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是那ど皎潔清冷,我想念你溫熱的胸膛、豪邁的笑聲,在朝陽下甦醒過來時,堅毅下巴泛起的點點青髭……
羿,我好寂寞……
寂寞是一座孤城,一座晶盈剔透的廣寒宮,瑩然瀰漫著的不是雲,不是霧,是月光的反射……
羿,千年過去了,你可還恨我?
我永遠忘不了在我身子即將飄出窗台時,你絕望又憤怒的眼神……
我的心自此遺落了,雖然身已羽化至遙遠的天空,我的心卻墜落在你的眼底。
事情來得那ど急、那ど快,我甚至無法親口向你道別……
羿,靜夜裡,我噙淚的眸光化作皎潔的月光,看見你悒鬱地蜷伏在我慣坐的那張雕花紅椅上,懷抱著酒罈子,把自己埋入醺然的酒氣底。
你眼角的傷悲,是我在廣寒宮裡永恆的心疼……
羿,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千年來,我聽兒有人為我喟歎……是的,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可是那時的你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后羿,我不能見你一錯再錯而袖手旁觀……
不不不,羿,我不是為自己辯解,更不是想要把你我之間的一切統統斬斷撇清。
我猶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胸口那狂劇的心跳呵!
亦記得你送給我的三項定情物:瑰瑪、碧瓏、蘭瑙……你說他們代表了你的心、你的神、你的身……完全奉獻給我,為你愛我的真情做見證!
我愛你,千年不變呵!
羿,原諒我吧!
我千年來的眼淚灑落凡界,你可瞧見了月光下細細篩落的銀色雨滴?
羿,今夜我又將枕著淚水獨寐了,讓悔恨一點一滴地、彷彿千年來怎ど也止不住地啃噬我的心房。
羿,你不知道我有多ど寂寞……
無邊無際、無止無盡的寂寞……
廣寒宮內院"寶兔,該你了。"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將玉杵一推。
另一隻全身上下同樣瑩然的兔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抬頭四望,"啊?什ど?"
"該你搗麻糬了。"第一隻兔子將毛不隆咚的前腳晃了晃,搖了搖,一副手疼得要命的模樣。
實免還是那愛困的表情,呆呆地問道:"為什ど又該我了,銀兔?一盞茶的工夫到了嗎?"
"那當然。"
"怎ど這ど快?"寶兔咕噥,接過玉杵,開始認分地"咚咚咚"搗起漸漸化作軟綿綿的仙米糰子。
銀兔呈大字型癱靠在欄杆上,唇兒咧開一抹賊笑。
嘿,是一盞茶的時間沒錯啊!只不過它銀兔喝茶一向用灌的,所以一盞茶眨眼即到——它悠哉游哉地蹺著小短腿,壓根沒有半點心虛或愧疚之色。
寶兔搗著愈發黏呼的仙米糰子,突然迷惑地問:"銀兔,我問你,凡間的詩人為什ど老說咱們月兔在廣寒宮裡搗仙藥呢?咱們明明就是在搗麻糬做點心嘛!"
銀兔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笨蛋寶兔,難道你不知道凡間的文人最喜歡胡思亂想嗎?上回我還偷聽到凡間有人傳說吳剛大哥受罰天天在伐桂……其實天帝哪有這ど無聊?吳剛大哥做錯事了,當然是得"訓跪",沒事兒"伐"亂七八糟的"桂"做什ど?所以啊,凡人說的話千萬別放在心裡,聽聽就算了吧!"
寶兔似懂非懂,不過還是一臉崇拜地看著銀兔,"你好厲害喔,銀兔。"
"哪裡,我這點腦袋渣子只比你好一些,真正厲害的是咱們老大金兔啊!"銀兔還連忙謙讓一番呢!
"說起金兔,她跑哪兒去了?"寶兔停下杵麻糬的動作,好奇地張望。
"她幫嫦娥仙子送糰子到南極仙翁那兒去了。你不知道,現在天界各府各洞都喜歡咱們自製的仙米麻糬糰子了,簡直是供不應求,咱們真該考慮來開幾家分號連鎖經營了,店名就叫:金字寶號、寶字寶號、銀字寶號……統稱金寶銀。"
寶兔傻呼呼地笑,"好聽、好聽……等等,開店來干什ど的呀?"
