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有理由的。因為赤梟堂的少主——樊至剛終於找回他失蹤好些日子的未婚妻,淮北羅家的大小姐,羅緋衣。
新郎新娘拜了堂後,就是場面盛大的喜宴,一切出奇地順利,獻籌交錯、笑聲賀語連綿不絕,連樊汝胤都快被這歡欣的氣氛沖暈了腦兒。
就在一切即將大功告成之際……
一群人腳步匆忙地跑上前來,成員是各方貴賓的僕眾部屬。其中,赤梟堂的率先開口。「梟主,屬下在庫房前點收各方來的賀禮,竟然……竟然發現有個女人倒在箱裡,叫也叫不醒。」
「女人?,哈哈哈哈哈!」樊汝胤還沒說話,新郎棺樊至剛倒抬起迷濛醉眼,朗聲大笑。「今天才娶大老婆,就已經有人替我準備好小妾啦?這禮,夠特別!我喜歡!」
「剛兒,你失言了。」樊汝胤不悅地對他瞥了一眼,隨即又轉向那位發言的部屬。「這件小事犯不著現在說,可讓諸位貴賓笑話了。」
「可是,梟主……」他頓了頓,卻知道儘管頭皮發麻也得說下去。「聽羅家送禮來的家僕說,那是他們家小姐,也就是……也就是咱們赤梟堂的少夫人。」
「什麼?羅緋衣?」樊汝胤身子自座位彈起,震懾萬分。
這個名字一出,整個場面立時從熱鬧陷入詭異的靜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樊汝胤這兒集中。
打破緊張局面的,是個清越的聲音,那是青鷗堂堂主練如灩。「樊堂主,咱們一塊兒到大廳談談吧,連同兩個……羅緋衣!」最後三字落下的同時,她英銳的目光亦掃向了樊汝胤。
樊汝胤被練如灩這麼一瞪,心下竟覺得虛浮了起來,這練如灩年紀雖輕,但沉靜如鋼的氣質,連他這個在武林數十載的老江湖都見之凜然。「既然練堂主這麼說,那麼,就請各位移駕大廳吧!」
至於聶颯,始終未發言,甚至,連目光也從沒自手上的酒盞移開過;最後還氣定神閒地慢啜了口好酒,才離開座位。
※※※
大廳之上,樊汝胤坐正中主位,為客的練如灩及聶颯則就座於下。
沒多久,昏迷中的羅緋衣被一群人半攙半扶地帶到大廳,而後像卸貨一樣隨意放在廳中央。
「她是我們家的緋衣小姐。沒錯。」羅家家僕不敢靠近這素來邪門兒的大小姐,隔得大老遠指認道。
「嗯。」練如灩點點頭,手一指,向著被人帶出、依舊覆著喜帕的新娘,繼續詢問。「那她呢?今天,不是你們羅家小姐出閣的日子麼?」
「大小姐前一次出嫁失蹤後,就再沒回過羅家;這次婚禮,是樊老爺這邊差人通知的,我家老爺這才派咱們送些薄禮,祝賀大小姐終於回來完婚。」
「嗯。」練如灩還是沉穩地點點頭,未置任何評論,心底自有計較。
「是誰派你來的?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這時,新郎倌樊至剛卻搶了幾步,一把揪住家僕的襟口,語出凶狠威脅。「你說她是羅緋衣,憑證在哪裡?沒有憑證就不要亂放話!」
「剛兒,你放手。」樊汝胤見兒子如此衝動,連忙喝阻,轉頭又問自己的部屬。「這位姑娘是在哪兒發現的?」
「呢……」他微低著頭,好半晌才困難地開口回答:「是在玄鷹堂送來的賀禮裡。」
「哦?」樊汝胤挑高了眉,將視線轉投在聶颯身上。
「我不清楚她怎麼會在禮箱裡。」唇邊浮起冷冷一笑,聶颯淡淡地說。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羅緋衣是你劫走的,對不對?」聶颯的話才說完,樊至剛立刻跳了出來,指著聶颯就是一陣狂哮;黃湯下肚後,雙眼脹得通紅,更顯得凶狠。
「剛兒!」話已經說到盡頭,樊汝胤是來不及阻止了,心底自是有些氣折,面子上卻仍需挺撐著。「你們全都下去吧,這裡我們幾位堂主自會商量。」
就在眾人紛紛離殿、場面紛亂的同時,一道身形驟起,迅若電馳雷掣,旋即歸回原處——原本臥倒在廳中央的羅緋衣,此刻則被聶颯摟在懷裡!
