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女扮男裝,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 紅妝俊仵作作者:童繪 | 收藏本站
紅妝俊仵作 page 26 作者:童繪
    昨夜大人與阿九說了些什麼,他後悔自己為人太過正人君子沒去偷聽,天未亮大人交代他照顧阿九之後,便獨自先行。目送大人背影離開,直到見不到人影,轉身想回房,見到廊下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爬出,說什麼都要跟上。

    他好說歹說也只能讓阿九喝完藥再上路;於是雇了馬車,挪起賊人往齊玉去追。

    此行沒有阿九,勝算少了一半,大人心中理當明白;阿九也明白,所以非得跟上不可。

    然而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如此拚命,究竟是值還是不值?

    為了錢大人,魏鷹語能上刀山下油鍋,縱使有日要為其犧牲,他眼也不會眨一下;錢大人有過為他出頭的心,已是足夠;倘若要為自己奔走玩命,就為了所謂死後討公道,他寧可錢大人顧全大局,將此氣力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魏鷹語只能猜想,大人與阿九不願在小處妥協,是因見過了許多無奈。很早之前,他便覺兩人相像,看似不經意,實則不願隨波逐流。錢大人許是看重大人這一點,才想盡辦法欲收服吧……轉頭,他看著那蒼白可憐的臉龐倚在車窗,看的是將自己重傷至此的賊人。

    太過有惻隱之心,越易利用。魏鷹語眼微魅,轉向了前方。

    大人帶阿九到齊玉,自是因為其有可用之處,如今將她留在驛站,正正表示了大人將阿九的安危擺在了重要的位置;甚至,比自身利益、比為日陽姑娘平反更為重要。

    他不討厭阿九,但跟了大人三年有餘,總算見到有一人,一事能牽制於他,魏鷹語不可能放任不用……所以,只有對不起她了。

    車內,陶知行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幾近虛脫的黑衣人。分明他也傷得不輕,斷臂流了不少血,魏師爺卻不肯讓他上車……饒是傷了自己的人,見到此景還是心有不忍,不懂為何非得趕盡殺絕。

    這,就是大人所處的世界嗎?

    夾在大理寺與刑部之間,就算保持沉默,就算不挑釁任何一方,仍得不到安寧,也在無意間牽連他人。

    然……大人在哪個世界,她掛心何用?

    昨夜他已把話說開,重申兩人之間本就有的界線鴻溝。大人是官,就算是帶罪之身貶至偏鄉,做個七品知縣,他仍是官;而她是位列賤民之階的仵作,就算大哥曾立功,就算陶家贖籍從商,在賤民階層有著崇高地位,但只要這世上還有一人記得陶家出仵作,她依舊是賤民。

    一宿未闔眼,她想得透徹了。

    大人對她不是利用,他們只是各司其職,做當做的。

    這道理,她不是本來就懂?她與三哥,不就一直將之奉為圭臬,明哲保身……現今,她只要讓自己的心回到與他相遇之前就行了,這應當不難。

    出發前喝了大夫另開的方子,止疼寧神,功效極好,疼了整夜的胸口,眼下幾乎不覺痛;沒有痛覺擾亂,她不會再說出不經思考的話。

    陶知行理了理略略紊亂的思緒,發覺夕陽西斜,三人已進城。魏師爺駕著車來到縣衙前,許久沒人來迎,他便上前拍門。

    陶知行跟著掀簾下了車,兩人在門前站了許久,才終於等到一人慢吞吞地來應門。

    「何事敲門?」管事將門拉開一條縫,問道。

    「在下福平縣的師爺,」魏鷹語向裡探了探頭。「我家大人可到了?」

    管事一聽,臉色稍變,隨即應道:「還未見到江大人,魏師爺不如在城裡客棧等著,若有消息,自會差人知會。」說罷,便要將門關上。

    魏鷹語見他面有古怪,眼明手快地將門抵住,道:「我家大人早我等半日出發,應當早已到達縣衙,怎麼會說沒見過?」他手中一使力,將門推開,那時,正巧見到門裡兩人一前一後經過,轉往堂上而去。他一把將那管事拉進,嚴厲地問道:「若我家大人不在,黃大人又怎能升堂?剛才那兩人分明是仵作與坐婆……屍體早在福平驗過了,黃大人還想做什麼?」

