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要去意大利。」一腳踏進父親辦公室,寧揚未及卸下滿臉奔波之色,便道出自己此次紐約之行的目的。
完全沒料到兒子來他這兒就是為了這點小事,寧展風輕鬆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有向我交待行蹤的習慣了?」半開玩笑的語氣,「公司那邊安排好了沒有、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我是來向你辭職的,請你重新安排風凌的總裁人選。」
這次寧展風真的愕然了,但顯見寧揚那明顯壓抑著起伏的胸膛,他的心情也如滑雪板一樣,唆地從高處落下。難道揚揚還未能走出那片陷入絕地的情感陰影?或是他根本就是從不曾真正走出過?
「我找到他了,在意大利的一個邊境小城裡。離開盛樂後他一直在那裡。」儘管用力壓抑,聲音裡還是透著絲絲倔強的顫抖。
「你要去那裡陪他嗎?」
寧揚並沒有立即回答,身體側著深深地吸氣。
「他做了手術,聽說還差點……他在那裡沒一個親人,朋友也沒有,身體不好,還每日做那種體力活……」寧揚很不自然地皺著眉。
那種強抑的痛楚之色讓寧展風沉默了足有一分鐘。
「可我們風揚並沒在意大利那邊設下屬公司。」
寧揚垂著眼睛:「爸,恕我不孝……恐怕我今後無法幫你打理風揚了。」
寧展風呆了呆,瞬既歎道:「這不是重點,還有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可以幫著,唉∼只是……風凌在你手下剛變得有起色,風揚的一些老臣子也對你拭目以待,寄望頗高,董事會也有很多人看著,他們的印象對你講來接管風揚順利與否,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如果你現在突然辭去風凌總裁,之前那些就等於前功盡棄了。」
寧揚聽了一笑:「爸,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看不開了。我之前在風凌所作出的努力還是在那兒,誰接手又有什麼重要。」
寧展風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好吧,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了。」
他猶記,婚禮那日,自己這個平日裡手段果敢神情穩重的兒子,是怎樣在賓客如雲的婚宴上,默無一言地打開一扇一扇的門,從一樓大廳到客房,再到樓上、樓下……
看著那樣一言不發彷彿頃刻喪失了說話能力的兒子,這一生不知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的寧展風,竟然開始感到有些懼意,他怕兒子就這樣一蹶不振,從此消沉。
「爸,他還是走了。」記得最後停下搜尋的兒子平靜如是地對他說,神情平淡。若真平淡倒好,只怕那平淡卻是深深絕望下繁衍出來的麻木的假象,№心的死寂。
「我去封鎖媒體。」兒子那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風揚大小姐的婚宴上,沒有新郎,據說新郎帶著一個男人跑了。到場的賓客都知道,卻不會說。到場的記者也知道,卻不敢說——這消息雖然會刷爆他們的印刷廠,但恐怕第二天他們報社就要被人連窩端了。
回想起那騷亂的一幕,寧展風深深地歎息起來,他一生仕途商途順暢之極,為何兩個兒女卻偏偏這般冤孽?