「聶颯,你……」練如灩不解地看著聶颯,英秀的眉微微一蹙。
聶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飽含深意的銳利目光,緊緊鎖住樊汝胤的眼,突然,他笑了,俊容卻因此更顯沉冷。
「聶小子,你笑什麼?」既然廳中只剩這幾人,樊至剛也就不客氣了。
「我笑有人機關算盡,反倒將了自己的軍。」他攤開右手,裡頭躺著一根細若髮絲的銀針。「下了迷藥不放心,現在還要置她於死地麼?」
練如灩只消一眼,便瞭然於胸。赤梟銀針索命魂,那東西雖細小,但能殺人於頃刻,且人骨不見痕,是樊汝胤的獨門絕活兒。
「殺她,是想滅口麼?」她瞅了樊汝胤一眼,身子同時翩然躍起,出手掀了新娘的喜帕。
只見那方繡著寫鳳的紅色帕子緩緩飄下——自那張臉孔,雖具沉魚落雁之姿,卻與聶颯懷中的羅緋衣截然不同。
「你是誰?」她直接盤問。
「我……我是羅……羅……」原本就已經心顫不已,如今突然見了光,被人直接審問,那新娘嚇得根本說不出話。
「練如灩,這裡是赤梟堂,不是總殿,犯不著拿你青鷗堂主的氣勢壓人。」
「剛兒,你給我下去!」
「爹,為什麼?」樊至剛自認沒錯,依舊大聲嚷嚷。「依孩兒看,根本是練如灩和聶颯這對師姐弟聯手陷害咱們!」
聶颯依舊微微揚著冷薄的唇,沒有加入辯論,樊汝胤這一局,算是完完全全敗了。
「這針若真要了羅緋衣的命,可就死無對證了。」對於樊至剛的挑釁,練如灩亦不在意,逕自向樊汝胤撂下先禮後兵的預告。「看來,要查羅緋衣這件事,青鷗堂勢必不輕鬆了,日後若有得罪之處,如灩在這裡先請樊叔原諒了。」
※※※
「啊!不對!我中計了!」
當客人散盡、聶颯離開、羅緋衣被練如灩送返羅家,赤裊堂這才重歸平靜。此時此刻,樊汝胤細思今兒個發生的種種,乍然發現自己上了聶颯的惡當。
沒錯,是聶颯!
這場連環計的主謀者,不會是別人,肯定是他——聶颯,不會錯的!
是聶颯把他逼到不得不用假婚札來平息謠言的絕境,又在婚宴即將結束、如意算盤近乎圓滿之際,赫然在眾人面前以騷動的方式亮出羅緋衣,亂了場面,也亂了他的心思。
安排這場婚禮的用意是為了平息謠言,自然希望弄假成真,所以,當真正的羅緋衣突然出現、而練如灩一心要查新娘真偽時,他的第一直覺即是要除去真正的羅緋衣。
他一心念著新娘真假的問題,整個局勢也朝著這個方向走,完全沒想到這會是聶颯的計中計;聶颯早就設好了陷阱,等他自個兒往裡跳。
如今,舉行這場婚禮的初衷,勢必被青鷗解釋成「嫁禍玄鷹」。不管之前的流言與事實究竟如何,發銀針要殺羅緋衣的,是他;這個動作,無疑使「赤梟嫁禍玄鷹」的流言得到具體確認。
是聶颯讓他親手將自己推人圈套,而且有口難辯。有冤難申。
他,如何能解釋「發針」是被設計後的舉措?有誰會相信這個沒有思路可循的理由——衝動?
「今天,總算見識到你的可怕了,聶颯。」樊汝胤哺哺地說,表情凝重。
夜沉得很,這種靜謐,竟讓向來沉穩的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謀略深遠,其實並不可怕,真正讓人打從心底寒起來的,是能將人性摸得通透又配合局勢、運用自如的,就像——聶颯!
