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裊裊檀香從慈寧宮內飄出,給死氣沉沉的後宮帶來絲絲禪意。
近年來,邊關形勢穩定,國家風調雨順,人民安享太平。
太后為此每日持齋念佛,希望能為皇上多多祈福。因此,宮裡常常可見僧人進出。這其中自是不乏一些濫竽充數的投機術士,奈何太后對此深信不疑。皇上雖覺此事不妥,卻也不好橫加干涉。時日多了,見並未出什麼亂子,便也不再過問。
不過,今天請來這位老尼,卻是有些來頭。據說是遠從崑崙而來,不收寸金,只為渡人。這自是令太后分外重視。
此人一談便是兩個時辰。
直到午時,老尼才在太后親自恭送下準備離宮。
忽然,人群中衝出一道鵝黃色的淡影。
清秀的少女二話不說上前便是一跪。
「求師父收我為徒!」
小太監正欲喝斥,老尼卻微微揚手。似是早已預料到這一場相遇一般,她微笑著欠身扶起鵝黃衫子的少女。
「你為何會想要遁入空門?」
分明是花齡少女,正該恣意揮霍韶華春光,又怎會冒出長伴青燈的念頭?
「我……我對佛門仰慕已久!」對,這麼說師父一定會收下她的。
「胡說。」老尼雖是責備,語氣中卻未含絲毫不悅,反倒親切備至。「佛門乃清修之地,有甚麼好仰慕的?」
少女心虛的低下頭。「我……我想求得內心平靜,想和師父去修行。」
說白了,她就是想離開這裡,離開皇宮。
只要出家就好了吧?
只要出家,她就不用煩惱週遭人的冷眼,不用煩惱以後無從把握的人生,甚至是……從心中的不平解脫出來。
「心是自己的,欲求平靜又豈是只有出家一條路?」
老尼的諄諄教誨,竟讓少女眼眶微紅。
多久了,多久沒有人這樣親切的對她說話了?一時激動,宛如抱住大海中的浮木一般,少女竟喊了起來:「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只知道師父您這一條路,您就收下我吧,求求您了。」
老尼眼見差點就要哭出來的少女,淡淡的歎了口氣。這小女孩慧根頗佳,假以時日靜心修行,必定能盡得她真傳,光大佛法,只是……
「並非貧尼不收你,而是你雖具慧根,卻尚有一段塵緣未了。」
是你的終究是你的,遁入空門也躲不掉。
「那就求師父明示,弟子馬上去了了那段塵緣,之後再來拜師。」少女似是鐵了心,根本只當老尼是在推托。
面對如此天真的話,老尼不禁苦笑。
「這樣吧,兩年後,我與你還有一面之緣,到時若是你依舊此心不改,我定收你。」
「師父……」
少女似乎不太死心,卻被老尼止住話勢。
「小施主,貧尼且送你幾個字,也不枉你叫這幾聲師父。你過來。」
「是。」少女聽話地跑到老尼身邊,乖乖伸出手。
老尼在小手掌上寫下四個大字。
「這是……」少女想再詢問,抬首間,老尼卻已然遠去。
「這……神尼慢走!」
眾人見老尼走遠,忙追去恭送。
太后冷眼看了看單薄的小姑娘,看在方才老尼的面子上,便也沒再說什麼,在宮女的簇擁下回去了。
周圍頓時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慈寧宮前。
冷風過,少女單薄的身影輕顫了一下。
她握著的小手緩緩張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老尼指尖行走時的觸覺,粗糙卻溫暖。
手心分明什麼也沒有,可那時候,她心中卻隨著老尼的每一筆浮現出字來。
冷冷的宮中,少女獨自站著,喃喃自語──
「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