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陳明濫用職權,插手國政,將私派人馬插入朝堂之內,結黨成派,意圖不明,其心可誅,聖上聽聞,震怒不已,下旨午門立斬,年滿十六之男兒一律流放塞北苦寒之地,女子、幼兒發賣官奴,終身不赦!
天元八年四月
戶部侍郎陳凱被爆貪污餉糧、雲河潰堤賑災之銀五十萬兩白銀,雲河百姓集血書成冊上皇都擊皇鼓鳴冤,皇鼓一響天下知,皇上聞之,怒不可遏,下旨嚴查,太子查緝屬實,戶部大小官員受累,戶部尚書任人不明,抄家流放,戶部侍郎午門立斬,成男流放,剩餘幼女弱子發賣,終身不赦!
天元八年六月。
陳左相之女——陳氏欣雅,被爆在府中與人私通苟且,被皇都御史一狀告知天聽,陳氏之女不莊不重,實不為太子妃之選,帝聞之,震怒,太子妃之定親儀式全部暫緩,陳氏欣雅奉旨入皇寺剃髮修行,長伴青燈,陳相教女無方,帝斥之,連罰一年俸祿,削其實權降半職,掌管兵部職責轉移右相掌權。
天元八年十月。
皇上於朝堂之上昏厥,就此龍體虛弱,無法上朝,由太子監國,時至十一月,帝病危,逝世於乾清宮,新皇即位。
新皇追封舊帝諡號——文武弘明大聖司雲帝,沿用天元年號,即守二十四月大孝,孝後方可成婚。
瑞澤初年,新君大婚。
穿上一件件密密織縫而成的錦羅綢緞,抹上一層層艷麗無雙的胭脂敷粉,發上簪上一對對翱翔天際般的飛鳳金釵,背上的衣物繡著一隻展翅的五綵鳳凰,腳踝上的明珠隨著步履走動而搖晃著,雙臂上的金環鑲嵌著一顆顆耀眼的紅寶石,纖細優美的頸子上,掛著一串串的圓潤珠玉。
穿著代表母儀天下的皇后正裝,頭戴金鳳冠、披紅絲紗,新君皇后緩緩地在六十六對的太監、宮女陪襯下,緩緩踏入屬於她的宮殿——坤寧宮。
天上綻放著喜炮,皇宮內的宴會如火如荼地展開著,熱鬧非凡,慶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免一年之糧稅,普天同慶。
燭光搖曳,映出那張金黃銅床上的淺淺人影,坤寧宮裡,兩排穿著粉色衣裳的宮女端著各色的吉祥物垂手低眸。
「皇上駕到——」天子團扇儀仗先行一步,施禮著在殿門外尖著嗓子喊道。
「參見皇上。」宮女們齊下跪施禮,唯有床上之人仍舊端坐著。
依照大禮,皇帝右腳先踏入後宮,照著禮官的唱和,與皇后行禮,當然,天子入洞房,也沒人敢進來鬧,所以最後也就天子擺擺手,所有的宮女、儀仗等等,魚貫般快速地退出門去。
穿著五爪金龍袍的曜玄靖,一向清冷的面容,難得變得春日融融般地溫煦,眸底唇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舉起一旁的喜秤,輕輕地掀開了覆蓋在金鳳冠上的紅紗,看著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底,笑得如春風般得意。
金鳳冠下,是一張秀麗的面容,秀眸盈盈含水,鵝蛋般的臉頰上,鑲嵌著一個迷人的小窩,以往年幼時那股淘氣天真,已經被幾分小女人的味道所取代,只有偶爾才能看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調皮風采,就像現在一樣。
曜玄靖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激動與愉悅,上前緊緊抱著她不放開。「藍兒。」
吳欣藍反手抱住他,淚眼迷濛。她沒想過兩人真能走到今天,而她也在今日真正地嫁給了他。
曜玄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合巹酒,回到床邊,與她一起舉杯共飲,燭光下,她的面容更加妍麗,眸光更加瀲灩,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更加熾熱一分。
「你到底是怎麼說服那些人的?」她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尷尬,本以為要經過一場驚濤駭浪才有辦法與他廝守,沒想到卻是認個義父之後,就乖乖等著嫁進宮。
