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以雷霆萬鈞之勢重重地鎮壓其他商行,藉由隆盛茶行以次充好的事件殺雞儆猴,手段狠絕,警告心懷不軌者勿輕舉妄動,誰敢妄動,就有相同的下場。
段青山、穆清三兩人因合謀害人送交官府嚴辦,其身家財產折合為現銀賠償給喝過毒茶的受害者,家眷發賣至各地,為奴為婢代為贖罪。
隆盛茶行、滿春茶園歸鳳氏名下,以一兩銀成交,懾於鳳氏淫威,無人敢出面喊價。
畢竟他們做的是砍頭的欺君大罪,以略差的茶葉充當上等茶送進宮裡,這牽連的不只是他們兩家人而已,鳳氏的顏面、地位也為之動搖,依附鳳氏這棵大樹的商行也要跟著倒霉,樹倒猢猻散,大家一起受罪。
可惜的是,穆清三沒咬出幕後的主使者,讓威脅他一家死活的鳳寒波逃過一回,不過他也因損失一千兩黃金而荷包大失血,暫時安分了許多,沒法再扯鳳揚塵後腿。
向晚因此聲名大噪,讓人既敬佩她的聰慧過人,又懾於她出手不留情的果決。
向晚不傷自己一兵一卒便保住整個鳳氏的商譽,為現任家主及時擋下所有可能發生的危機,讓這對主僕「阿斗與女諸葛」的傳言不脛而走。
「雲太傅,你聽說了沒,民間有個觀音面女諸葛的傳聞,據說是一名面若初雪的美麗女子,她聰明機智、行事果決,眉間有顆菩薩所賜的觀音痣,你說她是不是……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我……本宮想見她,她一定是『她』……」
「公主就為了這件事急忙宣臣入宮?」雲破天神色一冷,她未免小題大做,平白落人口實,給人藉此生事的機會。
見他微露不快的神情,文若荷雙肩瑟縮了一下。「本……本宮只是太心急了,一聽到天香郡主提起民間的女諸葛,本宮就坐不住了,心急如焚,想早一點知道是不是『她』。」
天香郡主是豐王爺杜西津的二女兒,她自幼對雲宰相之子雲破天情有獨鍾,多次吐露情意,但是他不是無動於衷,便是聽若未聞,從不給她任何回應,因此她只好主動接近公主,想藉由公主拉近兩人的關係,因為雲破天是公主太傅,一旦和公主攀上交情,她不信他能不理自己,一再地漠視她的存在。
所以文若荷所有來自宮外的消息都是天香郡主告訴她的,待在深宮內的她甚至不曉得西寧城裡有個鳳家四大美婢之首、眉心有痣的向晚存在,雲破天每回入宮從不和她提起此事,即使他耳聞已久。
「是不是她很重要嗎?公主在宮裡的處境更危險,公主該花心思的是如何保全自身,而非為了一點小事念念不忘。」她既然頂了公主之名就不能有一絲鬆懈,危機四伏的後宮絕非她想像的簡單,得過且過的想法太天真。
「公……她的事不是小事,她才是真正的……本宮誠惶誠恐的待在風華宮也是為了她,本宮不能讓她失望,如今這個位置是本宮暫時替她坐的……」
文若荷是忠心耿耿的侍婢,就算錦衣玉食,她還是很清楚自己不是公主,並未因眼前的榮華富貴迷失本心,她假冒公主是因為不想讓皇室宗親認為公主已死,便將公主從皇室宗牒除名,儘管如今不再得寵的蘭皇后勢力削弱了,可後頭還有其他大臣虎視眈眈想阻撓公主登上女帝,她不能冒一絲風險給別人鑽空子的機會。
雲破天忽地嚴厲一斥。「公主,謹言慎行,不要再說出類似今日的言語,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連微臣也保不住公主,切記。」
「可是明明有她的下落為什麼不去查?雲太傅,本宮只能找你幫忙,本宮聽她說過宰相大人是她最敬重的長者,除了你,本宮沒有其他人可托。」就算有,她也不敢隨便相信,這宮裡的人太複雜了。