※※※
老天,對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
羅緋衣靜靜倚著窗根,半個身子曝在透窗的夕暉下,就這麼沉思著……
還記得,當她神智清醒後,發現自己躺在十多年來熟悉的房間裡,心底的詫訝漲得有多滿。
「我怎麼會在這兒?」四周沒半個人,和過去十一年的情況相同,但——她不是該在聶颯那兒麼?
難不成……劫轎、進谷、出谷都是夢裡的場景?他,只是夢中的一個有名字的幻影?
接下來的日子,確確實實和記憶中的相同。這園子裡、永遠只有她一人,每到用餐時間,飯菜會放在矮牆上方,等她用過膳後,才放回讓僕役取走。
這兒,就是她居住的地方;獨對無人,則是她熟悉的生活。
只是——為什麼現在的她,卻對同景同境感到微微的悲涼?是她,變了麼?
「天色漸暗了,點上燭火會亮些。」
低沉的聲音從門外穿了進來,原本正自思忖的羅緋衣墓地一震,神為之撼。
屏息、凝定、側頭、顧盼……
會是他麼?
從門外傳來聲響,到木門終於「波扎」打開、腳步跨過門檻、斯人出現在她面前,時間彷彿過了好久好久……
是他!
確實是他,聶颯。
兩相對,一時怔然,半晌無語,直到她清和的嗓音落下了跡。「你怎會來?」
「想見你,所以來這裡。」
距離那場假婚禮已經好些天了,可聶颯始終無法忘懷那天……當她靜躺廳中,而他在旁瞅視時的心疼與內疚,還有,明知樊汝胤會暗針傷人卻依舊無法免除的忐忑。
當時,他藏得好,但事後卻始終忘不掉這些感覺,更無法抑下對她的思念,所以——他來了。
「你竟然找得到這裡。」她住的地方,可是位於羅家大園子最裡側,四周又圍了矮牆,外人絕難找著。
「我想見你,自然找得到。」
「是麼?我很高興你來了。」羅緋衣淡淡一笑,說話的同時,一邊取出火折子,捻亮了燈燭,聶颯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清晰,他看起來依舊冷銳而矜傲逼人。
「哦?」唇角微動,是對自己的冷嘲。「我倒感覺不出你的開心。」
「你來了,我終於能肯定,先前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我不是做了場大夢而已。」睫簾輕垂,在她雙眸下方烙了幽影;她斟了杯茶,給他。
聶颯接了過來。「你不想問我什麼嗎?」
她搖了搖螓首,唇邊綻起的笑如雪花,輕而寒薄。
「完全無所謂?」
「我不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語氣淡淡的,笑容涼涼的,沉默的最後還是拒絕。「只要確定過去不是幻夢一場,這樣就夠了。」
不是幻夢,就不會有過多的期待,是真切存在過的事實,就可以畫上句點,然後埋葬全部曾有的情緒,哪怕只是最細微的感覺波動。
「就夠了?」一字一字幾乎是從冰縫裡裂出來的,尖又寒重。「你認為這樣就夠了?」眸冷了,怒焰又開始漫燒,偉岸身軀更是霸道地欺近她身邊,將她逼到桌緣圈住。
聶颯蠻橫的舉措,點燃了她心底休眠已久的溫火;既然無處逃,羅緋衣索性直直地對上他的眼,聲音抑得極低,卻十足森嚴。「聶颯,你究竟要我怎樣?」
「我說過,我要你的在意!」
「很抱歉,我做不到。」她斷然拒絕。「那麼,那一夜又算什麼?」聶颯的手伏撐在桌緣上,如今因為過度使勁的關係,兀自微微顫著。「不算什麼」
「你再說一次!」
「不算什麼」
沒有狂斥,沒有歇斯底里的哭吼,羅緋衣冷靜地像是陳述一個事實,這卻讓聶颯更難以忍受,憤怒、挫敗,還有藏在暗處的酸沉紛至沓來。「聶颯,你要的『在意』,別在我身上找,也別跟我討。」輕輕搖了搖頭,羅緋衣淡淡地說。
「不,緋衣,我只要你的!我只想要你的!」他立刻否定,態度決然。說完便俯下身要攫取她的櫻唇。
「不要這樣,聶颯!」羅緋衣一個撇頭,閃了開。「夠了!真的夠了!」
