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下,忙著整理花圃的大男孩聽聞聲音,抬起頭來張望,不禁被小小人兒所吸引,女孩可愛得像是童話世界裡的小公主。
「拖油瓶?」疑問句之後,小女孩的笑臉轉為狡黠。管家教她的話果然帶來很有趣的結果,瞧那瘦得像竹竿的傢伙臉色刷白了,呵。
「請別亂說話。」大男孩對她的好感在剎那間化為烏有。
「哼哼!不要臉,還敢凶我,難怪拖油瓶就是在形容你這種低等人。」稚嫩的語調充滿了貶低,小女孩斜眼瞪著他,如同斥責一個無禮的下人。
「你……」忍住脾氣,大男孩低頭繼續拔草,無視她的存在。
「我什麼呀?還想回嘴凶我嗎?爹地一定是被葉鈴這個狐狸精騙慘了,才答應娶她,還讓你這個拖油瓶跟進來!」
「住口!不許你辱罵我阿姨。」
男孩的父母在多年前因車禍雙雙身亡,他遠比一般孩子早熟懂事,在他心裡,葉鈴阿姨如母親一樣值得敬愛。
「阿姨?別騙人了,大家都在說她是你親媽媽,你們是為了錢才接近爹地、欺騙爹地的。」小女孩的嬌蠻脾氣被惹火,拾起鏟子就砸了過去。
血,他的手臂被尖銳鏟子劃出血痕,難熬的日子從此開始……
天都亮了,折騰了一整夜,易峻威的俊容露出疲憊,不願回想的遙遠記憶趁機冒出來擾亂,惹得他心情更加煩躁。
「哼。」他輕蔑笑了一聲,不管多年前或多年後,唐艾欣依舊是討人厭的嬌蠻女。
細微的痛苦呻吟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再度勉強自己走到床邊,為床上的人兒更換毛巾。「我真是多事,應該讓你的臉腫得像面龜一樣。」
「啊……」唐艾欣的眉頭擰得死緊,伸手又想扯下額頭的紗布。
易峻威輕拍掉她的手。「別再製造麻煩。」
本想直接把事情交給警方處理,可思及這個富家女若是上了社會版頭條新聞,鈴姨一定會非常傷心,他只好捺著性子帶她回家,整夜無眠的守候照料。
「不過是輕微撞傷而已,害我又累又浪費時間。」起身離開房間,他決定去吃早餐。
好難受哦……
睫毛輕輕顫動,眉頭再次深鎖,唐艾欣睡得很不安穩,不一會兒,她撐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像慢慢凝聚。
她左右張望,呆愣了許久。「這是……哪裡啊?」
房屋老舊簡陋,牆面壁紙早已泛黃、剝落,傢俱少得可憐,尤其她身下的冷硬木床古老到快不行了。
「哇!好可怕的地方,什麼爛床啊?害我睡得腰酸背痛。」
「……」易峻威端著早餐入內,正好聽見了抱怨。敢情她一夜睡不安穩是床的關係,而不是因為傷勢?
「嚇!你是誰啊?冒冒失失的,進來都不會敲門請示嗎?」輕撫著胸口,唐艾欣被無禮者給嚇了一跳。
「請示?要不要我叩謝?」易峻威送給她一記冷眼。
「你的態度好差勁……哇哇∼我為什麼穿醜陋的T恤?還有,哪來的擦傷、瘀青啊?我毀容啦。」她低頭瞧見了自己的傷勢,手腳像是畫布染了水彩,而當她從鏡子裡見到自己不堪的容顏,連連驚叫聲幾乎要將屋頂給掀了。
易峻威受不了的大吼,「你給我閉嘴。」
「呃!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在這裡?」在他人地盤總得小心,唐艾欣感受到騰騰怒氣,趕緊轉移話題。
「我家!至於你為什麼在這裡,自己沒腦袋想嗎?」每每與她交談,他總是克制不了想損她的衝動。
「你凶什麼凶?我要是知道何必問你啊。」禁不起激,唐艾欣反駁喝斥。這個男人好討厭喔,虧他的模樣生得好看,斯斯文文的,結果脾氣差得要死。
易峻威雙手環胸,惡言相向,「女人!你是撞到石頭撞傻了嗎?警告你別再胡鬧,立即消失在我眼前。」
「石頭?」觸摸到額上的紗布,她試著回想,無奈痛楚襲來,「好疼……我的頭好疼。」
「少來這一套,不過是皮肉傷,我的手機借你,快打電話叫人帶你走。」他把手機丟給她。
「我、我……啊啊!」唐艾欣痛苦的抱著頭,撕裂感不停的折磨著她,惶恐無助不斷的接踵而來,就要將她給淹沒。
這嬌蠻女又在鬼叫什麼?!他咬牙迸出話,「吵死了!你到底想怎樣?」
窒息感幾乎將她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開口問道:「我是誰呀?我到底是誰呀?為什麼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這是哪門子的耍賴方式?」易峻威很無言。
「快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失憶無助造成的恐懼感讓唐艾欣無法承受,全身不受控制的激動顫抖,她拖著身軀急急撲向易峻威,就像浮沉在汪洋裡的落難者見著浮木,緊緊抓住他不放。
「喂?」見她落淚,他感染了驚慌。這女人性格強硬不屈,從來不會哭泣示弱的,難道她不是為了整人而裝瘋賣傻?
