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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落跑 第八章 作者:岳盈
    「惟今之計,只有暫時在這裡住下,等你腳傷痊癒,再作盤算。」

    渲洩之後,善善回復了冷靜思考的能力,澄亮的眼瞳經淚水沖洗而更加清澈,閃爍出智能的光芒,惟有眼、鼻、唇上的紅腫洩露了她之前的悲痛。

    岳翕忍不住嫉妒起她的「正常」來,在他心頭狂躁吹起的情感風暴仍未止息,她卻已然恢復平靜,彷彿剛才伏在他懷裡哭泣的人兒不是她。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他無精打采地響應。

    善善銳利地看他一眼,覺得他眉眼間的落寞很可疑,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她語音輕快地說:「肚子餓了吧?我再去抓幾尾魚,」驀地,語音停頓,翦水秋眸不自在地望向不遠處被她清理出來的一塊小空地上烤成焦炭的魚屍,含糊地咕噥,「但不保證烤了後能吃就是了。」

    他聽見了,也瞧見了,嘴角輕微地抽搐,「你只管抓魚,烤魚的事交給我。」

    「你?」她訝異地瞪視他。

    「保證能吃。」他風趣地說。

    「可是……」善善仍是無法相信,「我以為君子遠庖廚是用在你這樣的人身上。」

    「我這樣的人?」他狐疑在她眼裡他是怎樣的人。

    「對呀,像你這種翩翩貴公子,怎麼會烤魚呢?」

    他聞言失笑,俏皮地朝她眨眼道:「再怎麼樣也比養尊處優、嬌貴無比的公主多會那麼一點吧!」

    「你!」她嬌嗔地白他一眼,心中微甜。

    這是兩人相處以來,岳翕頭一次以一種輕鬆、調笑的語氣對她,彷彿他們是……她臉頰臊熱了起來。

    岳翕卻把她害羞的表情誤會成惱意,連忙補救。

    「我是年少時淘氣,常和朋友們偷溜出去打獵、捉魚,才比公主嫻熟這種事。我的好友戴玥還常常學他義父定國公的口吻教訓我們,『一個人如果連餵飽自己肚子的本事都沒有,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教我們一定要自己生火,把捉到的獵物烤熟。因為是偷溜出去,也沒帶隨從可以使喚,也只好聽他的話自立自強了,時間一久,很自然就會這種事。」

    善善聽得津津有味,但又覺得他的話有點越描越黑。她無辜地眨著美眸,好像在問,他口中說的「連餵飽自己肚子的本事都沒有」的人是不是在指她呀。

    「我沒有說你的意思。」岳翕會意到這點,尷尬地解釋,「就算是說我也沒關係。在這之前,我的確從來不曾下廚過呀。」她甜甜一笑,「直到自己動手,才發覺原來被我視為再簡單不過的烤魚,其實是這麼困難。」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做過。」他為她辯解。

    她聳聳肩,流露出活潑愉悅的一面。

    「我連廚房都沒去過呢!不談這些了。撿乾柴時,我找到這個,應該可以拿來當枴杖,你將就用吧。」

    「謝謝。」岳翕將那根粗如手臂,超過五尺長的樹枝拿在手上,微一用力便可站起身。

    在善善捉魚時,他攢木起火,重新搭好烤架……兩人分工合作下,一頓遲來的早午餐大功告成。善善被烤魚香味逗得食指大動,顧不得燙便咬了一口,人口的鮮美讓她讚不絕口。

    「這不僅是能吃,簡直可媲美一流大廚師的手藝了。」

    「過獎了。」岳翕謙遜地回道,與她相視一笑。

    兩人就在溫馨的氣氛下進食,填飽肚子後,商議起往後的行止。

    「既然我們得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就必須找一個棲身之所。你一個人在這裡不要緊吧?我打算堪察附近的環境,看哪裡適合我們住。」

    「有勞公主了。」他撫著受傷的腳,語氣無奈。

    這種事本來應該由他來做,卻因為腳傷,不但必須仰賴該當受他保護、照顧的芳蘭公主,還累她擔心他,這對他的男性尊嚴無異是個打擊。

    「你放心,我雖然腳受傷,武功仍在,可以保護得了自己。」他傲然道,不願她掛心,「就算真的遇上我無法應付的事,可以大聲呼叫你。」

    「好吧。」

    善善雖然一刻也不願離開岳翕——昨夜的記憶依然深刻地烙印在腦海,越是回想越是驚心。她暗暗捏緊拳頭,發誓絕不讓同樣的事情再來一遍,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岳翕!可是若不暫時放下他,如何在天上那一大片烏雲化成陣雨前,為兩人找到遮風避雨的棲身處?

