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的模樣,引來了僕傭們臉上的笑意,個個都以為他們新婚燕爾,所以才會如膠似漆。
畢竟,新姨娘這麼美,這世上只怕沒有男人不動心的。
龍九怎麼會不知道那些僕傭心裡頭在想些什麼,心中一股被要弄的怒氣更因那一張張充滿著曖昧的笑臉而逐漸累積著。
可偏偏皇甫冰心卻活像是知道他在找她似的,不斷地和他玩起捉迷藏。
每當他行色匆匆地趕到僕傭們所說的地點時,她卻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該死的,從來就不覺得龍門有那麼大,找一個人有那麼難,可現下他卻真的覺得龍門大得離了譜。
終於,在幾次撲空後,龍九瞧著了自己要尋的人兒。
她在幹什麼?
一隻手對著念雲舉那麼高要幹麼?她想要傷害孩子嗎?
這就是她的目的嗎?
千方百計的進了龍門,原就是為了要找他報仇,就算不能動他分毫,也要奪走這世上他最珍視的寶貝?
這樣的念頭讓他心慌意亂的怒喝,「住手!」右手亦隨即扯下身旁的一片樹葉,使出十足十的勁力破空而去。
帶著鋸力萬鈞之姿,原本脆弱的樹葉卻劃傷了冰心的手腕。
頓時激起一片血霧迷濛,冰心卻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只是抬眼,透過血霧看向他——那個毫無理由,再次傷了她的男人。
見了血,小小的娃兒早就被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冰心還掛念著那小人兒,即使鮮血直流,臉上的血色盡褪,她依然鎮定的將手藏在身後,還硬生生地從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
「念雲,姨娘受傷了,你跟奶娘去休息好嗎?」
「可是……」猶豫不決地看著她那被藏在身後的手,不管奶娘怎麼哄,他都不肯離去,還雙手緊緊的抱著她的大腿。
冰心知道自己再也撐不了太久,不想讓孩子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不顧緊緊抱著她的孩子,她使勁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剝離,不顧孩子聲嘶力竭地哭喊,絕然地回過身,冷聲喝道——
「奶娘,快帶他下去。」
一等孩子被抱離視線,早已失了不少血的冰心這才放任自己軟倒在地。
她知道傷她的人是誰,心裡的痛比手上的痛來得冷冽刺骨。一雙大腿邁入她的眼簾,冰心抬頭望著他,清冽的眼神看不出一絲情緒。龍九低頭審視著她,在出手的那一刻他其實是沒有猶豫的。他真的以為她會傷了孩子。畢竟像她這樣的女人,心眼總是只有芝麻綠豆般的大小。
可是在看到她寧願忍痛也不想讓孩子受驚,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先驅離孩子時,他愕然了。
鋼鐵般的心也跟著開始出現一絲絲的裂縫。
內疚又自責,還夾雜著一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心疼。
「你……」
「你以為我會傷了他,對吧!」玲瓏剔透的心,哪裡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的話,不帶一絲怨懟和責怪,只是點出了事實。
他的舉動讓她知道他曉得了一切,更讓她知道,原來自始至終在他的心裡,她的評價都不高。
呵呵!多妙的對比啊!手腕的疼痛,心上的疼痛,交織成一片亙大的網,漸漸將她吞噬。在黑暗來臨的那一刻,她瞧見了龍九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一股自責。他的確是該自責的。因為他總是毫不留情地傷了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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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啊!悶到無心處理任何公事。
原本他只是想走出房門去透透氣,卻不自覺地走到了皇甫冰心住著的小閣。
