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盯著面前作工精緻,描繪得栩栩如生的蝴蝶紙鳶好半晌,然後再抬頭望望蔚藍的天空。
咦?哪兒飛來的紙鳶?
「龍虎山上的道士師哥們也學人家千金小姐,閒暇時就放起紙鳶來了嗎?」她滿臉困惑。
可是他們是男的吧?男人若真要玩,也是玩雄赳赳氣昂昂的虎頭或是大鷹、蜈蚣風箏什麼的,怎麼會放起沽娘家的蝴蝶紙鳶呢?
難道龍虎山上也有道姑師姊不成?
一思及此,她突然心臟怦怦狂跳了起來。「如果山上也有師姊,那我不就有希望了嗎?」她眼兒亮了起來。
「喂,小傢伙,你又蹲在那兒發什麼呆?」熟悉的笑語響起,諸小藍心頭一熱,興奮地回頭。
「大師兄!」她眼裡盛滿了自己未曾察覺的崇拜與盼望之色。他來了,一如過去每天的午後。
她屏息望著他優雅地緩步而來,只覺自己頭腦暈暈的,氣息亂亂的,心口熱熱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一見到他,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一定是大師兄身上的仙風罡氣太濃厚了,漸漸影響了她身體氣場的關係。
再這樣薰陶下去,說不定有一天她也能像大師兄一樣,擁有這麼優雅尊貴、宛如飛龍在天的氣質,到時候就能像他天不怕地不怕還百毒不侵了。
李靈豐走近她,低頭俯看著呆呆傻望著自己的她,不禁莞爾道:「怎麼了?為什麼一見我就發愣?」
「大師兄,」諸小藍終於開口,由衷讜歎道:「你的氣質很好哇!究竟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呢?」
「喔,我是渾然天成、天賦異稟、天生自然長成的。」他老實不客氣地接受讚美。「尋常人就是三五年也學不來。」
諸小藍真是好不佩服他本錢雄厚、霹靂無敵、超級過人的自信啊!
像他氣這麼足、這麼旺的人,別說鬼了,恐怕連妖怪也怕他吧?
真是羨慕死她了。
只是……
「大師兄,究竟什麼時候師父才肯收我為徒呢?」她還是心心唸唸著來龍虎山的目的。
李靈豐驕傲得意的笑容頓時一收,變成一臉莫測高深。「這個嘛……目前時機還未到,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師父』他一直暗暗在觀察你的表現,不要讓他老人家失望,知道嗎?」
果然政客就是世上最大的騙子,看李靈豐說謊不紅臉皮,吹牛不打草稿的樣子就知道;偏偏他天生王者的風範氣度,就是讓人很難不對他百般信服。
尤其是像諸小藍這種不知人間險惡的老實頭,生平第一次離城出走就遇上了個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的大魔頭。
「原來如此。」她聽得咋舌不已。「師父果然厲害,他暗中觀察我,我一點都沒發覺呢!」
「所以做人別管收穫,只問付出,上天是不會虧待你的。」他還孜孜不倦地訓勉。「知道嗎?」
「知道!」她興奮地拚命點頭。「大師兄,那麼你今天累嗎?要喝茶嗎?吃飯嗎?捶背嗎?」
她的乖巧單「蠢」差點又讓李靈豐破功,險些背過身子去猛捶胸,好憋住放聲狂笑的衝動。
好玩、好玩,真好玩!她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他苦悶無聊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涯終於見到了一絲金光降臨,她的出現,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諸小藍狐疑地看著他抽搐的眉眼和嘴角,大師兄是不是有臉部中風的先兆呀?不然他的臉為什麼老是在抽筋?
她忍不住憂心忡忡了起來。
「大師兄,不如我幫你抓抓肩膀、槌槌背好了。」她趕緊將他拉進屋裡,迫不及待要替他舒筋活血一番。
李靈豐雖然不知道她的想頭,還是高高興興地被她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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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揚城春日蜂舞蝶忙
梅公公最近老是心神不寧,眼皮直直跳。一定是做了虧心事的緣故。
尤其他今兒個又奉皇上的聖旨,親自送來無屠國進貢的上好大蟠桃來賞賜給鳳揚城主。
唉,為什麼老是叫他演那種「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角色呢?
