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上並未對他的出身背景有太多著墨,只大略提到他在台灣南部的鄉下長大,原本只是個輟學逃家的孩子,卻在遇見常盛集團的董事長陳常盛之後,生命全盤改觀。
這就難怪!她想著。因為成長背景的關係,他所經歷的人生和她認識的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有著桀驁不馴的氣息,不同於那些她習於在追求者身上看見的貴族優雅和紳士風度。他像是完全沒經過人工雕琢的粗糙礦石,更像一頭慵懶且蓄勢待發的猛獅,只等獵物一出現便直撲而上,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依藍?」
她猛地闔上雜誌,看見凌健飛推開門進來。
「你應該要先敲門的。」他大搖大擺的態度令她有些惱怒。
「有這個必要嗎?這是書房,妳總不會在裡頭換衣服吧?」凌健飛逕自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翻她手上的雜誌。「妳在看什麼?」
凌依藍猛地起身,將散亂的雜誌收拾整齊放回書架上去。兄長一向就是這樣,即使她已經大學畢業,並且在社會上工作了一年多,依然當她是個沒有行為能力的小女孩,過度干預的作風簡直令她無法忍受。
從小到大,她連念什麼學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甚至吃什麼東西都不是她所能自主的,就連長大了也毫無改變。太強烈的關愛沒有令她感到安全,反而令她快要窒息。她懷疑自己到底還能忍受多久?
「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不需要我來告訴你。」她從書櫃前回過頭來,平靜地直視著兄長。「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再是那個凡事都要問你的意見、需要你幫忙做決定的小女孩,難道你就不能多給我一些尊重嗎?」
妹妹嚴肅的指控令凌健飛一時有些下不了台。他雙手一攤,「我只不過是忘了敲門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見她仍然不說話,他摸摸鼻子,決定不再找釘子碰。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妳,妳和能傑進展如何?」他轉移話題。「如果妳也對他印象不錯,倒可以試著交往看看。能傑的為人我信得過,再加上他年輕有為,如果妳能和他定下來那是最好……」
「我和能傑只是朋友。」凌依藍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還有,我目前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拜託你別再湊合我和你那些『朋友』了,我沒興趣。」
他的眉毛皺了起來。
「妳不喜歡能傑?」他試探道。「為什麼?他英俊瀟灑,和我們家又是世交,難得的是他為人謙和正直,連老爸都認為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妳還有哪一點不滿意?」
「我沒有不滿意,但不能只因為你們中意他,我就必須和他交往、甚至嫁給他。」她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我的終身大事對你們有這麼重要嗎,哥?我所選擇的對象,必須要是能圖利雙方的商業婚姻?」
「這……」凌健飛一時語塞。「也不是這麼說。別忘了妳是凌志集團的千金小姐,妳將來的對象自然不能隨隨便便。」見她不吭聲,他逕自接了下去,「我已經打電話告訴在澳洲的老爸,說妳和能傑正在交往。當然啦,要談結婚是還沒這麼快,大概得再過幾個月,等爸爸從國外回來再好好計劃……」
兄長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令凌依藍心中的怒氣逐漸擴張。
「我再說一次,我和能傑只是朋友,我根本沒想過要和他結婚。」她隱忍住火氣,語氣平直地道:「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我並不反對多交朋友,但在婚姻這件事上,我難道不能有自主權?我必須要嫁個十全十美毫無缺點、身家背景無懈可擊的對象才配得上我們凌志集團,而不管我是不是滿意?」
她反常的怒氣令他有些錯愕。
「就算是又怎樣?我們是為妳好。」他振振有詞地強調。「這年頭人心難測,誰知道那些追求者妳的人安什麼心?難道妳隨便找一個貪圖咱們家產的窮小子,我們也要坐視不管嗎?」
「我不知道原來你們對我的判斷能力這麼沒信心。難不成在你們眼裡,我自己做的決定都是不可靠、都是錯誤的,只有你們為我決定的事才是完美無缺、不會出錯?」