抬頭仰望那扇緊閉的門扉,若換做從前,他一定會掉頭離去,可是此時他的雙腿卻像生了根似的動不了。
儘管大夫信誓旦旦地說她沒事,只不過是皮肉傷,但那日她滿手鮮血的模樣始終在他的眼前縈繞不去。
是內疚,也是懊悔,他知道自己必須去見她,無論如何,至少他該去探望她,即使他已經吃了好幾次的閉門羹,但他終究還是該見她一面。
這個念頭方起,他的腳已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地邁向泉山居。
抬手輕敲,不一會兒門被拉開了一條小縫。見到他,珠落原本帶笑的臉一沉,毫不客氣道:「小姐不舒服,不想見客。」
「我要見她。」一如王者,龍九言簡意賅地回應。
「可是小姐不想見你。」想到小姐一片深情,卻被眼前這個男人所傷,珠落的心就忍不住地冒出陣陣怒火。
既然已經將她小姐看成蛇蠍女人,又何必假惺惺的前來探望。
幾次的擋駕,讓龍九的耐性已經耗盡,他眼兒一瞇,懶得再多說什麼,手兒一伸,那被珠落牢牢把守著的門扉已經敞開。
「喂!」別說這兒是他的地盤,就算是在皇甫家,她也很清楚以龍九的身手想要見一個人,根本毫無難度可言。
知道阻止不了,但有些話她卻不能不說。
「別再傷害我家小姐了,她真的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
穩健的步伐頓住,龍九緩緩回首,望向自從他傷了冰心後,首次願意對他好好說話的珠落。
「姑爺總是這般態意地傷害著小姐,若是以後還是如此,那麼奴婢寧願姑爺別去探望小姐。」
「傷害?!」有嗎?龍九微挑眉頭。
他只是忠於自己罷了,說傷害未免太過嚴重了些。
「或許姑爺不覺得退親對女人而言是一種傷害,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退親後,皇甫家雖然仍有媒婆上門,但大都是希望小姐嫁過去做續絃,要不然來求親的人就是像駱浩天那樣別有所求的男人。」
即使小姐知道她多嘴說了這些,會責怪她,可是這些話她還是得說。退親對男人而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說卻是奇恥大辱。小姐嘴裡不說,可是心裡的委屈卻沒有少過半分。
「可是以皇甫家的家世……」
聽到珠落的話,龍九初時有些震撼,也有些不以為然。
當初他衡量過,就是因為認定了以皇甫冰心的身世和美貌,就算他退了婚,應當也不難找個好婆家,所以才會毅然決然的解除婚約。
「姑爺真以為這世道對姑娘家公平嗎?又對我家小姐公平過嗎?」
「這——」宛若當頭棒喝,珠落的聲聲質問敲醒了龍九的自以為是。他考慮到了她的美貌及財富,但卻沒想過人言可畏。
震撼!一種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內疚,宛若奔騰的狂潮席捲了他。
「你家小姐過得不好嗎?」有生以來的頭一次,他對冰心有了發自內心的關心。
「不好!」
答案幾乎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話真的從珠落的口中說出時,向來頂天立地的龍九卻仍不免全身一震。
他是真的欠她吧!所以珠落這個一心護主的丫環才會這麼大著膽子替她抱不平。
「她恨我嗎?」龍九再問。明知故問,但他卻不能不問。如果真是恨,那麼這恨他也得毫無怨尤的全然承受。偏偏珠落的回答卻再次震撼了他。
「不!」迎著他那雙深邃威嚴的眸子,她緩慢地搖了搖頭。若能恨,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就是因為恨不了,所以才會割捨不下。
「不恨嗎?那又為何千方百計的進入龍門?」易地而處,如果他是皇甫冰心,面對這樣的羞辱,怎能不恨。
「若是恨的話,小姐必定處處與姑爺為難,試問這幾年,皇甫家有做任何事為難龍門嗎?」
龍九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有!
這幾年來,別說是為難了,皇甫家甚至不曾打擾過他一絲一毫,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能忘得一乾二淨、理直氣壯吧!
「因為太愛了,所以寧願成全,也不願為難姑爺分毫,若是姑爺猶不能體會小姐的真心真意,那麼奴婢斗膽,希望姑爺別踏進這扇門。」
很大膽妄為的話,珠落卻說得理直氣壯。
「這……」無言!
