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是個大節日,不論街道、商家,小工家庭都會擺棵點綴過的杉樹或長青樹聊表一下過節的氣氛。
小木偶、金蔥的長襪子,各色各樣小飾品……好幾雙忙碌的手上上下下忙著佈置。
然而,不識相的雜音一直干擾他們的作業。
吱、吱嗄……中間還摻雜著調音不順摔琴出氣的驚心動魄。
兩張各有風貌卻人見人愛的娃娃臉同時停下了手邊的任務。
「白花油,你會不會覺得學校放大假放得有點早?」像是生怕另一道門會突然跑出一頭怪獸似的,有著飛雪美名的濮陽家老二悄悄把跟他同是柏克萊卻低了三年級的白花油拉過來問。
聖誕節前夕歐美各國的學校幾乎是空城。
計劃錯誤啊,他們應該去別的同學家過節的,前幾年是夏威夷,再來洛杉磯,去年去了中國大陸,可選擇的地方多著咧。
誰叫他們太過年輕天真:心裡掛念著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兄弟姊妹很和氣,父母都慈祥……其實是臨時找不到去處,等他們做好決定人家早就跑光了。
媽的!他們滾是滾回來了,家裡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養了頭陰陽怪氣的老頭子。
「要是看見苗頭不對,我們閃快一點就是了。」白花油年輕幼小,何況,每個人都有更年期,要多體諒一下他們家戶長說不出口的苦衷嘛。
「別忘記打Pass喔。」
「都是三八兄弟,我罩你!」大多數時間都是別人罩他,有機會罩別人,呵呵,當然要拍胸脯答應。
「說也奇怪,大哥的發情期好像特別長,好幾年前就不對勁了,我在學校的時候爸爸也常打手機訴苦,說他不要跟冰山住一起。」
「我的信箱也常被老爸塞爆,都是他的抱怨。」但是,更多是抱怨他不回家讓身為父親大人的濮陽日暖沒有小孩可以玩,日子百般無聊,害他去玩別人家的小孩……諸如此類沒有營養的話。
想當然耳,他一律刪除,刪刪刪刪……一路狂刪,耳根清靜不少,眼睛也清爽許多。
現在回來,才發現事態嚴重。
濮陽家最有權威的人是誰?問也是白問,除了濮楊元枚還有誰?
濮陽家的戶長是誰?問這種笨問題,除了濮楊元枚還有誰?
他賺錢,他管事,他說的話就是聖旨。
誰叫濮陽家名不副實的家長濮陽日暖是填不上牆壁的污泥……也不能這麼說啦,他們那最親愛的爹親大毛病沒有,就是迷糊,小事糊塗……至於大事,都有大哥扛著,基本上是用不著他那號人物出面的。
「說到老爸,人咧?」兩個不肖的兒子忙了老半天這才想起來孤苦伶仃的老人家上哪去了。
「不會又出門吧?」兩人同時跳起來,聲音也同時「比叉」。
有什麼好恐懼的?又不是恐龍出現。
咕嘟,兩人異口同聲的嚥下口水。
他家老爸最大的毛病就是愛撿東西,尤其是活蹦亂跳的人。從他以前不良的紀錄算起,他們家三個小孩都是撿回來的。
他們是入了戶口的,不算。
那撿人家的情婦算不算?撿人家寄放在百貨公司櫃檯的嬰兒,撿二八年華的幼齒少女,還撿過臉上都是疤的黑道大哥……他完全不挑,根據往常的經驗告訴他們,老爸最愛撿的是迷路的小紅帽。
「大哥——」飛雪唯一想到的就是向濮陽元枚求救。
「你找死啊?他現在是你我可以去招惹的嗎?」白花油拉住他,一臉驚恐。
可憐的濮陽家老二、老三……
真想問問他們究竟是怎麼長大的?
