闕弦喬仰起食指支撐的下顎,足足凝視了她有一分鐘之久,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令她心頭打了個結。她開始懷疑自己送上門來是自找麻煩,這個人能撐起這麼大的集團恐怕不是好惹的,她是在老虎嘴上捋鬍須嗎?
「呃--我知道我得罪了你的客人,所以如果你要我離職,我馬上就走,不會有第二句話。」她暗暗咒罵自己沒種,但想到不必再和這個眼神會殺人的頂頭上司交手,還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他還是不說話,一徑的看著她。
她直起腳底開始發麻的雙腿,咧嘴尷尬的笑道:「那就這樣,我走了。」
不等他反應,她回身迅速的朝門口走去,幸好今天穿平底鞋,否則雙腳鐵定會打結跌個永難忘懷的跤。
「站住!」他平板的語調像飛刀穿過偌大的辦公室,刺中她移動中的腳步,教她眉頭打結,艱難的轉過身,再度擠出示好的笑容。
「妳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往後靠在椅背上,雙臂搭在扶手上,一身剪裁合宜又時髦的西裝掩不住那股盛氣凌人的氣息。
如果四周不是現代化十足的裝潢擺設,她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盜賊橫行的山寨了?她可沒賣身給他,為什麼不能走?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她鼓起勇氣看著他。
「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不過我很好奇,妳是真覺得做錯了才向我道歉,還是妳父親逼妳做這個動作?」他半瞇起眼打量她。
「和我父親無關,是我自己決定的。我只是想,畢竟是你給我這個機會的,我不應該有太多個人意見。」她愈說頭愈低、聲量愈小,暗自用指甲摁了一下手心。
「是嗎?抬起頭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即使不疾言厲色,那不疾不徐的語氣仍使她渾身不自在,難道是她作賊心虛?
「謝銘心,妳當真是謝進的女兒?」這是什麼問題?
「如果他當年沒在醫院抱錯的話,應該是吧。」她聳聳肩。
他聞言微愕,隨即閉上眼,緊抿著寬薄的唇,像在隱忍什麼。
這樣也能觸犯他?黃秘書是怎麼和他共事的?
門上響起了叩叩的敲門聲,他睜開眼,微掀唇。「進來。」
小伍推門進來。「闕先生。」他恭敬的點頭,接著偏過頭從頭至腳將她巡視了一逼,帶著疑惑又奇異的目光。
「妳先到旁邊等一會兒。」闕弦喬指指沙發。
她順從的走過去坐下,瞥見小伍快步趨近闕弦喬,附耳報告她聽不得的事。說了約五分鐘左右,其間小伍還遠遠瞄了她兩次,闕弦喬簡短的問了幾句話,臉色愈來愈沉,結束對話時,拇指和食指揉了揉打結的眉心,思索良久。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會處理,沒事別讓人進來。」他抬起頭。
小伍應了聲,動作迅速的帶上門離去。
闕弦喬站起身,推開椅子,慢慢踱步過來,雙臂抱胸,直接在她身旁坐下,壯實的身材讓沙發椅頓時下陷,令她傾靠了過去。
位子這麼多,他有必要和她擠同一張雙人座椅嗎?有毛病啊!
「謝銘心,妳是不是認為,我和妳一樣天真,看不出來妳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看向前方,語氣平直依舊。
劈頭這麼一問讓她立時發怔。「天真?你這麼老謀深算怎麼會天真?」
闕弦喬從鼻孔哼出一聲長氣,面向疑惑的她。「妳想繼續留下?」
她看著他那張說不出哪兒不對勁的臉,遲疑道:「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她應該留下嗎?她不確定情勢會如她想像中的發展。
他突然展顏一笑,那難得的笑容在潔白的牙齒映襯下竟有些炫目。
「好!那就如妳所願,妳留下吧!不單這一年,往後餘生,妳都得留下,直到妳將債還清為止。」
「債?對不起,我不睹也不預借現金,何時需向你借過錢了?」她一頭霧水,這人說話愈發像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頭子了。
「謝銘心,真看不出來妳膽子超乎我想像的大,妳父親是怎麼養大妳的?」他猛然伸手捏緊她的下巴,加重指頭力道,「妳打了個電話給抗爭團體的總召,我的幾億利潤就不翼而飛了。現在他們指名道姓說某人官商勾結,還聲稱握有證據,邢議員嚇得停止了動作,妳說,我的案子還通得過嗎?」
她背脊冒出了冷汗、下巴在發痛,他靠得太近了,以致他的氣息籠罩在她的鼻尖,那發狠的眼神令涉世未深的她開始顫抖,她困難的吞嚥一下口水,勉強鎮定道:「你……你憑什麼說是我做的?搞不好……恨你的人一籮筐,誰知道是誰啊?」
「我說過,別把我看得像妳一樣天真,否則,妳一定會後悔的!」
他在恐嚇她!光天化日之下,他以為他可以漠視法律,想要她怎樣就怎樣?她可是正正當當的良民,憑什麼任他出言恫嚇?