「嗚嗚……好痛好痛,我的頭好像要爆炸了。」
「唐艾欣?唐艾欣?」
「啊——」一聲淒厲喊叫之後,她受不住疼痛陷入昏迷,整個人滑落在地上。
易峻威伊拉起她用力搖晃,在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他不相信的以手指往她臉頰瘀青處壓下。
沒反應!「真的暈了,不妙。」
直闖好友開設的醫院,易峻威在診療室外的長廊等候。
這嬌蠻女真行哪,磨盡他的耐性與脾氣,不僅如此,她帶來的麻煩很棘手,讓他好像衰神附身,壞事一籮筐。
他之所以如此擔憂,只因鈴姨非常心疼她,將她視為親骨肉,為了全心全意照顧她,鈴姨甚至不肯生孩子。
假如她有什麼萬一,鈴姨恐怕會承受不住……
「麻煩精。」易峻威很不耐煩的來回走動,時間分秒流逝,總算盼到好友走出診療室,他急忙向前。
「你很擔心她?」對方的語氣帶著戲謔。江瑞明是易峻威大學時代的好友,兩人如同親兄弟,同時也是最佳損友。
「我是擔心鈴姨的感受。」他非常嚴肅的強調。
「是喔。」那就無趣了。
「她到底是什麼情況,腦震盪?撞傷後遺症?那麻煩精不會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吧?」他急著想知道。
「經過仔細檢查,結果顯示她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江瑞明拍拍他的肩膀,保證唐艾欣安然無恙。
深呼吸、深呼吸,他努力抑制就要爆發的脾氣。「可惡!膽敢裝失憶騙我。」
「她確實什麼都忘掉了,包括她自己的姓名,恭喜你麻煩大了。」相識多年,江瑞明多少知道兩人的過節。
易峻威回頭死瞪著好友。「死庸醫!你說什麼?快拿出你的醫德,別胡亂誆騙我。」
「啐!我雖然幸災樂禍,還不至於騙你。」看他暴跳如雷真有意思。
「那現在怎麼辦?有藥醫嗎?假如揍她一拳能不能幫助恢復記憶?」易峻威煩躁的撥開垂落的頭髮。
「哈哈……無解,端看個人造化,快快帶她回家,不要浪費醫療資源啦。」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後,江瑞明無情的揮手道別。
「混賬!」這兩個字罵了很多人,尤其是受傷的唐艾欣。
這下子,易峻威苦惱得不知該如何處理。
「易先生,唐小姐她不肯出來,非要你去見她不可。」護士小姐面有難色的來通報。
不用猜也知道,嬌蠻女又在耍大小姐脾氣。「我知道了,謝謝你。」
唐艾欣就坐在臨時病床上,臉上的紅腫尚未完全消退,髮絲零亂,T恤短褲外的肌膚佈滿許多瘀青,總之,她的外表看來糟透了。
可是她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好似燃燒的火焰,態度傲慢,刁鑽驕縱的個性完全顯露,乍看之下彷彿此地是宮殿,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將易峻威從頭到腳仔細瞧了一遍,目光凌厲,不停在心裡打分數。
忍耐!易峻威想先帶她離開,於是放低姿態說:「剛剛醫生應該有拿證件提示過你,基本資料不需要我再說了,而我是誰並不重要。」
「哼!瞧你什麼都不敢說,心裡分明有鬼,我身上的傷痕肯定是你施虐的嘍?如果不老實,我要申請驗傷單控告你!」醒來後,她很快的整理心情,出於本能保護自己,她比平時更蠻橫。
「如果我是施虐者,何必送你來醫院做詳細檢查?」易峻威暗罵好心沒好報。
唐艾欣狐疑的瞪著他,伶牙俐齒的反駁,「難說喔……我可沒忘記你前一刻凶巴巴的態度,惡形惡狀,不停的要趕走我這個可憐的傷患。」