「話不是這麼說……」
「那是怎麼說?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嗎?還是我怎麼想都不重要,只要我一切任你們擺佈,你們要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這樣才是你的好妹妹、爸爸的乖女兒?」
凌健飛頓時啞口無言,沒有想到一向乖巧文靜、從不會大聲說話的小妹,居然也會有如此倔強的一面。
「如果我要結婚,這個對象必須要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出自於你們的授意。」她硬硬地別開頭去,在她能考慮之前,一句話已經衝口而出,「而且,我已經有個考慮的人選。」
凌健飛的眼睛警覺地瞇起。「是誰?」
「成剛!」
這兩個字一出口,連凌依藍自己都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說出這個名字。
果然,她看見兄長臉色驟變,「妳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我們最近在幾個場合碰過面,交談過幾句話。」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她挺直背脊,決定豁出去了。「這個成剛,是不是之前和你有過節的那個成剛?」
他沒有回答,但他暴怒的表情已足以說明一切。
這就對了!她在腦中飛快地搜尋記憶。兩年多前,兄長曾和一位社交名媛沈嘉琳交往,兩人已論及婚嫁,沒想到她後來卻轉而投入成剛的懷抱。
這件事在當時的社交圈裡鬧得沸沸揚揚,更令一向極好面子的兄長無法接受。當時她人在美國唸書,對整件事的發生經過不甚清楚,只知道沈嘉琳和成剛的戀情並未維持多久便告終止,但她卻也沒有再回到兄長的懷抱。
之後,兄長對成剛便一直十分反感,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將近三年,他對成剛仍然深惡痛絕,並未因時間而淡化。
「妳給我離這個人遠一點,聽到沒有?」凌健飛咬著牙道。
「為什麼?他完全符合你為我挑選的擇偶條件不是嗎?你反對他追求我,莫非你還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她咄咄逼人地道,故意要激怒他。「追求女人原本就是各憑本事,沈嘉琳會離開你是你的問題,怪不得任何人。」
「反正我不准妳接近她。他只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暴發戶,就算他現在有權有勢又如何?光憑他在女人堆中的風流名聲,我就不容許他動妳一根頭髮。」
「你受的高等教育到哪裡去了,哥?我不知道你這麼勢利和膚淺。無論他的出身如何,現在的他事業有成,這就說明了他能力過人,衝著這一點,我倒很有興趣好好認識這個人……」
「認識個屁!他根本不是妳這種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該接近的人物,妳的名字和他連在一起是玷污了妳!」他臉色陰沉,目光充滿警示的意味。「妳最好少去招惹他,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之外,連我都因此而蒙羞。聽清楚了嗎?」
他鄙夷的態度和命令性的語氣令凌依藍氣極,更將她不滿的情緒逼至極限,所有強自壓抑的憤怒全爆發了。
「如果我就偏要接近他呢?你要怎麼辦?殺了我嗎?」見兄長愕然的表情,她將頭一甩,不顧一切地接了下去,「我有選擇朋友的自由,就算我想和成剛交往、甚至嫁給他也不干你的事,不用你費心。」
沒有等他回答,她怒氣沖沖地走出書房,留下凌健飛面色鐵青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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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剛並不意外凌依藍會主動來找他。自從他向她「求婚」過後,已經又過了半個月有餘,這段期間裡,他已經大致瞭解她的家世背景。
就如洪詩韻告訴他的,她是凌志集團董事長凌英平的獨生女,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目前在家族企業的財務部門擔任副總,不但工作效率高,並且謙恭有禮,絲毫沒有富家千金的架子,極受公司董事和員工們的讚賞。
而這樣一個家教良好的名門千金,身邊自然不乏門當戶對的追求者,詹能傑便是其中之一,但這對他而言不是問題。他身邊一直不乏美女圍繞,向來極少會主動去追求女人,也從不需要花心思去取悅她們,但是凌依藍不同。