「是!就是我!」她奮力揮掉他的手指,「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坐視你們自私自利、罔顧人命,你別以為每個人都會買你的帳,我不怕你,我一定要揭發你!」她愈說愈激動,和他也愈靠近,幾乎要碰到他的唇。
「那麼妳回來做什麼?」他半垂眸凝視她的唇,露出近乎邪詭的笑,「想搜集證據?」他寬闊的胸壓上她了,她毛孔豎起,睜大了眼。
「你……離我遠點,說話不必靠這麼近。」她舉臂一推,他文風不動,掌下的胸膛硬實如牆,「你想嚇我?沒那麼容易!」她還在嘴硬,眼眶已有水光閃動。
他大手一抄,捧起了她的頭顱,撫著她的面頰道:「對!就是這樣,這才是我想像中的謝銘心。」她動彈不得,一時語塞,卻仍硬氣的不讓眼中的水霧淌下,她不想讓他得意。
四目對視了一會,他眼裡有種發現新事物的異光,他撇唇一笑,陡然放開她,離開沙發回到座位後,按了一下對講機。「黃秘書,進來。」
她整整略微凌亂的衣襟,撫平失序的心跳,思忖下一步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黃秘書旋即進來,濃濃的香水味霎時盈滿空氣中,她不以為然的看了謝銘心一眼,然後站在闕弦喬前方靜待指示。
「明天開始,謝銘心就是我的特別助理,她的辦公桌就移到我右前方,她的工作內容也由我決定,妳去準備一下。」
黃秘書張大了嘴,一時忘了反應,杵在原地,闕弦喬揮揮手,她才收起失態,快速離去。
謝銘心從震驚中回神後,踉蹌的衝到他面前。「我沒答應你,你自作主張,我現在就要離開!」她轉身就要走。
「我這不就順了妳的意?妳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出我的辦公室,想怎麼申張那不切實際的正義感都隨妳,但從明天起,我要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直到我認為妳把債還清了為止。」
「還清?若真要算那筆莫名其妙的帳,那我是一輩子也還不完的!我沒那麼笨,這是有法治的地方,你無權主宰我的自由!」她甩開胸前長髮往前走。
「是嗎?妳不聽話,我就讓謝進還這筆債,妳考慮看看。」
她如他所預期的停下腳步,轉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她囁嚅了半天,終於擠出了一句話。「你……你這個目無法紀的流氓!」
他爆出一串極為刺耳的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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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屈服了,為了那已半百的父親,但用的仍是謝銘心的方式。她想,只要他持續看她礙眼,總有一天會叫她走路。
她旁若無人的穿著襯衫、牛仔褲、球鞋,披著直長髮、素著臉,不介意其它公司成員的奇異目光進出弦天集團的辦公大樓。
她的工作內容泰半沒變,只是成了闕弦喬專屬的茶水小妹,不停的在有貴客臨門時端上茶點,然後在賓客困惑的眼神中,面無表情的回到座位翻看小說。他也不特別讓她參與各項會議,因為記錄這項工作仍由黃秘書執行,他根本就是將她晾在一邊,讓她無所事事的度過八個鐘頭的工時。
有一次在走道上碰到謝進,謝進皺起濃眉,低斥道:「妳怎麼搞的?闕先生的助理怎麼能穿得這麼隨便?妳以為這是哪裡啊!」
「爸,我的老闆都不說話了,你擔心個什麼勁?最好因為這樣把我辭了那才快活呢!」她甩著長髮揚長而去。
「妳這孩子--」謝進在背後直跳腳。他的預感果然沒錯,她遲早會替他惹是生非,但是,闕弦喬為何要容忍她這般作為?他這張老面皮真如此受用?