事情自然沒她所想的那麼簡單,曜玄靖摸摸她的臉,她閃亮亮的眼底,彷彿在說著「快點告訴我」這幾個大字,他笑了笑,將事情的始末同她說明白。
為了今天這一場婚禮,他是動用了皇家的關係,讓一名老將軍收了欣藍為義女,更名為吳藍兒,其實可以將她的身份完全掩蓋去,但他並不想,他知道她一直以吳國公之女為傲,只是無法用吳國公之女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嫁給他。
而他能夠給她的,就是保留吳姓,那是她唯一的憑借與想念,他要史書上記載著,他的皇后姓吳,是吳皇后,就算以後後人從史書上找出了點蛛絲馬跡又如何?只要他為天子的一天,就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指著皇后的鼻子質問。
幸而當初她與玄凰定親之事,除了幾個老臣子知道外,剩下的人都不清楚,當事人玄凰不追究,那些個知曉內情的也不敢插嘴。
曜玄靖想到那一天在御書房裡跟那些個老油條鬥嘴的事,現在想起來都還想笑,那些老臣每個都仗著身份,左一句與禮不合、右一句違背祖宗宮法,在他跟玄凰的強力鎮壓下,最後那幾個老頭子也不敢再擺臉子多嘴了。
為此,他還讓史官將吳國公之女的名字給劃去,只在史記上留下吳國公之女吳氏幾個字而已。
「你讓史官把我的名字劃去了?史官肯?」訝異地睜大眼,她不敢置信。
要知道,史官絕對是各國最特殊的存在,而辰曦的史官更是如此,不屬於六部之內、不轄於七書之中,就連皇帝都管不到,他們怎麼可能會做出違反史記之事?
「別以為史官有多清風,朕不過拿了他家族之命說了兩句,他就改了,況且,只是劃去名字,也不算是竄改史實,而且史官一脈,還有個把柄在皇家手中。」
「什麼?那怎麼可能!我爹曾說過,史官絕不會受人脅迫而改變史實的。」不得不說,這讓她幻想中剛正不阿的史官印象有點幻滅,怎麼被人威脅兩句就算了?
曜玄靖取下酒杯放到一旁,握著她的手輕笑,「那你可錯了,史官說穿了,跟玄凰的性子有點像,率性而為,況且前朝時本來有一個人可以另外跟開國祖同奪天下,但那個人卻得罪了史官,從此在史記上成了大奸大惡之人。」
「……」吳欣藍皺著精緻描繪的柳眉,納悶地抬頭看著他,「你講的這個人好耳熟……該不會是越王吧?」
史書記載,越王本來是跟辰曦太祖一起爭奪天下,但越王無德,凶暴殘虐,所以世人不喜,紛紛投入辰曦太祖帳下,太祖恩憐越王也是戰場上的英雄,所以將他收入麾下,越王自天下平定後仍洗不去自身污名,所以掛冠求去,從此江湖無蹤。
「對。」他很乾脆地點頭。
吳欣藍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原來史書……還可以照著個人喜好寫的?
「好了,今日是我們的大好日子,你該專心陪著我了。」曜玄靖伸手勾起她的下頷,不再浪費一句話,直接吻上她的唇。
瞠圓了眼,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一具灼熱的身軀就覆上了她,再接下來……
紅燭良宵,被翻浪滾,地上映出的兩具身影,緩緩地融成一體,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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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皇帝跟皇后成婚一年,朝堂上下漸漸地發現一件事,那就是——皇上似乎不打算要選納其他的妃子。
嚇!這怎麼得了!要知道,後宮便是朝廷另一個爭權的地方,中宮已經被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給占走,其他的連渣都沒有,這怎麼可以?
