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斯一臉苦惱的看著餐桌上一臉喜悅的國王和王后。
他可不可以繼續往外逃啊?
為什麼他一定要陪十八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女人說說笑笑,還要維持所謂的禮貌?
那十八個所謂各國的公主,一個個都拿著把絹扇,半遮半掩的對著他吃吃的笑,讓他覺得自己像是等著被人上架去烤的乳豬,她們正在商量該如何把他吃掉。
「亞倫斯王子,平常喜歡做什麼消遣?」
「騎馬看花。」
扯開一個連他都覺得很假的笑容,也沒看清楚問的人是哪國公主。
哇!好帥喔!
四下不斷的驚呼聲,全因為他這硬擠出來的笑容。
亞倫斯聽了,差點沒把叉子上的沙拉往鼻孔送去,這群女人的眼睛都長針眼是嗎?
她們看不出來他是苦笑,苦苦的笑嗎?
有生以來,他覺得吃一頓飯真是一件辛苦的事,尤其是和十八個等著把他一塊塊撕開吃掉的女人一起吃飯。
惟一慶幸的是!他終於說服父王,從十八個公主裡挑一個最喜歡的就好,不必一次將十八個都娶進來。
「各位今天一路奔波,請好好休息吧!明天,堡裡會舉辦一場花宴給每位公主洗塵。」
匆匆依父王的意思邀請了每位公主,亞倫斯只想快點回到讓他自在的空間,真不知歷史上那些喜歡養情婦的王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一點都不喜歡被一堆女人包圍的感覺,連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都難。
有禮有為的王子,英俊多金的王子,是亞倫斯給所有公主的印象,但他本人卻不知道的印象。
明天,花宴上,已有不少佳麗打算使出渾身解數要將他一網成擒了。
等著接招吧!王子。
十八位公主互相對對手露出挑戰的笑容,隨著亞倫斯的離開,眾佳麗也紛紛離席,回自己的殿房養精蓄銳。
在離亞倫斯最遠的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位子,有個始終低著頭的身影,除了在亞倫斯開口時曾抬起頭之外,這位公主始終低著頭,既不和人打招呼,也不曾拿下罩在頭上的面紗。
小小的身影與其他公主相較下愈顯她的不起眼,淡綠的服飾讓她的存在就像根草一樣平凡無奇,默默的坐著、默默的看著、默默的離座。
身邊的人愈是吵鬧,愈顯她的靜默。
就像她的存在就是不曾存在。
※※※※※※※※※
黑暗是罪惡的巢穴,鮮血的味道最容易引來魔物興奮的眼光。
「嘰!」看似纖細的手腕,一手抓擠著一隻最軟弱的魔物,讓它悲鳴著死去。
「本來我們可以相安無事的,如果你們沒有惹上我的話,我也不會想弄髒我的手!」
碧綠的眸子在夜裡閃爍,漆黑的夜讓人看不清她的臉。
一下子有這麼熱鬧的盛宴,真的引來了不少覬覦的魔物,想乘機作亂。
走了許久,卻始終沒發現她要找的目標。
「果然狡猾!看來這樣沒辦法引出它來。」
喃喃的走向另一個地點,他不打算在這裡待太久,以免夜長夢多。
最好是速戰速決!
盡頭的地方有說話的聲音,隱隱的透出與這黑暗不同的光亮。
那是誰的地方?在這個黑暗的盡頭。
循著光亮走去,說話的聲音愈見清晰,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聲音。
「是他!」
光亮的地方是個相當華美的寢殿!坐在床上抱頭喃喃自語的正是為明天的花復大傷腦筋的亞倫斯。
「唉!我為什麼要跟父王妥協呢?十八個啊!就是一天應付一個也要花十八天的時間!這十八天要我跟她們說什麼呢!你好,我是亞倫斯!很高興認識你!這話見一個就要說一次,為什麼我一定要陪她們呢?」
「唉!十八個沒有一個我認識的,要我跟她們說什麼啊?」
亞倫斯自言自語著,為明天的花宴頭痛不已。
擔心什麼呢?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一個笑容就已經勾走所有公主的芳心了嗎?
為他的杞人憂天好笑,暗處的人勾著淺笑。
「如果你在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累了不是?」他像對著手上的什麼訴說似的。「看到你,她們非知難而退不可!只是,要我去哪裡找個這樣的你讓她們自動退出?!」
好奇他手上的東西,暗處的人隱去自己的模樣,踏出陰暗的角落,光明正大的走過來。
「啊!」因她太過驚訝的抽氣,讓一直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亞倫斯抬起頭來四處張望。
「有人嗎?不可能啊!」但他明明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
掩著嘴,不敢讓自己再發出任何聲音,綠柔的眼睛停駐在那張顯然是畫她的畫像上。
亞倫斯剛剛就是對著這畫在說話嗎?
綠柔的眼眶泛起熱意,那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綠柔在他的心中已佔有一些份量了呢?
知道他不可能還擁有過去的記憶,但是,為什麼才十多天連相處都算不上的日子,他就可以把綠柔的樣貌記在心上、繪於紙上了呢?
