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吵什麼嘛!天都還沒亮……」不情不願的張開一隻眼,杜銀箏不悅的縮了縮身子。「天亮了再走。」
又睡著了!荊御弦一火,馬上拉起她押到溪邊。「洗把臉清醒一下,每天早上都這樣,那我們恐怕走半年也到不了揚州。」更何況到了揚州他還要花時間找那兩個行蹤成謎的風影雙俠呢!
「好嘛好嘛!」那也犯不著這麼凶啊!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掬起溪水。「好冰噢,冰死人了!」飛快的洗好手臉,原本迷離渙散的心神馬上被冰冷的溪水召喚回位。
看著她拚命揉搓著冰涼的小手,荊御弦輕笑一聲。「該醒了吧。」女孩子家怎會那麼貪睡。
「你一定是嫉妒我睡得那麼好,所以故意不讓我繼續睡。」杜箏呵著手嘟嚷著,又踱回馬車上。「我真希望咱們能早日到揚州,讓我好好的睡一覺。」
又在埋怨他了。
「少囉唆!快點上車,我們要出發了。」
離開京城一個月,每早天才濛濛亮,他們之間就會出現這麼一段對話。
「喂!還有多久才能到揚州啊?」一邊打著呵欠,杜銀箏望著荊御弦的背影問道。
「什麼喂,放尊重點!」
偏頭瞥了她一眼,荊御弦不禁對她那半睡半醒的可愛模樣泛起一抹笑,不知是取笑或是疼愛。
這一個月來,他和杜銀箏之間相處得還算融洽;他一開始原本對她的奇妙個性及言語無所適從,但現在這些反而常引起他陣陣的笑聲。
這個女孩,確實是特別。
「是是是!荊公子、荊大俠、平王爺,民女斗膽請問您何時才會抵達揚州?」這個男人真是囉唆,老是那麼計較幹嘛?
「大概十天左右。」這只是粗略估計。「還有,在外頭別叫我平王爺。」
「民女遵命。」
打了個呵欠,杜銀箏斜靠在行李上又打起盹來。
又想睡覺了!荊御弦笑著搖搖頭,拿這個睡仙沒轍。
杜銀箏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她睡得正香甜之際,卻不曉得荊御弦又發什麼神經,猛地煞住馬車。
「哎喲!」隨著馬車驟停,杜銀箏整個人向前撲,狠狠的撞上他的背。「你別老是這樣行不行?疼死人了!」她揉著撞疼的鼻頭,氣呼呼的捶了他的背一下。
荊御弦沒理會她,眼睛仍舊盯著前方。
「再多撞幾次,我的鼻子就要給你撞塌了……咦,那是在幹什麼?」杜銀箏坐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往泰川縣城門前望去。
荊御弦摀住她的嘴,抱著她輕悄悄的跳—下馬車,迅速的往前移動。
「嗯……唔……」杜銀箏漲紅了雙頰,拚命拉扯著他摀住自己口鼻的手,想告訴他自己快窒息了。
荊御弦看了她通紅的俏臉一眼,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出聲,」然後放開了他的手。
用說的就好了嘛,幹嘛害人差點悶死。
杜銀箏努力的調整呼吸,心底不住的嘀咕。但是當她的目光接觸到眼前的人事物時,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去。
「喂!老頭。你的女兒咱們帶走啦!」一個彪形大漢拉過躲躲閃閃的一位姑娘,對著趴在地上又是咳嗽又是哀求的老人得意洋洋的說道。
「不,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映月,那筆錢我會……想辦法盡快奉還的……」老人家狼狽的往那大漢腳下爬去,艱辛的起身磕頭。「大爺,求您放過她,求求你……」
而被喚作映月的女孩則是一邊掙扎一邊哭叫:
「爹爹!您別磕了,您快進屋去吧!別擔心女兒了,映月去當人婢女,還了這筆債就是了。」
「當婢女?」那大漢和他的跟班們互覷一眼,仰頭大笑起來。「小美人,你這花容月貌可是能賺得不少銀子的,咱們怎麼得讓你去當婢女呢?哈哈哈!」