弦天的茶水間不似一般公司行號簡陋,其設備已近中型的廚房,闕弦喬需求的任何飲食,幾乎都可以在這兒做出來。比方說他幾乎不太喝沖泡的快餐咖啡,黃秘書就得想法子烘焙出坊間咖啡廳的各式咖啡,當然現在這個費功夫的工作就落在閒人謝銘心身上。
這天她一如往常的端了杯闕弦喬嗜喝的維也納咖啡,放下時粗魯的動作讓上面一層奶油沿著杯緣溢出,她睬也不睬的回位子上繼續讀上個工作的個案資料。
「回來!」闕弦喬冷聲道。
謝銘心晃著長髮狀若乖順的走回他辦公桌前,歪著頭、仰著尖下巴、一雙眸子不馴的看著他。
「過來這裡!」他勾勾食指示意她站到他身旁。
她看了眼向來只有一百零一張表情的他,忖度著只要他敢動粗,桌上的紙鎮會是她的最佳武器。
她放心的走過去,在他身側站妥,附帶著只到唇邊的笑意。
他瞄了眼她挑釁意味極濃的站姿,出其不意的攫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扯,她整個人倒向他懷裡,將手臂一勾,箍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掐緊她面頰,嘴唇貼著她耳廓,低聲道:「妳認為我拿妳沒辦法是吧?要不要試看看?」
她驚慌的想站起來,兩腳一撐下半身反而更落在他的大腿上,她趁隙想伸手摸索桌上的紙鎮,但他眼尖,長手一撈將她兩手拗在身後,嗤笑道:「妳精力很旺盛,不讓妳做點事是不太對。」
她怒目而視,大罵道:「你匪類!流氓!目中無人!拿開你的手,我要是大喊強姦,明天你就等著見報--」
他不怒反笑,露出一排白牙。「那麼我不做些動作,豈不辜負了妳的心意?」長指挑開她因掙扎而敞開的衣領,往下探索,直觸及內衣的外緣。
「闕弦喬!你住手!你瘋了?」她奮力扭動上半身,他不為所動,指尖已深入內衣,覆蓋住她半個胸,她大驚失色,腳尖在揮動間碰到桌面,她傾全力兩腿同時朝桌子方向踢蹬,那張乘載兩人重量的董事長椅竟瞬間失去重心往後翻倒,兩人重重的跌落在拋光的石英磚地面上。
她手肘觸地,疼得迸出眼淚,半個身子落在他懷裡,一時間竟起不來,他仰起臉,當場放聲轟笑起來。
她怒氣沖沖的瞪著他,掄起拳捶打他。「瘋子!變態!你滾開!」
「你們倆在做什麼?」一個陌生尖厲的女聲在上空響起。
闕弦喬笑容凍結,移開她跨在他腰間的腿,身手矯健的一躍而起,一手扳正翻倒的椅子,很快的就座。
謝銘心摀住痛處,費力的爬起來,隔著辦公桌,看到了一個五官極為出色,卻敷著一層厚厚的濃妝的女子,敵意甚深的瞪視她。
「咦?你味口倒是變了,怎麼?看膩了黃秘書那類尤物,不介意清純玉女了?」女子髮色染成酒紅,身上一襲火紅夏裝,露出雪白的四肢,非常的搶眼。
「少廢話,快說重點!」闕弦喬全然不看那名女子,打開計算機移動著鼠標。
女子冷哼一聲,搖曳生姿的晃到他身旁,謝銘心看到她纖細小腿下是一雙細跟碎鑽高跟鞋,足下功夫與黃秘書不相上下。
「為什麼凍結我的戶頭?」她逼近闕弦喬。
「為什麼?」他面目罩寒,「妳怎麼用錢我管不著,不過妳給我聽清楚,只要我知道有不相干的人打著弦天的名義用我的錢干他們的勾當,我不會輕易饒了他們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是你--」女子臉色煞白,連粉也遮不住。「是你毀了他的臉--」她向後退一步,雙眼更形刺目,接著美麗的瓜子臉一扭曲,竟昂首尖聲狂笑,上半身劇烈的抖動起來。
「闕弦喬,你什麼時候在意我做什麼了?反正你從來也不碰我一下,我愛跟誰搞你管這麼多做什麼?當年我父親留下的錢有多少你心裡有數,你敢說--」
「當年妳父親留下的都是爛攤子!我再說一遍,」他神色轉厲,「妳給我檢點一點,否則,妳一毛錢也拿不到!」
「檢點?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幹的好事又有多少了?你以為你可以隻手遮天?誰都惹不起你?我告訴你,跟了你七年的小李,我也讓他上了床了,你還派他到泰國去幫你管這麼大的工廠,這頂綠帽戴得不小吧?你管得了我嗎?」