    「有什麼事,要大聲叫我喔。」她不放心地交代。

    「好。」

    得到他的承諾之後,善善施展輕功上樹,身輕如燕地在枝葉相籠的樹林裡移動。

    岳翕豎起耳朵專注地捕捉屬於她的聲音,但由於林內的聲音太過繁雜,沙沙作響的風聲中還夾雜著鳥兒拍翅聲、小動物的移動聲、水流泠泠的聲響,使得沒多久就再也捉不住善善的聲音了。

    他頹然地倚著樹幹坐下,好半晌只是看著光影明滅的空間發呆,思緒不曉得是太過混亂無從整理起,還是根本沒什麼好想的,竟是一片空白。

    直到一種冷冷的孤寂感襲上心頭,週遭雖有各種生動的、熱鬧的生命在活動,但除了自己外,他感受不到一絲屬於人的氣息,就連善善那令人消魂的體香也難以在空氣裡捕捉了,他不禁感到煩躁、不安了起來。

    這種心情下,時間似乎移動得更為緩慢,有一刻鐘了嗎?還是更久?他完全無法確定,只是感覺到每個呼吸、每個心跳都好急躁,似乎都在吶喊著同一個名字,善善善善善善……怎麼還不回來?

    他頓時領悟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她的陪伴,先前她守護著他時,尚且不覺得。她人一走,週身而來的寂寞立即讓他難以忍受,這是以前的他不曾有過的呀。

    以前的他……根本不識寂寞的滋味,有時候寧可一個人享受著獨處的樂趣,如今卻是片刻都難以忍耐。這是因為——

    善善!

    在享受過她的陪伴、全然的關注後,他如何忍受她的離開,甚至將她的關注、陪伴全都移到皇帝身上!

    光是想就覺得椎心刺骨,遑論還要日日夜夜地面對!

    岳翕機靈靈地打著冷顫,比任何時候都明白,被祁善善所救對他而言或許才是真正地掉進深淵。然而,他卻沒有再死一次的勇氣。人生裡有太多的牽絆讓他無法自私地拋下一切不管,除了面對將要忍受一輩子的心痛、絕望外,他別無選擇。

    「為什麼是我?」他無聲低吼。

    在出發往姽方時,意氣風發的他沒有想過會落到如此悲慘的命運: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下場竟是終生之痛,這樣的代價未免太高了。

    然而,懊悔亦無濟於事。如果後悔便可以收回感情,他不會感到痛苦。既然如此,他惟有勇敢地面對,獨自吞下這個苦果,至於善善……

    先前已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她那麼冰雪聰明的人應該瞭解到兩人在一起只會是場悲劇。一離開這裡,她必能放下誤托給他的情意,了無牽掛地嫁給皇帝。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這段期間嚴格守住兩人間的分際,時時提醒自己她是皇帝欽定的皇后,儘管這麼做讓他痛徹心肺,也一定要辦到。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他喃喃念道,「此心此情,終要落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但只要善善能幸福,我怎樣都可以。」

    黯然的星眸因這份決心而重燃光芒,他深吸口氣,入眼的依然是翠綠,卻是濤聲陣陣、搖撼不停的綠;鼻腔裡則瀰漫著潮濕的空氣。透過遮掩在頭上狂舞的濃陰,他看向更高的天際,濃密的灰雲湧浮如險惡的潮浪,陰沉得彷彿隨時都將化作滂沱大雨。

    他皺起眉,窮盡耳力仍捕捉不到善善的聲息,她已經去了許久,早該回來了。

    「善善!」他扯開嗓門叫。

    她說過,只要聽見他在喊她,便會響應。

    「善善,善善……」喊了十數聲,仍等不到她的回答,岳翕心焦如焚。

    就在他打算去找她時,靈敏的耳力好像聽到了某種響應,使得他憂慮的心情轉為振奮。

    「善善!」他拄著樹枝枴杖起身,情不自禁地大喊。

    沁人心脾的馨香同時由淡轉濃湧至,一道人影從樹上降下,金色的身影恰似一朵金蓮,儘管雲鬢零亂,卻難掩揚溢著興奮的天然國色。

    「你到底去哪裡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看到她平安回來雖然很高興,岳翕仍忍不住埋怨。