適巧,皇后有孕,這一下所有的御史大夫都蠢蠢欲動了起來,御史上奏,請皇上為國著想,多妻、多子、多福氣,廣納嬪妃,為皇室開枝散葉。
這一上奏就引起了連鎖反應,朝堂全像炸開鍋似的,呼啦啦地沸騰著,人人都有私心,每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家的女兒給塞進後宮。
皇帝先後在朝會時擋了幾次,議題總是不知不覺地從選妃上換成了別的。
這些風風雨雨,沒有讓帝后的感情變得不和諧,相反的,帝后感情更加深刻,不過同時很多人都盯著皇后的肚子,每個人心裡都有打算,就等著皇后這胎生出來是男還是女。
懷胎十月,終於等到了皇后生產的日子,但眾人都失望了,皇后生下了嫡皇長子!這消息一瞬間傳遍了十六州、七大城,那一陣子,皇都賣瓷器的生意特好,好幾個府邸裡都端起了一籠又一籠的碎瓷器殘骸,其中以杯子跟花瓶居多。
在此同時,皇都城郊外的皇寺中,清晨時分,發現一名小尼姑尋短,上吊死了,不過這消息就像大海裡的一個小水花,讓皇帝聽了,只是略略挑起一邊眉頭,揮揮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御花園裡頭,皇后抱著十一個月大的皇長子——曜卿染,滿臉如花笑意,跟著皇帝一起清閒地散步著。
「手酸了吧?給我吧。」曜玄靖偏頭看著嬌妻額上滲出的點點汗水,心疼地抬袖抹去她額際的汗水,伸手想抱過她懷裡的小不點。
吳欣藍手中的曜卿染,快一歲的小傢伙長得十分壯實,大大的眼珠子,跟吳欣藍恍若一個模樣印出來的,其餘五官酷肖其父,長得是晶瑩可愛,水汪汪的眼珠子一溜,盯著人瞧都能把世上最冷硬的心腸給瞧軟了。
曜玄靖夫婦對這樣的兒子,當然是疼到骨子裡,小傢伙也爭氣,雖然淘氣但性子不壞,也是有曜玄靖小時候幾分脾氣。
「父皇。」曜卿染嘴一開,聲音奶聲奶氣可愛極了,眨著大眼睛,一臉甜笑地撲進父親的懷裡。
曜玄靖當然是把兒子抱滿懷,順道給他一個甜甜的吻。曜卿染很給他面子,也回了他一個響亮又佈滿口水的吻。
瞧這對父子情深的模樣,吳欣藍喉間的笑聲忍不住逸出雙唇,滿眼都是幸福。
已經榮升為安公公的小安子,遠遠地跟在這對夫妻身後,眼看皇上跟皇后兩人鶼鰈情深,他也跟著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誰能想到,清冷的皇上能夠變成像春風一般的人物,自先皇大行之後,皇后不離不棄地陪伴在皇上身邊,少年情深,輾轉至今,又結為夫妻,兩人的感情在他看來,是誰都插不進去的。
剛成親的時候,太后心裡頗有不滿,對皇后沒有少刁難過,但是皇后總是做到她的本份,對太后永遠都是那麼恭敬,漸漸地在太妃還有皇上及珩王爺的勸說之下,太后對皇后的態度也稍稍好了點,等到皇后生了嫡長子之後,太后也就沒有話說了。
他自幼陪在皇上身邊,自是知道皇上心裡壓了多少事,如今一切都算是過去了,有了皇后的陪伴,皇上的心似乎也漸漸地暖了起來,與前些年那模樣,簡直就是兩個人,臉上不時有著溫柔的笑,那是過得幸福的人才會有的,希望以後都能夠看到皇上這樣地笑下去。
夫婦兩人一起步入御花園一座九曲小橋上的石亭裡,四周是小橋流水的秀雅景致,心是滿滿的溫潤,心有靈犀的抬眸互望,看見彼此眼中的愛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