謝銘心尚未弄清楚來龍去脈,只見闕弦喬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樣黑色硬物,晃眼間就抵在女子的喉頭,她定眼一看,倒抽了一口氣--那是一把槍,一把貨真價實的槍,他明目張膽的在辦公室藏放槍械,還隨手就取出亮相。
「妳敢再說下去,我就讓妳追隨他到泰國鱷魚潭去和他相會!滾!」他臉上出現令人膽寒的笑,女子下顎抖顫,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殺了他?」她步步敗退,艷色枯槁,不消須臾功夫。「你會後悔的。」
一直到女子紅色身影消失在門口,謝銘心方才驚覺自己十指冰涼、膝蓋發軟、心跳幾乎停止,她低垂著頭,讓長髮蓋住了面龐,不敢輕舉妄動。
闕弦喬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凝聚在她因驚懼而閃動不已的睫毛,微笑道:「銘心,怕了嗎?妳想怎麼和我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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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的坐在餐桌前,動作遲緩的撕開麵包,然後無意識的塞進嘴裡,盯著謝進的臉老半天。
「怎麼了妳?若真的不開心就別做了,我會和闕先生說一聲的。」謝進狐疑地望著神色跟平常判若兩人的女兒。
「闕弦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謝進抬起花白的頭,她沒有放過父親幡然變色的面容,頓時心涼了一半。
「妳看到了什麼?」
「有個女人去找他,他竟然……他竟然……拿槍對著她--」她閉起眼睛,食慾全消,十指捏緊膝蓋。
「他在妳面前已經不避諱了?」謝進大惑不解,闕弦喬一向謹慎自持,不是核心人士,絕少見過他的另一面,女兒初進弦天不久,雖是重臣之女,也沒有理由讓她涉入他不為人知的隱私,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是誰?」她追問,那女人好似很恨闕弦喬。
「他的太太。」謝進看了一眼天真未鑿的女兒,一道隱憂徘徊不去,他或許該讓銘心離開弦天。都怪他想得太簡單了,他二十幾歲就跟著闕老先生,闕弦喬十幾歲就到美國唸書,二十四歲拿到了史丹佛大學的碩士學位回國,翌年結婚,同時接掌了弦天集團。闕老死後,他繼續輔佐闕弦喬,初時以為年輕人初生之犢,必然毛躁不成氣候,想不到闕弦喬泠靜、沉著,將主業在傳統投資的弦天跨業成立了當紅的電子科技製造及設計公司,幾年下來,讓弦天資產大幅擴張且形象改觀,遇到難關時總能當機立斷,下手之狠不輸闕老。他雖感欣慰,但同時也發覺或許他真的是老了,他並不很瞭解老董這個寄予厚望的兒子,尤其他那常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常使他招架不住。
「太太?為什麼像仇人?」
「他們早已分居了,這兩人有外人難以理解的糾葛,妳不必探究太多,若覺不適應,爸爸同他說去,沒什麼好為難的。」
看來闕弦喬並沒有告訴父親她闖禍這件事,他的深沉難以想像。
「他、他殺人嗎?」她垂下臉,手捧著額頭,狀甚苦惱。
「別胡思亂想!」謝進喝斥,「闕先生是嚴格了些,但還不致於如此超過,況且,那也不是妳該管的,妳想離開,我沒有意見。」
「我沒事,爸,你別擔心,我一個小小助理,還能怎樣?」