「總算是說對了一句話,這姑娘確實美得很。」一道聲音不曉得突然打哪兒冒了出來。
那大漢兀自狂笑,好一會兒才察覺不對勁。「是誰?給我出來!」他怒喝著轉過頭,卻登時傻了眼。
「你那麼粗魯抓著姑娘家的手臂,可是會疼的。」杜銀箏蹲在路邊,兩手撐著臉頰望向那美麗的姑娘,並對她驚訝的注視報以一笑。
原本已驚為天人的美貌再加上一朵勾人心魄的笑靨,大漢的心像丟進了油鍋裡,整個都酥了。
「喂!那位大哥,你幹什麼搶人家姑娘?」
「我……」一見到美女,大漢的舌頭自動拿去餵貓,話都說不出來了。
杜銀箏撇撇嘴。「姑娘,你來說好了。」
「我們向他借了十兩銀子,說好今日還錢。結果他利滾利,硬說我們欠了他五十兩。我們沒銀子給他,所以……」邊說她還邊死瞪著那名大漢。
「大哥,你這樣就不對了。」杜銀箏指著那名大漢。「人家欠你的可是銀子,不是姑娘。你捉人家姑娘作啥?」
「欠債還錢,沒錢當然就找東西抵押。」那名大漢彷彿自貓嘴口中搶回了舌頭,總算能夠好好的說話。
「如果你覺得不好,那你來代替她也行。哇哈哈哈!你這個大美人可是比她這個小美人值錢得多啦!」
聽他這麼一說,杜銀箏轉過頭拉了拉一旁一臉怒意的荊御弦。「你聽見了沒?」
「你做什麼出聲?嫌麻煩少嗎?」他差點出手掐斷她雪白的頸子。
「他們逼良為娼耶!那姑娘看來不過才十六、七歲,怎能被他們推入火窟?救救她吧!」
「你本事大,你去救好了。」笨蛋,要替人解圍也該看看自己的能力。荊御弦實在懶得再搭理她。「我會去探望你的。」
杜銀箏沒料到他會這樣見死不救,不禁瞪大了眼。
「你……你好無情,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呢!原來大名鼎鼎的平王爺也不過是個怕事的鼠輩,算我看錯你了。」氣惱地罵了一大堆,杜銀箏狠狠的瞪他一眼,拉起裙擺就往前走去。
她瘋啦!還真的想去代替那個姑娘?荊御弦不可置信的望著她,腦中儘是她方才憤恨的凝視,還有失望與鄙夷。
愚蠢的女人,做事完全沒計劃!他咬著牙,心情複雜的看著杜銀箏被那群男人架走,心裡不知該罵她還是罵自己。
待那群人走遠後,荊御弦等心中怒氣稍稍平息後,才走到那對相扶痛哭的父女面前,冷寒的怒氣引得他們抬起頭。
「他們會帶她去哪裡?」
這兒應是泰川縣的管轄之內,他待會兒得先去會會本縣的縣令。
「城裡的春花閣。公子,您一定要去救那位姑娘。」映月跪在荊御弦面前,不住的哀求著。
沒多理會她,荊御弦鐵青著臉回到馬車,取出一些東西後便往城門方向走去。
「幫我看好馬車。」回頭丟下這麼一句話給那對父女,他旋即加快步伐往城內走去。
「馬後炮!」
「吃你的相!」
「哈哈哈,將軍!」數聲朗笑迴盪在公堂後的小廳,頗有天下無事、一切太平的景象。
只聽衙門前傳來一陣嘈雜聲,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滿臉怒氣的男子已站在廳口。「你們倒挺愜意的嘛!嗯?」
一盤棋剛下完的縣太爺和師爺連忙站起身,迎視著來人。「大膽!竟敢擅闖公堂。你難道不曉得要先備好狀紙,再擊鼓鳴冤嗎?真是反了,來人呀,先拖出去打他十大板!」
「放肆!你身為朝廷命官,辦事不力、濫用職權,還縱容轄地內的惡霸強搶民女、逼良為娼。你自己倒說說看,該賞你幾大板?」荊御弦怒目橫眉,駭得兩人全身微微發抖。
縣老爺扶著桌子,指著他顫聲道:「你……大膽刁民!竟敢對朝廷命官口出惡言,該當何罪!」
聽他這麼一說,荊御弦不禁冷笑出聲。「說這話之前,先掂掂自個兒的份量吧!」他劍眉一豎。「戴志生,你年前進京面聖,難道沒見過平王爺,不識得我了嗎?」
縣太爺一聽之下大驚失色,定睛一看,馬上腳軟跪倒在地。「平……平王爺,小的該死,有眼無珠不識得王爺……」
「知道該死便好,你慢慢等著。」荊御弦厭惡的瞪他一眼。「你可知你縣內有強搶民女且賣入妓院一事?」
「回……回王爺,小的知……知道。」
「知道為何置之不理,任由百姓怨聲載道?」
還連帶他也受累,真是該死!