    「對不起嘛!」見他神情焦急,顯然在擔心她,善善不禁感到歉疚,眼中的欣喜卻沒有減損絲毫,「你不知道我發現什麼!」

    「我是不知道。」他悶聲咕噥。

    「別這樣嘛。」她愛嬌地斜睨向他,語氣不改興奮,「是件好事呢。你聽我說喔。所謂登高便能望遠,於是我就近找了株最高的樹爬上去,才發現這裡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座林海,而我們就在靠近岸邊的地方……」

    岳翕心中一動,「或許我們可以……」

    「想都別想!」她氣急敗壞地喊道,但隨即便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兇惡,忙放緩語氣解釋,「我的意思是指崖壁陡峭,就算你沒有受傷,要爬上去也是很危險,在你腳傷未癒之前,我們不宜冒險。」

    「這倒對。」岳翕頹喪地點頭承認,「都怪我受傷,不然也不會連累公主。」

    「不准你這麼說!還有……我明明聽見你剛才喊我善善,怎麼現在又喊公主了?岳翕,我說過不強求你什麼,但至少在這裡時,請你當我是個朋友、夥伴,就是別當我是公主。」

    她真摯的語氣、坦率的眼神,都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可是,如果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的身份,要如何管得住這顆癡定她的心!

    岳翕眼底盈滿苦澀,但仍勉強扯唇回答:「既然是公主的意思,在下只有謹遵懿旨。」

    「你!」她真想捶他,但現在不是生他氣的時候,惱火地瞪他一眼,接著道,「現在不跟你計較,還是說正題要緊。老實講,本來我是打算往林海內查看的。照我估計,這片林海綿延有百公里,周圍都有高山環繞,往北過去,好像就是天朝與莽國邊界的石林關,那裡的地形平緩,如果我們不想攀山越嶺離開,往石林關走會是最安全、妥當的路。」

    「原來你想到這麼遠了。」岳翕感到嘴巴、喉嚨裡全是苦澀。

    「那也不是我的重點。重點是在我那麼做之前,眼睛被一道閃光照得發痛,定睛一瞧,竟是我掉落的寶劍反射出來的光芒。它就插在突出的山壁上,我在拔劍時發現那裡有個被樹籐遮住的洞口。好奇之下,鑽進半了人高的洞口內,裡頭別有洞天。」說到這裡,她的語氣神秘兮兮了起來,接著又說,「我想以前一定有人在那裡住過,不過年代久遠,積了些灰塵、蛛網,我就是忙著清理那裡,才會耽誤時間。」

    「我明白了。」

    「岳翕,」她忽然伸手捉住他手,緊盯向他的眸光裡閃爍著熾人的烈焰,燒得他心慌意亂,「我們現在就去吧。」

    「去……哪?」他心頭狂跳,兩眼都是疑問。

    「去那個山洞呀。」她嗔怪地說,「快下雨了。來,我背你走。」說著就要背轉過身,將他負在身後,嚇得岳翕踉蹌地後退。

    「我自己走。」

    善善沒好氣地轉回身瞪他,「你不要這麼彆扭。看,雨點開始落了,再遲一會兒,我倆都成了落湯雞。何況那個洞口離地有三丈,以你目前的傷勢是爬不上去的,到時還不是需我背你。快一點,我們走了。」

    「我……」

    「到了這地步,你還要顧忌那些繁文縟節,寧可要我陪你淋雨,也不願意讓我背?」說著,她跺了跺腳,覺得自己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都要被他磨光了。岳翕是個守禮的君子,但過於拘禮反而讓人生氣,尤其她壓根兒就不希望他對她守那些食古不化的禮!「也不想想之前我抱也抱你了,還幫你脫衣服,什麼事都做過,你還要怕被我背?」