她卻隱隱約感覺到,即將陷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泥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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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印證了,闕弦喬並沒有那麼簡單就放過她。
黑槍事件過後的下個星期一,她忐忑不安的在辦公室度過一整天,下午五點半一到,她迅速拿起早已整理好的背包準備溜之大吉,不料桌面上的分機卻響了,她慢下推回椅子的動作,遲疑了半天,終於決定讓它兀自去響。
她走出門口,鎖好門,耳不聽為淨。
走到電梯口,背包內的手機卻響了,一聲催過一聲,她硬著頭皮不去接,猛按遲遲未開的電梯門按鈕,一同等待的其它部室的職員拍拍她的肩道:「是妳的手機吧?響了很久了。」
她認命的走到角落,拿出手機,粗聲粗氣的應了聲:「喂?」
「妳可真準時下班,分秒不差。」低沉的聲音有絲難以察覺的怒意。
「你沒叫我等你。」她辯駁。
「直接到樓下大門口去,小伍在那等妳,晚上有個應酬,先準備一下。」他不由分說便掛了電話。
她憋了一肚子氣慢吞吞地晃到大門口去,小伍倚在車門邊,面無表情的替她開了門。
她斜著眼打量了一會兒開著車的小伍,開口道:「你不覺得你成天黑西裝、戴墨鏡,很像黑社會的打手嗎?」
小伍額角青筋抽動了一下,半晌回道:「謝銘心,我勸妳安分一點,省得連累妳老頭。」
「一丘之貉!」她恨恨地道。
車子停在一家名品店門口,小伍道:「進去吧!闕先生交代過了,直接找吳小姐就行了。」
二十分鐘後,謝銘心走了出來,小伍不由得一楞,這個女人平日像個大學生般隨隨便便的穿著、老是披頭散髮,沒想到認真一妝扮,居然也能讓人眼前為之一亮。米白色雪紡紗的一件式洋裝緊裹住青春的軀體,精巧的自然妝讓倔強的臉多了份女性的溫婉,雖不若闕弦喬外頭的女人屬勾魂尤物,但那沒有經過修飾的清新氣息仍能引人一探。
謝銘心板著一張臉,顯然很不滿意被人像玩偶一樣擺弄,到目的地之前的那段路程一句話也不吭,只不停地撥弄挽起的頭髮。
十分鐘後,謝銘心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那閃爍著紙醉金迷氛圍的招牌--「花蝶戀」,她訝異地看著小伍沒有情緒的臉。「搞什麼?帶我來這裡?!」
小伍沒有說話,逕自帶著她越過一樓有著許多鶯鶯燕燕穿梭的大堂,那些一個個在昏黃燈光下透著嬌媚的女人見到小伍,皆熟絡熱切的喊了聲:「伍先生。」他點點頭,她側躲在他身後,直覺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臉。
他們沒有進入尋歡客消費的一樓包廂,而是直接搭了電梯到五樓,來到一扇白色鋁門前,小伍敲了幾下,立刻有人應聲開門。
她四面環顧,裡面裝潢近似飯店的高級套房,陳設典雅,沒有想像中的俗艷,待穿過一個小客廳後有個和式廂房,門口有位女侍模樣的女人替他們拉開木門。
只見闕弦喬和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相對而坐,日式茶几上已擺滿了各式料理及幾壺酒,顯見已酒過幾巡。
闕弦喬與她一對眼,頓了一秒,很快的恢復原有的淡漠,指著身旁道:「坐!」小伍則退出在門口守著。
她沒什麼好臉色的跪坐在他身旁,裙裝讓她很不自在。
老人應該有了六十了,頂上童山濯濯,眼下兩個大眼袋,直覺那是縱慾過度的眼,厚厚的唇咧開笑著,混濁的眼珠子在謝銘心身上轉著。
「小闕,換人了啊?很不一樣哦!」聲音倒很厚實。
闕弦喬但笑不語,女侍上來替她加了副碗筷及斟了杯酒,她坐著不動,緊抿著唇。
