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那時候還沒有名字,家裡人都管她叫小三。舅舅收養她之後,才給她取了現在的名字。他說她既然出生在春天,必然是桃李芳菲的季節。而芳菲也寓意著生機勃勃,希望她能像她的名字一樣,健康成長。
芳菲自小到大,對自己的父母已經沒有絲毫印象。如果不是舅舅把她的身世告訴她,她壓根以為自己就是舅舅和舅媽親生的孩子。
當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對她來說也沒有影響。鄉下的父母現在是怎麼一個情況她並不瞭解,也不想瞭解,在她心裡,舅舅和舅媽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這麼多年過去,舅舅也由當年政府機關裡的一名普通公務員坐到了今天市土地資源廳廳長的位子。眼見他快到退休年紀了,家裡來往的人倒是越發多了。私底下,她曾聽舅媽勸過舅舅,說都這把年紀了,就安心等著退休吧,何必再管那些操心事?
舅舅在芳菲的心裡面,一直都是一個高大正直的形象,她覺得他不肯休息下來,也只是因為熱愛他忙碌了大半輩子的工作。
芳菲現在自己一個人住,但每個休息天總會抽出一天時間回去一趟。表哥出國留學已有幾年,這幾年裡,兩位老人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舅媽偶爾想起孩子,還會偷偷抹眼淚。芳菲看在眼裡,心裡難受,表面上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只是提醒自己要堅持經常回去看望他們,陪他們聊聊天吃個飯也是好的。
和往常一樣,她回到家,放下東西就鑽進廚房裡幫忙。
舅媽見她一身的乾淨衣服,就笑著阻攔道:「你難得才回來一趟,去客廳裡陪你舅舅聊天,這裡用不著你。」
芳菲自然要耍賴,搭上舅媽的脖子道:「舅媽,你再這麼慣著我,回頭我嫁了人卻因為不會做家務被休掉,你可要負責。」
舅媽笑嗔一句:「誰敢?再說我們家的姑娘,優秀到打著燈籠都找不著,誰娶到你還不要當成寶一樣捧在手心裡啊?」
果然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愛,這種大言不慚的話也只有舅媽敢說。
芳菲的舅舅陶慶是個面目和善,看起來脾氣很好的人。他在客廳裡坐著,聽到廚房這邊這麼熱鬧,也忍不住湊了過來。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裡面一大一小親近地歪在一起,心裡便是止不住的一陣笑意。
這麼多年,這個家裡從來沒有人當芳菲是外人,完全看作了是自家人。
他看著芳菲的笑臉,自己也忍不住微笑。不過他又想起一件事來,於是對她招招手道:「讓你舅媽忙去吧,反正也沒多少事。你過來,我想跟你聊聊。」
芳菲見他面露認真之色,知道是有事要談,於是跟舅媽擠了擠眼睛,然後跟著走向客廳去。
陶慶在對面坐著,幫芳菲倒了杯茶。上了年紀的人喜歡擺弄個茶壺,偶爾沒事的時候他都會泡一壺好茶,一個人慢慢地品。
芳菲接過來喝了一口,一邊隨口問道:「舅舅,你有什麼事嗎?搞得這麼嚴肅的樣子。」
陶慶跟她情同父女,有話自然也就會直說。他問:「你最近是不是跟華信置業的項華南走得很近?」
芳菲愣了一下,隨即道:「您怎麼會這麼問?不過我跟他只能算是認識,點頭之交而已,談不上什麼交情。」
陶慶卻沒有因為她這話而鬆了口氣,繼續道:「可是,對方好像對你有意思。」
之前一場宴會,那個項華南也列席其中。他主動上前來問候,說跟他的侄女韓芳菲小姐很熟。如果只是單純的套交情倒也好辦了,最主要的,他說了一件事,他說他對韓小姐一見傾心,有心追求。
陶慶當時不動聲色,心裡卻暗暗打起了鼓。外人都知道韓芳菲的名字,但知道她是他侄女這層關係的人卻是相當少。那個項華南顯然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不是真的有意思,想必也不會把這些關係都查得如此清楚。
原本小輩的感情問題,他不會去插手什麼。但因為對方身份敏感,所以他無法不提起一些防備的心思。
