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很煩,天天像一隻得了躁鬱症的熊,她變得愛睡,變得愛吃,變得每天都想尖叫。
「去醫院吧!對……下午去好了……事情越快處理越好。」她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喃喃自語,「我不喜歡小孩,我怕煩,也怕麻煩,我喜歡自己一個人,我不想要結婚,我討厭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喂小孩吃飯,小孩子是魔鬼,是討債鬼,是吸血鬼,拿掉也好,我還年輕,我還沒準備好,我不要當母親……」
然而當她摸了摸肚子,更多的不捨突地湧了上來,才兩個多月而已,肚子自然沒有什麼變化,原本決定不要他了,但這段日子以來,她反反覆覆不斷的想著肚裡的孩子,她越來越矛盾了。
兩個月了,也是一條生命了,孩子是她的,是她和關戎孕育的骨血,孩子是無辜的,她有權利去剝奪他的生命嗎?
但是……這不是只決定要不要生的問題而已,還有孩子的成長,教育問題,以及與關戎之間的關係也會有所改變,她能和他過一輩子嗎?
秋涼呻吟一聲,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她必須面對一個痛苦的抉擇,不能再灑脫,不能再單純的自私。
在煩躁憂慮的壓力下,她得了重感冒,病得七葷八素的,渾身都痛,下意識的,她不敢吃藥,在家裡難受了兩天之後,認命的到醫院報到、住院。
一個人淒涼的住在白色病房,看著面無表情的大夫,秋涼是一個心情不穩定的孕婦。
鈴∼∼鈴∼∼手機鈴聲響起。
「喂!」
「秋涼……」手機裡傳來可可的聲音。「你怎麼啦!聲音怎麼有氣無力的。」
她輕喘了一口氣,「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什麼事?」
「我告訴你喔!我看到關戎和一個女的約會,就在那間凱吉飯店。」
秋涼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心口的位置有些絞痛,怎麼,感冒連心臟都會遭殃嗎?
「那……那傢伙,換女人跟換衣服一樣,有什麼好值得奇怪的,他……他要是沒有和女人約會,那才奇怪呢!」
怎麼秋涼的聲音帶著哭音,可可覺得有些奇怪,她遲疑了一會兒。「你……還好吧?」
「我現在在醫院裡……」
「哇!是什麼病,你怎麼了?」可可擔心的問。
「沒什麼大不了的,躺個一兩天就好。」
掛掉了電話,秋涼將被單蓋住了瞼,遮住了已止不住的淚水。
這個混帳、王八蛋,他孩子的母親在受苦受難的時候,他居然在外面風流快活。
她生氣的抹掉眼淚,真是討厭,她什麼時候變成一個愛哭鬼了,該死的孕婦憂鬱症。
鈴∼∼鈴∼∼
此時,手機鈴聲又響起了。
「嗨!」
亞力?
在此時聽到他的聲音,競有如聽到親人的聲音一樣,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她孤零零的躺在醫院裡,剛剛又得知她的男人又花心了,她放聲哭了出來,這哭聲嚇到了亞力。
「喂喂喂!我的小姐,我的姑奶奶,你哭什麼啊?」
「我……我……好想你……」她哭得斷斷續續的。
亞力狐疑了半晌,有點不安的問:「我做了什麼?居然得到這樣的歡迎。」
「嗚嗚……只有我一個人……我在醫院裡……」
「你要不要緊?」他的聲音頓時凝重了。
「重感冒……」
他沒好氣笑笑,放下心的說:「看你哭成這樣,我還以為是什麼絕症。」
「真沒良心,我住兩天醫院了……」亞力的活力朝氣,讓她連罵人都有力氣了。「你們這些死沒良心的男人,居然一個影子都看不到。」
「哦∼∼原來我成了代罪羔羊了。」他朗聲大笑,「我到台灣了,現在就去看你。」
亞力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個多小時,他已經出現在秋涼的病床前。
「嘖嘖嘖,看看你成了什麼樣了,區區一個感冒居然這麼嚴重。」他又是搖頭又是笑的取笑她。
「我懷孕了。」她一臉的愁苦。
亞力揚眉笑了,「恭喜,寶寶什麼時候生?」
「我不想生,我要拿了。」
「為什麼?」
「麻煩,我不想結婚,不想生孩子。」亞力審視的目光,竟讓她有些罪惡感。
「他想要孩子嗎?」
秋涼幾乎不敢直視亞力,悶聲地說:「他想,我不想。」
他歎了一口氣,「涼,你真是個自私的女人。」
聞言,她抿緊了唇,一言不發,這句評語,是不是要跟定她一生了。