「這……我……」
荊御弦手一揮,阻斷縣太爺急欲出口的解釋。「我沒時間同你在這兒瞎耗,你馬上帶人跟我來,去瞧瞧你自己所縱容的好事。」說完,便逕自跨步出廳,往目的地前去。
不敢多遲疑,縣太爺馬上按照吩咐領了一隊衙役,戒慎恐懼的跟隨在荊御弦身後。
月升日落,春花閣亦開始熱鬧了起來。
「唷!縣老爺,您好久沒來啦!怎麼,帶您手下這些小哥一起來捧場呀。來來來,裡面坐。」
熱心的鴇母沒發覺有異,依然笑呵呵的招呼著。
「今天來的姑娘在哪兒?」荊御弦冷聲問,絲毫沒把一旁姑娘們的議論私語及眼裡對他毫不掩飾的欣賞放在心上。
「這位大爺的消息可真靈通,今兒個的確來了位美得不得了的姑娘。我開了那麼久的妓院,可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姑娘……」
荊御弦大拳往桌上一擊,眼中怒火更熾。「我的耐性有限,你別再同我廢話。」
「我說大爺,您別這麼猴急嘛!」
荊御弦站起身,逕自往樓梯走去,一面朝縣太爺下令。「給我封了這家妓院,再辦得不乾淨,就別怪我無情。」
為了杜銀箏的事,他已經快氣瘋了。
一上二樓,十多間房沿著走廊兩邊排開。他也不多想一見到門便一間間踢開。
「銀箏!你在哪兒?銀箏!」他焦急的喚著,對其他門內傳出的驚叫及怒罵置若罔聞。
他完全沒發現自己對杜銀箏的關心早已經超過了一般朋友間該有的情分。
踢開最後一個房門,他終於見到手腳被縛、嘴裡還塞了塊布的杜銀箏。
迅速的解開她手上的繩子,荊御弦著急的打量著她。「你還好嗎?有沒有怎麼樣?」
杜銀箏搖搖頭,一雙美目直盯著他。
「幹什麼不說話?你被灌了藥嗎?」他頓了會兒又繼續道:「你放心,我已經命令縣令封了這家妓院。」
她又搖搖頭。
「我的嘴好酸……」嘴巴被布塊塞了那麼久,撐得臉頰快疼死了。「所以,別逼我說話。」
看著她活動手腳、揉臉搓腮的,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他歎了口長氣,倒在床上稍作歇息。
「你累了吧?」按摩著臉頰,杜銀箏打量著他疲憊的模樣。
「你從不說謝的嗎?」他答非所問地看著她。「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救你了。」
「原來你救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要聽我說聲謝謝。」真是奇怪的人。「真的那麼想聽我說就是了。謝謝你,荊大俠!可以了嗎?」
啐!一點誠意也沒。
「沒有誠意,還不如不說。」
「你要求的可真多呢!」沒多跟他鬥嘴,杜銀箏站起身坐到桌旁的長凳上。「你好好睡一覺吧!好不容易有張床,雖是妓院裡的,你就湊和湊和點,總比之前沒枕沒被的好多了。」
既然他已吩咐縣令封了妓院,那他們也不用急著離開。
荊御弦並沒動,依然保持著仰躺著的姿勢。「記得你之前說的那些罵人的話嗎?」
「嗯。」提到這個,杜銀箏突然沒來由的紅了臉。
「我一時氣憤,說了些傷人的話,很抱歉。」
「我可真是被你氣極了,做事不先跟我商量,也不問問我是否有什麼計劃,就這樣冒冒失失的胡亂出頭。今天你受的苦是自找的。」
「您教訓的是,不過……」她探頭看看他。「英明睿智的平王爺,你看起來似乎比我累得多哪!」
「趕著救一個笨蛋,怎能不累?」他沒好氣的回道。還敢調侃他!