芳菲皺了下眉,說道:「其實我不否認,我對他有好感。」跟舅舅之間,她從來都沒有什麼隱瞞,停頓了一下,繼續又道:「可是他不適合我,這一點我自己心裡有數。」
陶慶忍不住問她:「為什麼你覺得他不適合你?」
芳菲想了想,中肯地說:「他性格太外向,而我正相反。我自覺跟不上他的腳步,所以不會對他抱有什麼奢望。」
雖然這段時間裡,她偶爾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在醫院裡,他神色蒼白卻笑容溫暖的樣子。
陶慶看著她,憑著長輩的那份經驗和直覺,他已經可以感覺出孩子心理的變化。必然是動了心,才會流露出這種隱忍掙扎的神色吧。
而他的擔憂不足為道,他的原則是,孩子要幸福。
「不管將來你做什麼樣的決定,你都要記住,舅舅會一直支持你。」
芳菲笑了笑道:「嗯,我知道。」
舅媽從廚房裡端了菜出來,見他們兩個對面坐著也不吭聲,忍不住笑著道:「你們兩個聊什麼呢,臉拉成那樣?趕緊過來洗手,可以開飯了!」
這個時候,家庭主婦地位最崇高。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趕緊站起聲響應,一前一後鑽進廚房裡洗手端菜,其實也是因為肚子已經餓壞了。
電視台經常會藉著某個欄目舉辦一些與觀眾互動的活動。
碰巧又趕上衛星頻道上星五週年,於是在黃金劇場那個板塊辦了個「答問題游景區」的活動。
活動是由與電視台一直有著良好合作關係的華信置業提供全程贊助,獎項則是國慶杭州五日游。因為是選在旅遊黃金周,觀眾的參與熱情也比平時高了很多。
等到了電視播完大結局,中獎觀眾的名單也產生了,台裡面需要一名主持人全程跟隨拍攝,這樣的一個優差沒有懸念就落到了芳菲身上。本身她就是綜藝節目出身,主持這類節目自然不在話下。
所以她自己也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收拾了行裝,帶著好心情坐上了台裡的車,跟著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去了機場。
可是到了機場,她才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因為候機的時候,她居然看到了一個人。
十月的天氣尚存著一絲燥熱,那個男人穿著白襯衫黑色卡其褲,拖著簡單的行李箱,一派的神清氣爽模樣。他姿態瀟灑地走到她跟前,往她旁邊的位置上一坐,然後轉過臉來,白牙森森地對她咧嘴一笑,笑容燦爛亦常。
芳菲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看他的架勢,一點也不像是機場巧遇,根本就是隨著他們這支隊伍來的吧?
他卡著墨鏡,與她對視了幾秒,見她還是一句話不說,便將墨鏡摘了下來,笑瞇瞇地道:「看到我怎麼一副驚訝的樣子,太激動了嗎?」
聽這語氣,就可以肯定的確是嘴上無德的項大少沒錯了。
芳菲已經找回了正常的思維,彎了下嘴角問:「挺巧的,你出差嗎?」
不過心裡卻在想,如果他能突然變得熱愛工作起來,八成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果然,他半點慚愧之色也無地回道:「你看我像是那種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嗎?都說杭州的山水甲天下,正好我最近也不忙,所以決定跟著去玩一趟。」
不知道他是臨時起意還是早就作了打算。芳菲心想,如果知道他會去,她肯定會想個借口跟其他同事調換一下班,把這個人人稱羨的工作讓出去。之前她和舅舅聊過,舅舅也狀似隨意地對她說,項華南的確不太適合她。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直都想著要躲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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