「你想怎樣?」
「嗯哼。」
「喂?」B啦!易峻威額上的青筋有爆裂的危險。這嬌蠻女一點都可憐不得,就連失憶了,個性仍是一樣差。
「把我的事情說清楚一點,別用唐艾欣、父母遠在國外就唬弄過去,還有明白交代你是誰?我們又是什麼關係?」
其實直覺告訴她,這男人是可以信任的,他比起其它人還多了幾分熟悉感,可是此刻的處境、身上的傷痕都讓她不得不加倍小心。
「可以,先跟我離開醫院,別妨礙他人,回去之後再慢慢談。」易峻威歎息退讓了,將外套遞給她。
「我不要!至少要說你是誰,如果你不是我什麼人,我為何要跟你走?我可不想被你帶走後,呼天喚地都沒人可以救我脫離苦海,我這一生就……」她把情況說得很嚴重。
「停、停!」再讓嬌蠻女胡說八道,他可能會變成殺人犯。
「肯說了?」
易峻威痛恨與她扯上關係,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喃喃說道:「勉強算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你跟我不對盤,兩人從小吵到大,每次見面就唇槍舌劍。」
「嗄?」為什麼關係如此糟?如果連他都不能相信,那該如何是好?唐艾欣雙眉緊蹙。
「現在可以走了吧。」依然不見她接過外套,他乾脆將外套披在她肩上,拉著她就要離開診療室。
「喂喂喂!我雖然失憶了,還不至於變笨,你別隨便說謊搪塞我。」她拍掉他的手。
「我沒理由騙你。」
「既然是處不來的表兄妹,為什麼還會在深夜裡一起外出遊蕩?」雖然表面很鎮定,但她的心很慌,什麼都不知道的感受很可怕。
一起外出遊蕩?很好,事情已經夠煩雜了,江瑞明這個損友還亂說誤導?
易峻威正色道:「聽好!夜裡遊蕩的只有你,被劫財劫色的惡徒盯上,而我正巧路過救了你。」
「沒那麼簡單吧,江醫生說你定居在舊金山,而我已經移民日本了。」
「那又如何?」他不解她為何要提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唐艾欣一口咬定兩人相遇不是偶然。「如果沒特別理由,我們不會突然在台灣相遇的,你老實一點!」
「就是如此而已。」該死的江瑞明到底亂說了什麼,把事情弄得亂如麻?
「騙人!騙人!」
她的心裡一點都不踏實,考慮著要不要去警察局求助,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走到這一步,好像很怕被人找到?!
秀才遇到兵!易峻威頭痛欲裂,惱怒暗咒一聲,索性胡亂瞎扯,「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相戀,慘遭古板的長輩反對,被迫分隔兩地,最後承受不了相思折磨,因此決定私奔。很不幸你一到台北就發生意外,我不忍心見到你繼續受苦,才會狠心逼你離開,沒想到你什麼都忘了。」
「喔?」這故事勁爆、浪漫、刺激全都包含,唐艾欣聽得目瞪口呆。
「如何?你肯信了嗎?」他反諷的冷笑一聲。兩人磁場不合,如果繼續相處下去,他恐怕會因怒氣導致胸悶猝死。
「相戀?私奔?」她低語重複著。
這般的情節在電影、小說、漫畫裡常常上演,可是在她聽來感受很深,藏在心底某段記憶被觸動了,但太急太快,她抓不住。
見她恍神發呆,易峻威彎腰輕扯她的頭髮,故意嬉笑說道:「小表妹,我什麼都招認,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嗄?」唐艾欣抬頭迎向似笑非笑的俊容,忽地一陣心悸,近距離相視,他給予的熟悉感又添加了一些。
他們倆真是戀人?!
