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盡的黑,像灑翻了滿天滿地的墨汁。
選了這種無星無月的晚上出任務,有好處也有壞處。鬼也不願出來的荒夜,只有他在海邊巖岸顛簸匍匐,嶙峋的怪石刺傷了他的手腳,海的咆哮在他幾丈之下,如地獄魔鬼的怒吼。
強忍下第一百零一次的詛咒,哈!摸到草地了!儘管已被海風吹得枯乾扎手,於他仍像波斯地毯般柔軟。
他蹲坐草上,凝定心神,靜靜等待,像一顆風化千年的石頭。
久了,他可以逐漸分辦附近的山形。
八月份,太陽在北半球,即使轉到另一邊去了,仍在海平線那邊透些天光。
感謝上蒼,任務不在一月天,否則目不能視,又加上刺骨寒風,簡直是尋死,而且死得淒厲恐怖!
「就只有你會找這種地方。」何禹對他說:「所以你是我的最後一線希望了。」
閩粵交界多山,海岸艱險崎嶇,飛鳥不棲,人煙罕至,船不能泊。他選擇此處接頭,就是以他過人的毅力及超強的泳技來賭,賭他能跳下懸高的崖岸,游過佈滿礁石漩渦的危險海流,到達來接他的船。
等,他只有等。
原以為不會再做這種出生入死的任務,直到兩星期前何禹到大學宿舍去找他。
「我要你去對岸一趟。」何禹直接說明來意。
「什麼?我不已經退休了嗎?」他驚訝說。
「我知道,若非事情變得詭異棘手,我也不會來找你。」何禹一臉嚴肅說,「自從炮戰以後,國共雙方的諜報戰進行得更激烈。近幾個月我方去臥底的人,身份一一敗露,我懷疑匪諜已滲透到參謀部門了,但始終見影不見人。我們在那邊的人已經傳出一份名單,但幾次都拿不到,只有再請你出馬了。」
「那麼重大的任務交給我,行嗎?」他不安問:「畢竟我已離開工作崗位兩年,難免生疏了。」
「有些技術和本能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你一直是我見過最好的情報人員之一,至今閩粵界區還只有你成功走過。」何禹強調說:「最重要的,你是少數我可以信任的人。」
何禹是他的上司兼結拜大哥,待他如父如兄,所以他很少拒絕何禹的要求。
而且他一聽到「任務」兩個字,就忍不住全身熱血沸騰起來!
這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他們陸家向以詩書傳家,四個哥哥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唯有他這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