她是第一個吸住他目光、令他感興趣的女人,而且她還符合所有他要求的妻子條件,目前唯一要做的,便是說服她答應他的求婚了。
「妳喜歡這裡的菜嗎?」侍者撤下餐盤之後,成剛問她。
「非常好。」凌依藍謹慎地道,用紙巾輕拭嘴角。位在飯店頂樓的法國餐廳燈光柔和,優雅的音樂聲飄揚在空氣中,還有大片的落地窗可以遠眺海景。傍晚時分,遠方天際仍留有一抹殘霞,氣氛既閒適又浪漫。
他坐在她的右手邊,和她保持著靠近卻又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距離。過去這一個小時以來,她一直在暗暗地觀察著他,想看出他是否和傳言中一樣是個在商場和女人群中皆冷酷無情的浪子,但卻沒有。
他和她前兩次見到的他並無太大的不同,一頭不挺馴服的黑髮仍然微亂,襯衫領口也鬆開了兩顆,袖口卷高到手肘處,露出一大截黝黑結實的手臂,看來既隨性又瀟灑。這麼近距離且明亮的燈光下,她才發現他的右眼角延伸至髮際處,有一道淺淺的淺白色疤痕,但這不但未減損他的魅力,反而令那張俊美的臉龐更添一股邪氣的性感。
從一見面到現在,成剛的態度一直十分自在。他詢問她的工作情況,和她閒話家常,態度輕鬆得活像她是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這令她原本有些緊繃的心情稍稍和緩了些,開始能用比較平穩的心情去面對他。
「妳在觀察我。」成剛啜著咖啡,慢條斯理地道:「如何,我通過妳的審核了嗎?」
「噢。」凌依藍微微臉紅,為自己的失神而臉頰發燙。
幸好侍者在此時送上附餐,暫時免除了她的困窘。
「你和沈嘉琳怎麼樣了?」侍者離開之後,她問道。
見他不解的表情,她提醒他。
「大約三年前你曾和她交往過。你不記得了?」
他先是微微蹙眉,腦中開始閃現一些印象。他想起來了!沈嘉琳是社交名媛,出身世家且驕縱任性,當時他的確和她交往過一陣子,只不過後來便不了了之,若不是她提起,他幾乎要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我記得她,但和她早已沒有聯絡。為什麼問?」
「她曾經是我大哥的女朋友,卻因為你的介入而分開了。」
「是嗎?」
凌依藍微側著頭,想看出他是否有心虛或不自在的跡象,但他看來卻似乎一點也不認為那和他有關係。
「或許女人對你投懷送抱是家常便飯,但是當時沈嘉琳和我哥哥論及婚嫁,卻因為這件事而鬧分手,所以我哥哥一直對你很不諒解。」她說。
成剛以微微聳肩做為回答。當時是沈嘉琳主動接近他、對他示好,他後來由某些人口中得知她當時和凌健飛之間有些問題,但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幾個月後,他和沈嘉琳漸行漸遠,他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些年來,他和凌健飛碰面的次數不少,卻鮮有交談的機會,更談不上是朋友,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凌健飛一直還對他存有敵意。
「我無法說我很抱歉,畢竟感情的事是你情我願,只要雙方都還是單身,那根本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問題。」他溫和地說。
她沒有再做評論。她瞭解人總是有選擇的權利,畢竟感情是雙方面的,更何況兄長和沈嘉琳並沒有婚姻的約束,也稱不上是任何人的錯。
「既然妳哥哥對我不諒解,他對妳來找我有什麼看法?」他問。
「他非常不高興,還警告我離你遠一點,別和你有所牽扯。」
「但妳還是來了,嗯?」
「我已經過了由人家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年紀。與其聽信那些傳言,不如由我自己來做判斷。你是否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也得由我自己親自印證後才會知道,不是嗎?」
成剛先是揚眉,然後笑了,一絲激賞由心底升起。這個女人令他驚奇!原先他預期會見到一個被所有人寵壞、驕縱任性的富家千金,年輕美麗卻是腦袋空空,但她顯然比他想像中要聰明多了。
「妳考慮過我的提議了嗎?」凌依藍還沒回答,他已經逕自接了下去,「據我所知,妳目前並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和詹能傑也僅於是朋友關係。」
「你調查過我?」
「不算是,社交圈裡並沒有秘密。」他舒適地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腹部。「摸清對手的份量有助於增加我的勝算。把醜話先說在前頭,有助於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誤會,辦起事來也會簡單得多。」