    岳翕不自在地漲紅臉,偏偏這時候老天也加入催促的行列,不留情地灑下豆大般的雨點,眼看再遲疑片刻,兩人真的會被淋成落湯雞,只好低聲道:「有勞你了。」

    善善怕他改變主意,趕緊將他背起,提氣飛身上樹,風馳電掣地在狂風大作的樹椏間奔跳。

    在她背上的岳翕體內也彷彿刮起旋風。

    上一刻決心要跟她保持距離,下一刻便跟她如此親近。屬於她的醉人香息不斷被吸嗅進體內,騷動著他的血液。雙手雖然規矩有禮地扶在她肩上不敢亂動,上身也盡量挺立不緊貼著她的柔背,然而下半身卻無可避免地貼靠著她,隨著她奔馳的動作摩擦出令人難耐的慾火,焚燒著他的自制。

    汗水自他額頭迸落,細緻地動盪在他體內深處漣漪般的往外擴散,他卻只能收斂著全身的毛細孔,連最細微的顫動都不敢洩露給她知曉,咬緊牙關無聲地呻吟。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足,都將使兩人跌進深淵裡永不超生!

    就在他以為將被這磨人的歡愉折騰至死,善善抓住自樹椏間垂落下的籐蔓往外一蕩,兩人的身軀輕巧地落進山洞入口。同時間大雨滂沱而下,冰冷的雨點被狂風吹得斜打在岳翕背上,冰涼的濕意適時地緩和了他體膚上的燥熱,也提醒了他。

    「辛苦了,還請放下我。」溫文的聲音因克制而顯得格外沙啞。

    「別急。」她朝前走了幾步,洞室由低窄轉為寬廣,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乾燥的地面。

    岳翕因她的體貼而心中一暖,眼眶灼熱了起來。但他很快克制住心中的激動,有禮地開口:「謝謝。」

    「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她緊了緊眉,看著他的眼光似嗔似怨,後者卻別開視線,專注地打量起所處的石洞。

    洞內陰暗,但藉著從狹窄的洞口透進來的光線,岳翕一眼便將裡頭的佈置看分明。除了一張石床外,別無長物。

    忽然,洞內明亮了起來,岳翕本能地尋找光線,發現是善善掌心裡的一顆珠子在發光。

    「只要把功力輸進這顆珠子裡,它除了發光外,也會產生能量,不僅能驅毒,也可以療傷。我就是用它把你體內的蛇毒給逼出體外。」

    「這就是你被稱為八寶公主中的其中一寶:解毒寶珠!」岳翕驚歎道,「它的功效及用法似乎與世人所想不同。」

    「見識過它的用法的人沒有幾個,大部分的人不過是道聽途說。」善善侃侃而談,以光源導引他看向左前方的一間凹室,「你絕對想像不到那裡有什麼的!」

    岳翕對她語氣裡的興奮不置可否,拔出插在背後用來當枴杖的樹枝,藉力站起身,跟在她身後,目光一掃,便看見凹室內一地的酒罈,不禁大吃一驚。

    「這是……」

    「我才會說這裡有人住過,但就不知道原來的主人跑哪裡去了。我數過,這裡一共有十二個酒罈,都未開封,罈子上還以朱漆寫了酒名。」她蹲下身將壇上的灰塵撣了撣,「你瞧,罈子上分別寫著葡萄酒、山梨酒、椰樹花酒、巴蕉酒、蜜酒、百花釀,最特別的是這壇,叫忘情酒,不曉得喝了後是否真的能忘情。」

    她呢呢喃喃地說著,將一雙深情的明眸望向他。岳翕被她看得心亂,低下眼眸沉默以對,任洞外的雨聲稀里嘩啦填補兩人之間的寂靜。

    「我說……」最後還是善善打破兩人間的靜默,「反正我們現在也沒其他事可做,不如開罈酒共飲。我想喝這忘情酒,希望喝了便能忘情。」

    說著,她便要伸手去取酒赦。

    「不要。」緊澀的聲音自他抿緊的嘴巴裡擠出,「酒若能解愁、忘情,這世間就沒有失意事、失意人了。你是個冰雪聰明的人,何以自苦?」

    「你在乎我苦嗎?」

    「我當然在乎。」他仍是沒看她,「聽我的。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酒了。」

    「你怕這酒裡有毒?」

    「不是。」他怕的是酒後亂性。

    但岳翕並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只是抹了抹臉上掩飾不住的疲累,淡然道:「我累了,如果你執意要喝,恕我不奉陪。」

