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開門。
他們找到她了!
第一時間,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頭,她想起身,想躲進浴室中,或者開窗再次逃跑,但她身上只包著浴巾,她的衣服都是濕的,她買來替換的新衣,還擱在床尾。
然後,在那一秒,她知道做什麼都來不及,太慢了,所以她只能鎮定的繼續坐在床邊,緊張的瞪著那扇門。
喀噠一聲,鎖開了,房間門被人推開,走廊上的燈光,滲入室內。
當門大開,她準備面對尷尬而難看的場面,並試圖思索該如何才能脫身,但走進來的男人,只有一個。
男人頂著一頭亂髮,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手上拎著一隻眼熟的羊皮包包。
看見她的模樣,他讚歎的吹了一聲口哨,「嗨,親愛的,妳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
她嘴微張,呆看著那個傢伙嘻皮笑臉的走到她面前來。
「喔,我想妳忘了妳的包包,還有外套。」他把外套遞到她面前,但還是抓著她的包包。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愣愣的看著,她以為她在那間餐廳就甩掉他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看見進來的人是這大色狼,竟然讓她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你怎麼……?」聽到自己的聲音,她才發現她脫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吃驚的停頓了一秒,才繼續將問題問出口:「你怎麼有房間的鑰匙?」
「我告訴老闆娘,妳是我老婆,出門來度假……」看到她右膝上的毛巾時,他好奇的瞄了一眼,繼續把話說完:「我告訴她,因為今天是妳的生日,我特別請假來這裡想給你一個驚喜。」
這太誇張了。
她無法置信的瞪著他,「她這樣就給了你鑰匙?」
「當然不是,她還檢查了妳的皮夾。」他掏出手機,將桌布給她看,露出大大的笑容,道:「還看了這個。」
他手機桌布上的照片,不是別人,是她。
她閉著眼,正在睡覺,而他的腦袋就湊在她腦袋旁。
照片的取景抓得剛剛好,兩人的臉填滿了整個窗口,看起來就像是兩人躺在一起睡覺。
「你偷拍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偷拍,妳睡著了,我是正大光明的拍。」他笑著把包包放在她旁邊,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裡,理所當然的道:「否則角度怎麼可能取得這麼好。」
再一次的,她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擠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離開餐廳後,還特別租了車往回走,他不應該知道她在哪裡,她應該已經甩掉他了才對,她最後看到他的時候,這男人明明正在餐廳大啖牛排,完全沒有發現她已經不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她開車經過。
「這是商業機密。」他眼也不眨的,臉上掛著那討人厭的笑容,一邊拉來了椅子,坐在她對面,蹺起了二郎腿,整個人有一半掛在椅子上,右手撐著臉,模樣懶散的道:「好了,親愛的,現在妳知道,妳不可能跑出我的手掌心,所以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她板起臉。
她刻意的強調,沒有讓他打退堂鼓,只讓他挑起了眉。
「我倒不這麼認為。」鳳力剛瞧著她,道:「我相信我們有很多可以談的,如果妳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或許我會告訴妳,妳想知道的。」
膝上的毛巾變冷了,她發現他看見了那盆熱水,也一直在看她包起來的右膝,雖然他大概猜出了是怎麼回事,但她不想證實他的懷疑,所以她繼續坐著,沒有更換毛巾熱敷。
「我不想知道和你有關的任何事。」她冷淡的說。
「包括我如何找到妳的嗎?」他丟出一個餌食,引誘她。
她很想知道,但她沒有吞下那個誘餌,只瞪著他。
她清楚的注意到,他還是抓著她的包包,沒有想將它還給她的意思,顯然也打算等一下把這東西當作籌碼。
她不會輕易上當。
沉默,瀰漫一室。
「我在妳披肩的標籤上黏了追蹤器。」毫無預警的,他突然開了口,讓她有些錯愕。
鳳力剛歎了口氣,好笑的看著她,道:「所以現在,算我拜託妳,快點把妳膝蓋上那條毛巾換掉好嗎?看得連我的膝蓋都冷起來了。」
她微微一僵。
他挑眉,皮皮的笑著道:「或者妳需要我的幫忙?要知道,如果妳需要幫助,我真的非常、非常樂意。」
那是句威脅,雖然他保持著懶散的姿勢,不曾移動一根手指,但她清楚他確實非常、非常樂意。
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弱點,但事已至此,她聰明的不再堅持,反正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而當她身上只包著一條浴巾時,她完全不想給他任何機會靠近,沒有等他真的開始動作,她小心的打開了包在膝蓋上的毛巾。
紅腫發紫的膝蓋,裸露了出來,沒有任何的遮掩。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注視。
明明他看的只是膝蓋,她卻莫名的有種赤裸的感覺,彷彿被他看到什麼秘密,然後忽然間,她察覺到自己的膝蓋很醜。
它因為循環不良而腫脹發紅,有些地方還是紫藍色的,整整比左邊的膝蓋,腫了快一半。
「這是舊傷。」因為是舊傷,所以她才用熱敷,而不是冰敷。
他有些微訝的陳述,迴盪在室內。
她抬眼,看見笑容不知何時,從他浪蕩的俊臉上消失。
「妳什麼時候受的傷?」她沒有回答他,只彎下身,換了一條在熱水盆裡的毛巾,將它稍微擰乾,再重新覆上右膝。