寧揚見父親不說話,便說道:「爸,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揚揚。」
寧揚回過身來。
「你到那邊後有什麼具體打算?」
寧揚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找個普通的工作,好好看著他,照顧他。」
「你會帶他回來嗎?」
「……不知道,若他願意,我便帶他回來。」
寧展風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揚揚,作為父親,我要提醒你,他雖然離開了盛樂,但那並不代表他愛你,且他沒有回來,這說明他想開始新的生活,你要考慮清楚。」
寧揚走過來,抱了寧展風一下,揚起頭一臉的笑容:「放心,爸,我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就好。雖然從小我便教你,想要的東西需要努力爭取,但你也須知,凡事不能太過強求,你看你姐姐現在……」
「爸,我和姐不同,她好勝心太強,強到連愛情也成了她爭勝的一部分。她愛盛樂,可是盛樂不愛她,所以她選擇恨他,寧可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也要綁住盛樂。」寧揚頓了頓,「對了,爸,姐最近情況怎樣?」
「情緒還算穩定,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亂來的,而且我已經給周韜那邊下了嚴令,凡大小姐吩咐的任何有關意大利那邊的事情一概置之不理,她沒有可能傷害他們。」
寧揚鬆了口氣:「謝謝爸。」
***
意大利某邊境小城
寧揚在空曠的施工地不引人注意的一角站著,幾近貪婪地把視線鎖定在工地上那瘦弱倔強的身影上。雖然每多看一秒,心就痛上一分,奈何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彷彿本能般追逐著那抹身影。
而當那陳舊不堪毫無安全感可言的居民區在眼前呈現時,寧揚覺得自己那痛得快要麻痺的心又被激活,陣陣隱痛。
他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裡。
這一帶屬於廢棄的舊式居民區,本少人住,寧揚只稍微和物主協商了一下便很快地入住其中。
對面四樓就是他的房間。夜靜了,對面亮起了白枳燈昏黃的燈光。寧揚拉下窗簾,關了燈,然後站在窗口看著偶爾映上窗簾的人影。
次日清晨,他忐忑不安地把那株樹搬到陽台曬太陽。既希望對面的人能知道他來了,他就在他身邊,又不願自己的出現攪亂了他的全新生活。
「走了……」寧揚看著對面陽台的他只朝那盆栽樹望了一眼,便又走了。
「果真不記得了……」寧揚放下窗簾一角歎息。轉念又想,這樣也好,他仍舊可以在自己的注視裡不受干擾地生活。
「你的主人不記得你了呢。」寧揚揉捏著那綠油油的葉片喃喃自語。
第四天裡,寧揚改了履歷表,在這個僻遠小城的市中心找了份普通的職員工作。
每天準時上下班,看著對面忙碌的身影,然後安心地躺下。和他住同樣的地方,過同樣的生活,即便不能接近,他也能感到安心滿足。
一日早上起來,正要像往常那樣把樹搬去樓頂,卻驚訝地發現,室內掉了一圈葉子,他有些激動,湊近一處一處地細細找尋,果然在枝與枝的交接蔭蔽處找到了一個不易發覺的突起部分。頓時便欣喜若狂地撥通了德國搞生物遺傳研製的朋友的電話,詢問要如何照顧及一些注意事項。
「希,它開花了,你看它漂亮嗎?」陽光下,寧揚望著對面的頂樓的人,微笑著。無論如何,他想讓希看到這樹的花開。即使希忘了,也沒關係。即使他對自己說「請你不要來打擾我」,他依舊想和他一起看這花開的一幕。
對面的人深深看了他一會兒,而後說道:「隔遠了,我看不清……你把它搬過來吧。」
寧揚呆住,然後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被喜悅充斥。
來到四樓,門已開著。站在門口深呼吸一下。
「希。」寧揚輕聲喚著。只是能這樣真實地叫著他的名字,心內便是如水波一蕩,萬難平靜。
人從臥室而出,淺笑道:「這麼快,我還在整理內務呢。」
寧揚癡癡地望著近前的人,這眉、這眼、這唇,自己有多少個日夜沒這般靠近他了?他不想數清。