    說完他便自行轉身走開,找了個角落坐下閉目養神。

    獨酌無相親,還有什麼趣味?善善咬著唇,曉得那不過是他的借口,卻沒有反駁,因為那張俊容上明白寫著的疲損、憔悴,使得她的恚憤顯得微不足道。

    她靜靜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洞外的風雨聲浸蝕著她的憂傷,嘩嘩嘩地,彷彿正為她的悲痛而哭。

    但她不知道的是,黯淡的光線下,滴落兩腮似雨露般的清淚正落進岳翕窺視的視線裡,一顆顆都像刀雨般落向他憂傷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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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澗之邊,朝餐泉樂的玲琮,暮偎松茵的溫柔,那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名士的風流,卻不能化成可口的美食餵飽困在深谷叢林裡兩個飢腸轆轆的男女。

    好在天上飛的,水裡游的,都可以在森林裡輕易獵得。想吃青菜,隨處可見蔞蒿、白蒿、蕨、薇這類詩經歌詠過的名菜。可惜生長在宮廷裡的善善只當是野草。幸好岳翕一眼便分辨出來,甚至連長在水邊的荇菜他都可以烹成美食,看見他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筆之,展現出采野菜都不失優雅的翩翩儀態,令善善不禁想傚法詩經裡的君子琴瑟友之、鐘鼓樂之的追求他,可惜就算她為他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他依然郎心似鐵。

    更過分的是,兩人落崖的第三天,他便克服腳傷,拄著樹枝枴杖健步如飛。即使是懸在三丈高的棲身之所都可以拉著籐蔓攀上去,著實教她見識到他高超的輕功。他還搶了她惟一會做的事——打獵,並一手包辦采野菜、野果,生火烹食,將她貶為百無一用的公主,成天只等著飯來張口,無聊得想再找個懸崖跳下去算了。

    幸好她想到別的事來打發時間,就是跟在岳翕屁股後面,追問不停。

    「是什麼原因讓你以岳默生為名寫那些傳奇故事?你家裡除了父母之外,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怎麼會辨別這些野菜?除了讀書、寫書外,平常還有做什麼?」

    各式各樣的問題不斷自她粉嫩的小嘴連珠炮的彈出,她迫切想要瞭解他。岳翕從不吝嗇回答她,甚至與她談天說地,把歷年來與友朋的冒險全說給她聽。但他就是有本事把話題硬扯上皇帝,聽到後來,她不但更瞭解岳翕,腦子裡還清楚勾畫出一個英明神武、才華橫溢、溫柔寬厚、多情體貼……集天下最優秀條件、為世間女子深閨嚮往的英主聖王准夫婿!

    「……皇上對女子尤其百般尊重有禮,公主嫁給他後,必能幸福美滿,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最後他總要下這樣的結語。

    「我喜歡你!」她倔強地宣稱。

    「公主見到皇上,必會明白皇上有如天上飛翔的龍,岳翕只不過是在泥地裡打滾的一條小蟲。」

    對他如此貶己尊崇皇帝的話,她氣得回道:「我就是喜歡在泥地裡跟條小蟲打滾!」

    說完,她臉紅紅、眼紅紅地跑開,不理會他的叫喚。

    可惡的傢伙!以為他這麼說,她付出的情意就能收回來,甚至移轉給別人嗎?

    他自己要當孝子、忠臣,不敢承認愛她,就要她當朝三暮四的女人,可把她給看錯了!她祁善善敢愛敢恨,付出的感情絕不收回,他可以不要她,卻不能阻止她喜歡他!

    然而,隨著時間不捨晝夜地流去,眼看著岳翕的腳傷已好得差不多,整日盤算著穿過森林往石林關需費多少時間,善善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更焦慮無助。

    一離開這裡,他們之間什麼都完了!

    他會以迎親使的身份將她送進皇帝的宮殿,連他的承諾都沒有的她到時候能拿什麼說服皇帝取消婚事?厚顏無恥地坦承她愛岳翕,後者卻因為國與家不敢要她嗎?

    皇帝聽到這種話,不是震怒地殺了兩人,就是視她為不貞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成全她與岳翕這份活在禁錮的夾縫裡奄奄一息的情苗。

    可她還能做什麼?