就像現在——
「那個……穆城主,這是皇上特地賞賜給您和夫人的極品大蟠桃二十顆,讓您二位吃甜甜,賺大錢——」因為心虛,所以梅公公硬是口誤。「啊,不是啦,奴才的意思是,讓二位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就是這個意思。」
「多謝皇上厚賜,也有勞公公了。」穆朝陽看著梅公公猛擦汗的模樣,有些困惑不解。「公公,你很熱嗎?」
「不熱不熱,一點都不熱。」梅公公陪笑的搖搖手,躬著身子急急往外退。「二位慢吃,奴才先行回宮覆命了,謝謝再見下次再聯絡。」
穆朝陽和苗艷青遺來不及挽留,就看到梅公公飛也似地逃出了大廳。
「怪怪的。」苗艷青沉吟。「你覺不覺得梅公公的舉止很是奇怪?」
「是很奇怪,不過人老了,下面又沒有了,怪癖多一點是可以被理解的。」穆朝陽一臉同情。「尤其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邊那麼久,還沒被皇上給搞瘋,梅公公已經算是很難能可貴的了。」
「噗!」苗艷青被他逗樂了。「什麼跟什麼呀,你幹嘛老是看皇上不順眼?再怎麼說,他好歹是個明君聖主,又是繡月妹妹的親哥哥,你就別三天兩頭地挑剔皇上的言行舉止了。」
「你沒被他整過,所以不明白他那個人必要的時候有多惡劣。」穆朝陽有一絲苦惱。「唉,我現在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苗艷青微皺柳眉,提醒夫婿道:「你有那麼大的精神擔心皇上下一個不知道要整誰,倒不如擔心小藍妹妹離城出走後,是不是已經平安到達龍虎山了。」
想想小藍也算足勇敢美少女一枚,敢千里迢迢獨身上山求道,實在不枉她平時鼓吹「女兒當自強」的一片苦心了。
只是苗艷青還是忍不住擔心那個老實的妹子,不知路上可會遇見壞人?夜裡是不是又開始怕黑、怕鬼了?
「我擔心的就是小藍。」他只要想起前些日子,皇上無意中見著小藍時的情景,就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她該不會那麼倒楣……遇著皇上了吧?」
苗艷青一怔,隨即笑彎了腰。「這怎麼可能?皇宮大內又不是想進就隨便進得了的,而且小藍妹妹怎麼可能連皇宮和龍虎山都分不清?」
穆朝陽無奈地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嬌妻,雖然他也覺得這個擔心的理由是太誇張了點。
皇上富有四海,要什麼姑娘沒有?只要他開口說一句要選妃,全國上下多得是絕色美女搶破頭,就算擠爆皇城也要一博皇上青睞,更何況皇上也不是那種王老虎搶親式的急色鬼,不可能會把小藍給擄進宮「那個那個」的。
「我應該是想太多了。」最後,穆朝陽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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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妹妹,雖然小藍已經離開我們了,但是她的精神永遠與我們同在!」苗艷青在書齋裡的講台上,說得慷慨激昂。
不知道的人猛一聽,還以為鳳揚城主六位義妹之一的諸小藍,已經是一縷芳魂歸離恨天去了呢!
「小藍現在已經朝龍虎山前進,決心入道潛修,將來好做個降妖伏魔的好道姑。雖然她是離家出走不告而別的,但是我們在這裡一樣要為她獻上無比的祝福,並且祈求老天爺保佑她一路平安,早日學成歸來!」苗艷青一揮手,做了個完美的結陳詞。
「嫂嫂,不公平啦!」坐在底下的諸家橙黃綠靛紫眾姊妹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炸了鍋,抗議連連。
「對呀對呀,為什麼小藍可以偷溜,朝自己的目標和理想前進呢?」
「我還沒能考狀元……」
「我都還沒追到我的巡按哥哥……」
「我還沒變成美容大王……」
「我我我……」
諸家眾姊妹開始吵成一團。
苗艷青纖纖玉指微懊惱地揉著鬢角,「別吵了,一個一個來。你們吵架也不能改變事實嘛,小藍就是離家出走了……唉,居然連跟我這個嫂子報備一聲也無,害我被你們義兄一陣好罵……」
登時,橙黃綠靛紫眾姊妹全住了嘴,不約而同懷疑地瞅著她。
怎麼可能?朝陽哥哥怎麼捨得罵艷青嫂嫂?不怕艷青嫂嫂當場翻臉把他踢出房門嗎?
苗艷青被她們質疑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連忙清了清喉嚨.「那個不重要,不重要。總而言之,各位妹妹們,小藍已經勇敢的走出自己的康莊大道,嫂嫂相信你們也行的!」
「嫂嫂,那你就幫我們跟朝陽哥哥求情啦!」
「對啊對啊,我要去考狀元。誰說女子就不能考狀元?不公平啦!」
「我要當美容大王……」
頓時,五名嬌滴滴、甜蜜蜜的小人兒全往她身上撲,吱吱喳喳鬧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苗艷青有些後悔。若不是自己去年開始,便大力鼓吹她們要勇於追求自我,活出女性一片天,還時不時告訴她們「女子有錢有才便是德」的創新突破觀念,她們也不至於會變得這般大膽激進呀!
