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偷聽也叫費力啊?!」我鼻子發出「哼」的一聲,好吧,我是態度輕蔑了些,可是,這種見不得檯面的小事在於明川新身上,真是都突顯得淋漓盡致。
「喂,我只是順路,順路……」明川新氣得吹鬍子瞪眼,帥氣的臉都有些尷尬。
好奇特,厚臉皮天王居然會不好意思,看他氣得火冒三丈,我頓覺心情不錯,突然有那麼點懂得為什麼科研所的女人都喜歡逗我發火,然後大家笑成一團。
「你居然走神。」明川新敲了敲我的頭。
我瞪著他的手,真想咬一口。明川新大概是看見我如狼似虎的眼神了,趕緊把手收回,防備地看著我。
「我想走了。」我的聲音有些乾啞。
「走吧。」明川新大步邁開,走得器宇軒昂,身子映在夕陽的余霞中,似乎不那麼真實。
我笑得有點苦澀,他一定不懂我的走,到底是走向何方。這一天應該不會遠了,如果我真的能放開這裡的一切,就好了。
***
三日後夜漸深,刺客湧至,營內鼓聲齊鳴。
這點準備,我凌真還是會做的,況且,還有一個沐顏軒。
刺客們很快就被伏法,來不及理會這廂,我一路匆匆,躍上雲馬,入城。月破雲出,燦亮的月光直灑而下,踏碎一地血紅的月光,士兵們隱隱的抽噎漸不可聞。一場攻城,我滄原又損多少英勇戰士,遍地殘屍,又為的是何?
只為那——一將功成萬骨灰?
萬物蒼涼!
驀地,一股尖銳的疼痛陡然從心底蔓延開來,撕裂胸腔。
霍然抬頭,落日之城近在咫尺,雙目灼灼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城池,損我無數戰士的鮮血,只為攻破此城。當初想盡一切要攻破的城池就在眼前,不知怎的,我卻有種莫名的駭然。
城內,慟哭聲不絕於耳,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啼哭猶如一片片尖銳的稜石,劃破寂靜的夜空,鐵蹄亂濺,廝殺聲混在尖銳的哭泣與咆哮、啼哭聲中,不絕於耳,轟然如驚天海嘯,聲音中斂藏著一種巨大的悲痛與憤怒。
這一切,不在我預料之中,我自然大驚。
「發生什麼事了?」猛地一把抓住城中奔出的西征軍士中的一名,我疾色斥問。
「元、元帥……」
眼前的是一張清稚的面容,滿臉血污,原本清亮的眸中此時染上層驚怒與駭然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即那清亮的眸混沌下來,掩不住濃濃迷茫之意。
「說!」驀地大吼,端出元帥的架子,我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直覺他的回答,將不會是一件讓我舒心的事兒。
「稟元帥,沐顏將軍攻破落日之城後,此時正在準備屠城……元帥,您……」
後來他說了些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只覺「轟」的一聲,一股子怒火猛躥上胸臆,快馬加鞭為了什麼已不重要,心中滿滿當當只餘一個信念——
阻止!
一定要阻止那傢伙屠城!