當她抬起頭時,她發現他還在等答案。
她很想繼續保持沉默,這不關他的事,可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輻射而來,或許是因為他竟然為了她好,逼著她換毛巾,也或許是因為他竟然看起來像真的很關心,等她發現時,她已經張嘴告訴了他答案。
「大概三歲吧。」這個答案太過簡單,沒有辦法滿足他,鳳力剛再問:「怎麼回事?」
「我摔了一跤,傷到了膝蓋,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他抿著唇,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妳沒去看過醫生嗎?」這句是個廢話,話才出口,他就認知到這個事實,她自己就是個醫生,還有著醫學博士的頭銜,如果有解決的辦法,她大概早就去做了。
這問題,讓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但為了某種原因,似乎沒有惹惱她,因為這女人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看過了,最好就只能這樣,它本來已經好很多,只要不做劇烈運動,我幾乎感覺不到有什麼差異。」
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的起伏,就是在陳述一件事。
「這一路上,妳的腿一直在痛?」他擰起了眉,忍不住再問。
幾不可見的,她又是一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低下頭繼續將外層的毛巾包好。
她的默認,讓他低聲爆出一句髒話。
「Shit!」
她愣了一下,抬眼卻看見眼前這男人在笑,他笑看著她,道:「妳真是他媽的了不起耶!」
那應該是句稱讚,但他雖然看起來在笑,可黑色的瞳眸,卻閃著惱火的光芒,讓她分不清那是稱讚還是嘲諷,雖然智商很高,可是因為跳級的關係,她和人相處一直有某種程度的問題,她向來不善和人相處。
在那一秒,她發現他表面上雖然在笑,但實際上卻似乎非常火大,她不知道怎麼響應才是對的,所以她繼續保持沉默。
毫無預警的,他突然放下了蹺著的腳,站了起來,她悚然一驚,以為他想對她做什麼。
豈料,他卻只是走到桌邊,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後把始終抓在他手中的包包還給了她。
她仰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嘴角仍噙著笑,她完全搞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他以為施恩給她,就能放鬆她的戒心?
遲疑了兩秒,她接過包包,但她沒有打開它。
「把妳的止痛藥吃了。」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開口催促。
「我不需要吃藥。」她冷著臉說。
「妳當然需要,妳也需要睡覺。」他毫不客氣的笑著說:「妳只是不信任我。」
她確實不信任他,她才不會再次在他面前放鬆戒心,昏睡過去,任他為所欲為,天知道這次他會做出什麼事。
「我為什麼要信任你?」
「欸,因為我是個好人啊。」他半點也不遲疑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再次陷入愕然。
「當然,我自己這麼說是沒用的,我也知道一時半刻妳也不會相信,妳幾天沒睡好了,腦袋一定不清楚,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呢,現在妳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妳自己把止痛藥吞下,好好睡上一覺;另一個,就是由我為妳服務。」
在那一秒,她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厚顏無恥、嘻皮笑臉的說出這種似是而非的威脅言論。
而且是她的錯覺嗎?她竟然覺得他最後一句另有含意,說得好……曖昧?
不到一秒,她就確定他不是說說而已,因為他傾身上前,打開了她的包包,翻出了止痛藥,遞給她。
「咯,妳要自己來,還是要我幫忙?」他笑著問。
她戒備的看著他,反問:「你真的以為,在這種狀態之下,我可以睡得著?」
「當然,妳累了,需要休息,而且床就在那裡。」他一副經驗老道的模樣,說:「吃了藥之後,妳不用幾分鐘就會睡著。」
她瞪著他,那個男人卻只是搖了搖那排止痛藥。
他會親自把藥塞進她嘴裡,她知道。
僵持了三秒後,她伸出手接過那排藥。
在他的監視下,她和著開水,吞下了一顆止痛藥。
「很好。」他滿意的將雙手交抱在胸前,點頭稱讚她,然後說:「現在把嘴巴張開,好讓我確定妳真的有把藥吞下去。」
她怒瞪著他,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把嘴張開了。
下一秒,他大笑出聲。
「我是開玩笑的,天啊,妳真是可愛!哈哈哈哈……」
什……什麼?!
她呆住,驀然紅了臉,迅速把嘴閉上。
該死,這男人怎麼這麼……可惡!
他笑彎了腰,討人厭的笑聲,陣陣迴盪在室內,每一聲都讓她想抬腳踹他,但他已經笑著蹲下身,把地上的水盆端了起來,朝浴室走去。
她又羞又氣,卻見他突然將腦袋從浴室門口探了出來,笑著說:「對了,親愛的,如果妳以為我會對熟睡又受了傷的女人做出什麼不軌的事,那就太瞧不起我了,我比較喜歡有反應,而且清醒的女人。」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噢,當然,還要心甘情願。」他朝她眨了眨眼,開心的補充:「如果妳有需要,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她不該回話,但那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除非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