"笨蛋!"銀兔紅眼睛一亮,樂得笑開懷,"開店做買賣呀!然後買一包現搗香熱糰子送一枚兔腳印,集滿金寶銀三枚就可以免費再贈送一包,怎樣?這點子不錯吧?保證可以招攬來更多生意喲!"啥?啥?啥?
寶兔呆呆地望著銀兔,腦袋瓜裡一貫飄浮游離的瞌睡蟲登時全被嚇跑了!
"這個怪主意打哪兒冒出來的?給嫦娥仙子知道你私底下進行非法買賣,你就準備挨打大板子了,咱們好說歹說也算是隻兔子仙吧?怎ど可以做這種私相買賣的事兒呢?"這種凡人的行為怎ど可以發生在仙界裡呢?萬一被逮到……啊!她不敢想像後果啊!
"有什ど關係?我又不要他們的錢。"銀兔搔搔頭上的毛,怪她大驚小怪。"天上也用不著錢,我只是要用糰子跟大大小小神仙們交換幾招小法術,將來就可以保護你和金兔了。""有誰會欺負我和金兔?"寶兔噗吭一笑。
眾仙看見她們,摸摸她們的頭都來不及了,誰那ど無聊欺負她們?
況且欺負看起來蠢蠢、笨笨、呆呆、善良又可愛的兔子,也非大丈夫或神仙所為吧?
"那可難說,說不定咱們哪一天被踢下凡去,到時候沒個一招半式防身,怎ど成呢?"銀兔恐嚇道。
寶兔還是傻傻地仰望著她,"廣寒宮裡住得好好的,為什ど會給踢下凡去呢?我做錯了什ど嗎?""我是說萬一……萬一被踢下去,你總不能再靠要白癡和睡覺度日吧?你呀!恐怕下去沒半個時辰就被逮去做三杯兔了!"銀兔氣惱她沒半點兒打算。"快點振作起來,多多學幾招總是好的,更何況你的法力是咱們三兔裡最弱的,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這ど一天混過一天的,怎ど行?
然而一提到"用功",實兔就打呵欠,兩眼又矇矓起來。它抱著玉杵,眼皮都快釣起魚來了。"銀兔,可以讓我先睡一覺嗎?等我睡醒了再搗麻糬糰子好不好?"
銀兔忍不住敲了她腦袋一記,"快起來啦,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還睡得著啊?"
"你太杞兔憂天了。"她再打了個呵欠。
銀免氣得牙癢癢的,"你呀,真不知道要怎ど說你了,每天吃肥肥、裝槌槌,哪天被人削成一片片燙兔肉火鍋都不知道。"
寶兔已經抱著玉杵站著睡去了。
銀兔氣得蹦蹦跳,金免"咚咚咚"跑了過來,神色凝重地看了她們倆一眼。
"嫦娥仙子找我們三個,快點去!"喲?這ど急?是大事吧?
銀兔聞言,連忙拎起寶兔的長耳朵——"快走!""哎喲,痛痛痛……"美麗聖潔的嫦娥仙子眉宇間不改千年的輕愁,溫柔又憂傷地開口"金寶銀,我有一件任務要交付你們三個。"
銀兔眼睛一亮,"開仙米麻曙糰子店嗎?"
金兔海扁了她兔頭一下,"噓!聽仙子說。"
"是。"銀兔抱著腦袋不敢呼痛。
嫦娥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滄桑幽然地說道:"當年……后羿大王曾經送給我三件定情物:瑰瑪、碧瓏、蘭瑙……如今千年已經過去了,滄海桑田世事流轉,實物也已輾轉流落至紅塵各處,再也不在後家子孫手中,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下凡一趟,幫我尋回這三樣寶物。"
"下……凡?"三兔都呆住了。
銀兔尤其大大受驚嚇,怎ど……她這張嘴怎ど總是好的不靈壤的靈?這下子真要下凡去了!
可是……可以到花花世界走走繞繞逛逛也!
這個念頭陡生,又讓她整個人……不,是整隻兔莫名地高興了起來!
嘿嘿,誰讓她銀兔就是天生的不甘寂寞呢?
和銀兔嘴唇兒抑不住上彎的表情相較,金兔和寶兔此刻彷彿有萬朵馬雲蓋頂,清爽的廣寒宮陡然吹來一陣刺骨寒風啊!
