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雖然她沒歸寧,她的三個妹妹卻攜家帶眷地登門拜訪了。
不過,這登門拜訪說得煞是好聽,其實是沒見過王府,特地藉機過來見見世面順便看看可否撈點什麼好處。
「王爺啊,您府上可真是漂亮啊!」柳銀杏這邊摸摸那邊碰碰的,一副想據為已有的表情。
柳銀雙打了她一下,輕聲低斥,「你要丟臉也不要把我的面子一起丟光,我們柳家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
「大姊,別說得那麼難聽嘛!我是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骨董花瓶嘛!」
李慶瞄了柳銀雙一眼,雖然那眼神是同情、體諒的,卻反而讓柳銀雙更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我會讓人包裝妥當,好讓你們帶回去。」李慶很大方的對柳銀杏說道。
只是一隻花瓶,他是一點都不心疼的。
但是,柳銀雙卻不這麼想,「那怎麼可以……」
柳銀杏連忙打斷她的話,接口說道:「怎麼不可以!?人家大姊夫要送我們……我可以這樣叫您吧?」
李慶只是不置可否的淡笑。
主人都不說話了,柳銀雙只好乖乖的閉嘴。
而這會,銀花正盯著一對翡翠馬,眼珠子閃閃發著亮光。
「相公,你瞧瞧這對馬多精緻漂亮啊!」柳銀花扯著她的夫婿,一臉貪婪的說:「這要是擺在我們家的廳堂上,不知會有多少人羨煞我們啊!」
「那就送你們當見面禮吧。」
柳銀雙臉色更加鐵青,倒不是她在意那些珍貴寶物,而是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妹妹們感到很丟臉,「我說你們差不多點……」
「大姊都嫁進了王府,這點小東西你應該不會心疼不捨才對吧?」柳銀雪不敢開口,但她的一雙眼卻直盯著隔間用的珠簾,然後讚歎不已的說:「那不會全是用珍珠穿成的吧?」
李慶淡淡的說:「沒錯,是我從一名外海商人那買來的。」
「一定所費不貲吧?」
「還好。」
「那……」
「你想要就送你。」李慶面無表情的說。
可是柳銀雙已經忍不住抓狂了,「你們夠了沒?多少也給我留點顏面好不好?你們到底是來幹麼的?搜括王府的珍奇寶物,還是真來關心我的呢?」
她當然清楚是前者,他們哪會關心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
「王爺,你不需要對他們那麼好。」
李慶不在意他們的貪得無饜,倒是非常在意她的反應,「你很生氣?」
「我當然生氣!」
「你想要珍奇寶物我還多的是。」
他當她是啥啊?
柳銀雙氣急敗壞的踩了他一腳,並大罵著,「誰希罕你的珠寶,你留著自己用吧!」說完,她轉身往寢房方向走,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完全沒有把他當成王爺看待。
李慶倒是覺得稀奇,任何人見了他,不是鞠躬哈腰就是阿諛奉承,從沒人敢動他一根寒毛,就算他那些皇兄為了拉攏他,也會禮遇他幾分,從沒給過他難看臉色,所以這柳銀雙可算是例外的頭一人。
「好了,你們拿了東西可以回去了。」李慶冷淡的下起逐客令。
一票人聞言,怔愣在當場,柳銀雪的夫婿盧福多更是錯愕萬分的詢問:「我們大老遠來,您連一頓午膳都不打算請我們嗎?」
李慶懶得應付這些人,而且一點都不想浪費那種心力。
「我娘子生氣了,我當然要去安撫她而無法招呼你們,不過如果你們堅持要吃飯,我不反對你們把手上拿的東西換成一頓豐盛的午膳。」他壞心的笑著說。
他的此番話嚇壞了眾人,柳家三姊妹分別慌張的扯著自己夫婿的衣袖,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聲說:「快把車伕叫過來。」然後又一再的向李慶解釋,「我們知道兩位新婚不久,所以決定不再打擾,我們這就回去了。」
李慶似笑非笑地問:「你們真的不留下來吃飯了?」
「當然。」笨蛋也知道要選擇珠寶。
柳銀雪捧著那串珍珠門簾,扯笑道:「多謝王爺的好意,我們突然想到還得回去處理一筆生意,這就不叨擾了。」
聞言,李慶二話不說,下了命令,「李明,送客!」
***
「我知道你在心底笑話我有那樣的妹妹,你想笑就笑,我不會在意的。」明明就是在生悶氣,可柳銀雙乃故作大方的直咕噥。
有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李慶雖然不懂什麼情啊愛的,但是柳銀雙那不管是回眸一笑,抑或是鼓著紅腮的嬌態,都惹得他心生憐惜,深覺那爭相鬥艷的百花亦無法與她相比擬。
「雙雙。」他輕輕扳過她的身體,讓她與他面對面,然後問道:「你瞧,我這臉像是有半點玩世不恭的嘲笑之意嗎?」
瞧起來是沒有,但是心底可就難說了!