「飛雪、白花油,我回來啦,你們快出來看看我帶了什麼禮物回來?」說人人到,濮陽日暖的聲音從門口傳到起居室,語調亢奮,像是要宣告世界末日到了一樣。
兩人懶洋洋的奉命前往迎接。
濮陽日暖看起來只有十六歲,好吧,他實際年齡已經是歐吉桑嘍,但是一張沒有半條皺紋的臉實在叫人很難苟同他的高齡。
別管他是不是妖怪變身的,穿著一襲全身雪白貂皮大衣的他笑得可愛兮兮,誰叫他今天運氣超好,路上逛一逛又撿到寶貝哩。
「小紅帽!」運氣超級背的兩兄弟異口同聲。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早知道他們就不要大嘴巴了。
「爸……你完了,你又亂撿東西回來!」果然,沒有人盯著的濮陽家老爹又犯家規。
「不要嚷嚷,你們看,她多可愛,蘋果臉,跟我們一樣的皮膚、頭髮,東方娃娃欸。」在德國要看到黃皮膚的人並不容易,尤其這麼可愛甜美的,雖然不是從襪子還是煙囪掉下來的,還是聖誕老公公送他的禮物呢。
「爸,你在哪裡看到的趕快帶回去還人家,我不想在大節日前夕進警局。」
「我也不要!」
對於兩兄弟的無情,濮陽日暖大大受傷,「我要去告訴阿枚說你們兩個欺負我……」
「爸,如果你要去自投羅網,別怪我沒有提點你,裡面的那頭怪獸已經砸了第二把小提琴了。」飛雪確定他老爸只是說說而已,但是基於父子情深,他還是不得不說。
「啊,那你不說、我不說,白花油也不許說,我們把小姑娘藏到閣樓去。」這樣,天不知地不知,就不會有管他管得很緊的人出來罵他了。
「爸……」她是活跳跳的人耶,哪裡有地方可以神鬼不知的躲著一個人?就算有,什麼天不知地不知,只有白癡老爸這只把頭藏在沙漠中的鴕鳥會有這種邏輯。
濮陽日暖跳啊跳的跳到簡青庭面前,笑容如花。「小姐,你說好不好?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你就可以在我家住下去了。」
簡青庭把紅色的毛線帽拿下來,露出一頭黑綢般的長髮。
「你們不用為難,利物浦機場大雪,我沒想到整個道路都封閉,連計程車都叫不到,是……伯父,」有點難叫。「幫了我大忙,請你們不要責備他。」
濮楊日暖吐吐舌頭。心花怒放,偎近簡青庭撒嬌。「還是你對我最好。」
「你們,在鬧什麼……」鬧烘烘的聲音中,濮陽元枚出現就像洪流中出現一股清泉。
一狗票人立刻被咬去舌頭。
「濮陽!」簡青庭放下行李飛奔過去。
太驚喜了!
他有些錯愕的抱起她軟馥芬芳的身體。「你是怎麼來的?」
「伯父撿到我。」她回頭看見濮陽日暖扁起嘴,準備放聲大哭的臉。
「不許哭!」濮陽元枚對著父親吼。
「不要罵我……」很委屈的口氣。人是他帶回來的耶,為什麼跟他家老大親熱。
「我不會罵你……我還要謝謝爸爸你把她帶回來!」真是恰到好處的陰錯陽差,他喜歡。
濮楊日暖打算要掉下來的眼淚含在眼眶裡居然有消失的趨勢。
「小蜻蜓是我愛的女人,你未來的媳婦。」
「我有媳婦了?」本來還想趁這大兒子不注意的時候偷打他兩下的,現在……算了。
簡青庭好笑又害羞的看著這家新奇有趣的家人。
「那就是說她會幫我生一窩軟軟綿綿好玩又可愛的嬰兒?」他漂亮的眼睛哪還有半點霧水,眼瞳閃閃發亮比黑水晶還要迷人。
「你願意嗎?」濮陽元枚俯身,對著她。
「討厭啦,不要現在問人家這種問題,你說是就是了啦。」
「你知道我等你很久,等得頭髮都要白了。」這十幾天的測試算是成功嘍,知道她是在乎他的,心情的陰霾一掃而空。
簡青庭踮起腳尖,吻上他。
是歉意、是愛意,是更多更多說不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