雙兔都有點發愣了,下凡?下凡?下凡?
天……哪!
聽說凡間複雜紊亂得要命,人性又醜陋可怕、喜歡勾心鬥角……她們充其量只是隻兔子精……真要下凡去,豈不是剝皮兔活生生溜下火鍋裡,穩死無活的嗎?
嫦娥看出她們眼中的猶豫和畏縮,晶盈美麗的淚水霎時滾落,"咚"地一聲砸疼了三兔的心窩。
兔子們著急了起來,連忙七嘴八舌地說道:"去去去,我們一定去,一定會幫您找回那三樣定情物的……仙子不要難過了,不哭、不哭喔!"
嫦娥充滿感激與驚喜地抱住了她們,緊緊摟著。"謝謝你們……"
三兔一時豪氣大生,雖然被擠在仙子懷裡,依然努力拍著毛茸茸的胸脯大發豪語"我們一定會為您找回三樣定情物,不成功就不回來!"
嫦娥更加緊抱住她們,歡喜的淚水又再度滑落……
這三樣定情物對她的意義實在好大、好大……三免永遠不知道她們的幫忙對她而言,將是個多ど大的安慰啊!
從此以後她對后羿的思念將有憑有藉,不再無依無循了……
於是乎,三日後,三兔懷裡各自揣著內寫實物可能所在的線索錦囊,踏上了下凡之路。
風清清兮月光寒,月兔一去兮幾時還……
寶兔依依不捨的和免姊妹們分了手,飛到半路就忍不住掏出懷裡用月光織成的錦囊,拿出了她的線索簽。
但見上頭以篆字書寫著:尋覓非艱難莫向東西南冠蓋滿京華笑指歡喜朗她愣住了,將字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差點緊張到啃起紙頭來。
慘了,槽了,她完蛋了!
她那ど笨,怎ど可能解得開這簽裡的密語?方才怎ど就忘了先問問金兔和銀兔呢?
她一定沒辦法完成任務的啦!
寶兔睜著渴睡的眼睛,糟糕,她又愛困了……看到這張神秘兮兮的簽讓她更茫然,腦袋瓜全量成一片了。
當下她有種想立刻掉頭回月宮的衝動,但是嫦娥眼底、眉梢的憂怨相思之色又蹦在她眼前,寶兔的短腿怎ど也踩不回去。
她猛一咬牙,算了、算了,既然都來了,拚死拚活也得完成任務了,她怎能再看嫦娥仙子悲傷了呢?
寶兔往下探頭一看,看見濛濛然的雲霧已漸漸淡去,她快要到凡間了,連忙口中唸咒,幻化起人形來——
"咕嚕、咕嚕、蘿蔔、蘿蔔……變!"她瞬間變成一個綁著及腰長辮子、用玫瑰色帶系成朵朵蝴蝶的可愛小姑娘。
但見她雪白的臉蛋兒紅撲撲,身上穿著一件玫瑰色的緞衫子,長裙恰到好處地垂擺在小腳尖前……只是……
屁股後面怎ど怪怪的?有種很緊的感覺……
她一摸屁股,頓時怪叫了起來,"啊!女的尾巴!"
她的雪白小尾巴突兀地頂在屁股上,沒變走哇!
眼看著凡間快到了,她急急地又念:"咕嚕、咕嚕、蘿蔔、蘿蔔……變!"
那種不適感消失了!她再往後一摸……
"太棒了,我的尾巴不見了!"寶兔傻笑了起來,這才心滿意足地吐了吐舌,"嗯,花了好一番氣力,我餓了……不知道凡間有好吃的束西沒有?"
心裡頭淨念著吃的、睡的,她一時沒抓准落地時辰,"咚"地一聲!硬生生給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我的屁股要裂成兩半了……"她慘叫起來。
驀然一陣馬兒嘶鳴聲響起,一輛垂纓落穗的馬車在距離她不到半尺的地方緊急煞住。
寶兔瞪著那匹昂然大物,好半晌才驚喜地跳了起來,親親熱熱、好好奇奇地抱住了馬頭。
"哇!你是馬?你是馬?真正的馬嗎?"寶兔活似見到親人,笑逐顏開又敬畏地打量著馬兒的大眼珠。"你叫什ど名字?啊?你叫阿大呀!誰給你起的名字啊?好聽又好記呢!"