他坦率的表情令她秀眉微揚。「你總是這麼直截了當嗎,成剛?」
「我只是不喜歡浪費時間。我的成長環境教會我這一點生存之道,而這些年的商場歷練告訴我,它有時還滿管用的。」
他雖然在微笑,眼底卻有些嘲弄的成分。「為什麼?」她輕聲問。
「什麼為什麼?」
「你看起來不像是想結婚的人。你時常這麼做嗎?」
「什麼?」
「向一個女人求婚嘍。」
「沒有!事實上,妳是第一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雜誌上說你正在和李芝瑩小姐交往。怎麼,她不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符合我就不會向妳求婚了,凌依藍。」他沉穩地回答,目光直視著她。「我要的是一個妻子,一個瞭解我在做些什麼、對我的事業有所幫助的對象,這才是重點。」
「我明白了。」她半晌後才道。「你要的是一個能幫助你提升形象,對你有正面加分作用的人選,重要的是她還要懂得應對、舉止大方得宜,才能合乎你所有的要求。我說對了嗎?」
「沒錯!」她直率且正中靶心的結論令他驚訝,更為她居然能看透他的心思而心生折服。
「我不知道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她攪動著杯中的咖啡,表情頗為玩味。「在我答應你的求婚之前,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多瞭解一下彼此?」
「妳想知道什麼事,儘管問。」
「我看了幾篇關於你的報導,知道常盛集團董事長陳常盛非常器重你,還有計劃的栽培你成為他的接班人,連他的兒子都沒得到這樣的關愛,有人甚至在猜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雜誌上報導的事妳只能信一半,另一半則是當八卦看看就好。如果寫的是假的會令人生氣,如果是真的會令人氣到死。」
他戲謔的口吻令她微笑了起來,連最後一絲防備和忐忑都消逝無蹤。
「他非常倚重你。」她輕聲道。
「是的。」他過了半晌才淡淡地回答。「陳董事長是我的恩人,我所能回報他的便是盡我所能,做好他要我做的每一件事。」
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唇角有著冷漠的線條,彷彿談論的是天氣般無關痛癢的話題。凌依藍凝視著他,「談談你的事,成剛。」
「妳想知道些什麼?」
「都好。比如……你是哪裡人?」
成剛的笑意微微隱去,一會兒後才聳聳肩膀。「我也不清楚我是哪裡人。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就一直在搬家,住在屏東那四年是最久的一段時間。十五歲那年認識陳董事長之後,我就到台北來了。」
「噢。」她咬住下唇。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她就不該再往下問,但是一股莫名的衝動卻湧了上來。她想更瞭解他,想知道他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是什麼樣的出
身背景令一個鄉下孩子能如此堅毅地奮發向上,直到今日擁有一個龐大的企業王國。然而知道這些又怎樣呢?
「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在她能思考之前,這句話已經不受控制地溜出口。
「除了母親之外,我還有弟弟和妹妹。弟弟目前在美國念大學,妹妹則是天天抱著她的寶貝相機往外跑。她自喻為懷才不遇的藝術家,在我看來,那代表的是成天拍些奇怪的昆蟲和石頭,再加上無所事事到處閒晃。」
她彎起嘴角。「你母親對你們的要求很高?」她往下問。
「那倒不會。她一向任我們自由發展,只要不學壞就好。不過有一段期間,我想她對我十分失望。」成剛輕描淡寫地接續道:「我父親是個出租車司機,不過他喝酒的時間比開車的時間多,少數清醒的時候不是在咒罵我們拖累了他,就是打老婆小孩出氣。
我的弟弟妹妹還太小,只有我敢跟他頂嘴比拳頭,也因此他最痛恨我。我小六那一年,他被車行開除後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還要我去幫他買酒,我不肯,被他打斷了三根肋骨,在醫院躺了半個月。」聽她倒抽了一口氣,他泛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很難想像,嗯?我的童年是一家五口擠在五坪大的鐵皮屋裡渡過的,我敢打賭妳連鐵皮屋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她勉強吞嚥了一口,無法否認他的話。「他呢?」她低聲問道。
「他死了。」成剛面無表情地回答。