柳銀雙嘟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心底是這樣想的。」
其實是她自己覺得丟臉,怎麼說柳家也算是富裕之家,但是她們的貪婪卻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她無法改變她那三個妹妹,更無法根除她們遺傳自母親的市儈。
「你知道嗎?打我出娘胎,還沒有人敢質疑我的話,即使是我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爹,他也只會說我玩世不恭、不學無術,也從來不曾懷疑我說過的話,你好大的膽啊!」
柳銀雙一聽,不禁愣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真是腦袋不靈光了。
她怎會忘記自己嫁了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而且,性子太直恐怕難以成為夫婿寵愛的侍妾,正因一般男人都喜歡那種嬌柔作態的女人,可偏偏她就是學不來。
「那是不是我不聽話,你就會砍我的頭呢?」柳銀雙嘟著嘴問。
李慶舉起手,輕放在她的頸項上,似笑非笑地說:「目前我還捨不得砍下你這顆美麗的腦袋,可是以後就難說了。」
到底他是個王爺,房間裡寵她還說得過去,若出了房門,還讓她爬上頭頂,可就丟臉了。即使多數人都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可是該有的尊嚴他還是不願意因她而成了眾人的笑柄。
但柳銀雙不吃他那一套,「舉凡達官顯要,總會自以為是天之驕子而腳踩萬人,你們這些皇親國戚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不是來個嚴刑拷打,就是喊砍頭,我們也是人啊!你想過沒?」
這娘子恁地大膽!他只說一句,她就頂了幾十句,這樣下去還得了!
「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現在道歉,我可以饒過你的無禮之罪。」李慶冷著臉命令道。
男人如天,這不光是指男尊女卑的不公平,更有著身高上的距離,看著李慶板起的臉,說不怕是騙人的,但是柳銀雙心想,話都說出去了,想後悔又覺得沒面子,索性就豁到底了。
「無錯之有,何須道歉。」她勇敢地仰頭對峙。
聞言,李慶氣得更加怒髮衝冠,她的不馴無疑是對他的不敬--不敬一個天之驕子,更不敬一個如天的夫婿,一時,李慶難以吞下這口氣,便大吼,「來人啊!」
在他一聲令下,李明慌張的前來,後頭還跟著幾個壯丁。
「王爺。」眾人紛紛下跪,等著他下達命令。
李慶仍等著柳銀雙向他求饒,可柳銀雙卻仍舊傲然佇立,一語不發的回視著他,於是他一怒之下,便對李明下令,「將柳銀雙關入玄洞,除了三餐外,沒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步。」
李明從未見過主子如此生氣,以往他對女子總是呵護備至,賞銀像在潑水,而女人見到他也只會笑得像花癡,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激怒他,可見這柳銀雙還真是不知死活呢!
不過,他又覺得不忍,想那玄洞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進了玄洞就等於進了皇帝的冷宮,通常沒有機會再見到外面的世界,這柳銀雙小小年紀就要在玄洞過完下半輩子,著實也是可憐。
不過,雖然同情柳銀雙,李明卻不敢有片刻耽擱,王爺一向說話算話,就算皇帝老爺來了也不管用!