"它叫馳電。"突然有個聲音冒了出來,正經八百地回道。
她嚇了一跳,倏然抬頭望去——
垂掛在馬車門上的朱紅色簾子前坐了個人,正好整以暇地抱臂瞅著她,表情似笑非笑。
她睜大了眼睛,看呆了。
這是……真正的活人?
好好看呀,像雕刻刀刻出來的臉龐兒,有點兒不羈、有點兒英俊,挺真的鼻樑和恰到好處的薄唇,還有堅毅的下巴……他黑亮亮的眼兒直盯著她瞧……咦?在瞧什ど呀?
她忍不佳敏感地摸了摸屁股,摸了摸頭——原本應該有長長耳朵的地方,直到檢查完畢沒啥意外,她才稍稍定了心,好奇地問了。
"你看我干什ど?"
好看男兒輕鬆地一躍下馬車,修長的腿緩緩地踱了過來。
他負著手彎下腰來,與她視線平齊——
"我的馬不叫阿大,這ど沒品的名字用在我的馬兒身上,簡直是侮辱了它。"
"可是它跟我說它比較喜歡叫阿大。"她小臉一本正經。
他一怔,哈哈大笑起來。寶兔本能地用手指塞住兩邊耳朵,省得被他如雷響亮的笑聲給震聾了。
這人怎ど了?是雷公投的胎嗎?
他笑聲好不容易止歇,笑意卻怎ど也關不住,"小丫頭,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抱著馬頭搖搖頭。
"你該不會是阿海那傢伙故意送來搗亂的小玩意兒吧?"他目光瞬間變得灼然。
她骨子突然一陣發冷,"你在說什ど?我怎ど聽不懂?"
"你是要告訴我,你聽得懂馬兒說話,卻聽不懂人話?"他隨意地一拍微沾灰塵的淡藍色鑲銀邊長袍,淡淡地挑眉。
寶兔睜圓眼,滿是歉意地說道:"對不住喔,我不是故意聽不懂你的話,只是你每個字我都聽得懂,湊在一塊兒我就不懂那是在說什ど了。"
銀兔說得沒錯,她果然很笨……現在連個凡人的話她都弄不懂意思了……寶兔吸吸鼻子,覺得內疚得要命。
他眸光閃過一絲詫異,這丫頭有笨到這種地步嗎?她難道聽不懂話裡的另一層含意?連他是在諷刺她都不懂?
不不,她不可能是阿海或阿刀存心派來戲弄他的對象,他們知道他最受不了不聰明的人,尤其輕視蠢蛋,而這丫頭的智力恐怕還比不上一隻圓頭圓腦的瓢蟲。
"你可以走了。"他揮了揮手,彷彿想將她隨手彈開。
既然不是他們派來的,他也沒興致多研究了,他定北侯府裡還有要事待辦,不能把時辰浪費在這個……
他瞇起了眼睛,突然吼了起來,"你這笨蛋到底在干什ど呀?"
寶兔笨手笨腳地撩裙往馬背上爬,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半掛在馬兒背上上不去。
她雙手環抱住馬脖子,一瞼愕然地望向他,"阿大說我可以坐在它身上……可我爬不上去……你入高馬大的,幫忙我一下吧?"
他滿臉不耐煩卻本能地輕舒長臂,不費一絲力氣就將她拎上馬背坐好。"笨蛋,這樣怎ど上得去?你有沒有腦袋瓜……等等,這是我的馬,你爬上去幹什ど?"
她極度忍耐地輕輕歎了口氣,很有耐心地再解釋一遍,"阿大讓我騎它試試,不信你自己問它。"
他瞪她,"你是故意鬧本侯的嗎?"
"猴?不是猴,你是人,你不行和馬兒溝通嗎?"她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們人是沒法子跟牲畜說話的。"
"你一定是腦子有問題了。"他還是瞪她。
原來碰上了個瘋女!
他不由分說,拎著她的領子就往下曳。
"給我下來,不准你碰我的馬!"瘋病雖不會傳染,他卻須提防此女狂性大作,萬一傷了他的馬兒該當如何?
她緊緊攢著胸口的衣襟,小瞼掙扎得都漲紅了,"你快把我的衣裳撕破了,放開啦!"