「你拒絕長大,拒絕責任,拒絕承諾,你只想一直安全可靠的生活著,不要孩子,不要婚約,不要丈夫,只要你自己一個人。」
她輕哼一聲,但無法否認亞力的話。
「唉!孩子的父親真可憐。」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她生氣的低吼,「那混帳已經移情別戀了,我生他的孩子幹嘛?」
他的眉高挑,「看你這種潑辣樣,他不移情別戀才奇怪。」
她又是氣結。「這就是我的樣子,他要是喜歡我,就該連我的潑辣、自私都一併喜歡,憑什麼只挑他喜歡的喜歡!」
亞力但笑不語,像看一個愛鬧的小孩耍脾氣。
「他……」她板著臉,一陣心傷,「他不要我了,他又找到別人了。」
「那把他搶回來不就好了。」亞力說得理所當然。
什麼?!
無視於她的震驚,他慢條斯理的道:「用你的自私、你的聰明、你的嫉妒把他搶回來,像蜘蛛吐絲抓獵物一樣,讓他跑不了。」
她愕然了,腦子一時半刻無法運轉的呆呆看著亞力。
「涼,勇敢一點,試著去承諾,去相信,那並不見得有你想像的可怕,或許比你能想像的更好。」是時候有人點醒她了。
聞言,她又是怔忡,像個迷路的小孩不知所措。「我覺得……很可怕……」
亞力又歎氣了,虧他說了那麼多。「我真不知道你們這群所謂的知識女性是怎麼了,一個個聰明的過了頭,不但算計別人,也要算計自己,要別人臣服,又不肯交出真心,說要別人真誠以對,等到別人掏心掏肺了,還要考慮份量夠不夠,真自私。」
秋涼腦子又開始轉了,怒目以視,「我交付的感情是再珍貴無比了,若對方不可靠,我為什麼要交心?」
「那你把它鎖在保險櫃裡好了,等到你老了、死了,再帶著一起去陪葬。」
看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他又取笑道:「你的愛情珍貴無比,男人的感情就是垃圾嗎?可以讓你這樣踐踏?」
她瞠圓了眼,聲音不自覺揚高幾度,「我又怎麼踐踏他的感情了?」
「涼,男人把婚姻當成是王冠上最亮的那顆鑽石,他把這亮晶晶的王冠給了你,你不只不要,還不要他的孩子,這就是最大的打擊了。」
她抿緊了唇,想想也覺得有些喪氣,都覺得自己可惡透頂。
「孩子……」
「要是你真不要的話,你早就拿了,不會等到現在。」亞力微微一笑,「生個孩子可能是不錯的決定,不然不會有千千億億的女人都走同樣的一條路,女人要是都不想生了,人類就會滅亡了,更何況是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的孩子。」他微微停頓了下,「所以,涼,別做你會後悔的事。」
「我不會後悔。」她倔強的抬高下巴道。
「你不用對別人說你不會後悔,後不後悔是你自己一人時,拿出來慢慢品味的,什麼滋味只有你自己知道。」
秋涼沉默了,細細想著從十年前認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以及兩人為了孩子的事鬧得不歡而散,想必驕傲如他,也是大受打擊。
他偏了偏頭,專業的打量她。「你願不願意和我繼續合作,讓我拍你懷孕的樣子?」
ㄟ……這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不行,我才不要讓人看到我胖得像大象的樣子,我會自卑。」
他哈哈大笑,「放心吧!絕對是一頭美麗的母象。」
亞力留下來陪了她半天,她像被打了一劑強心針,身體也漸漸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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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戎回到了和她共同生活的家。
從樓下警衛那裡拿到的報紙看來,她已經有兩三大沒有回家了。
失神看著這房間--在這裡,他和她共度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時間,大二同居至今,兩人已經在一起八年了,一個男人有多少八年可以給一個女人。