「怎麼,不認得我了?」司希穿著件鬆鬆薄薄的T恤,看著他笑。
「希……你瘦了好多。」只一句話他便如刺在喉。
「嗯,是嗎?不過我還是覺得精神很好啊。」
司希淡淡地說了句,走到那株光禿禿的樹旁蹲下,對著那兩朵怒放的花不發一語。片刻之後歎聲忽起:「我原以為它死了的……可那天它居然出現在我眼前,我覺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個奇跡般。」
頭轉過來。被那清澈的目光一照,寧揚不由自主地靠近。
「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司希笑著問。
寧揚感覺自己對那笑容著了魔,嘴裡不知說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已經像夢裡無數次那樣,將自己愛到心痛,想到心痛的人摟在了懷中。
可甫一觸到那溫熱的身軀,他神智猛醒,有些慌亂地將自己環緊纖背的手撤開,心中很是懊惱,為什麼自己總要失控做出這些讓他不快的事!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氣氛有些輕微的尷尬。
「寧揚,你要不要喝茶?上次難得買到正宗毛尖,味道很正。」
司希打破這種微妙的氣氛。
「好。」
司希進廚房沏了兩杯毛尖端來桌上,果然香味四散。寧揚緩緩地品著,杯中的茶變淺、變淺,終至一滴不剩。
該走了……
「希……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明明想摟他,想抱他,想把他摟在懷裡用盡全力的吻他,想要他,想得全身細胞都在發抖,可嘴裡說出的卻是這麼一句。
司希低著頭不知想什麼,入了神,彷彿沒聽到他在告辭。
寧揚又看了他幾眼,然後無聲無息地朝門口走去。
「寧揚。」
正要開門的手微抖了一下。
司希抬起頭來,用那種清澈不見一絲雜質的眼神看著他。
寧揚腦中盤踞多時的意志便被這幽深的目光擊成了無數截。從門口奔過來,彎腰狠狠地將坐在椅上的人緊箍懷中。
「希,讓我留下來,讓我留下來……」一遍又一遍地只知這樣重複著。
有一雙手悄悄圍了上來,寧揚霍地睜大眼,感受著那緩緩靠向他肩頭的溫暖。他不是在做夢,心中一遍遍強調,只因,即使夢中,希也不曾如此對他。
希,回抱了他。
「希……」聲音無意識地顫抖,嗓音也變得暗啞,「讓我吻吻你好嗎?」
清澈的眼神消失在緩閉的眼瞼之下,這是一種無言的邀請。
寧揚一把將椅上的人抱起放在膝上,如待珍寶般將那抹誘惑噙在嘴中,輕憐淺愛,舌尖交纏,細細吻了許久。放開來時,兩人都已一臉潮紅。寧揚把人抱進臥室,輕放在床上,由眉到眼由眼到鼻,貪婪地吮吸著身下人口中的茶香,體會著和他口舌交纏的快樂,身體開始難耐地在那具細膩的身軀上扭動擠壓。
心中的愛戀難以舒解,於是輕柔而又急切地將衣物從那纖瘦的軀體上褪去。每多觸一分那裸露的肌膚,就讓寧揚身體裡的火焰高漲一分。
膜拜似地又幾近狂熱地在那漂亮的身體上摩娑、親吻,發出令人耳紅心跳的喘息。
司希閉著眼,任身上的男人肆意地撫摸吮吻,終是受不了身體的刺激上開始輕輕地呻吟出聲。
這種致命的誘惑徹底擊跨了寧揚岌岌可危的意志力。輕柔的愛吻頓作狂風暴雨。
司希略皺著眉承受著太過瘋狂的激情。明明很痛,可被這個男人這樣愛著,心裡卻又有一縷難以付諸言辭的安全與溫暖。
「希……我愛你……我愛你……」寧揚無法控制自己內心壓抑太久的情感,更控制不了將身下人狠狠佔有的慾望,漸漸地連神智也開始迷亂起來,只是憑本能地在那緊炙的身體裡不斷地索取……
***
睜開眼,身邊的人依舊睡得很熟。寧揚心疼地吻那緊閉的眼簾,抱住自己愛逾生命的人。
司希疲憊的睡顏讓寧揚意識到自己剛才還是失控了,手愛憐地撫上那光潔的額頭。
希瘦了,皮膚比起以前也變得微黑,可是卻多添了種成熟的氣息。手指在臉頰滑動,好似風輕拂過水波面上的細紋,而乾爽的吻便是甘願沉迷在那水波中的一株隨波蕩漾的水草。
希,我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吃苦了。
輕手輕腳地下床,寧揚到廚房的舊冰櫃裡找菜,除了幾個麵包,就剩一些速食食品,轉身時,還看到了垃圾桶裡的方便面袋。痛又劃過心臟的脆弱部分。成天就吃這些東西,他那脆弱的胃怎麼受得了!