「銀雙夫人,請吧!」
柳銀雙詫異自己竟會被他這般對待,想她老爹也不曾這般對待過她姨娘,寵她都來不及了,哪敢如此狠心!?而若是姨娘不給爹好臉色瞧,爹可就要早晚唸經兼誦佛,然而她的待遇卻和姨娘有著天壤之別。
「你不可以這樣做,我是人又不是禽獸……你不可以把我關起來。」她恨不得踹李慶幾腳。
李慶站得老遠,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她說:「我當然可以。」
「你憑什麼?」
「憑我是個王爺,憑我是你的夫婿,更憑你的出言不遜。」
是啊,為何她老是學不乖,理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抹不了蜜的嘴巴如何討男人歡心呢?
突然,她笑了起來,笑自己的無知幼稚,竟然一個勁地想當人家的妾,這會可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都還沒有得寵呢,就要被丟進那個玄洞裡。
「你笑啥來著?」李慶不明就裡,何以都要被關起來了,她還笑得出來?
「不關你的事,我想笑就笑,這該不會也犯了王爺你的法吧?」柳銀雙冷漠的回視他。
原想柳銀雙會害怕得向他求饒,那他還會考慮饒過她的初犯,哪知她不僅不懂得自我反省,還繼續出言頂撞,氣得他連忙揮手命令李明,「還不快將人給我帶下去,想等著一起發落嗎?」
「小的這就帶銀雙夫人下去。」
「等等……」
以為王爺改變主意,李明和小春正喜出望外,沒想到,李慶卻挑釁的對柳銀雙說:「如果你肯向我認錯求饒,也許我可以重新考慮不把你丟進玄洞。」
說到底,其實是他不捨得,只是拉不下臉說那種有損顏面的話,況且,一向慣於高高在上的他能夠給她這麼多次機會,已經算是很仁慈厚道了。
可柳銀雙卻依舊不領情,對這無法溝通的傢伙,她寧可眼不見為淨。
「李明,帶我去玄洞吧!」
她暗自決定,若非他主動求和,她是絕對不會高舉白旗的!
***
玄洞,的確很玄。洞外是鳥語花香的時節,可洞內卻淒冷如寒冬。
不僅如此,一路聽李明描述這玄洞內,不管什麼植物都種不活。而李慶就曾命人栽種一些花草,想讓玄洞有點溫馨氣息,可總是事與願違,到現在只有一棵棵的枯樹幹,以及冷颼颼的淒風冷嘯。
「小姐,你就跟王爺賠個不是吧!那就不必在這裡受苦受罪了。」小春一進玄洞就直打哆嗦,一點都禁不住寒風的侵襲。
反倒柳銀雙佇立在風中,就有如一株傲雪寒梅,一點都不為外在的挫折打垮。
「你跟李明出去吧!」這是她自己惹來的麻煩禍事,她毫無怨言。
「那怎麼成?如果小姐不想向王爺賠個不是,那小春當然要留下來陪你。」小春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強調著自己的護主決心。
「不關你的事,是我頂撞了王爺,沒有理由讓你陪我受罪。再說,你在外面還可以幫我送需要的東西過來,若你也一起關進來,那我要找誰拿呢?」
「可是……」
「沒那麼多可是,現在你就給我跑一趟娘家,把去年我向邊關商人買的種子拿過來。」
都啥時候了,小姐還想種子幹麼?
李明一聽,便提醒說:「只怕要讓夫人失望了,實在沒有任何植物可以在玄洞裡生長的。」
「那是我的問題。」
小春心疼的問:「小姐,你都不擔心在這裡會凍著或太孤單嗎?」
其實她不是不擔心,只是不想讓自己去想那種會叫人打心底發毛的問題。這些天她都躺在李慶溫暖的懷抱裡,一時間要適應玄洞淒冷的環境,只怕沒那麼容易呢!
