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老夫沒說錯吧?那傅巖逍狼子野心,連畜牲都不如。今兒個全臨安城的人都看到了,他硬生生把女兒丟入河中,要不是劉公子的護衛武功了得,只怕那小娃兒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劉公子,我們兩造合作以抵制傳家,簡直是造福人群,解救我侄女於水火中呀。」
他急欲告知的對象自然非劉若謙莫屬。劉若謙游進出出前堂後院三、四回,親自醫治兩名病人,還得抱著一名被擄來的小女娃不敢放手,生怕兄弟醒來後怪他待客不周。馬得他生來好耐力、好風度,沒有把耳邊那只嗡嗡叫的蚊子給打飛了出去。呃……或許將他打黏在牆上當壁飾是不錯的主意?
但想到華陀堂好歹也是個做生意的地方,怎好掛上一張豬皮嚇得來客口吐白沫?於是決定放過貝鎮平的干擾。
「劉公子,小犬的情況如何了呢?」總算謗夠了傅巖逍,貝鎮乎才想起自己的兒子也是病號之一:因為不被允許踏入診病的內院,他只好眼巴巴在華陀堂的前廳枯候,等候結果。
劉若謙好不容易讓懷中的女娃兒笑了出來,非常有成就感之餘,龍心大悅的賞貝鎮乎一個答案:「令郎受了點內傷,不礙事,你去租輛馬車叫人運回去。我們華陀堂內有幾輛大夫出診的馬車,一輛租四十兩,我們合作一場,算你三十兩。再有,人參、當歸、烏拉草、靈芝各抓幾斤回去,早晚煎煮一次,加了黃連、貝母、苟藥、櫃子更好,就這樣了。」
藥材以斤論價?這些可不是便宜貨哩!貝鎮平今年開始經營起藥材的中間商,至少知道藥材以兩計量已是名貴不已了。這小子坑人呀?]「小犬的傷沒那麼嚴重吧?溺水而已,怯怯寒不就成了?」
本來是的。貝志尚本來只是溺水,胸內堵了水差點沒了氣息。千不該萬不該是貝鎮乎堅持兒子必須由名醫貴手診療。醫者父母心是沒錯啦,但想想看,老弟受了內傷已耗去了它的功力體力,再加上未來弟媳又耗上他幾分內力,誰還有心情去救一個不相干的閒雜人等?
貝志尚唯一需要的只是吐水與怯寒而已。水是吐出來了,因為貝志尚被放在地上,一般人走來走去總會踏到。劉若謙朝他胸腹瑞了兩下,通了他的氣,也斷了幾根骨頭,這下子可真的叫「沒病也重傷」了。
名醫出手,就知有沒有。至少他開了一長串名貴的苦藥來彌補他不是嗎?若隨隨便便開了張平凡廉價的處方,搞不好會被唾棄哩。劉若謙是名醫,當然要聞貴藥。相信別人不會有意見的。
「貝老爺子,令郎五內俱敗,骨架酥軟,落了一趟水,可不只是吃水而已,還斷了四根骨頭,吐了幾日血水,頭有瘡、足生膿、筋脈錯亂,若再不調養,怕是活不過三十歲了。」劉若謙嚴肅正經的說著。
「怎……怎麼會呢?小犬平日身子骨很強健的。」貝鎮平可不是好耍弄的,此刻嚴重質疑起劉若謙的功力。
劉若謙將已有咽意的小女娃交給丫鬟抱下去後,一把握住貝鎮平的腕脈,展現自己實力。
「你每日晨起便胸口淤塞積痰,非要咳上好半晌才能順氣,現下又因剛才落水而心悸胸悶是不?您老的氣息短促,吸吐間夾帶嘶聲。」不待員鎮平回應,他又從懷中掏出一隻黑木瓶,打開瓶口遞到貝鎮平鼻下。「吸一口。」
貝鎮平不由自主的照做,被一股沁涼的舒爽氣息充塞胸臆,直透開了所有淤塞不適的感受,忍不住貪婪約又吸了幾日,並且伸手想握住劉若謙收好木瓶塞回袖內。
「這是我熬煉多年的精華所在,用了八斤天山雪蓮、九斤雪山參、十斤百合根,林林總總加減添了幾兩獨家秘藥所煉成的救命仙丹。人家常說藥方子為「千金方],不就表示了治病救命的藥材往往是散盡千金而不可得的嗎?既然貝老爺自比世俗凡夫,那麼令郎的痛就當作風寒,您老的痛就當普通的胸淤,回頭抓個幾包怯寒、化痰的藥方便成,在下告退了……哦,對了,剛才您老吸了幾日我這舉世超凡聖丹妙藥無敵丸的味道,可以讓您老兩天起身時不會積痰,看在咱們兩造合作的份上,不算錢了。失陪。」還怕笨蛋不上鉤?
