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秘書習慣性地敲敲厚重的門板,詢問地出聲。
「什麼事?」沒有抬頭,湛昊埋頭在堆積得可以媲美小山丘的文件堆裡,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
「總裁,保潔部的錢叔說在打掃電梯的時候,揀到了一張似乎是您的照片。」
似乎是他的照片?什麼意思?
抬頭,深邃的深藍色眼眸閃著不解。
「什麼照片?」他直起背,把自己靠在舒適的靠背上。該死的,背似乎像斷了一樣的酸。他皺眉。
「這個。」秘書走上前,把拿在手上的照片平放在桌面上。
照片上是一個笑得很甜蜜的女孩子和一個臉部表情顯然僵硬的男孩。男孩的輪廓依稀可見現在的總裁的樣子,照片的背後赫然寫著「關恩喬與童昊,關家老宅合影」,所以,負責打掃衛生的錢叔才會把這張照片上交。
湛昊的視線掃落在照片上,觸及那個笑得甜蜜的女孩子後,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
是她,真的是她。
他發誓,照片上的女孩絕對就是他找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杳無音訊的喬喬。
「是在哪裡揀到的?」忽地一下站起來,椅子似乎沒有習慣這樣突然的動作,發出巨大的噪音後掀翻在地。湛昊雙手支撐在桌面上,急急地問。
秘書顯然是被嚇到了。她不知所措地咬著嘴唇。
這個是總裁嗎?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總裁?
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總裁。在所有員工的印象裡,總裁總是一臉和煦的笑容,即使部下犯了很大的錯誤,他也依然波瀾不驚地揚著幾乎不變的笑容,只是在隔天,這個犯了錯誤的部下,就會永遠從湛氏消失。
可是,眼前這個激動的男人,是總裁嗎?
「照片是在哪裡揀到的?」略微上揚的語調成功地喚回了神遊太虛的秘書。
感受到話語裡從未有過的濃烈的怒意,她驚恐地回答:「在、在電梯裡。」
電梯?
熟悉的場景,電影回放般地在腦海裡放出。
今天在電梯裡遇到的女孩,難道就是……
可是,席心顏又是怎麼回事?
湛昊抿抿薄唇,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他抬起頭,對著為自己的失常而驚慌失措的秘書謙然一笑,「我要為公司所有部門送外賣的所有小妹的名單和詳細資料。」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夜晚的寂靜。
「喂,您好。」睡意朦朧的關恩喬閉著眼睛摸到床頭櫃上的電話,拿到耳邊。
「請問,是關小姐嗎?」
「啊……嗯,是的。」
「我們是聖菲娜醫院。於媛的病已經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轉,我們是特意打電話來通知你,於媛已經可以出院回家裡自行療養了。不過,最好是到空氣比較新鮮的地方去,這裡的空氣顯然不適合病人療養。」護士溫柔的嗓音在午夜時分給關恩喬帶來了天大的喜訊。
「真的?於姨可以出院了?」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她聲音尖銳地問。她的於姨可以出院了,這意味著她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當然也意味著她不必再為了那筆昂貴的醫藥費大傷腦筋了。天吶,這真的是她今年接到的最好的電話了。
「是的,你明天就可以來接於媛了。」電話那頭的護士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喜悅,聲音越是輕柔,甚至也帶著些微的笑意。「謝謝您,真的太謝謝了。」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可以說什麼。
「不客氣,那,再見哦。」
「嗯,再見。」
掛斷電話以後,關恩喬還沉浸在無盡的喜悅中。
於姨要出院了,醫生說她可以出院了。接下來,就是好好地療養。
剛才電話裡溫柔的護士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台北的空氣不適合養病,那要到哪裡去呢?
高雄?印象中溫馨的老宅躍入腦海。那是屬於她的最美麗的回憶,有爸爸有媽媽,還有,昊哥哥……
嗯,就是高雄,那裡絕對是養病最好的去處。
只是,那裡已經不是她們的家了,她可以去住嗎?
不管了,先去了再說,大不了就在老宅附近租個房子住一下。只要每天都可以看到老宅,其實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說不定老宅還沒有人住,那就更好了,她們可以偷偷摸摸地住進去,神不知,鬼不覺。
就這樣,在興奮的情緒中,關恩喬迎來了早晨的第一縷陽光。
然後,她迫不及待地刷牙洗臉,胡亂地套好衣服,就出發到醫院接於媛出院。
接到於媛後,又立刻打包本來就不多的行李,立刻動身,去高雄。
憑著湛氏的財力,關於那天在電梯裡遇到的送外賣的小妹的所有資料都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裡,彙編在幾張白紙上,握在了他的手裡。
關恩喬,她果然叫關恩喬!
視線落在紙上姓名一欄,「關恩喬」三個字赫然在上。
是巧合嗎?
報告上寫,關恩喬本出身富裕家庭,後因為父親跳樓,母親心臟病去世,被開農場的表姨於媛收養。十五年後的今天,於媛因為農場經營不善,面臨著倒閉的危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心臟病發進了醫院。為了支付龐大的醫藥費,沒有高學歷的她才到外賣店打工。
報告的前半部分很符合關恩喬小時候的情況。可是,如果她就是關恩喬的話,那對席心顏莫名熟悉的感覺要怎麼解釋?
「難道我自始至終所做的,所感覺的,都是錯誤的嗎?難道這些都真的只是巧合嗎?」苦惱地歎了口氣,湛昊煩躁地把手上的報告紙扔在桌上。烏黑的髮絲凌亂地耷拉在眼睛前面,整個人絲毫沒有平時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個人照上的英挺。
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事情,還是問本人比較清楚。
於是,他按下了內線電話。
「把席心顏小姐叫到我的辦公室來。」
「可是總裁,席小姐明天要搭飛機到維也納去,現在大概在家裡整理東西。」
機場?
維也納?
這是怎麼一回事?
錯愕地放下手中的電話,湛昊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詭異的深藍。
關恩喬,讓他牽腸掛肚了十幾年的關恩喬,為什麼在一瞬間變得如此神秘。
循著資料上給的地址,湛昊找到了那個同樣叫做關恩喬的女孩的家。
不過,他似乎晚來了一步。
空置的房屋裡沒有一絲燈火,人已經走了。
今天打電話到她曾經工作過的外賣公司,得到的答案是她已經辭職了。
看著人去樓空的屋子,湛昊理不清自己的情緒,紛亂的幾乎可以另人窒息的情緒。
是她嗎?喬喬?
可是,席心顏又是誰?
眼角的餘光掃視到門邊角落裡有一個閃光物,他走了過去。
是一個御守。
是她的東西嗎?
彎腰,湛昊揀起地上的御守,腦海中忽然浮現小小的關恩喬,抱著關伯伯買給她的洋娃娃微笑著向他跑來的畫面。
默默地把御守放進自己的西裝口袋裡,他黯然地離開了這個不能給他任何答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