唉,為人師表果然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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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諸小藍坐在紅木桌旁,專注地穿針引線,紅線福字。一針一針地在寶藍色荷包上繡著一個
這是她把自個兒一件質料最好的綢緞衣裳剪了,細細裁出兩片,一針一線地縫成了個荷包,還拆了一支珠花簪子上的十幾顆珍珠,親自打出了一條串著顆顆珠子的絳紅色絡子,圍著荷包的邊鑲繡成圈。
等她將一排連綿不絕的福字繡完,就可以送給大師兄了。
大師兄待她這麼好,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由衷的謝意,只能做個荷包送給他,聊表心意也留個紀念。
只是她雖然有這個心,可惜女紅技術著實太差,所以繡花針刺在手指上頭的次數比刺在荷包上的還多,疼得她頻頻抽氣皺眉,苦著小臉吸吮著指尖傷口沁出的血珠。
唉,繡個小荷包怎麼比鬼畫符還難哪?
她的手直發抖,抓著繡花針的指尖都快僵硬到抽筋了,偏偏一個福字才繡了一半。
要是照這樣的慘況下去,恐怕等到她繡完一整排的福字,她也因為失血過多而一命嗚呼了。
「唉……」好不容易將一個福字繡完。諸小藍盯著手上歪七扭八四不像的荷包,不看還好,這一仔細端詳後,她完全沒有送出去的勇氣了。
「你在做什麼?」李靈豐不知幾時突然冒出來,在她背後好奇的打量著。「咦,那是什麼?」
她一慌,忙著想把荷包藏起來。「沒、沒什麼……你不要看啦!」
「給我看。」他伸手越過她的肩膀,俐落一抽,荷包已然落入掌心裡。「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偷藏了什麼好玩的不給我瞧?」
「沒有啦,那個是……是……」她小臉驀地一紅,靦腆害羞地摀住了眼睛。「哎呀,總之你不要看啦!」
李靈豐看著她頰生桃花,粉嫩玉手緊緊摀住雙眼的可愛模樣,心頭不禁大大一蕩。
天!她看起來誘人又可口到了極點。
令人真想一口將她吞下肚,或是細細搓揉進懷裡,深深藏著、緊緊揣著,永永遠遠不放開。
李靈豐癡癡地盯著她佈滿紅暈的嬌甜臉蛋,一時間也忘了要看搶在掌心裡的是什麼希罕寶物,只是目不轉晴地注視著她,完全不能自己。
諸小藍被他熾烈灼熱的眸光盯得渾身戰慄了起來,不敢直視他那深沉神秘如子夜,又熊熊燃燒如烈日般的熱切眼神,卻又無法轉移離開。
他的凝視讓她渾身發燙,胸口脹熱,雙膝發軟。
有種奇妙而強大的感覺在他倆之間爆炸開來,炸得她暈暈然、茫茫然,也炸得他措手不及。
李靈豐輕輕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英俊臉龐距離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屏住呼吸,腦中慌亂得一片空白,他溫熱的氣息卻不斷幽幽襲來,深深籠罩住了她全部的心神與靈魂。
理智驅策她快逃,情感和本能卻促使她更想貼近他,在怦怦然似擂鼓巨響的心跳聲中,她彷彿能感覺到,好像有種神奇的事情就要在他倆之間發生了。
就在他性感的薄唇將要碰觸到她豐潤朱唇之際,諸小藍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某種陌生而悸動美好的事物降臨在自己唇上——
「皇……大師兄,師父……呃,請您移駕……我是說過去一趟!」小春子莽莽撞撞跑進來,渾然不知自己撞破了什麼天大好事。
「可惡!」李靈豐硬生生煞住動作,低咒了一聲。「你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在我——」
「啊?」小春子一呆。
諸小藍雙頰的滾燙尚未消退,心跳卜通卜通得好不嚇人,卻沒來由的悵然若失地眨了眨眼睛……咦?剛剛是在幹嘛?李靈豐眼底蓄滿了盤旋不去的火熱渴望,他真的好想要她,想到全身發痛。嚇!他剛剛想到了什麼?他、他……不是的吧?!
他被自己腦子閃過的念頭以及差黠做出的行為驚呆了。
現在恐怕不是流流鼻血就可以解決的事了,他真的差點就對小藍伸出了「狼爪」!
「大師兄?大師兄?」小春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兀自善盡職責地提醒著。「『師父』說了,請您盡快!」
「……知道了。」他那張俊美的臉龐突然變得出奇地古怪,有些僵硬地開口應了一句。「大師兄,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哦!」諸小藍有點擔心地望著他。
「我很好,我沒事。」他清了清喉嚨,迴避了她關懷的眼神,並後退了一步。「你……沒事早點睡吧,我、我先走了。」
「可是現在……」她愣了下。
「早睡早起身體好。」他像拍小狗般地拍了拍她的頭,很不自然地用一種長輩般的口吻道:「還有,勤有功,戲無益,以及謙受益,滿招損……沒事多讀點書,將來才會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就這樣了,我走了。」
「可是我……」
李靈豐沒敢再多逗留,左手急急抓著小春子的領子——沒意識到右手還緊攢著她繡的那個荷包,便大步往外跑。
諸小藍傻傻地望著他飛也似離去的背影,一頭霧水。
早睡早起身體好?可是現在才剛剛過午,她肚子裡的食物都還沒消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