烏溜溜的大眼不停的打轉,更進一步細量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他的眉宇間帶著英氣,眼神清澈,眼角有親切笑紋,似乎時時掛著溫柔笑臉,除了外表俊朗,還具有獨特氣質,確實有資格當她的情人。
不過條件符合併不代表就是真的……
「你究竟要我如何?」看她還在猶豫,易峻威鬆開她的髮絲,退了兩步保持距離。
他的突然退離讓唐艾欣嚇了一跳,好似唯一可以牢抓的依靠即將消失,她急急呼喚,「喂……我、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她大小姐總算是收斂脾氣,是不是該叩謝天地?念在她是傷患,他吞下損人的話,放柔語調,「走吧,小心一點。」
「嗯。」截然不同的聲調,輕輕的一句話帶來的微妙感受,悄悄滲入唐艾欣的心裡。
兩人並行走在長廊,她嬌小的個子只到他肩膀,雖然她對情侶關係的說詞有所質疑,不過恐懼淡了些。
「坐在這裡等,我去開車過來接你。」
「好。」當他遠離視線,唐艾欣獨處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才平穩的心情又動搖了。
環視四周,人人身邊都有家人相伴,就算獨自一個人,也不會像她茫然無助。
當她企圖回想過往,難以形容的痛楚又襲來。「痛……為什麼這樣?什麼怪毛病?」
冷汗滴落,她不敢再強迫自己,移動腳步來到大門口,盼著易峻威快點出現,短短幾分鐘卻煎熬難受,各種畫面閃過腦海,被丟棄、遺忘……直到易峻威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底,她才擺脫了不安。
將車子駛到大門前,他快步來到她身邊。「需要我扶你嗎?」
厚實大掌攤開在眼前,適時出現的關懷讓她倍感溫馨,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抿了抿唇瓣,只是點點頭。
突然覺得好脾氣、體貼才符合他的形象,之所以會暴躁、動怒應是逼不得已,就好像捨不得她受苦才故意使壞趕人……
關上車門前,易峻威叮嚀著,「安全帶繫好。」
窗外景像一幕幕掠過,所有的一切都好陌生,唐艾欣怯懦的低聲問道:「要去哪裡?」
「先到我家再說。」易峻威打了方向燈左轉。
她轉頭凝視,他的側面輪廓深刻,鼻樑高挺,束起的長髮垂落在背後,不僅無損男性魅力,還襯托出灑脫氣息,假若是情人,定會將這一幕刻劃在心裡,就算是失了記憶也應該會重新對他怦然心動。
而這次給予她的熟悉感卻減弱了,她好像是第一次這樣看他?
「你家?為什麼不是我們家?」
突然有輛車硬闖紅燈,易峻威趕緊煞車減速,分神沒聽清楚她的疑問。
「什麼?」
唐艾欣的身軀隨著車子搖晃向前傾,忍不住抱怨,「哎呀!這輛車子不僅設備差,性能也差,糟得跟廢鐵一樣。」
「它不差,是你的要求太高。」他一年回台灣一次,這車子是租來的。
她摸摸座椅,搖頭反駁,「才不是呢,你快把它換掉,一點都不舒適。」
「……」易峻威懶得應聲。
唐大小姐這輩子不曾吃過苦,出門有專用司機和名車接送,吃好的穿好的,就算失了記憶,深植在腦海裡的價值觀仍舊不變,平常老百姓用的物品,她依然瞧不上眼。
「你不是說捨不得我受苦嗎?為什麼我的衣服質感這麼糟……」她埋怨細數了各大名牌,T恤價碼至少千元起跳。
「半夜時分,臨時請隔壁鄰居太太幫你換的。」到了社區,很幸運的找到停車位,他迫不及待想跳車離她遠一點。
「我的行李呢?既然是有計劃私奔,聰明的我應該準備不少衣物用品,為什麼不讓我穿自己的衣裳?」拉了拉廉價T恤,她怎麼想都覺得不該這麼委屈。
「私奔」兩個字直擊易峻威的胸口,他猛然回頭瞪著她。原來嬌蠻女願意跟著回來,竟是因為相信他隨口唬弄的謊言?!
「啊啊啊——我們就住這裡?我才不要,這不是人住的地方吧。」走下車抬頭望向老舊公寓,她尖叫一聲。
前一秒見到的是繁華世界,下一秒車子轉入偏僻小巷,光景完全不同,這個永樂社區被稱為鬧區裡的貧民窟,屋齡至少超過三十年,牆面油漆斑駁脫落,形成詭異色澤,居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孤寡老人、窮人。
「我奉勸你停止批評。」不管這裡有多糟,對易峻威而言,卻有著最珍貴、特別的回憶。
唐艾欣想起了暈厥前的記憶,公寓內部、傢俱……等等狀況。「天哪!為什麼要選這種爛地方落腳?私奔沒有別墅可住這我能理解,但不至於這麼淒慘吧,快離開這裡,我寧可委屈一點天天住飯店。」
「住飯店委屈?」
「是啊,如果能住七星級杜拜帆船飯店就好了,可是台灣沒有吧?」
「……」他的眼神變得深沉。
除了脾氣,嬌蠻女最令他厭惡的就是揮霍無度,據瞭解,她還在讀大學時,每個月的零用花費已破百萬額度,那是很多老百姓努力一年也賺不到的金額。
「喂!你快上樓拿行李,多待在這裡一秒鐘,我會難受得發狂啊。」她不耐的跺了跺腳。
喪失記憶是假的,使性子耍脾氣對付他才是真的吧?易峻威低喝怒道:「嬌蠻女!」
她停止抱怨,小臉寫滿驚愕。「你……居然凶我?又想把我給逼走嗎?」
他怔了怔,打量一會。不對,她真的和往常不同,眼神茫然無助,看來確實真的失憶了,至於態度很差則是死性不改。
可恨!為什麼她忘記的不是公主般的奢華生活習慣!