「等等!劉公子……」貝鎮平深吸了幾口氣,發現胸口依然呈現前所未有的通暢後,趕忙抓住劉若謙衣袖,早已信了他的話八分。
「呃,對了。老爺子最近三個月最好不沾女色,也別服用那些撈什子大力丸、回春丸的。患部開始發癢積臭就該擔心了,難不成還想等花柳成蔭之後再來哭嗎?」劉若謙很優雅的甩開那雙開始發抖的手,輕快的住門外走去。
就見得臉色陰晴不定、冷汗直冒的貝鎮乎在不久後連滾帶爬的迫在劉若謙身後,帶著哭嚎聲呼喚不休。這下子要他散盡家財也無所謂了。
「大夫!劉大夫!劉神醫!您老等等我啊……」。哈哈哈……一連串再不能抑制的朗笑在落日丘頂徹底得到宣洩,傅巖逍笑得差點滑落馬。幸好仇巖早已在馬側接住他,讓他安穩坐在草地上笑個夠。
「據聞劉若謙性喜捉弄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怎麼……怎麼居然在我們面前只有最乎常的表現呢?這與他性情不台吧?他一定忍得很辛苦。」邊笑邊說,差點說不全自己的感想。
游河結束後,他立即回府換裝,並對好奇至極的趙思堯略說了諸多錯綜複雜的大概,並請托他派人去查員府內的武師背景;他相信官府方面會有所斬獲——既然霍逐陽懷疑貝鎮乎是當年惡狼山事件的幕後主使者的話。當然,趙思堯吃驚之餘還有更多的疑問,但只得忍下了,因為傅巖逍準備去探望貝凝嫣母女的情況。
唯一的遺憾是凝媽的突然出現出乎他預料之外。所以啦,現下金城的人都知道傅巖逍虐兒且遭致妻女被「解救」的事。傅巖逍的惡名又大大高揚,而妻女的失蹤則大快人心。城內的人一致談著傅巖逍虐妻的惡形惡狀。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虐兒,想必關起門時更形慘烈,幸好「善心人士」看不過去的加以擄走。
唉!不知是哪來的路過大俠施援手?光那一手踏葉借方捷縱的輕功身法就教人讚不絕口了。
趕到華陀堂門外的傳巖逍因為遠遠看到貝鎮乎的身形,當下決定了不正式拜訪,遣仇巖去查探凝媽的情況如何後,知曉了沒事,使與仇巖坐在視野良好的牆頭上,借一棵茂密的樹來遮身,看了場好戲。
然後一路笑到落日丘,無力的靠坐在仇巖身畔。
「我想他打十七歲離開家門時就這副德行了。幸好那時我們沒機會遇上,否則找一定會被要得像呆子。」當年十四歲的傅山石逍可還只是個天真純樸的娃兒哩。
「你不會。」仇巖難得反駁主子的說法。在他眼中,天下間再沒有比傅巖逍更聰明厲害的人了。
「吸呀,我會的。那時的我仍背負著身不由己的傳統伽鎖無從卸下,要是當真糊里糊塗嫁為人婦,大概一輩子就那樣了吧?崇拜自己的丈夫,以一些小聰明、小嬌嗄來博得丈夫的疼愛。無從領會起自身還有比依附丈夫更好的日子可以過。你知道,劉若謙有十足優異的外表與身家,一般女人要的不就是那樣?」
「你……覺得他……很好?」向來無表情的面孔條然凝重了起來。
傅巖逍看向遠方,露出了整齊的白牙與曬黑的面孔相輝映。「他不錯。不再是我心中決定討厭的那個人。事實上他的存在對我有著賈獻,讓我成為傅巖逍。人世間的恩怨情仇要怎麼算呢?許多在當下恨之欲其死的人,也許在物換星移後,成了你該感激的人。」
仇巖不語,但眼光緊盯著它的側面看,壓抑著心中的慌亂,只絕望的在現下還能妄想自欺的每一刻,多看看他、多記憶他。也許,能這麼依恨的時刻將不會再有了。
摘了株雜草咬著,傅山石逍輕呼口氣:「我對他並不分乎。原本我該感謝他的,但你想想,我打一出世,就被一隻玉珮訂下了終身。所學、所見、所被要求的,全是因為這是劉少夫人應該俱備的才德。為了一個不曾謀面的人而活著,從來不是因為我是蕭於薇而被期許些什麼。仇毀,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是劉家的少夫人,只要她才德學了全,而不是非我不可。為了一個不是非我不可的位置活了二十年。最後,沒有回報,只有冷落、奚落,然後可有可無的被遺忘在別院:要是我性情傳統一些,我八成在奶娘過世後跟著含羞自縊了。因此當劉若謙來了臨安,我在不是存心之下,依然沒讓他好過。」當然,自己本性不太善良也是原因之一啦。
「他配不上你。」
「咦?」傅巖逍詫異的轉頭看他。難得聽到仇嵌乎板生澀的聲音裡添了抹咬牙切齒。怎麼不開心了?