初識她的第一眼,她笑得燦爛,將第一名獎盃大方給了別人,她的笑容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幾年間,斷斷續續的看到她,總是在領獎的那一刻,她和他互爭第一名,她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但是,秋涼不記得他了,在大學第一次見面,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根本不知道他,這是第一次,他有種挫敗的憤怒。
她是個驕傲任性的女人,不允許別人錯待她,她也是最功利現實的女人,沒得到你的真心回應前,她絕不多付出一分一毫。
這讓他又再一次的挫敗。
秋涼讓他心項意亂,原有的瀟灑快意,在認識她後,如輕煙消散。
於是,他的情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半是任性賭氣,一半是探測她的心思,但她無動於衷,笑容依然怡然自得,眸子依然清澈清明。
他氣惱,在車子裡,秋涼居然那麼平靜自恃的說:「我們分手吧!」
第一次,他相信生氣會讓一個人提早見天父,拉不下大男人的自尊,他也對她不聞不問,不信她不愛他,不信她不會回頭找他。
但是,她過得很好,過得依然開心,還該死的交了男朋友,他嘗到了嫉妒的滋味,急著把她重新納入羽翼下。
他知道,秋涼要公平,沒有妥協,關於感情,沒得商量,他不甘啊!幾年下來,他認栽了,他只能臣服。
關於怎麼愛一個人,對他也是一門陌生的課,他也在學習,她是毒藥,他已經戒不掉了。
那次在德國,接到她無聲的電話後,知道她誤會了,他著急的趕了回來,幾乎不敢想像他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第一次,最放蕩的一顆心為她嚇得六神無主,當他走進這屋子時,面對一地的狼藉,像被颱風掃蕩過後,被破壞的很徹底的房子,他靜默了。
原來,那就是她的心,一顆驕傲的心受傷後的反擊,原來,那就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激烈性子。
他認了,一個曾流連花叢的男人早已為她收斂起全部的花心,只因她的眼裡揉不進一隻細菌。
而那個莫名其妙的攝影集,讓秋涼展現在世人的面前,照片裡是他花了十年才徹底認識的女人,認識到平靜如水的外表下,是激烈火熱的性子,而別人僅透過照片就能認識她,他痛恨這種狀況。
他向她求婚,但是,她卻不要婚姻,她還要和他耗下去,而且,她也不要小孩,甚至揚言要拿掉孩子。
他一咬牙,心裡又怨又惱又氣。
鈴∼∼鈴∼∼電話鈴響了。
他震動了一下,自然的接起電話。「喂!」
「呃……對……對不起,我可能打錯電話了。」打電話的人遲疑了。
「你要找誰?」關戎的口氣頗沖。
「我……我要找秋涼。」可可納悶的再確定一次電話號碼,明明是秋涼家的電話,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聽來竟有幾分耳熟。
「你是她朋友?她去哪了?」
「她去醫院了……」
他如遭電擊,迅速掛掉電話,幾秒鐘後,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恨得癢癢的道:「秋、涼!」
她還是拿掉孩子了,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竟如此狠心絕情到這地步!
他轉身就走,大門被重重的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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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院的她,開始嘗試去找關戎,這才知道關戎去德國柏林了。
想看到他,無論如何都要看到他,想抱抱他的情緒洶湧澎湃,充塞了秋涼全部的情感意志。
三分鐘後,她已經出發了,前往他所在的城市。
時值十二月,路上是一派歡樂聖誕節的氣氛,柏林很冷,漫天飛舞的雪花將這裡妝點成一個銀色的世界,走在這城市裡,她冷得牙齒打顫。
「好……好冷……冷……冷死我了……」
原來這是他生活了兩年的城市,被如此淬礪過,難怪他一年四季都不怕冷。
抱緊雙臂,她依著地址來到關戎家門口。
從窗戶邊看到屋內正舉行派對,歡快的音樂和人語笑聲都從門縫擠出來,明亮的燈光洋溢著一室的溫暖。
她哆嗦的費力在人群中找他,見他被簇擁著,俊朗的臉上微笑著,看來好亮眼。
一個、兩個、二個……五個,隨隨便便看過去,都有五個女人愛慕的看他。
奸冷……怎麼越來越冷了?