「可能我自己神經過敏!」嘲笑自己的多心,亞倫斯攤開了右掌。「如果你也出現在明天的花宴上,那該有多好!至少你的名字也讓我念了十多年,總是比她們來得熟悉,可惜!我只是在做夢!兩百年前的人就是活著也不會還是這個樣子,何況人家還告訴我,你已經死了。」
將自己丟在床上!將圖畫拿高,亞倫斯又說:「真的很好奇你是什麼樣的人,會不會也和那些公主一樣,穿得一身厚厚重重的像顆荷包蛋?」隨即又否定,「應該不會!我看你的衣服很輕薄,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開,那我要不要拿件大衣隨時準備防狼?」
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卻說得好像真的有人在聽他說話一樣。
綠柔只聽得一顆心咚咚的跳,手上已是一片再也承載不了的濕意。
她只是來保護他,不讓他被可怕的蛇狗所害,她不能給他更多了,她已經不是他的綠柔,那個總是一身綠意的柔兒。
對他這世的期待,「對不起!」是她惟一能給的答案。
心是這麼想,嘴是這麼說,綠柔卻怎麼也移不開腳步。
坐在他身邊,聽他說;坐在他身邊,暗垂淚,直到他沉沉睡去。
「我在你身邊保護著你,絕不會讓蛇狗動到你的!」
「守著你,即使你只是這樣的牽繫,即使不能見面,聽到你這話,也就夠了!」
偷偷吻著他的額頭,她能偷取的也只有這片刻的溫存了。
※※※※※※※※※
花宴,果然是花香處處,鮮花朵朵。
不是只有花的艷,人也競展嬌艷,人比花嬌。
為了幫亞倫斯選後,亞利斯王和菲蒂王后不惜砸下巨資運來各色稀奇花卉辦這個花宴。
一片花海灑綴點點滿天星華,艷歸牡丹層疊萬片絲纏,香氣盈落難辨桂子茉香,盆盆香蘭嬌顯非凡,亭亭百合盼是萬事皆合,紅花尚有綠葉,點落花宴高雅富麗。
與會的公主們身上都配上一小束精心設計的小小花束,拿在手上、配在胸前,任她們自由設計搭配。
一時間,爭奇鬥艷,人與花爭香鬥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身紅若火焰的米赫兒,大方的紅髮象徵她的熱情積極。
一來就搶先佔住最靠近亞倫斯的位子,企圖用她的活潑健談博得他的青睞。
「亞倫斯王子平常喜歡賞花嗎?」
「喜歡。」可是今天的花多得讓他覺得厭煩。
「王子最喜歡什麼花?」
「都喜歡,每一種花都有她的美!」最喜歡的花絕不會是會走會鬧的你!
米赫兒再接再厲的問:「王子可知道什麼花最美嗎?」
什麼花最美?亞倫斯腦海浮現了一朵鮮綠色的花苞,花苞裡睡著一個綠色的她。
「好美!」不自覺的摸上離他最近的一朵花,喃喃道。
「原來王子也覺得這盆火鶴最美嗎?」
米赫兒的心花真是朵朵開了。
火鶴就像她一樣的火紅,那王子的意思不就是暗指她最美了?
亞倫斯僵硬的朝她扯開一個笑容,「同你一樣美!」
天曉得他身邊什麼時候擺上一盆火鶴了!
米赫兒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我們喝點東西吧!」亞倫斯覺得那笑容有點讓他發毛,還是離她遠一點好。「我是主人!還有其他客人要招呼,米赫兒,一會兒見了!」
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開溜,亞倫斯喝下一杯有著紫羅蘭香氣的紅酒,長長的吐了口氣。
要命!一個米赫兒就耗了他半天,要是每一個都這麼愛纏,他怎麼受得了?
還是找個機會溜了吧!這樣百花包圍的花宴是給女人玩的,花釀的酒、花做的糕點、夢幻的音樂,讓他只想好好睡一覺,根本提不起賞花的興致,何況還是一朵朵等著他青睞的花兒一樣的公主!
亞倫斯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和苦狀全落人一雙緊緊迫著他的眼裡,她想了想,走了過來。
「王子,小心你的左手。」
沒頭沒腦的小小聲提醒,讓亞倫斯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左手,這才發現他的手上被放了一把花。
這花是做什麼用的?亞倫斯想了想,好像是說要他送給他覺得花宴上最出色的公主吧?
給誰啊?每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給誰都一樣吧!
那,「拿著!」看也不看的抓過一個應該也是公主的公主,將礙事的花易主。
被亞倫斯贈與花束的是個叫做英蕾妮絲的公主,只見她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亞倫斯,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在問他:真的是給我的嗎?
剛剛她還在苦惱沒有機會接近亞倫斯,沒想到亞倫斯其實是有看到她的。
「謝謝你!亞倫斯王子。」
這真是對她最大的讚美啊!就算她沒有機會和王子說上一句話,但是這束勝利的花束足以代表一切!
英蕾妮絲示威地看向米赫兒,王子的花束給了她,表示他欣賞的不是只會往他身上貼的米赫兒。
一場花宴,一個無心的舉動,輕易的點燃兩位公主互相較勁的火花。
引發這場戰爭的亞倫斯本人卻無所覺,他只是將不想拿在手上的花送出去而已!
這就是他的想法。
這個笨蛋!
一直坐在樹上的小草,明明就看到綠柔也混在其中注意著亞倫斯的一舉一動,有幾次還從他面前晃了過去,偏偏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伸手可得的卻視若無睹。
這個綠柔阿姨也真是的,既然都來了,跟他說句話會要她的命嗎?就只會躲得遠遠的看。
好!「看我的!」小草手上劃了個圓,看準了目標,丟過去。
亞倫斯看看時間,他也待得夠久了,是偷溜的時候了。
趁沒人注意,亞倫斯看好方向走去,忽然,什麼東西打了他的腳一下。
重心頓失,「啊呀呀!」向前撲了過去。
「就不信不行!」
小草得意的看著亞倫斯不偏不倚的將目標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