龍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終究還是舉步入門。
從初時的厭惡和懷疑到如今的內疚,他著實不知道自己與皇甫冰心之間的糾葛應該怎麼解決。可問題是,他必須去瞧瞧她,至少他得確定她沒事。至於以後,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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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欄遠望天邊的紅霞,冰心不知佇立了多久,腦海裡的念頭翻了又翻,轉了又轉,直到寒意襲人,她才拖著疲累的身軀轉身入屋。
才轉身,冷不防瞧見了活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龍九。
「你來了。」
彷彿一點兒也不驚訝會見到他似的,她沒有費神地擠出笑容,只是冷靜地與他對望。
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龍九隻能靜靜地凝著她。
倒是冰心比他大方許多,在跨過門檻後,就筆直地朝著屋內擺放茶水的地方,親自替他斟了一杯溫熱的清茶。
看著她用左手斟茶,左手端茶,龍九忍不住皺起眉。都這麼多天了,她的手還沒好嗎?
「你的手……」心隨意轉,念頭才竄上腦海,他已經開口詢問。
「沒事!」她的回答太快了,快得讓人覺得她似乎在掩飾什麼。
龍九不語,沒接茶,卻伸手攫住了她的右手。在他的掌心,她那仍包裹布巾的手腕無力地垂下,他的心中大駭。
莫非他那一葉,廢了她的右手?該死的,他究竟做了什麼?可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告訴他?
「沒事的。」紅灩灩的唇瓣牽起一記淺淺的笑容,冰心欲收回自己的手,但他卻怎樣也不允。
「這隻手這般無力,怎麼可能沒事?」他怒氣沖沖地質問著,與其說那怒氣是針對她的,不如說是在責難自己的魯莽。
如果說,他的誤會真的毀去了她的一隻手,那麼終其一生,只怕他都償還不起啊!
「大夫說,初時會無力些,只要……」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龍九卻厲聲喝道:「你究竟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那手,只消是明眼人就知道是廢了,可是她卻還能這般鎮定自若得彷彿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該死的,這個女人究竟能不能正常一些啊?
「我沒騙你,大夫說了,只消好生調養,再佐以接筋續骨散,終有一天,這手能夠恢復正常的。」
她會不會太樂觀了?
看著她那無力的手腕,他知道她的傷絕不像她講的那麼簡單,可是為什麼她能夠這樣氣定神閒?
他簡直是不敢相信地瞪著她,久久無法言語。
「你來只是純粹來探望我的傷嗎?」
「我……」原本滿腹的話語,在經過珠落的打抱不平,還有看過她手腕的傷勢後,突然變得無言。
是他愧對她呵!
退婚,是他不對!廢了她的手腕,更是他的一時魯莽。
「不用因為我的傷勢而不敢多說什麼,我真的沒事。」怎麼會看不清他臉上的愧疚,冰心輕輕啟口。
冷艷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怨懟,反而還安慰著他。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在他的想像中應該是高高在上、自私且目空一切的女人,竟然是一個這般大度善良的人。
「為什麼不怨我?」望著她,宛若潮水一般湧來的自責幾乎將他淹沒。
「怨你,很多事亦無法再來一遍。」一如他退親的決定,一如她的手腕。
這世間,很多事不過都是在陰錯陽差間發生,她很清楚他之所以誤傷她是因為太過疼愛念雲之故。
是她自己強要進龍門的,被人懷疑心有不軌又能怪得了誰。
「你……」搖了搖頭,龍九眼底望著那張冷艷絕美的臉龐,看到的卻是她心窩處那顆柔軟的心。
很多人瞧著她的冷艷,卻忽略她那善良的心性,他亦是如此的愚蠢。
總用既定的框架看她,卻忘了她有可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你一生一世,我來只是為了要斷念,現在念頭斷了,我隨時都可以準備離開。」
這幾日她想了很多,廢了手,心也清醒了。龍九是一個執著的男人,只消他認定了,便是一生一世。他既然認定了夏雲兒,那便是永世的牽念。怎能怪他的執著呢?他不過是忠於自己的選擇罷了。「不行!」
拒絕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他原該很高興她的看開,可是一旦她真的看開了,他卻無法就這麼讓她離去。
他的拒絕讓冰心的眸中流露著明顯的不解,但很快的,她那不解便被了然所取代。
是內疚吧!