一群人歡呼喜悅的笑鬧著,一個金髮美女,嬉鬧的撲進了他懷裡,他穩穩的抱著她,笑著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秋涼幾乎想剁掉他的手……那雙手只能抱她,不能抱別人,他的唇只能親她,不能親別人!
對,她善妒,她要的東西,她死也不會放手。
淚霧又漫了上來,她在路邊的公共電話亭裡,顫抖的打出電話。
「Hello!」電筒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Hello!」他的聲音有些緊繃了。
電話那端的沉默,讓他直覺的低喊,「秋涼?!」
「……」
「該死,快說話。」
「關戎……」她可憐兮兮的開口,冷得直打哆嗦。
訝異於她打電話給他,更訝異於她異於平常的聲音,讓他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你怎麼了?你在哪?」
「關戎……」電話那端是長長的沉默。
「我好冷……」她凍得牙齒直打顫,「我……好難受……」
「你在哪裡?講清楚!」他焦慮的問。
「我在你家附近……」她囁囁嚅嚅地答,他好像在生氣。「我沒有進去……」
關戎又驚又急又喜。「你怎麼會來?你到底在哪裡?」
「就……就在你家外面的……的電話亭裡……」她凍僵的手指緊緊的包覆著話筒。
「你這個白癡!你別動,我去找你。」他低聲咒罵她一句。
「不要……」她驚喘一聲,聽到他的焦急語氣,一時,她心中百味雜陳,只覺得又委屈又難受,像個受氣的孩子。
「秋涼……」他拿她沒轍的緊握話筒。
「你聽我說……如果……如果你心裡沒有我,那你就別來找我……你可以不用說話,那我就很清楚,知道你的意思,我再也不會來找你,我們就這樣完了……」講到傷心處,她也不禁哽咽了。
「關戎……我知道我很可惡……我不應該說那種話……如果……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也能夠瞭解……只要你說一個字……我們從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秋涼越講越泣不成聲,生平僅有的一次軟弱,是在這個她最愛的男人面前呈現。
「秋涼……」這番話,聽得他又急又氣,心中湧上各種滋味。
嘟……公用電話因為沒有零錢,電話被切斷了。
秋涼的身體一軟,順著柱子滑下來,雙手緊抱住膝蓋,忍不住嗚咽的哭了起來。
好冷好冷……想不到柏林這麼冷,她的手腳都快凍成冰塊沒有知覺了,流下的淚也變為冰渣。
她縮成一團,企圖溫暖自己,也將悲傷擠出體外,哀淒的想像自己就要凍死在異國的街道。
「秋涼……」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用中文在街道嚷著。
她抬起頭,看著關戎從街道那邊跑來,一邊喊一邊找著。
眼前又是一片的模糊,看他喘著氣,嘴裡呵出白煙,不斷的四處張望,街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秋涼……」
當關戎看到雪地裡,她縮成一團,紅腫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時,他心一絞,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
印象中,很少看到秋涼哭成這樣,哭得淚影婆娑,鼻子和臉都凍得紅通通的,她穿得少的可憐,只有一件薄毛衣和一件很薄的外套,他脫下身上穿的大衣,將它披在她身上。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柔軟了幾分,沒有平時聽慣的譏諷澆薄。
「我想你……」毛衣仍留有他的溫暖,迅速的溫熱了秋涼,她顫著聲音道。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臉龐閃過震驚、不信、錯愕,還有不能錯認的柔情感動,他張開了手臂,她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