「他不配。」他又強調了一次。
傅巖逍點頭。
「他當然不配。打我廉價當掉天馬玉珮之後,便真正與他恩斷義絕了。我還想當一輩子的傅巖逍,才不要當什麼賢妻良母,成日持家繡花的。當年奶娘告訴我,讓成群傭僕前呼後擁是一個女人畢生最大的專榮。現在我自己得來了這種風光,何必卑屈在妻子角色裡重新建立另一個妻以大貴的可悲角色?仇巖,你以為我對那傢伙動心了?」
仇巖別過頭,不敢相對。
「他可以成為朋友,不能成為丈夫。」傅巖逍自認從來就不是寬恕處世的人種。許多往事可以釋懷,不代表原諒。至少這輩子劉若謙休想得到比朋友更好的待遇。倒不是說劉若謙不好,而是住在劉宋六年,並不是很好的回億,而那都是因為劉若謙無意中造成的。
「何況,我才不想當任何男人的妻子。」拍了拍衣襪,他輕快地站了起來。見仇巖還愣坐在地上,很自然的伸出手想拉他一把,就像仇巖總是這麼做一般。
仇巖避開它的手,迅速起身並且退了一大步,讓傅巖逍的手懸在那兒。
望著自己伸出的手半晌,他挑眉問:「為何躲開?」
「我太重。」雙掌背負於身後,悄悄搓著。對主子的全意注視有著慌亂。
「我又不是什麼弱女子。」話甫落,就見傅巖道疾衝向仇巖,想像自己像回紜的摔角力士,欲把對手撲倒。不過他忘了兩方的身形事實上有著巨大的差異,使他的行為反倒像螃姊撼柱。
仇巖不敢承接,也怕他傷到自己,在輕巧閃開後,抓握住傅巖逍手臂,不便他跌跋。想不到傅巖逍反倒利用這個優勢伸腳楞住他腿。但這一招仍未奏效。仇巖雙褪一個弓彈。閃過傅巖逍的掃蹬腿。傅巖逍一個不穩往前撲倒,仇巖替他穩住,但豈知這只是個詭計,趁兩人體膚相近時,傅巖逍伸出一腳抵在仇巖的後腳跟,雙手死抱住他身子;在別無退路又不能出手掙脫,怕傷到主子的情況下,仇巖只得乖乖的被撲倒在地,並極力以自身當肉墊,不讓傅巖逍摔疼了。
「嘿!我贏了!」傅巖逍坐在仇巖身上歡呼。
仇巖見他兀自開心,不自禁扯出個淺笑,癡迷的看著上方那一張發亮的面孔。覺得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他更美麗了。一種來自豐沛心靈與見識的絕世美麗。
他只求上蒼允許他這殘缺且一無所有的人能終生跟隨在主子身邊,讓他貧脊的一生中,奢侈的收藏一些關於美麗的記憶,潤飾他乾涸的生命。
只是,他的心將會因此而知足嗎?