教訓人的念頭閃過,他傾身逼近眼前的任性女人,兩人幾乎是零距離相對,磁性嗓音在她耳邊繚繞,「嬌蠻女是我給你取的親密暱稱,也是提醒你不可以亂發脾氣。」
溫柔聲音有柔化的影響力,唐艾欣銳氣減少了幾分,她小聲咕噥,「好怪哦,怎麼聽都像是罵人。」
就是罵人沒錯!他差點又粗聲粗氣損她,勉強扯著笑容。「唉!是你遺忘我們之間的甜蜜。」
怪異感又浮現,唐艾欣的背部貼緊車窗,退到不能再退,好似很不習慣他的親近。「別再叫我嬌蠻女。」
易峻威知曉她在排斥,想繼續使出男性魅力,無奈一陣惡寒從腳底竄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趕緊歎息掩飾不自然的反應。「唉……」
大小姐仰起下巴,開始數落,「我現在什麼都忘了,感覺好混亂,你的脾氣還一直反覆不定,弄得我分不清楚你對我是好是壞,就直說吧,我們這段感情到底深不深啊?」
默數數字,穩定情緒,易峻威繼續演戲,哀傷的望著她。「我們以為一起私奔到台灣會有美好的生活,萬萬沒料到會先面臨意外,你什麼都忘了,更把我忘得徹底,你說我承受得了嗎?」
「啊?原來你是因為難受才對我這麼凶。」
易峻威不惜犧牲男色,握著她的手貼在臉頰,深情款款的傾訴,「是啊,心疼你的同時我也不好受,搶匪搶走大半錢財,往後日子肯定不好過,我捨不得你吃苦想逼走你,又想將你留在身邊,所以態度才會不穩定,請原諒我。」
「我、我……」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達到心裡,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一想到要送走你,我的心如刀割……咳咳!」撒下天大的謊言,他差點被口水噎住。
「你感冒了?」
瞧得出她是擔心會被傳染,忍住瞪她的衝動,他搖頭表示身體無恙。
「我沒事,是怕失去你太過激動。」
「財務損……」
不讓她壞了氣氛,易峻威繼續深情表白灌迷湯,「再次握住你的手,真的再也不想放開,我決定了,往後的苦日子我會一人撐起,我們攜手重新開始,好嗎?」
「我對你有這麼重要?」單單那「苦日子」三個字光聽就覺得恐怖,聽見他要一肩擔起,她心裡有了一絲絲感動。
易峻威輕撫她的臉頰。「我們在彼此心裡都很重要,否則又怎會拋棄一切,費盡心思來到台灣相聚?」
凝望著他好一會,唐艾欣心情又動搖了幾分,想體會兩人的感情深刻到什麼地步。「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辦?」
「你的人生幾乎是以我為中心,相信為了我,你一定很快就會恢復記憶。」他的口吻略帶霸氣,就是要特別強調自己對她的重要性。
唐艾欣被他充滿自信的笑容打動了,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在心湖激起小小漣漪。「是啊,若是深愛著你,一定可以憶起一切的。」
「唐……」差點就連名帶姓的喊她,易峻威強忍嘔心感,以愛憐的神情繼續說道:「以後就喚你欣欣好不好?」
「欣欣?嗯,滿好聽的。」她迎向那雙蘊藏魔力的眼睛,雙頰微微淡紅。
拾起她的髮絲親吻,他輕輕呼喚,「欣欣,過去有你相伴的日子很甜蜜,相信未來也是,為我留下來,繼續編織美麗的情人夢。」
剎那間,唐艾欣的靈魂就像是落入黑炫眼瞳裡,整個人恍惚了,跟著他喃喃低語,「情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