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靖懷聽到這裡,按捺不住的上前厲聲道:「趙大人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趙雲笙笑睨了他一眼,「遲丞相莫要心急,我知道當今皇后是您的嫡孫女,說這番話,您肯定是要不高興,但遲丞相也不想自己摘孫女的身份被外人所冒用吧?」
「什麼外人?誰是外人?」李承瑄嘲弄的看著他,在他心底,這個表哥最是唯恐天下不亂,肯定又想搞什麼花樣。
「這就是臣接下來要說的,當年戴在皇后身上的那塊玉珮,皇后口口聲聲說弄丟了,為此,皇上還命畫師畫出那塊玉珮的圖案貼榜懸賞尋找,在不久之前,臣的一位故友竟然尋到這塊玉珮的蹤跡,皇上,您絕對猜不到,臣的這位故友親眼看到擁有這塊玉珮的女子,頸間同樣有一塊心形的胎記。」
始終未吭聲的李承澤挑高了眉,「趙卿的意思是……」
「臣懷疑,當朝皇后是冒牌貨……」
說著,還故意瞟了眼一直沉默的衛祈,言下之意,就是懷疑當時是他故意安排郗寶寶進宮為後,並從中得到利益。
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衛祈卻自始至終面不改色,冷冷的看著趙雲笙。
見狀,李承瑄、遲靖懷以及眾臣也不再吭聲,只將目光調向階上,想聽皇上的意見。
不知過了多久,李承澤目光一凜,神色肅然的說道:「朕要證據。」
「這個趙雲笙當真有趣,連人帶物,竟都被他找到了,難怪他這半年來這麼安靜,顯然是將精力都用在這上頭。」
李承瑄沒什麼形象的坐在御書房內,手中把玩著剛剛從皇上那討來的一尊小白玉馬。唔,這小馬玉質晶瑩,光澤極佳,寶貝兒子肯定會喜歡。
衛祈就比他安分多了,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坐著品茗。
聽六王爺一個人咕咕噥噥說了半晌,他才懶洋洋的看向坐在御案後的當朝天子。「聽說皇后有喜了。」
「咦?真的嗎?皇上您終於要有皇子了?」李承瑄驚問。
李承澤沒好氣的瞪了弟弟一眼,「什麼叫終於?朕與皇后感情甚篤,有孩子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不過……」
他看了衛祈一眼,「這件事朕還未宣佈,你是如何得知的?」
「嬌嬌告訴我的。」
李承澤臉色陰沉幾分,手中的玉筆也被他握得更緊。可惡!衛祈居然比他還要早一步知道寶兒有了孩子,郗寶寶,這筆帳朕可有得跟妳算了。
「你家嬌嬌若是知道,那我家多多豈不是也知道了?為何她從來都沒對我說過?」李承瑄搔了搔頭,「莫非那小妮子又準備打什麼主意?」
衛祈懶得去理會他的自言自語,逕自開口,「皇上,您打算如何處置那位『真正』的皇后?」還加重了「真正」兩字的語氣。
看得出趙雲笙這次是有備而來,上午在朝堂之上,當皇上要他拿出證據時,他竟然直接命人將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帶到眾人面前。
那少女身材纖細修長,五官精緻細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大戶千金的高貴氣質,福公公上前一打量,少女頸間果然有一塊與郗寶寶身上那塊相似的心形胎記,手中還拿著當年先皇御賜給遲家的那塊龍形玉珮。
一問之下,才得知少女家住信昌,與父母走散,只依稀記得自己叫寶兒,被一戶陳姓人家收養,改名陳寶兒。
對於遲家的記憶她並不深刻,只記得爹娘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少奶奶,但是家住哪裡、父母叫什麼名字卻一點都不記得了。
那戶陳姓人家看她生得漂亮可人,便把她帶回家中收為養女,陳家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從未虧待過她。
前陣子看到宮裡貼出的懸賞榜單,上面還畫有龍形玉珮的圖案,才得知原來他們的養女居然與當今皇上有婚約在身。
幸好她尚未婚嫁,所以便聯絡官府,幾經周折,才被趙雲笙帶回京城。
這件事很快就引起騷動,更有大臣諫言,說皇上現在雖已封了郗寶寶為後,可當年先皇賜婚的卻並非是郗寶寶,應當重新立後。