為什麼他一無所有並且醜陋?沒有豐美的內在,更沒有俊美的表相?如果……他能有好一點的身世、好一點的文采,或不是這般高壯如牛、醜陋如鬼……那麼……那麼……也許他就不會運仰慕她的資格也沒有了。
粗鄙人等,對神祇傾心就是褻瀆。
他運仰慕的資格也沒有。
霍逐陽睜開疲澀的眼,努力要將昏濁的視力眨回正常的情況。但一雙軟軟的心手卻阻礙了它的工作。捧住他臉後,緩緩出現在他視線中。
原來壓住他胸口的重量不是來自棉被,而是個小小女娃兒妍兒,它的女他還沒學會怎麼去當一個父親,便已是一名四歲女孩兒的爹了。心頭不禁後悔起這些年來從不參與幫內管事們的兒女經,甚至還覺得他們婆媽得不像話。現在可不就是遭報了。他該怎麼對待它的女兒,表現出最大的善意?
「大爺,您醒了?」妍兒好奇的問著。外面的叔叔說眼睛睜開就是醒了,也沒有痛痛了。
「大爺?為什麼叫大爺?」他忍不住問。伸出雙手輕輕握住臉上的一雙小手,搓撫著屬於稚兒的柔嫩以及感受著自己血脈的延伸。
「他們都叫您大爺,我也就叫了。」
「叫叔叔好嗎?」他輕聲要求著。
「好的,叔叔。我叫妍兒,您是會飛的叔叔,崖哥哥也想要學飛喔,您會教他嗎?」
「崖哥哥?」是那個略比妍兒大一些的男孩嗎?
霍逐陽沒發現自己皺起眉頭,就像全天下大驚小怪的長輩一般。忘了去年他曹嗤笑過旗下護法因為自己十個月大的女兒不小心被王總管四歲的兒子親了一下,便拿著大刀要那小娃兒選擇死亡或負起男人的責任。
「叔叔,可不可以教崖哥哥飛來飛去呢?他說他們有很多要殺他們的壞人,如果可以飛,就不怕被殺掉了。」妍兒好認真的轉述封崖由他娘那邊偷聽來、一知半解的消息。
「壞人?妍兒知道什麼是好人與壞人嗎?」霍逐陽發現自己露出了笑容,聲音更是柔得不可思議。對這種與稚兒談話的興致高得離譜。
「嗯……。」妍兒皺眉的想了一下。霍逐陽心中一動,為這肖似他的習慣而悸蕩不已。
「好人就是阿爹、娘娘、姨娘、趙叔叔,好多好多。壞人就是舅公、叔公,他們好壞,會打我。」小小的身子抖顫不已,連忙趴入霍逐陽的懷中,為著莫名的恐懼而發抖。她太小,不復記憶許多事,但那些猙獰的面孔卻是她恐懼的來源。
霍逐陽半生起身,下意識緊摟著女兒,努力壓抑倏然勃發的怒氣,柔聲問:「他們很壞嗎?」
「他們罵我呢。有一次舅公還說要抓我去賣掉。那時阿爹不在,我們都好怕,還好艷姨陪我們住,讓一些會飛的人來幫我們打壞人。」
霍逐陽緊緊閉上眼睛,悔恨著這些年只顧封閉自己,卻讓她們母女吃足了苦頭而不自知。以為做了對她最好的決定,渾然不知卻因此而讓她遭受苦難。就算當不成夫妻,他對她,仍是有深深的眷念牽掛。男女之情外,更混合著兄妹、親人、摯友的關係。只是愛得太深,雖能不懷怨恨的看她另嫁,卻不能乎復自己的傷痛,唯一能做的就是再不踏上臨安,再不聽她的訊息。
而今是源源不絕的悔恨,他讓她受苦了。
「小妍兒,病人醒了嗎?有沒有睜開眼啊?睜開的是白眼還是黑眼?若是白眼就快逃,因為怪嚇人的……」劉若謙一路由外邊的庭院喳呼進來,手上捧的不是藥汁,而是特地出門買來的涼糕。直到踏入內室,對上了霍逐陽的眼,立即改口道:「兄弟,料想你該醒了,等會丫頭們會端來補湯,你得喝完。來,小妍兒,瞧義父為你買來了什麼?這叫水晶皂兒,是好吃的涼糕。等會還有甘草冰雪水,正叫膳房丟弄了。」一屁股坐上床沿現寶。