***
「不要殺小寶,不要……」尖銳的哭喊如刀鋒般劃過心間,滿街死屍,雪亮的軍刀,猙獰的面孔。
年輕的母親用力抱著懷中的嬰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淒厲的哭喊劃過天際,卻快不過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一道刀光。
在她屍體前,是身上數十刀砍痕、而後慘死的年輕男屍。
嬰兒的啼哭淒慘而悲惻,似乎不知道母親已經慘死,他依然撲舞著肥肥胖胖的手腳,放聲啼哭,又一道刀光清晰地在眼前揚起。
來不及反應,匆忙趕到的我猛地跳下馬背,不顧一切地用背擋住了那把軍刀,一股撕裂般的疼痛驀地從背部火辣辣地陡然傳至胸腔,痛得我幾乎要放開手。
「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攔爺爺!你……元元元,元帥……」
殺紅眼的士兵罵罵咧咧,霍然抬頭對上我回過的臉,倏地一把鬆開剛才緊握著往下砍的雙手,滿臉驚駭地看著我,在他混沌得幾乎不分黑白的眸中,我卻忽然看見自己的臉,陰沉得幾近修羅,驀然散發出一種凜冽的殺意,正冷冷盯著眼前的士兵。
「集合進城將士,一炷香的時間,在練兵廣場集合!違時提頭來見!」一字一頓傳出命令,我抬頭,環視週遭驚駭下停止殺戮著的軍士們,冷冷喝道:「你們去阻止其他將士屠城,見死不救,若讓本帥知道,軍法處治!」
「得令!」
眼見眾士兵駭然紛紛奔走離去,悲愴街道上,清冷冷的月光下,唯有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和慘死屠城的一地死屍,我艱難地站立,背後的痛吞噬所有的感官,痛得我幾乎窒息,無法拔出深嵌背後的那把刀,我不由苦笑一聲,頹然坐倒在地。
凌真啊凌真,你真沒用啊!
聽著屠城時淒厲的哭喊漸漸平息下來,變成或深或淺的抽噎,一陣陣迴盪夜空。身邊死屍懷中抱著的嬰兒,赫然發出的啼哭劃破長空,孤淒地與我相伴。
「騰」的一下,不知怎的,火氣又躥了上來。該死的沐顏軒,也不必這麼狠吧!居然下屠城的命令!真是個令人討厭又絕情的傢伙啊!
轉念,又想到明川新、清韻公主還有牧野他們。
這些人在我看來還是不那麼真實,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連環夢中夢。
真……他媽痛死了!
背後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已經浸濕了衣袖,流淌在地,我忍不住開始罵人。那群傢伙,慢慢吞吞的,可惡到姥姥家了!
費力地抱起那僥倖逃出一命的嬰兒,聽著他哇哇啼哭不絕於耳,沒多時,明川新、琉璃、牧野他們匆匆趕到了,見著這人間修羅場,眾人目中皆有不忍。
清韻公主默不作聲地從我手中抱起了哇哇啼哭的嬰兒,明川新低下身,仔細審視著我背後的刀傷,「刀口太深,若貿然拔出,不立時止血,恐怕命也難保。」
一聽這話兒,我忍不住一個哆嗦。
這……這麼嚴重嗎?是挺疼的,可是為了面子,我就是不喊出聲。
天啊,我後悔行不行!嗚,早知道下次不這麼行動快於言語了,要救也先背個麻袋擋著。
「元帥還是先行回去療傷吧,這裡有清韻公主把持,應是沒有問題的。」流光欣扶著我,靜靜道著,柔美的眸中有不掩的關心。
她還沒行動?
流光家族的人!
流光家族叛亂,他們是戰爭的起源!
雖然流光欣已放棄了家族的身份,早與流光家族斷絕關係。但此時,看著她嬌柔的面容,我依然有種深深的排斥。
掙扎著推開她,我起身,直視著那雙燦金色的眸,不覺中敵意錚然,「小傷,不勞你費心。」
「我來吧。」
琉璃排開眾人,伸手驀地使力,清脆的一聲金石斷裂,染著殷紅鮮血的軍刀竟生生斷成兩截,鏘然落地。
「哇!琉璃,你好厲害啊!教教我吧!以後小真三不五時地受傷,我就可以大顯身手了!」哇哇大叫著,明川新瞠大明亮的眸子,對著琉璃一臉崇拜的小星星。
「可惡的傢伙!你已經成功挑起我的怒意了!」咆哮著一腳踹過去,我怒氣沖沖地直朝練兵廣場而去。金屬特有的重量在背部深嵌著,拉扯著我的神經,讓我痛得幾乎流出眼淚。
偏明川新那傢伙,還巴不得我再受一次傷!
著實讓我發怒!
「唔,原來受傷時也可以這麼中氣十足啊!野獸的神經果然是挑動不得的!」笑意盈盈地跟在我身後,某人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