    掏心掏肺的表白她說了,也逼出他的真心話——他是愛慕她沒錯,但他不能為了私心而當個不忠不孝的叛臣逆子,帶她遠遁天涯,只得選擇辜負她的情意。

    她甚至……不顧女性的矜持誘惑他!

    有一次他在溪裡淨身時被她偷看到,當她以熱烈、渴望的眼光大膽地注視他偉岸、赤裸的身軀,岳翕卻只是轉身避開她的凝視,迅速穿上衣物。之後淨身時,都選擇她入睡後或晨間未醒來前,擺明就是防著她!

    而她淨身時,他卻自告奮勇在一旁警戒。但他只是將她當成所守護的無價之寶在保護,任她將水潑得嘩啦響、唱情歌,他仍像岸上的大石頭般無動於衷。

    她該死心了!

    善善潑著純淨清涼的溪水,不甘心地瞪視著他屹立如石的背影。

    記得師父說過,男人的心眼太大了,容得下一個家、一個國、一個天下,情愛對男人而言,像一杯好酒,一道美食,嘗過就算,很少有男人會為了一杯好酒、一道美食而放棄家、國、天下。女人的心眼就小得太多了,那裡只容得下一個男人,為了愛,即使賠上性命、榮譽、一生,都至死無悔。

    所以,女人可以為了愛而死,甚至一無所有,卻極少有男人願意做同樣的犧牲……

    岳翕就不肯為她犧牲,在他心裡,皇帝、父母都比她重要,所以他不肯響應她的愛,所以他對她無動於衷!

    她還能怎麼樣?除了成全他,獨自嘗失戀的苦外,還能怎麼樣!

    善善悲痛得想對月哭號,但她只是垂下頭無聲地流淚,看著淚水滴落水面,形成的漣漪很快便消融在水紋裡不見蹤影,就像她對他付出的感情般,即使曾在他心裡激起波瀾,也將如眼淚形成的漣漪不留痕跡。

    罷了,罷……

    那纏在她腳上的是水草嗎?除非那水草是活的,還會使力將她拖住。

    善善被水裡的力道拖得重心不穩,緊澀的喉頭不自禁地驚喘出聲。

    儘管她發出來的聲音極其輕微,但岳翕是何許人,全神貫注於她的靈敏耳力一絲不露地將她所有的反應全收納於耳內,腦中警鐘大作,想也不想地旋身奔了過去,正好將躲在半人高水草後滑倒進水底的滑膩嬌軀給拉進懷抱,目光如電地正中纏在她腳上的頑劣水蛇,指劃如刀地當場了結。

    「有沒有被咬傷?」他專注地檢視她纖細光滑的小腿。

    「沒。」善善驚魂甫定,發覺自己正一絲不掛地被岳翕摟住,頓時全身發燙,心跳急如擂鼓。

    怎麼會這樣?好羞人!偏偏他一隻手在她小腿上撫摸,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使得她從頭到腳都被迫與他陽剛雄健的男性身軀緊密地嵌合在一起。尤其是她的胸脯更是被壓擠抵著他的胸,全身每一處都敏銳地感覺到他男性的活力正化作令人酥麻、無措的電流包圍向她。

    幾乎是在確定她沒事的同時,岳翕發現到懷中的胴體有多誘人。他驚愕地倒抽口氣,全副身軀都充分反應出他的發現,腦中更清晰地勾勒出方才驚鴻一瞥、來不及細細品味的完美嬌軀——纖細不盈一握的腰枝,勻稱修長的大腿,全都披著瑩潤的水珠,泛著乳油般的白皙。

    慾望無可遏止地奔騰,形成的風暴幾乎將他的自制力絞成碎片,並使得他全身的每一寸都因極度的渴望而抽緊。岳翕咬緊牙關,發揮僅剩的自制力強迫自己放開懷中誘人的女體,旋身背轉過去。

    「你……穿好衣服!」匆匆丟下一句比呢喃更低微的輕語,旋即像身後有惡魔在追趕似的逃走,善善瞪視著他僵硬站在岸邊的背影,好半晌才恢復行動的能力。

    火焰般的熱度仍在全身燎燒不去,在令人羞死的那刻,她清楚感應到緊貼著自己的男性身軀每一絲的陽剛反應。他……並不是無動於衷。

    幽深的美眸燦起希望的光芒,善善捏緊拳頭,決定再試一次。

    但如果這次也失敗了,她將徹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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