凌依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經過了這麼久,安慰的話早已失去意義。「我懂了。」
「我不認為妳懂。」他澀澀地道,抬起頭看她。「妳呢?我想妳小時候一定是個穿著蕾絲衣裙,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還有司機接送妳上下課的小公主。」
他的眼中沒有嘲弄的成分,平和得像是在揶揄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是的。」她輕聲承認。「我從小就念美國學校,小學畢業後就到美國去了,直到大學畢業後才回來,被安排進入家族企業工作,沒什麼特別的。」
「對妳來說或許一點都不特別,但很多人的人生不是這麼理所當然的,必需要透過不斷的競爭才能生存。」
接下來是好一陣子的沉默。凌依藍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他說的對,她的確是幸運的。她的成長過程是在最周密的保護和呵護之下,從來不需要為了生活而費心,但他不同。
她沒有能力瞭解他為了生存所受的苦和折磨,那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他們的出身背景是如此天差地遠,也難怪兄長會說他配不上她了。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成剛低沉的嗓音將她拉回神來。「想好要告訴我答案了嗎,凌依藍?」
「我不知道。」她遲疑了半晌,才誠實地道:「我現在的心思有點紊亂,我想……」
「妳在怕什麼?怕流言把妳和我沾上邊、抑或是妳哥哥的反對?」他慢吞吞地開口,表情略帶嘲弄。「這絕不是真正的妳,凌依藍。我說過,該是妳做些改變的時候了。顛覆一下所有人對妳的看法,讓大家知道一個家教嚴謹的大家閨秀居然和一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在一起,妳不覺得是一大挑戰?」
他的嗓音低沉且極具誘惑力,令她心中的反抗因子開始蠢蠢欲動。是的,她一直是被公認的乖乖女,從未做過任何離經叛道的事,但這卻不是她的本性。就這麼一次,她想遵從自己的本能和直覺的意願行事,嘗嘗自己做決定的滋味。
她深吸了口氣,在勇氣消逝前下定決心,「好,我答應你。」見他挑起一眉,她匆匆地接了下去,「但不是結婚,而是合演一齣戲,讓所有人以為我們在交往,既可以藉此向我哥哥表達我不願受他擺佈的決心,你也可以藉此測試你這麼做的效果。如何?」
成剛微瞇起眼,看來似乎在考慮。「這齣戲要為期多久?」
「我想三個月應該夠了。當然,在這當中只要有一方反悔,那隨時可以停止。這段期間內,除了在公開場合表現親暱之外,我們不用向對方交代彼此的行蹤和私事,也不能有任何……違反對方意願的行為。」
「意思是,除非妳心甘情願,否則我不能吻妳、碰觸妳?」
凌依藍的頰上泛起紅暈,忍不住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即使當時燈光不甚明亮,但她仍記得他熾熱的吻和愛撫,回憶令她的身體開始發熱。
她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對!」
成剛沒有馬上回答,表情依舊莫測高深。她緊盯住他的臉,卻發現要看出他的心思實在是太難了。
「沒問題。」他終於開口,朝她伸出手。「為我們未來三個月的合作,握個手如何?」
「當然。」她伸手和他一握。他的手微一施力,令她重心不穩地傾向他,他的頭俯了過來,嘴唇輕柔地封緘住她的。
這個吻和第一次的野蠻不同,而是溫柔而需索,緩慢地撩弄著她的唇舌,將她的急喘全沒入他的唇裡。她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唇已經緩緩離開了她。
她勉力壓下那抹昏眩,努力保持輕鬆的語調,「我們的戲已經開始了嗎,成剛?」
「當然。記得嗎,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他悠閒地道,自在地靠回椅背。「這兒是公共場合,咱們四周有不少人是社交圈的常客,方纔這一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社交圈,妳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凌依藍注視著他泰然自若的表情,顯然這件事一點也不會困擾他。
然而就算她想反悔也來不及了,當他伸手邀請她起身,在整個餐廳客人的眾目睽睽之下輕扶著她的腰往門口走去時,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作法是對或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