甚至還有老巨大膽直言,郗寶寶是假皇后,以前流落民間不說,還曾淪為乞丐,這樣的皇后,有辱皇室顏面、不符祖宗律法、不能成為夜熙國母。
面對他們輪番上陣的炮轟,李承澤只說會再深思考慮,便退朝把那些大臣打發回去。
「這件事的確令朕十分苦惱!」
李承澤惱的不是真假皇后的問題,而是沒了太后撐腰,趙雲笙竟敢在他面前再搬弄是非,看來他之前的做法實在是太仁慈了。
「那麼皇兄……」
未等李承瑄說話,衛祈就霍然起身,飛身到門口,一把將御書房的兩扇大門拉開,喝道:「什麼人?」
沒想到來人竟是郗寶寶,她手中端著還冒著熱氣的參湯和幾碟食物呆呆站在門外,像是被衛祈的斥喝嚇了好大一跳。
「皇后?」衛祈見到是她,忙退後幾步,深施了個君臣之禮。
她怯怯的走進御書房,「皇上,我聽說您今日忙碌國事恐怕會忙到很晚,福公公還說您已經下旨說不用晚膳,我怕您餓著肚子,所以命采裳做了些飯菜送來給你心,不管怎麼樣,身體最重要,咦!六王爺也在啊?衛侯爺、六王爺,你們要不要也一起吃點?」
不想讓這件事影響郗寶寶的情緒,李承澤已在朝堂上下了封口令,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得洩漏半點風聲,此刻幾個大男人見當事人突然出現在御書房,臉上都閃著幾絲不自在。
而郗寶寶卻睜著一雙無辜的黑眸來來回回打量著他們,「我打擾到你們談論國事了嗎?沒關係,我放下東西馬上就會離開……」
說著,將手中飯菜放到李承澤的桌前,又極有耐性的勸他一定要為了身體多少吃一些,才轉身準備離去。
「寶兒……」李承澤清冷的聲音喚住她的腳步。
李承瑄和衛祈同時接收到皇上遞來的眼神,忙起身裝出有要事得辦的樣子,立刻告退閃人。
郗寶寶不解的看著走向她的李承澤。
「妳有孕在身,怎麼不在寢宮好好歇息,朕不是命令過妳,不准隨便四處走動嗎?」
「皇上真是貴人多忘事,昨日孫太醫不是說過,適當的走動有助於胎兒的健康,若總是躺著不動,反而不好。」
「所以妳就跑來朕的書房外偷聽?」
她連忙搖頭,「冤枉啊!皇上,我可沒有和您一樣的嗜好。」
看著他俊臉一沉,她忙討好的上前摟住他的手臂嘻笑,「別惱別惱,我和您說笑,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可千萬別跟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
她頑皮的做了個鬼臉,又扯著他的手來到御案前,指了指那豐盛的食物,「皇上您瞧,這是陝南洋縣的珍稀黑糯米,我特地吩咐采裳給您熬成了粥,還放了些紅棗桂圓和白糖,味道又香又濃,很補身的,您多少吃點,才有力氣勞心國事。」
看她紅撲撲的臉蛋上綻放著光彩,甜脆的噪音在耳邊嘰嘰喳喳的響個不停,柔美的笑容裡沒有半分勉強,應沒聽見他們之前的對話。
面對她的笑顏,煩惱在這一刻彷彿煙消雲散,他牽過她纖細的柔荑,溫柔一笑,「妳這好吃的小豬今日怎麼會這麼乖,竟親自給朕送吃的……」
他低下頭聞了聞糯米粥,又看了看那碗參湯,戲謔道:「難道這些都是妳這頭小豬吃剩後才便宜給朕的?」
見她因他的話嘟起可愛的小嘴,他急忙哄道:「朕也是跟妳說笑呢!寶兒,妳晚膳也還沒吃吧,與朕一起吃如何?」
她開心的被他拉坐在身旁,御書房內等候差遣的奴才都被揮退下去,兩人便不再在意宮裡那些繁文縟節,就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邊吃邊聊,好不快意。
吃到一半,郗寶寶突然抬頭,笑容中閃著幾分令李承澤看不懂的迷惘,可很快,那迷惘的神態便消失不見。
「皇上,最近……發生了什麼讓您不愉快的事情嗎?」
他挑了挑眉,「寶兒何出此言?」
一隻纖嫩手指襲上他的眉心,輕輕揉開他眉間的糾結。「每次您有心事,這裡都會緊緊糾結,臉上的笑容也有那麼一點點勉強。」
他的心猛然一跳,驚訝於她的細心和敏銳。他的心思有這麼明顯嗎?
他自認在位七載,早已學會深藏不露,可眼前這個還不滿雙十年華的小丫頭,竟一眼就看破他的偽裝。
「皇上真傻,其實有些事情……」他看著她慢慢偎近他,小臉貼向他的胸前,「你不一定要獨自承擔,還有我啊……」
說著她嘻嘻一笑,只是他覺得那笑容裡,似乎參雜了幾分心碎和絕望。
是他的錯覺嗎?
還是……她已知道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