聽他這麼一說,杜銀箏儘是陪著笑,什麼話也沒說。
「拜託你,以後別再這麼做了,這個爛攤子可不好收。」害他又亮出了平王爺的名號。
「民女遵命。」她笑道。
杜銀箏實在不曉得自己心情為什麼這麼愉快。看著癱倒在床上的荊御弦,她就直想笑。
這個人實在挺有趣的,一張嘴老是喜歡叨罵,卻還是肯為了她奔波勞累,實在是個頂好的人。也難怪京城裡對平王爺這個人總是褒多於貶。
看來這趟與他同行,應是件好事。
「銀箏,你在幹嘛?」
原以為他睡著了,他的突然出聲令杜銀箏微微嚇了一跳旋即抬頭看他。
「快點睡好不好?我在想事情。」真像個麻煩的小孩。
「我睡了床,你呢?」荊御弦的聲音中已帶著濃重睡意還是惦著她。
杜銀箏嘴角浮出一抹難得的溫柔。
「說了不怕你羨慕,我已經在這兒睡了一會兒,再加上在馬車上時一路上都在打盹,我想也該夠了。你就別客氣,儘管睡你的吧!」
聽了她的話,荊御弦終於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而臨睡前的半夢半醒間,他的耳邊彷彿有一句輕柔的道謝聲拂過。
荊御弦一醒來便臭著一張臉,帶著笑嘻嘻的杜銀箏回到了縣城外的王老頭家。
「爹,他們回來了。」原本正在屋外菜園澆菜的映月一看到救命恩人平安歸來,興奮得丟下手裡的水桶和杓子就奔進屋裡朝父親大喊。
「你們沒事就好。」被映月攙著走出來的王老頭滿臉欣慰和放心的笑容,迎向走來的兩人。「老天保佑啊!真是太好了,爺和姑娘的恩情,我們父女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他哽咽地說著。
荊御弦揮揮手。「只是一點小事,應該的,老伯不必記掛在心上。」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杜銀箏瞄他一眼,馬上又朝王老頭及映月綻放出如花笑靨。
「你們別被他的表情給嚇著了,他只是不習慣妓院裡的床褥,在那兒睡了一夜後覺得全身不舒服,所以心情就跟著受了影響。你說是不是呀?」她朝著荊御弦嬌笑問道。
荊御弦狠瞪了滿臉嬌笑的杜銀箏一眼,嘴裡兀自低咒。
該死的,他昨晚一時累過頭,竟在妓院裡歇了一宿!饒是如何睏倦也該到縣衙去霸他一個床位;他竟打破了自己不在青樓裡過夜的原則,雖然枕畔無姑娘陪寢,但也夠他彆扭的了。
想著想著,荊御弦又斜睨了杜銀箏一眼。要不是為了她,他也用不著受這種窩氣。
「是我們拖累了爺和小姐。」王老頭誠惶誠恐的向荊御弦賠罪,心裡還是為他駭人的冷硬神情而感到畏懼。
「沒的事。」隨便一揮手,荊御弦猶自生著悶氣。
「既然他都說沒事,那老伯您也就別想太多了。」杜銀箏溫柔的笑道。「您別瞧他一臉凶神惡煞,其實他心地還是挺好的。」
荊御弦哼了聲,低聲嘀咕:「真是謝謝你了!」
「我在幫你塑造良好的形象呀!平王爺。」杜銀箏開心的也低聲回道。
不曉得怎的,自從昨夜見到他來救她,她的心情就一直高興得很,直到此刻仍興奮不已。
耳尖的映月聽見杜銀箏喚他平王爺,大驚失色。
「您是平王爺?」
拿起茶杯正要灌茶入口的杜銀箏一怔,隨即笑道:
「你聽到啦?你的耳朵好尖。」
她這一說等於是間接的承認了,映月父女倆駭得驚跳起來,立即跪倒在地,頭已快磕到地面去了。
「草民和小女有眼不識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不用多禮,本王這次出遊原就不想驚動太多人。」壓下心中悶氣,荊御弦冷冷的說道。
「是呀是呀!何罪之有?」杜銀箏也在一旁幫腔。
荊御弦轉過頭,狠狠的瞪著她。「杜銀箏,你跟我出來一下,我們需要好好的溝通一下。」
呃?瞧他那副陰沉樣,杜銀箏也猜得到準沒好事。「民女遵命。」她現在最好乖乖聽話,她可不想看他生氣,那模樣是又可怕又猙獰。
不過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待她一步出小屋,荊御弦已是一副嚇人的模樣。
「請問王爺有何吩咐?」氣氛不對,她最好安分些。有了這層認識,她便開始裝乖巧。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出門在外別隨便暴露我的身份。」荊御弦冷冷的說道,滿臉不高興。
杜銀箏則開始裝無辜。
「對不起,可是……就算被人知道又有什麼關係?那對父女不會因為你是平王爺就打你主意,他們不敢的。」
「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她就是搞不懂,為什麼他總是不許她這麼稱呼他?這頭銜又不是多可恥、多見不得人,何必這樣隱瞞?