因為戀得太深,本來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內疚,但這樣的念頭只在眨眼間出現,跟著便消失無蹤。她的驕傲讓她無法這麼做
來是因為以為自己有機會,可是如今確認了他對亡妻的愛有多麼深,已看不到未來,她只能離去。
「我看開了,留在這裡已經不再有意義了。」冰心試著說服他,但龍九卻完全拒絕被說服。
「你不能離開,在弄亂了這一切之後。」愕然地望著他,冰心搖了搖頭,那疑惑的模樣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似的。除了傷了她自己之外,她究竟弄亂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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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方曉,雞鳴便起。
一夜輾轉無眠,經過昨夜與龍九的對峙,即使醒來,冰心卻依然只想躺在床楊上,貪懶地一動也不想動。
腦內的思緒從沒停歇地轉著,一如時間的流逝。
或許,她該就此離去。
龍門縱是固若金湯,可要離去並沒有那麼困難。
即使龍九反對,但就如她來時並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一般,離去時也不必要他的恩准。
雖然這幾日龍九對她的態度已經較初時好了很多,但她很清楚,那不是愛,甚至談不上一絲絲的喜歡。
那一切不過是源自於對她的歉疚罷了。
他對她沒有愛,即使每次他都想方設法,明裡暗裡的阻止她離去,但她的心裡卻是如明鏡般的清楚。
沒有愛便是沒有愛。
他與她之間有的只是內疚和道義上的責任罷了。
他總是那麼毫不在乎的在眾人面前表現自己對亡妻的悼念。
至於她,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早該被埋葬在記憶的洪流中,卻突然冒出來的程咬金。
這個認知既清楚而且傷人,傷得她幾乎再也沒有勇氣執著下去。
她搖了搖頭,不願讓自己繼續沉浸在這種心緒之中。
疲了、乏了!或者她真的該讓自己好好地休息,或許就會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她與他,只怕永遠不會有交集,縱是偶然的碰在一塊,也不會有結果的。既然如此,她究竟在執著什麼呢?是真的該離開了,不管他如何阻撓,她都決心要走!才想再闔上眼好好的休息一會兒,門外便響起一陣嘈雜聲。
那慌亂的呼聲頓時讓她的心頭萌生了一抹不祥,連鞋襪都來不及套上,她赤著腳、下了床,才拉開門,就見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
「蜜兒,怎麼了?」皺著眉頭,看著丫鬟一臉的驚慌,她連忙問。
「不好了、不好了!珠落姊姊當街被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給擄走了。」
六神無主的蜜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冰心就像見了救星似的,不顧尊卑地拉著她的衣角邊哭邊說。
「被擄走了?!」怎麼會?
珠落可是隨她嫁進龍門的陪嫁侍女,也算得上是龍府的人,以龍門如今在京城裡的財勢地位,敢惹的人只怕用手指頭都算得出來,更何況還是這般目無王法地當街擄人。
「是啊!那人像是守在咱們門外似的,我和珠落姊姊才一出門,那兩人就圍了上來。」
即使驚魂猶未定,但蜜兒還是努力地說著當時的情況。
「意思是那些人早就守在那兒?」雖然還摸不著頭緒,冰心仍是努力鎮定自己的、心緒。
可見那些擄走珠落的人絕對是早有預謀,但京城之中又有誰會這般大費周章地對付珠落這個平凡的侍女呢?
幾經思索,答案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駱浩天!