「如果我說不夠呢?如果我明天要來、後天也要來呢?如果我說,我在意你呢?」聶颯依舊保持傾身向她的姿勢,低沉微嘶的嗓音在她耳鬢盤桓,每個咬字的氣息在她的髮際摩拳。「你在意我?」羅緋衣突然嗤地一聲,笑了,聲音再怎麼清平如常,也掩不住哀傷。「那是你編的謊話。我演的笑話吧?」
他的說詞,讓她想起了許多感覺——那夜的纏綿。隔日清晨醒來時冷清無人的失落、之後再沒見過他一面的迷惘,還有莫名醒來竟在羅家舊居的驚詫。這些,對向來清心的她來說,都是一口又一回的神魂震撼……
「我不知道什麼是『你的在意』?如果你的在意僅是一種施捨的臨幸,那麼夠了,真的夠了,我並不需要,從來都不需要。」
同樣的話,從別人嘴裡說出是怨毒,但羅緋衣不同,她不哭不鬧,說話的神情卻空得令人心痛,而聶颯——卻只能怔怔看著,啞口無言。
「既然回到了這裡,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以後……」她頓了頓,繼續說:「以後就當我們未曾相識吧!」
未、曾、相、識——多麼具有震撼力的四個字,熟悉的挫敗感瞬間漫上了心,竟教向來沉穩冷斂的玄鷹微微顫了;但縱使如此,聶颯箍在嬌軀兩側的臂膀還是不願收回。
就在這室內氣氛陷人一種磨心的膠著時,紛雜的腳步聲和人語聲漸響,顯然是有人往這裡來,而且不是一個,是一群……
※※※
「你這個災星、禍星、掃把星!還我婕兒的命來!還我婕兒的命來!」木門被踹了開來,羅夫人一進門就是指著羅緋衣劈頭狂罵。
門外,羅家的僕役、婢女全數到齊,十數支火把染紅了夜空、燒熱了向來孤冷清寂的園子。
「婕妹怎麼了?」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羅緋衣秀眉顰緊,方寸緊收。
「你還問?你還有臉問?」羅夫人雙眼充紅,飽含恨意地瞪著她,悲怒尖銳的聲音像利劍,直往她身上招呼去。「你不回羅家還好,才回來沒幾天,我的婕兒就被你給害死。可憐我的捷兒才二八年華,就這麼孤零零地去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大災星害的!」
「嬸娘,婕妹究竟怎麼了?」
「為什麼跌進池塘的不是你?會是我的婕兒?」她對羅緋衣大聲潑吼,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跟著,雙手掐上了緋衣的頸項,使勁地收束,真心要置羅緋衣於死地。「真正該死的人,是你!是你!是你!」
一干圍觀僕眾,無人言、無人阻,都只是看著,只是看著……羅緋衣漸漸感到呼吸困難、神智飄忽,卻有種放鬆的感覺慢慢在心底泛升。
是啊,放鬆……她終於等到死亡這一刻了,她終於能棄離這個充滿人的塵世了,她終於可以擺脫「無力生卻又不能死」的軀殼了!
緩緩合上了眼,羅緋衣笑了,微微地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大風席捲,室內的燭焰、圍在屋外的火把同時暗滅,只聽得羅夫人慘烈驚呼,待眾人手忙腳亂重點光明,羅緋衣早已失了蹤影,而羅夫人的一雙手腕齊折脫了臼。
「邪門兒呀……」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的歎語,總之,羅緋衣像積雪逢陽化了去,連半點痕跡也沒留……
出手的,自然是他——聶颯。
在羅夫人破門而入之前,他便已伏於樑上,底下發生的一切全讓他看在眼底,絲毫沒放過,尤其,是羅緋衣的每個表情變化。
※※※
聶颯眼見天色已暗,離開羅家後,便找了家客棧投宿,暫且安身。
「你還好吧?」聶颯俯身察看她頸上的傷,濃眉不禁一皺,那裡,正被五爪掐痕紅辣辣地盤踞著,可見當時羅夫人的勁道有多大。「我沒事。」扯了扯唇角,羅緋衣勉強擠了朵慘慘的笑。真諷刺呀,她才說過希望兩人之後不再有瓜葛,現在就被迫與他獨處!