「我們走吧!」關戎攔起她,往家的方向走。
「我腳痛……」秋涼嗚咽一聲,腳被凍得動不了了。
他寬闊的背背對她,「上來,我背你。」
被他背在背上,圈著他的脖子,感受他的溫暖,秋涼忍不住又想哭了,她怎麼變得這麼愛哭,一定是那該死的懷孕症候群。
雪仍然靜靜的落著,路上的行人很少,因為他,這異國街道頓時變得可愛溫暖。
一踏進了溫暖的屋子裡,只覺一屋子有各色人等,高矮胖瘦的男男女女都盯著他們,現場一片靜寂。
她的樣子看來一定很慘,凍得像個待斃的醜小鴨……不對,是一個懷孕的快被凍死的醜母鴨,她冷得渾身打哆嗦的趴在他背上。
這樣的出場真不好看,沒有鎂光燈,沒有紅地毯,也沒有令人驚艷的行頭。
「關,她是誰?」金髮碧眼的美女首先發問。
全部的人也好奇的看著這一幕,這個神秘的東方同學,甫一入學,異性緣就好的讓人羨慕,優秀的讓人眼紅,更創下最快畢業的紀錄,後來更知,他的家世極好,他早已是眾女子青睞的對象,而他和背上背的女孩子如此親匿,眾人不免詫異。
他半偏過頭問她,「她問你是誰。」
「我是秋涼。」金髮碧眼美女眼裡的嫉妒光芒她太熟悉了,因為他,她已不知被多少人這樣瞪過。
「她的意思是,你是我的誰?」這個問題,他也很想問清楚。
屋裡的溫暖慢慢融化她僵硬的四肢,瞥見一屋子打量的目光,而他一副袖手旁觀看好戲的模樣,讓她不禁也來氣了。
「告訴她,我是你老婆,是你未來孩子的媽,叫她別看我的男人,不然我就揍她。」她雖不會說德文,但佔有的抱住他的脖子,和一臉的凶樣,卻是全世界女人共通的語言,昭示著領土所有權不容侵犯。
他愣了一下,隨即,咧開了嘴大笑,黝黑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上萬丈光芒,一向漂亮的有一分放蕩的臉上,竟是純粹的像孩子似的歡喜快樂。
他放下了她,重重的抱住她,狂暴的吻著她,她霎時意亂情迷,天!她對這男人的吻向來沒有招架的能力。
眾人一片錯愕,眼見他們吻得渾然忘我,一時也笑了,口哨聲和笑聲並起。
「我要和我老婆親熱了,你們請自便。」他微喘,臉上仍掛著神迷的笑,但眼睛沒有離開秋涼。
在眾人的錯愕中,逕自抱她上樓。
樓下響起了笑聲和掌聲。
啊∼∼這些可愛的德國人,秋涼的臉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但熱熱的感覺,讓她知道,此刻她的臉一定是紅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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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戎抱她上樓後,才發現她凍慘了,手腳和冰棍一樣,他一邊罵她,一邊背她進浴室,「你穿得太少了,你知道這裡是冬天嗎?今年已經有人被凍死了。」
「我也不知道……會……那麼冷。」她一臉可憐扁嘴道。
他抱起她坐在浴缸裡,還好浴缸夠大,他放了熱水,幫她脫掉衣服,她溫馴的像隻貓,像一個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
蓮蓬頭灑下熱水,下一會浴室裡已是熱氣氤氳,在熱水裡,原已凍僵的四肢慢慢的暖和了,剛剛在雪地裡的冰冷已經遠去了。
關戎的衣服也弄濕了,乾脆也脫了衣服,與她一起泡在熱水裡,她乖巧的靠在他懷裡,任他為她沐浴。
他細心的為秋涼搓揉頭髮,為她按摩身體,她難得的溫順,沒有揮舞大女人主義的旗幟,沒有用尖銳的話來惱火他。
當大手撫在她的肚子時,力道不自覺輕柔了幾分,想到她的狠心絕情,不免又愛又恨,秋涼知道他的心思,慵懶的說:「孩子還在肚子裡。」
他愕然,睜大眼,「你……你不是拿了嗎?」
「我要拿的話,也會逼你在醫院陪我,不會讓我自己一人受罪,而讓你風流快活。」
他仍不可置信,緊張的追問,「那天……我在你家裡時,接到你朋友的電話,她說你在醫院裡。」
可可?