只怕他是不甘那日在嬌娘聚上出了醜,成為全城的笑柄,便將帳全算到了珠落的頭上。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就糟了。
向來冷然的她,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絲的驚惶,只消一想到珠落的安危,她的一顆心就七上八下得活像是要躍出胸口。
珠落不能有事!要不然……
「夫人,怎麼辦?」見主子只是臉色難看的站在那兒,什麼事也不做,擔心不已的蜜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
她的話讓冰心回了神,勉強地抑下心頭的憂慮,雙手往她的肩上輕搭,「放心吧,我下會讓珠落有事的。」
那舉動像是要給蜜兒力量,又像是要給自己力量。她必須救出珠落,要不是她,珠落又怎會捲進這團混亂裡。衝著這一點,不管要捨棄什麼,她都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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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愧疚,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不是請求,亦不是商量,像團火般旋進議事廳的冰心,完全不顧龍九正在與多位管事議事,她筆直的走向他,雙眸堅定的望著他說道。
此時此刻,她眼底沒有任何人,只是定定望著龍九,即使四周議論的聲音此起彼落,但她卻絲毫不在意。
「你先下去!」
乍見她時,龍九的心驀地泛起了一絲波瀾,他從沒想到她會有主動來找他的一天。可是她來了,不但來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如果換做是平常,他或許不會介意,可是此刻他正在議事,她身為小妾卻這麼毫無章法地衝進來,像什麼樣子?心裡的不悅微揚,但他只是淡淡地開口驅離。冰心無視他給的難堪,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手往他身前的桌案一搭,然後堅定地說——
「只要你替我救回珠落,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包括留下來讓你彌補一切!」
那認真的語氣和堅定的眼神,再加上她所說的話,讓龍九心中迴盪著濃濃的訝然。她可知道她在許諾什麼?
曾經那麼堅定要走,即使他想方設法都無法說服的她,如今,卻許下這樣的承諾?
一定是出了事,所以向來鎮定的她才會這樣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於是他大手一揮,便讓那些個個興致盎然瞧著他們的管事們退下。
不管是什麼事,都是他與她之間的私事,他可沒有興趣被別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論話題。
在那些管事魚貫離開後,龍九終於正眼對上她。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非得要在這個時候來找我?」語氣問帶著一絲關心,與初相見時的冷淡,早已大相逕庭。
「幫我救出珠落,我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即使明知道她的決定會讓自己未來的日子痛苦,可是她毅然決然允諾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珠落出事,要不然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你……」
老實說,她的話讓他驚訝。
從來她都是那麼氣定神閒又固執,一旦認定了的事,就很難再有轉圜的餘地,可如今她卻為了區區一個侍女,願意放棄自己的堅持。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為什麼每每當他以為自己瞭解她的時候,她的行事作風卻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呢?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探究,對於她的焦急,龍九竟然有些不捨。他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問:「珠落她怎麼了?」
聽完冰心的敘述,龍九不免有些訝異。
「駱浩天?!」若說被擄走的人是皇甫冰心,他可能還不會那麼驚訝。
畢竟依照他對駱浩天的瞭解,他本來就是一個輸不起的男人,對於他在嬌娘聚上標下了皇甫冰心,害他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他必然懷恨在心。
可為什為他的目標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女呢?只好言簡意賅的將幾人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聽完,龍九先是沉默不語。
原來這其中還有那麼多的百轉千折呀!從來沒想過,駱浩天竟然會這麼大費周章地想要染指她,看來他帶給她的麻煩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多。
內疚再次緩緩的在他的心頭升起。
但他還來不及多說什麼,冰心卻已經先一步倔強的說:「只要你替我將珠落救出來,我答應你任何的條件,即使奉上一半的皇甫家都可以。」她竟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女願意獻出半個皇甫家?她為什麼會對一個下人如此看重?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審視,彷彿想要看穿她似的。
心一急,冰心顧不得什麼驕傲和自尊,直說道:「就算我求你好嗎?」
以駱浩天那種小雞肚腸的個性,這會兒珠落落在他手裡,只怕命在旦夕,她哪還有什麼心思去維護自己的尊嚴?
「好,我去!」
不是因為她的懇求,而是因為她眸中那抹不能錯認的焦急,也是因為心頭對她的愧疚。
「謝謝你!」冰心打從心底感激,可是那聲道謝還言猶在耳,門外便傳來了蜜兒的哭聲。她的心「啪」地一聲往下直落。蜜兒為什麼在哭?難不成……
想也不想,冰心狂奔而出,然後驀地愣住。那躺在板子上被抬回來,全身殘破不堪的不就是珠落?怎麼會?明明龍九都已經答應她了,他們應該可以救回珠落的,為什麼?她緩緩回頭,看向那跟著她跑出來的男人,即使她沒有落下半滴眼淚,但龍九卻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哀傷。
他張口,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冰心已經整個人軟倒在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