「義父?」霍逐陽的聲音打鼻腔哼出來。
「剛才我問過小嫂子了,她沒有意見。對了,她也醒了,沒大礙,只是被嚇到比較多。等會一同用晚膳。」他伸手抱過小女娃,將她安置在桌邊吃零嘴,捨不得放下的逗道:「小妍兒,叫聲義父來聽聽。」
「義父。」嘴內被塞滿了涼糕,音發得含糊。
「好乖。」
「我可沒答應你。」霍逐陽不是滋味的冷道。
劉若謙嘿嘿一笑,不理會他的抗議。瞧他精神已大好,也就準備談正事了。
「中午送走了貝鎮乎父子,我去了趟趙府。」
「趙思堯那兒?」
「是。現下金城的人都傳言傅巖逍虐妻女的事跡——哎哎!別動怒,聽我的勸,你只有白氣的份,搞不好日後你得拜謝那小子哩。」
「別說笑。」霍逐陽不予採信。
「你糊塗了。再奸險的惡人也曾在人前擺出良善的嘴臉:而傅巖逍倘若是十惡不赦的人,也不致於當眾虐兒不是嗎?他又不是瘋了。你瞧,最有力的證據是小妍兒從頭到尾沒哭沒鬧,甚至笑停開心。當時趙公子也在船上,以他的性情,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所以找才特地去拜訪他,因為也只有他會秉實回答了。結果你猜怎麼著?」吊人胃口的噁心又起,就想博得向來不動如山的冷面人賞一枚慌亂的乞求神色。
但霍逐陽不配台,逕自陷入思索中。是的,傅巖逍的行為不合理,而妍兒剛才還說過她的阿爹是大好人……小孩子不會說謊,至少不會掩飾自己好惡的感受。
「逐陽,回魂啦!」等得不耐煩,眼見夕陽都要落人西山了,這小子依然不理他。好!算他狠。他不問,難道自己就不說了嗎?才不!
「趙公子說傅巖逍只是要讓女兒到河中泅水,並且摘一朵蓮花回來孝敬量鞘的娘親。結果「行俠仗義」的大俠客就飛來了,擄走大的撈走小的,讓臨安河添了一筆英雄事跡。」說到此,劉若謙移近妍兒問:「妍兒,你會泅水呀?」
妍兒點頭。
「大家都會,只有爹爹不會。攏春姨娘笑阿爹笨。」
劉若謙笑了起來,知道那渾小子不是無所不能頁今人感到開懷。轉頭對正在下榻的霍逐陽道:「去年傅巖逍游河時給貝鎮乎的船撞落了水,險險溺死。後來傅巖逍便叫人在宅邸內掘了一個水池,要男女老幼都來學泅水,結果別人都會了,他自個兒卻不行。」嘖!笨嘛。
「他的手勢分明像要丟人入河。」
「恐怕他是看我們也在河上,便做了這舉動。」
「沒有道理。」這種刻意尋不出來由。
「你還看不出來嗎?傅巖逍刻意敗壞自己的名聲。」
霍逐陽不置信道:「莫非他想成全我與凝嫣?他當自己的妻子是什麼?任他讓來讓去的!」
劉若謙示意他別動怒、一扯上貝凝媽的被輕慢,遂陽總有十把火氣旨在頭上。
「傅巖逍並非世俗之人。你不警與他正面交鋒,所以不明白在生意以外他這個人的性情。我瞭解的他至少比你多上許多。想想看,以它的能力,要錢平貝、林兩家的土地易如反掌,但他為何不做?思堯指出兩、三年來,傅巖逍被行刺十數次,暗算三十多次,若不是他無意間收了個忠心耿耿又武功高強的巨人,他死上十次不止了。我趁現在也向你招了吧。傅巖逍曾要求我與他合作,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你隱瞞了我?」霍逐陽不置信的質問,在未辨傅巖逍善惡之前貿然私會,他瘋了嗎?