前因後果一串起來,她不禁覺得好笑。「我得了重感冒,你不來看看我也就算了,還自己瞎猜。」
知道她沒拿掉孩子,關戎開心的差點大叫,原來只是誤會一場。
洗好了澡,她動也不想動了,只是懶懶的將雙手伸向他,「抱我。」
真是無賴,無賴的可愛,他對她沒轍,只能拿起大浴巾為她擦乾身體,並穿上他的衣服,再抱她到床上。
「你把頭髮吹乾再睡覺。」關戎柔聲的說。
她眨著雙眼看他,眼裡的困意讓他不忍,他只好幫她擦乾頭髮,她閉著眼睛,享受他的碰觸和服務。
「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問你想不想我。」好舒服喔∼∼
「哼!不想。」他斜睨著她,但手上的力道仍是輕柔,「我不想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我想你,」她細聲說:「我想你才來找你的。」
他凝視著她,似在評估她話裡的深意,她眨著眼,看來可憐兮兮且無辜。
「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嗎?」秋涼低垂著頭,想來又是一陣難過。
他輕哼一聲,「是你不要我和孩子的。」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你是不是交別的女朋友了?」
看關戎沉默不語,她索性趴在床單上,動也不肯動了,他雙手抱臂,就這樣看著她,久久,他不禁有些擔心。「秋涼?」
「你別管我……」她的聲音模糊而沙啞。「等會我自己回去,我不會自討沒趣,你讓我在這裡凍死好了。」
他沒好氣的的輕拍一下她的屁股,「你要凍死也別凍到我的孩子。」
真沒有良心,她翻過身來,瞠大了眼,「你老實說,在德國你有沒有對不起我?」
他的眉又上揚了五度,「你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對得起你?」
這男人,死都要扳回一城。
她坐在床上,雙手權腰,一瞼煞氣。「憑我是你孩子的媽,是你未來的老婆,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上帝也允許我的要求。」
笑意在他眼裡一閃而過,他嘿嘿冷笑,「怪了,我什麼時候說要娶你了?」
「你……」她的兩眼瞪得大大的,眼眶又紅了,「你前兩周說的。」
「有嗎?」他摸了摸下巴,一臉的深思。「我怎麼沒印象了。」
「關戎……」她大吼,火大的在床上站起來。「你再說一次,你痛快一點,要就點頭,不要就搖頭,我馬上就走。」
她都先低頭了,不惜萬里奔波來找他,他還敢擺高姿態,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見狀,關戊低沉淺笑,「有有,我說了,我要討你做老婆。」
若是以前,秋涼能接受他這種戲謔的反應,但現在,她沒有耐心,從以前到現在,對他的不確定感都爆發了,要不是他,她該自由自在,一人快樂悠閒的活著,而不是像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
「說,你愛不愛我?」秋涼抓狂的抓住他的衣服問,兩眼燃著光芒,不同以往的淡然疏遠,竟是激情狂烈,他的心緊了一下,這個才是那個最真實的她吧!
他幾乎癡迷的看著她,她氣焰高張,她驕傲的像個女王,尊貴的要臣子為她效忠,為她粉身碎骨。
「說!」清脆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迫力。
他的嘴角微勾,這就是他的秋涼,連索求愛都要得這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我投降了。」他歎氣,深情款款的凝望她,「我愛上你了。」
秋涼兩眼晶亮璀璨的恍若夜星:「真的嗎?
還懷疑?關戎恨恨的道:「若非愛慘了你,怎麼會容你一次又一次的提分手,我還死皮賴臉的裝作不知道;若非在乎你,知道你的眼裡容不下一隻細菌,我怎麼會讓自己為你守身如玉!」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只為他怒極、恨極、氣極、怨極時,咬牙切齒的模樣煞是可愛,說這些話,對他只怕是不好受。
這男人一向高傲,一向唯找獨尊,他終於說了,他還是說了。
秋涼捧起他的臉,吻像雨點般的落在他的臉上,獎勵他的誠實,獎勵他終於先低頭了。
呵∼∼她揚起嘴角,忍不住的笑意越擴越大。
關戎挫敗的瞪著她,「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眨了眨眼,看他一臉的鬱悶,她忙著收斂起笑意。
他臉色稍霽,但仍是恨聲,「我沒見過你這種女人,我狠心,你比我還狠心,我冷漠,你吏冷漠,你從不委屈自己,讓我吃足了苦頭,一定是報應,才會讓我愛上你。」
他自我嫌棄的話逗出了她的笑,她咯咯地笑了出來。
他一臉惡煞的看著她笑到在床上打滾。
「嘻嘻,你就是愛上這樣的我啊!」她一臉燦爛的笑,讓關戎不禁看傻了眼,他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天,嘀咕了幾聲,秋涼沒問,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是在問候別人的父母。
「你是我的天敵,是我的冤家,大概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關戎舉白旗投降,但心中一點也不覺得不快。
他一臉的淒慘,讓她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還敢笑。」
她仍是莞爾,專注的捧起他的臉,吻落在他的眉毛、眼睛,唇上。「我愛你,關戎,我愛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愛你的驕傲,愛你的不可一世,愛你被我氣得跳腳的樣子……」
「原本,我不想愛上你的,但你纏得我沒有辦法……」關戎的眸微瞇,她笑著又親他的臉,「好好,要維護你男性的自尊心,是我纏著你,終於讓你承認愛上我。」
他也忍不住漾出了笑,「今天饒了你,明天我們就結婚。」
這……也太快了吧!