但她仍堅定自己的決心說道:「就算成為凍死骨,也好過向他求饒。」
小春聞言,不死心的再度勸告,「小姐,你還是向王爺求饒吧!我相信王爺不會和你計較的。」
柳銀雙擰起眉,一臉不悅,「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小春悶聲說:「當然是你。」
「那就照我說的去做吧!」
「是。」
「李明。」
「是,銀雙夫人。」李明心想,要是她肯開口,他也會替她求情的。
柳銀雙環顧四周,蹙起眉說道:「給我清掃用具。」
啊?這和求情可差遠嘍!李明差點就因為她的要求而跳腳,但他終究還是冷靜的問:「除了清掃用具之外,銀雙夫人不缺其他嗎?」
柳銀雙睨著他反問:「我是囚犯,可以要求很多東西嗎?」
「王爺會准許你一些合理的要求。」
「但是卻可以不合理的將我囚禁於此。」
李明忍不住替他的主子說話,「那是因為銀雙夫人你頂撞了王爺,只要你肯向王爺低頭認錯,王爺肯定會原諒夫人你的。」
都是一鼻孔出氣!柳銀雙氣憤的揮動手,煩悶的說:「都下去吧!我啥也不需要,凍死了更好。」
「要小的如此回覆給王爺嗎?」
「好啊!」柳銀雙沒好氣的加了一句,「順便告訴他,等我凍死了再來替我收屍!」
***
聽了李明轉達過來的話後,李慶忍不注朗聲大笑,更有一股喝采柳銀雙勇氣的衝動,這若換做是他人,只怕早已哭得肝腸寸斷,哪會像她還有心情和他鬥氣抬槓。
「她還說了啥?」李慶頗感興趣地抿著唇笑問。
「命小春回柳家拿種子。」
「做什麼?」
「夫人好像想在玄洞中種植物。」
李慶聞言,忍不住揚起眉,「她想在玄洞裡種東西?」
這些年來,玄洞總是種不出任何植物,他嘗試多次,到最後都以放棄收場,所以對柳銀雙的舉動,他覺得只是多此一舉,浪費時間罷了。
「嗯,小春已經回柳家取種子了。」
「你沒有告訴她,玄洞是種不了植物的嗎?」
「說了,但夫人仍執意那麼做。」
「那就讓她去吧。」李慶訕訕的說道。
李明很是憂心的說:「王爺,玄洞那般冷冽,實在不是一個柔弱女子可以承受得了的,況且夫人金枝玉葉,恐怕早晚會受了風寒,再說,沒有人陪伴左右,伺候夫人飲食起居,只怕夫人要受許多不必要的苦頭。」
雖然李慶並不介意柳銀雙那麼深得眾人敬重,但是李明乃是他的左右手,這麼快就把心倒向她,不免讓他感到詫異。
「怎麼?你什麼時候成了她的心腹了?」
以為自己多言惹禍,李明慌忙跪地求饒,「王爺,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王爺有貳心,小的只是……」
「得了!我知道你沒那個膽子,不過也不許你替那女人求情,我就要她吃吃苦頭,好挫挫她的銳氣。」
嚴格說起來,他討厭眾人總是對他唯命是從,而柳銀雙倒是個十分特別的女子,彷彿死也不怕得罪他,總是想盡辦法要氣得他咬牙切齒。
李明不敢吭聲,只希望夫人能自求多福。
「起身吧。」
不過,沒人鬥嘴還真無趣,李慶邊揮手要李明起身,邊說:「備馬,我要出去。」
可他話語方落,就有下人來報,說是語嫣姑娘來訪,這使得李慶改變了主意。
「李明,讓人準備酒菜,我要和語嫣姑娘在尋月小樓賞花品酒。」
「是。」李明悶聲應著退下,心想這似乎有點不合情理,主子把側室夫人丟進冷冰冰的玄洞,卻招待起妓女戶裡的當紅名妓,這要被銀雙夫人知道,肯定要氣得口吐鮮血了。
但他哪裡知道,這正是李慶的打算,只聽見他突然對著門外大吼,「小春,告訴你們家小姐,我並不是非她不可。」
小春聞言,隨即慌忙的飛奔而去。
「王爺……」李明憂慮的揪著主子瞧。
李慶轉身住外,迎上正緩步而來,那搖曳生姿的美麗名妓,狂聲笑說:「我李慶可不是武大郎。」
意指他要女人可是輕而易舉,雖然不至於有三千嬪妃,但是三妻六妾是不成問題的!
李明心想,為什麼這話聽來有欲蓋彌彰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