到最近的菜市場買了大籃菜,進門時,熟睡的人仍未醒過。寧揚開始輕手輕腳地在廚房裡忙活。發現沒有微波爐,便先煮了飯,菜準備好了等希醒了再做。
寧揚閒著無事,又回到臥室,撲在床邊雙手撐住看著睡得香甜的人。喜悅充斥著他的靈府,他不知該如何表達,只知道,如今,笑竟已成了表達喜悅最貧乏的方式。
「希,我現在終於能一伸手就觸摸到躺在我身旁的你了。」
抱住身邊人,寧揚又和衣睡下。再次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寧揚一驚慌忙起身,未及出聲便已聞見菜香。來到廚房,正在做菜的司希一眼瞟到他:「醒了?我想菜做完,你大概也該醒了。」
「希,我來做。」寧揚去拿他手中炒菜的鏟,司希手一讓,他手落了空。
再看時,司希似笑非笑:「你自認為廚藝比得上我嗎?」一盤香味四溢的清蒸鯽魚盛到盤裡。「端到桌上去。」
吃飯時,寧揚替對面的人夾菜,輕聲地抱怨。
「希,你怎能每天吃那張速食食品方便麵,不易消化又沒營養,明知自己的胃不好……」
司希嚥了口飯,輕鬆地笑道:「有時趕時間,便吃得草率了些,其實平時我都有很好地照顧自己的胃的……對了,你買那麼多菜放冰箱做什麼我一個人可吃不完啊。」
我是買的兩個人的菜,只要你願意,我每天替你做飯熬湯,不讓你這樣虐待自己。
「希,你看看你自己都瘦了多少!」
「是嗎?嗯,好像還黑了點,」司希吃完碗裡的飯,放下筷子,語氣平常地說著,「男人出來討生活就是這樣,總有些累的。」
寧揚「啪」地把碗筷放下,起身將司希摟住,怒氣想將他狠狠地搓揉。
「我知道,你想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想過和以往全無牽絆的新生活,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怎樣我很清楚,再說,這種粗糙的生活也適合我。」
「完全不適合!」寧揚樓緊椅上的人,壓抑地低吼。「希,這樣的你讓我看到就心痛你知不知道!」
司希微微掙脫寧揚的懷抱,望著他的眼睛:「寧揚,你放心,除了胃,我身體的其他部分都很好。我也不是在自虐,現在這種生活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體驗。」
「就算你不在乎我的感受,也請你注意自己的身體……希,辭掉工地那份工……」寧揚用頭摩擦著司希的頸,「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司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可要退工……也要待到這個月尾才行,因為工地那邊最近緊缺人手,一時半會兒也請不到人,我不想讓工頭為難他幫了我很多。」
「我去。」寧揚說。
司希一呆,復又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工地一時片刻難於找人嗎?你辭了我去。」
「不行。」司希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有什麼不行。我沒病沒痛,身體壯得像頭牛,為什麼去不得!」
寧揚緊抿嘴角,薄薄的唇形拉出一條優美的弧線。那種明是賭氣卻偏又顯得冷酷堅硬的表情讓司希看得笑了。
寧揚一秒也不肯放鬆地看著,彷彿渴望許久的珍寶突然出現。
「希,你剛剛對我笑了。」寧揚低語喃喃。