「這一次,我綁也要把你綁去禮堂,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說是私生子。」
她歎了一聲,知道這對他已經是一大妥協了。
「我已經讓了一步,你不能佔盡全部的便宜。」
呃……好吧!
看到秋涼的默許,池大大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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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幾天後,他們在德國結婚了,在漫天飛雪中,婚禮簡單而隆重的舉行,在場的只有他的幾個朋友。
關戎堅持在牧師講一句德文之後,讓那群朋友逐句翻譯成中文意思,確認她都點頭親口應允。
「免得你以後說那是番邦文字,死不認帳。」相處那麼多年,若是還不瞭解她,那他未免也太失敗了。
這男人對她這麼患得患失,只怕真是愛慘了她,秋涼又想笑了。
她逐字研究德文的結婚證明,讓證婚人和新郎一干人在旁邊等著。
「呃……感覺……好像簽了賣身契。」秋涼嘟起嘴喃喃自語,面臨人生如此重大的一刻,心下也覺得有幾分彷徨,幾分不確定。
關戎忍著氣,一路上,她磨磨蹭蹭的,一副要上刀山、下油鍋的悲壯哀淒,他累積著火氣,見她在此時仍是猶豫不定,他就要火山爆發了。
「你過來……」他拖秋涼進一間默禱室。
帥氣的黑眸微瞇,他的耐心將要用盡了。「不要問一些有的沒有的廢話,痛快的說『我願意』三個字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拖了一個小時了。」
她和關戎要結婚了,在法律上代表是完全合法的夫妻,在上帝的面前,他們也敢發誓彼此是相愛的,聽來,具備了一切世俗認可的婚姻關係,但是……
她絞著手指,心裡仍是煩,「關戎……你覺得……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嗎?」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她,而她將心中想的事一古腦的說了出來。
「你覺得我們真的能走在一起嗎?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看我們兩個人,生來就不對盤,也不知道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湊在一起,誰曉得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
關戎握著她的手,瞅著她,似乎有點明白她的不安。「我也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走一輩子,人的一輩子很長,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她用力的點頭。
「秋涼,既然注定我們是一生糾纏的,我們不試的話,也不知道我們適不適合婚姻。你聽清楚了,我愛你,我愛你的程度遠遠超過我的想像,也超過你的想像,我也曾經試著去抗拒這種感覺,我也想過要躲避,但每躲一次之後,我對你越來越離不開,我看我們這一輩子就這麼糾纏下去吧!」
秋涼感動的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關戎,我也怕,如果以後我們發覺彼此不適合婚姻,可不可以也能好好的談分手?」
他的眼眸一黯,氣得兩手掐住了她脖子,「你這女人,還沒結婚,就已經想離婚了,我這輩子只想要結一次婚,把這個想法給我從你腦袋裡面拿掉!」
在他的力道下,秋涼幾乎窒息。「呃……好好……」
「現在馬上說『我願意』,不要再囉唆了。」
「呃……好好。」
終於在她的首肯下,婚禮順順利利的舉行了。
在雪花下,兩人手挽著手即將要面對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們一路學習,不同於同居生活,試著融入婚姻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更多的是試著分享、試著分擔。
他們十歲初識,十八歲再次相遇、相愛,又走了漫長的十年,再也沒有人相知如彼此了,未來,他們也要一起走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