看到她眉頭深鎖、泫然欲泣的淒楚樣,雲破天心口一抽緊,不捨她為另一人愁眉不展。「公主別憂心,臣會盡力打探打探,不過民間事不可盡信,大都誇大其詞,往往是以訛傳訛,造成謬傳,盼公主不要期望過高,天底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是這樣嗎?」文若荷落寞地垂下眼,眼眶中有晶瑩的淚光閃動,人如其名,似荷般清婉動人。
「欺世盜名者比比皆是,為求某種利益故弄玄虛,公主切莫當了真,尚未確定前一切都是空想,何不放寬心養好身子,凡事順其自然。」舉起的手又放下,猶豫再三他還是忍不住撫上她瑩白面頰,輕拭瑩瑩珠淚。
「雲太傅,本宮好累,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本宮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不敢大聲笑,不敢在人前哭,不敢光明正大的叫華玉公主滾,本宮是皇長女,玉林國長公主,享著皇家榮耀時,本宮想著那不是本宮該得的,本宮……好累好累,維護著不是自己的東西,本宮是心虛得抬不起頭,害怕遲早被人揭穿……」她內心恐懼著,時時有想逃的念頭。
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那麼,如果她是公主呢?只要另一個人不在了,她便能全無顧慮地坐穩公主的位置,不用再不敢做任何事情。
雲破天被此時心底的想法駭住,他居然動了殺念,但是那股聲音的力量越來越強,幾乎要擊倒他為人臣子的忠心,他認為此事不是不可行,只是要從長計議,務必要做到斬草除根,不能走漏一絲風聲。清華公主杜清淺的存在妨礙了很多人,包括令他心動不已的小女人。
不知不覺中,面對文若荷,那份憐惜妹妹的心意變了,每當看見那張梨花般小臉,他的心便狂跳不已,渴望再靠近她一點,再多疼惜她幾分,不讓她的淚如雨般落下。其實她笑起來很美的,像雨後高掛天際的長虹,美得叫人想用力的抱緊她。
這瞬間,什麼清華公主,什麼杜清淺他都不管了,只在意一個小小的,在他懷裡輕顫,用發冷的小胳臂抱住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紅紅的鼻頭可愛地抽動著,輕輕喊自己一聲「雲大哥」的小姑娘。
「這是在幹什麼,伺候的宮女怎麼都不見了,想把腦袋換個地方擱嗎?敢偷懶的先打二十大板,打多了自然守規矩,沒有不聽話的奴才,只有不會教的主子,清淺皇姊,妹妹來找你玩兒了,可別又說你病得起不了床……」
一道刁蠻驕橫的嗓音打斷了雲破天的思緒。
「啊!是華玉公主,她來了,怎麼辦,怎麼辦,來不及裝病……」她最怕華玉公主了,兩、三句話就把她逼得無處可退,未開戰先輸三分。
看文若荷慌慌張張的模樣,雲破天好笑之餘又感到心疼,若她是真的清華公主,一個愚蠢至極的華玉公主有何可懼。
「把公主的威儀拿出來,長公主是高高在上的,曾幾何時畏懼過他人,她連皇上都敢直視。」天威赫赫,唯有皇家所出的帝女才有無畏的膽量與之對視。
那次他陪同皇上到清華離宮與杜清淺會面,不到十歲的她昂首站立,秀頸一揚高,對著威嚴十足的皇上盈盈一笑,不行君臣禮,只論父女情。
或者這就是真正的龍子鳳女所具備的皇家之威,小縣官之女出身的文若荷少了天生鳳凌九霄的氣度,以至於畏畏縮縮的。
不過那也是她可人之處,溫溫婉婉的,不張狂,不張牙舞爪,秀外慧中,心軟得只會為別人設想,全無想到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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