「別……別嚇著了小孩子。」劉若謙退了好幾步,掏出扇子煽風,覺得這個老弟發起火的面孔著實不太好看。
霍逐陽抱起桌邊的妍兒,柔聲道:「妍兒去找娘娘好嗎?告訴她要吃晚膳了。」的確,場面如果不太平和,最好先遣開孩子,而他確定他需要找人練拳以測試自己內傷恢復的情況。
「別走,妍兒。等會義父當馬給你騎。」劉若謙飛身過來要拐帶一張護身符。
霍逐陽豈肯如他的意,以擒拿手阻斷他伸過來的妄想之手。「別想躲過,我要一個交代,現在。」他邊打邊返到外聽,拉開了門便要喚人來帶走妍兒。趁此空隙,劉若謙朝他露出的空門攻擊,直直攫向他頸穴。
霍逐陽不客氣的揮手打開。兩個正打上興頭的人原本已不打算收手,卻在妍兒的驚呼聲中匆忙住手,以為不小心誤傷到了她。
「怎麼了?妍兒。」兩人同時問。
妍兒百直看著兩個大人的喉頭,天真道:「你們也有果子。」
「果子?」劉若謙自認應不缺乏與小娃兒相處的經驗,也對小娃兒毫無章法的童言稚語感到習慣,但——果子?他們今天沒吃果子呀!
你的女兒有點怪異,像你嗎?劉若謙以眼神詢問義弟,得來霍逐陽的冷眼。
「什麼果子?」霍逐陽確定妍兒沒受傷後,輕問著。
妍兒指著它的喉結:「阿爹說這是果子,因為吃東西時狼吞虎嚥,所以無法吞下全部,便了一顆在這裡,以後吃東西要小心,才不會被果子梗了住。」
「傅小子居然這麼教小孩?」劉若謙驚歎不已。哪天回驛幫可以用來唬弄那些小鬼頭。
「這不是果子,你阿爹說錯了。」他開始頭疼的感覺到劉若謙倘若與傳巖逍成為好友,天下即將大亂。「你阿爹喉口也有這個不是?」
「才沒有。」妍兒一向崇拜阿爹,堅持自己聽到的是真的,無意間洩露了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叫「才沒有]?」霍逐陽與劉若謙同時驚覺的問。然後出劉若謙更加小心的求證:「妍兒,告訴義父,你是指你阿爹的脖子上沒長……果子是嗎?會不會是你沒看到就說沒有?」
「才不是。趙叔叔有、仇叔叔有,容德的阿爹也有,強叔也有……。」小小指頭扳著傳家上下有長「果子」的名單,直到數滿了十根指頭就不知該怎麼辦了。小臉呆呆盯著大張的十指,最後頓了頓,可憐兮兮道:「數不完。」
不過兩名大人並未為難她。事實上他們早已嚇呆了。
不……會……吧?天爺,不可能吧?再怎麼說傅巖逍也不可能不該是個噢!他們無法相信!要他們相信傅巖道是怪物還容易些,因為他的言行舉止與怪物十足吻合。但……要他們相信他是……不!想像不出來!
那種欠揍的嘴臉、邪惡的脾性、損人的天賦,那種讓人無力招架的狂妄,怎麼會是……?
「你醒了?」
一聲輕輕柔柔的女子聲音飄入他們轟然作響的耳中。
還沒來得及走近門廊,便教兩道黑影攻掠至眼前,花了她的眼。霍逐陽甚至失態的忘了避嫌,以空置的右手抓住貝凝媽的肩:「傅巖逍是個……」欲吐出的問句在瞥見數名傭僕的身影後,忌憚了下,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問完:「他是個女人嗎?」
「啊!」貝凝嫣楞住,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這畢竟是巖逍的隱私,不該由她的日來宣之於世。
但她的無以言對已明白昭示了事實。沒——錯!那渾小子果真是個——女人。
「兄弟,我們似乎與臨安城犯沖,我上輩子一定在這裡做了什麼壞事,以致於今生今世專程來這裡當個傻子。」劉若謙無顏見江東父老,不斷的哀鳴不休。
而霍逐陽根本無法言語,狂震與狂喜在他體內激烈的交錯奔騰,翻湧出熱沸的血液,再無法掩飾他壓抑多年的深情。
丟它的禮教:去它的世俗:與其窘怒於自己的愚蠢,還不如及取眼前,以一個擁抱宣洩它的摯情。他要的,一直就只有這個——這個他珍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用力攬她入懷,百感交集得無法成言,只能低低呼喚著她的名凝嫣、凝嫣,我的擬嫣……
星月已上,取代了夕陽的光華;萬家燈火燃起,其中有一盞,將是他與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