    「坐婆?」陶知行一頓,忖度半晌,叫了聲不好:「魏師爺,黃大人定是想藉重驗日陽姑娘的屍體再動手腳。」

    「屍帳已錄,」魏鷹語一擰眉間。「怎能輕易重驗?」

    「定是與黃大人所說,牽連齊玉過往案子相關。」陶知行回想著那日黃大人說的話,當時,他並沒有說是什麼樣的案子……此舉,是想扣住日陽姑娘的屍身嗎?扣住了,又想做什麼?

    魏鷹語見她神情緊張,心知不妥,轉身想叫管事讓他們入內,怎知他已招來了衙役十數人,攔去門後通往公堂之路。

    魏鷹語直覺將阿九護到身後,喝道:「大膽!此案州牧下令由兩縣會審,眼下擺了這等陣仗阻攔我等入內,是何居心?」

    「得罪了,魏師爺。」管事躲在衙役後頭,道:「大人有令,今日審的是重案,閒雜人等不得進入,魏師爺還是請回吧。」

    這就擺明是讓大人在裡頭孤立無援了。魏鷹語咬咬牙,這些個偏鄉縣衙最討人厭的地方就是仗著天高皇帝遠便胡來,若不是眼前人全都穿著一身人模人樣的官袍,他還以為是來到土匪窩了。

    反正昨日都忍不住出手,暴露識武一事,只要能快些打發這些蝦兵蟹將,再多暴露點也無妨了。萬分不耐煩地,他從腰間拿出了一方令牌。

    公堂上,黃大人正坐大位,一旁江蘭舟覷著遠處步入惠堂的仵作與坐婆,明白了自己將保不住日陽的屍身。

    將江蘭舟沉重的表情盡收眼底,黃大人心情大好地抽了抽面皮,緩緩道來:「江大人,日前上您那兒領屍時,為免風聲走露,不好抓賊人,所以在州牧大人信中沒詳提。您問了,我也沒說清楚;這都是為了案子,江大人切莫惱怒。其實,擾了我齊玉縣好一段時候的,是個採花賊。」

    案情有變,不能單驗喉間致命傷了事。黃大人便是想藉此驗日陽全屍,然後借口扣住屍體以緝兇;兇手一日捉不到,日陽就得被扣住一日。

    採花賊一向難抓、難定罪,或許驗屍過後馬上能結案,也可能十年八年仍毫無頭緒。他忽然很想知道,想出此等招數的是黃大人自身,還是陳大人?若是前者,那是他看走了眼,黃大人當真能造成幾分威脅;若是後者,為了把自己召回身邊,用上這麼紆尊降貴的手段……真是愈發讓人反感。

    反感,但確實棘手。

    黃大人還說著前幾單案的案發經過,一旁師爺將幾頁案帳遞到手邊,江蘭舟低頭掃過,果然是苦主講述遇賊的過程。只是紙張如新,怎麼看也不似一、兩年前寫的,分明是捏造。他卻只能針對當中疑點問道:「看作案手法,這幾起案子確是有所關連,可嫌犯從未打傷人,更沒殺害過苦主,手法差異甚大,這些與福平的殺人案何關?」

    「這……」被他這麼一問,黃大人一時語塞,就聞站在其後的師爺接道:

    「江大人瞧仔細了,案帳有雲,此賊作案必留線索,便是布縫的紅花一朵。在日陽姑娘屍體旁,不也正正落下了?」

    江蘭舟緩緩轉向發話的師爺,眼神停在那臉上許久。「姑娘房中有幾朵花,算得上什麼線索?血流成河,誰又知道那花是白、是黑還是紅?」

    師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勾笑回著:「州牧大人說是紅的,便是紅的。」

    江蘭舟黑眸瞇起,正要回話,身側一道聲音傳來,道:

    「那麼侍郎大人說是白的,便是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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