「這件事就勞煩您帶句話給吳家,上次已經讓了他們一次了,這次我沒那麼好耐性,如果他們再得寸進尺,我可不像我父親這麼好說話。」
「你說的是,但畢竟我許久不曾管這些恩恩怨怨了,年輕人買不買我這老人的帳也很難說啊!其實,這幾年弦天也搞得有聲有色,他們也不過是為了要維持底下人的生計,當然手段是差了點,不過你慢慢也脫離這些行業了,就別和他們太計較嘛!」
「我可以不管,但我父親留下的那批人可不是個個都能在高科技行業底下混飯吃的,您說是吧?」闕弦喬喝了口酒,看了謝銘心一眼,她不斷地挪動坐姿,看上去很彆扭。
「這位小姐,喝杯酒吧!」老人向她舉高酒杯,似乎有意引開話題。「幾歲啦?」
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二十三。」仍然板著臉。
「好年輕!我這個小老弟很行吧?」老人拍拍闕弦喬。
她聞言皺眉,不悅的回嘴:「他行不行干我什麼事?你問錯人了。」
「唔?」老人一愣,隨即大笑。「有趣!好、好!怎麼?你踢到鐵板了?還是你知道我的口味,特地送來孝敬世伯的?」
謝銘心一時驚呆,難以想像有人說話如此露骨不堪,一股怒氣從心中升起,正待起身,闕弦喬大掌按住她原本搭在木地板上的手,略微握緊。
「您誤會了,她是謝進的女兒,在我身邊當助理,不是這裡的小姐。」說完兩手一拍,小伍走了進來。「把人帶上來!」
她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見小伍回頭很快的領了一名年輕女人進來,挨著老人坐下。
女人看似只有十八、九歲,清秀、羞怯,黑髮及肩,身著樸實無華的裙裳,臉上畫著淡妝,低著頭不說話。
「這是羽秋,今天第一天上班。」闕弦喬介紹。
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女人好幾回,笑得合不攏嘴,佈滿老人斑的手直往女人大腿摩挲,女人緊揪住裙襬,有些難堪。
「好、好!小闕!做得好!」他站起來,拉起女人的手。「不陪各位了,我先進去啦!」老態龍鍾的他,竟如此有力,一把扯住女人上臂,直往裡拖。
女人面露驚惶,不斷的掙扎,老人使勁將她半拖半扯的弄進內室,女侍將門關上。
謝銘心目瞪口呆,她看向闕弦喬。「你們在做什麼?」
他不回答,往杯子裡倒酒。
裡頭開始傳出女人的驚呼聲。「不要啊……不要啊……放開我!」
「妳乖啊!很快就好,別怕!」老人在安撫著。
「救命啊……不要啊……」女人尖叫著,聲聲刺耳。
謝銘心一把扯住闕弦喬的手肘。「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你沒聽見嗎?她在喊救命啊!」他瞥了她一眼,只管喝酒,置若罔聞。
老人濃重的喘息聲漸起,女人的哀叫聲更形慘厲,謝銘心再也無法冷靜,她站起身,瞪著闕弦喬。
他背靠著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脹紅的臉、劇烈起伏的胸口,沒想到憤怒竟讓上了妝的她有種平時沒有的媚態,他輕喚著:「坐下。」
她咬著唇、緊握雙拳。「你們--逼良為娼!」她在咬牙切齒。
闕弦喬閉了閉眼。「銘心,妳以為妳看到了什麼?」
再一聲震人耳膜的求救聲劃破空中,謝銘心終於忍無可忍,在闕弦喬始料末及下,她拽了桌上的長形酒瓶,一把推開守在內室門旁的女侍,奮力打開木門,朝半裸著身子趴在女人身上的老人全力一擊。
「你這個衣冠禽獸!」她怒吼。
「銘心!」闕弦喬衝過去,老人後腦鮮血乍迸,抱頭滾在一旁哀號。
謝銘心將女人的衣服包住其赤裸的上身,牽引著她。「快走!」
女人呆怔的看著謝銘心,動也不動,一臉不知所以。
「快走啊!還楞什麼?」謝銘心用力拉扯她的手腕。
「怎麼回事啊?闕先生?」女人看向一臉鐵青的闕弦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