「我這回出來是私訪,不是出來公辦,這麼做的話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困擾。」尤其那些地方官的逢迎諂媚,他是看了就煩。昨日若非為了救她,他怎會自己跑到縣衙去招惹麻煩!
杜銀箏歪著頭,滿臉不解。」可是你這趟不是要找人嗎?如果讓地方官們知道,肯定會幫你多留意留意,這樣一來你不是省事得多,我還是不瞭解你在擔心什麼。」
被她頂得無話可答,荊御弦高傲的自尊頭一次受到了重大的打擊。也許是惱羞成怒,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如果這一路上我到處向人你是京城有名的歌妓杜銀箏,讓你受到眾人的注目,你會開心嗎?」
這句話好死不死的觸到杜銀箏的痛處。她瞪大了眼,聲音拔高了好幾度。「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需要解釋嗎?」荊御弦冷硬地回道。
杜銀箏怒瞪著他,一雙美目幾乎快噴火了。
「我稱你平王爺,是因為你真的是平王爺,我不懂你有什麼好氣的;可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還認為我是青樓裡的歌妓,可欺可戲?」她越說越氣,像頭被惹怒的母獅。
荊御弦一愣,一時無話可答。
「你知道這之間的差異有多麼懸殊,我敬稱你一聲平王爺,你可以眉頭都不動一下;可你想想我,你以為當歌妓是很光榮的事嗎?如果真有那麼光榮,那我幹嘛還這樣千里迢迢的逃回江南?你根本是不曾替我想過,或者你根本瞧不起我,不屑用正經眼光看我。」杜銀箏氣呼呼的。「算我看錯了你,我老是看錯人,而你,卻讓我看錯了兩回!是我太笨、是我太蠢,竟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也同平常人一般,只會用勢利眼看人。」
被她罵得不知所措,荊御弦忍不住開口:「你別胡說……」
話才說一半,即被杜銀箏傷心的目光封住嘴。
「我是胡說八道,反正我人賤言輕,說什麼都是胡說。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此分道揚鑣,省得我又說錯話給你添麻煩。」
這會兒,荊御弦是真的發怒了。「杜銀箏,你給我聽清楚。我沒有半點瞧不起你的意思,如果你老是惦著這回事,瞧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如果別人隨口說起歌妓你就要這樣發作一番,誰會不曉得你曾經是歌妓?我不要你稱我平王爺的原因是因為暴露身份真的會對我的任務造成不便,跟瞧得起瞧不起無關。如果我真的瞧不起你,我會到現在才發作嗎?虧我還想著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沒想到你居然這樣無理取鬧,算我也看錯你了。」
「誰教你說了那麼傷人的話。」她露出無辜的表情。
「是你先說的。」
「你就跟我一般見識?」
「你的見識很一般嗎?」他只知道這丫頭的鬼主意可多著。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緊繃著。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杜銀箏突然噗哧一笑。
也許是被荊御弦最後一句話給逗笑,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般。「對不起,是我無理取鬧。」
想一想,她今兒個確實是過度反應了,明知那些是他無心脫口而出的話,卻還是那麼在意。真笨!
見她笑了,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荊御弦總算鬆了一口氣。「想通了就好,下次別再這樣,我受不了。」每次跟她吵架他幾乎全是聽訓的份,害他每每氣得差點去了半條命。「還有,以後我不許你再說什麼分道揚鑣的話,我既然說了要送你到揚州,就沒有半途扔下你的道理。」
「謝謝。」她第三度看錯他,他真的是個好人。
「還有什麼人賤言輕那種話,再給我聽見的話肯定罰你一頓。聽見沒有?」為了應付她突如其來的脾氣,他可是花了一身力氣、他絕不想再有下—次,索性先恐嚇她。
「聽見了。」杜銀箏抿著嘴笑。「我會盡量提醒自己不喊你平王爺就是了。」
「如果你真的會記得,那就好了。」他低聲咕噥道。
「什麼?」她湊耳過去,想聽得清楚些。
荊御弦哪還會再自討苦吃,連忙搖搖手。「沒事,我只是在抱怨天氣潮濕得令我受不了罷了。」
杜銀箏聽了,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