「明早我帶你去找大夫,該抹點藥。」
「不必麻煩了,等天一亮,我就回去。」她淡淡地說,一聲「謝謝」卻怎麼也出不了口;對於他在最後關頭出手,她真不知該謝還是該怨?
「你還要回去?」他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那裡,總是我的家,更何況……婕妹……」她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艱難地把話說完。「我是她的親人,總該回去送她一程。」
「你送她一程?」冷冷一笑,聶颯沉下俊容,銳利地直指核心。「我看你是回去送死吧!」
羅緋衣不再多說什麼,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同時別過頭去,閃開了他的注視。「你休息吧,別管我了,我沒事。」
「我聲明在先,明天,你不許回羅家!」
「你——」她不想理會聶颯,卻又為他的霸道著惱。「你沒有資格管我!」「哼!誰有資格?你的母親有沒有?」聶颯冷哼一聲,然後說道,不帶濫放的溫情。「既然你回羅家等於自尋死路,你認為,母親在天之靈會原諒你麼?」
這下子,羅緋衣真的無言以對了。他非常聰明,但也非常狠心,拿阿娘的話來制她,她確實沒法兒說什麼。
見她沉默,聶颯接著又說:「不要再說什麼『隨命』,面對事情,從來只有選擇,沒有絕對而唯一的路子。」
這些話,他曾經跟她說過,所以並不陌生,但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凝重。
「你……」羅緋衣輕咬下唇,任痛覺貫穿,有些遲疑地問:「如果是你,你會如何?」
「問得好!」一勾唇彎,聶颯用微曬作為稱許。問他的意見,總該代表一種在意吧?哪怕只是丁點,都好。「我當然不會再回羅家,不過……」他突然停了下來,沒了下文。
「晤?」笑意加深,帶著無形的魅惑。「不過接下來的,你不會想知道。」
什麼?他在吊她的胃口?向來清澄的水靈眸子終於忍不住朝他一瞪「你聽清楚了,到時,可別怪我。」聶颯自是明白她那瞪視的意思,決定不再賣關子。「如果是我,首先,我會先斬了那潑婦的雙手,然後,當時在場的每個人通賞七十板子,接著……」
「夠了!」羅緋衣再也聽不下去了,於是出聲阻止。「你是在說笑吧?」聶颯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盼著她,擎起的笑容依然未斂,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他的沉默和飽含深意的注視,讓她不由得感到詫異,背脊頓生寒意。「難不成,你當真會這麼做?」
聶颯由衷地朗朗笑了。「一半一半吧。」
「哪一半是說笑?哪一半是當真?」她又問,絲毫沒發現——在他的引導下,室內的氛圍已經不著痕跡地變了……
「剛剛的那一半是假的,現在的這一半是真的。」他答得簡單。
「嗯?」她聽得模糊。
羅緋衣整張臉蛋寫滿了疑問,瞧得聶颯打從心底覺得有趣。「剛剛說要斬雙手、要打板子是假的,至於現在這一半……」
他怎麼又在中途打住不說?羅緋衣無奈地看著他,一點法子也沒有;然而,就在這時,他的俊臉慢慢往她這裡靠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卻只能圓睜著瞳眸,看著……看著……
在距離目標僅僅寸許之時,聶颯終於願意說了:「想吻你,是真的。」
話到盡頭,他的唇也已覆上了她的,從觸碰、撫擦到深吮,輾轉再輾轉,戀棧著她的香軟,怎麼也捨不得離去,甚至一手摟住她的腰,微微使個勁兒,就讓兩人輕易地緊緊偎貼在一起,灼燒了所有的感官。
這個夜,已經寒太久了,他實在不捨讓她的心就這麼沉冷下去,因為——他,真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