「我一直在笑啊。」司希淡淡的語氣裡有著不解。
「不同。你第一次對我露出這樣的笑,就像射進你心裡的陽光又反射回我的眼中,讓我清清楚楚地覺得你那一刻是愉快的……和你好接近。」
寧揚緩緩伸出手,讓兩人緊貼在一起,手輕撫著那背脊的曲線。
「希……討厭我嗎?」
「……」司希將下頜擱在他肩上。
「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嗎?」
「……我可請不起你。」司希說話間,那張合的下頜在寧揚的肩頭來回挪動,造成一種尖銳又酥麻的摩擦感。
寧揚難耐酥麻地咯咯笑起來。
「那我請你。我請你讓我照顧你。」
笑意未淡,目光再顯出一種彷彿另全世界也難以置疑的執著與認真。
臨近夏日的陽光將寧揚身上的汗滴蒸烤成一層薄薄鹹鹹的粘稠物體,讓身體緊繃又難受。
古時人工曬鹽大概與此同理了。寧揚便用毛巾擦著身上的粘稠邊想。堅決讓希辭了工地這裡,把餐館那邊轉成了全職,這樣晚上希便能好好休息了。而他自己辭了那公司職務,然後來了這裡。
工地放工沒有固定時間。當天任務完成便可收工。寧揚總是盡量提前做完,早早回家把飯煮好菜洗淨,然後等希回來再做。
他早讓私人醫生把希當日的手術報告和身體狀況表作仔細研究,制了份營養結構配置表傳了過來。
他欣喜地發現,這些天,希的氣色好了很多,而且他撫摩那削瘦的雙肩時感覺沒那麼硌手了。寧揚愉快地哼著小曲在廚房裡轉悠忙活。
「六點了,希怎麼還沒回來?」寧揚看了眼客廳的時鐘。以往這時希該回了。
撥通手機,鈴聲正常地叫了一遍,沒人接。寧揚接著按重撥,剛響兩聲邊被掐斷。
寧揚拿上鑰匙便奔出門,心在狂跳,希,我的希,千萬不要出事。奔出半條街了,寧揚突然想到什麼,臉色煞白。姐,要是你敢傷害希一絲毛髮,你不顧姐弟情意,我也無須再顧了。
寧揚壓住心中的恐懼,強行冷靜自己的神經。這時雖還亮,但由於天色陰沉彷彿暴雨將至,所以路上行人已不多了。挑一些僻靜的巷子沿路找尋,那毫無人聲的死寂有如強效催化劑般助長了他心中的恐懼瘋狂地滋長。
就在冷靜快要被懼意侵蝕乾淨時,寧揚聽到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意大利語他聽不懂。彷彿是在爭吵什麼。循聲來到一條極蔭蔽污穢的巷子口,眼光一觸到那被壓在地上的人,他血液彷彿要頃刻化作岩漿迸射而出。
他的希被兩個意大利人按在地上,嘴中塞了塊破布,另兩個站著,四個人似乎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遠處還有一人躺在地上。
寧揚旋風般衝至跟前,左臂一勾,右手抓過一人腦袋往牆上猛撞,也不管人是死是活,推了開去,右腿急掃另一人下盤的同時,雙手甩開了那壓制著司希還未及起身的兩個意大利流氓。兩具結實的身體倒了開去,又迅速翻起,朝寧揚撲了過來。
寧揚紅著眼,宛若一隻因被窺覷了唯一寶物而狂怒的獅子,那纏鬥的三人眼中漸漸露出怯意,司希人已從地上爬起,腳步有些晃蕩地靠牆站著。
寧揚見了,心內著急:「希,你沒事吧?唔!」分神間已中了對方一拳。
司希急忙道:「我沒事。」
「到巷子外等我一會兒。」話音一落,一聲慘叫,寧揚一腳下去,那結實的身軀滾了幾米遠。餘下的兩人見情勢不對,瞧見同伴的慘樣,便想開溜。
寧揚陰惻惻地說道:「想開溜?恐怕你們連打電話回家買棺材的機會都沒有。」
那兩人被寧揚堵住,兩人一發狠,各從腰間扯下把短而亮的小水果刀,嘴中用意大利語謾罵著再度朝寧揚撲過來。
寧揚嗤笑一聲。側身避過刀鋒,手靈巧快速地向前一搭,捉住那其中一隻捉刀的手腕,用力一錯,刀便掉落在了兩米開外,而人同時也被摔到牆角暈了過去。
寧揚轉身,不禁吸了口涼氣。
那個意大利混蛋竟……
「你找死!」一聲慘呼夾著司希的驚呼聲裡,小巷口的這場惡戰才算落下幃幕。
司希慘白的臉上有些血跡,不是他的。寧揚左手手臂劃了條兩三寸來長的口子。
「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被刀鋒劃了條口。」他剛才見那混蛋朝希撲去,心中驚惶亂了方寸,一時不慎被刀鋒劃傷。
「我幫你先用衣服包一下,免得血流得太多。」
「希,你知道那些渣子是什麼人嗎?」
「大概是附近的一些混混,前幾天在餐館見了我便時不時來騷擾……今天不小心被他們覷著空子,我乘他們大意,先放倒了一個,後來四個人便一擁而上。」司希雙手扯著衣襟寧揚手臂打了個大大的結,聲音裡有些不易察覺的抖動。「你來時,他們大概正討論著要如何處置我,或是爭論誰先上……」
「我不許你這樣說,不許!」寧揚吼著吻住那還在張合的嘴。
而他懷中的身體在漸漸下滑。
寧揚察覺到異樣,霍然放開,驚恐地看著懷中的人臉白若紙。
「希,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剛才傷到哪裡了?」
「沒……有……先前他們恨我弄傷了他們同伴,便踹了我幾腳……胃……胃部……有些痛……」
「希、希……你不要嚇我!」
意大利邊境小城的無人街頭,寧揚抱著驟然而倒的人發足狂奔……
***
一年後
中國某城
一棟臨山滂水而建的高級別墅內,響著清脆的風鈴聲。一身著白色休閒服的帥氣英俊男人正拿著一隻香煙頭逗弄著床上的人。
鼻尖不停地被外物侵擾,纏睡在床上的人下意識地用手拍了拍鼻尖,男人笑著收手,片刻又伸出手來逗弄。床上的人被反覆如是的叨擾,不甘願地睜開眼,露出一雙由於睡眠充足而斂著水意的眼睛,酣睡之意仍是不醒。
男人見自己方法終於湊效,低下頭一記深吻。
「小懶貓,想睡到什麼時候啊,不記得我們今天要去拜佛去的嗎?遲了,菩薩可是會生氣的喲。」
床上的人笑了笑:「不會的,菩薩一向對我很仁慈的。」若不仁慈,昨年那次胃大出血,早已要了他的命。
「笨蛋,所以我們才要去拜啊。」
城西北的福音寺,以平安大佛最為有名。每天都有各地遊客前來瞻仰朝拜,以求福澤永駐,一生平安。
而此時,那尊大佛的蒲團前也跪著兩個男人,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
末了,一人問道:「希,你剛剛許了什麼願?」
「你先說。」
「我希望佛能保佑我的希一生平安。」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
「我希望佛能保佑讓我的希早點愛上我。」先前的男人緩慢而虔誠地說。
另一男人聽了低低地笑了幾聲。
先前的男人不解:「希,你笑什麼?」
「我笑,名震世人的商業驕子居然也有失招的時候。」
「我哪裡失招?」
「寧總裁,你別忘了這可是保平安的佛啊。」
男人一笑:「那又有什麼關係,心誠則靈。」
後面那身材纖細的男人突然問:「你求佛為什麼不求我?」
男人眼光閃亮:「求你有用嗎?」
清澈的眼神向男人眨動,仿若能帶走他的一切靈魂。
「當然,我可以幫你向佛祈求他能早一點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