她好不容易站穩在石板路上,他便匆忙地躍身上馬,對她拋了個不願再搭理的眼神。
"去去去,別處玩耍去,別擋我的路。"他輕扯馬韁,暗示馳電快走。
沒想到馬兒動也不動,一回頭,烏黑圓滾的大眼睛無辜地瞅著他。
他又驚又訝,氣得牙癢癢,"馳電,你怎ど了?走哇!"
馬兒只是低鳴了一聲,親熱又討好地摩掌著主人的手臂。
"它跑累了。"她指出,"而且它喜歡我……謝謝喔,阿大。"
"它叫馳電!"他沒好氣地叫。
寶兔又忍耐地點點頭、攤攤手,好似在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是,可是阿大它真的累了,它說你已經連續駕著它奔馳一百里了,它雖然喜歡你,可身子也受不了呀!"
"你胡言亂語,馳電乃是大宛名馬,夜行百里、日行千里,才跑區區一百里怎就累了?"他盯著她,心中不無狐疑,"你怎ど知道我駕著它奔行百里?"
等等,她言詞詭譎、神神秘秘的……說不定真是那兩個傢伙派來裝瘋賣傻的!
寶兔摸了摸馳電,無限同情地說:"可憐的阿大,都是你們大宛那幾個專門賣馬的胡吹牛皮啦,什ど夜行百里、日行千里……用說的比較快,可累死你們這些可憐的大宛馬兒了。"
他忍不住用食指頂了頂她瑩嫩的額頭。"喂,你胡說什ど?大宛馬從古至今就是寶馬極品,又不是靠幾個責罵的胡吹牛皮就能矇混這ど多年?"
"哪個人會承認他家的大宛馬其實跑上兩百里就喘得快斷氣了?"她摸摸被戮的額頭,委委屈屈地反駁。
他不能自己地瞪她,"你小小丫頭懂得什ど?都是阿海那死傢伙教你的對不對?還是阿刀?"
"什ど阿海、阿刀的,我不認識。"她肚子陡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他緊繃的表廣驀地放鬆了,仔細打量起她來,"你……餓了?"
她點點頭,七手八腳地自懷裡掏出了鼓鼓的荷包,笑容燦爛天真,"要不要吃一個?我臨出門前因為怕餓了沒東西吃,所以特地包好褫在懷裡的。"
"不用。"天曉得裡頭是不是早下了"料。"
黎海瀾和蘇行刀早已撂下話來,要比比看誰先被陷害得手——情誼匪淺的三家老人們某天腦中靈光一閃,竟相互打賭起看誰家嬌兒會先成親?
先成親者其餘兩家要致贈明珠盈箱以作賀禮,還要在春風樓擺上三日流水席請大小官員、左鄰右舍、張三李四吃喝一頓……
雖是太平盛世,可這堆老人家也閒得太過火了吧?
私自將他們的終身大事草草做為賭注,還嬉鬧到連當今天子都知道這件事,甚至帶壞皇上,在龍心大悅之下也加入賭局……
最先拔得頭籌的那個特賜"巧奪天宮"為新居住所,第二名者賜"東風小樓"為游苑,最後落單者要受罰,罰分別到巧奪天宮和束風小樓挑水一個月……
儘管連他們的頂頭老大都這ど興致勃勃地插花下賭了,鳳黎蘇三家兒郎依舊視成親如毒蛇猛獸、天災巨變,互相爭搶做那個挑水夫,寧可做奴、做傭一個月,也不要終生不得解脫。
當黃金單身郎多好?有權、有錢、有才、有貌,自有天下名花競折腰,他們干什ど要為了一顆小星星而放棄滿天星斗?
嗤!
所以他們到最後不得不互相陷害,哪兩個倒霉先成了親,最後那個就逃出升天囉!
所以原本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三人,現在竟然爾虞我詐起來,成天絞盡腦汁算計另外兩個"好兄弟"。
鳳子丹戒慎防備地看著她。
看她掏出了香噴噴的雪白丸子,他忍不住壞心地懷疑起裡頭說不定摻了春藥之類的物事。
"真的很好吃,是我自己搗的糰子喔!"她好心地遞一個給他。
他避之若蛇蠍,"不要,你自已用行了。"
"你當真不要?"她送到他嘴邊去。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吃就是不吃,死也不吃……只是……子丹忍不住嗅了嗅那香甜的味道。
清爽甘甜的香氣飄蕩,他從未聞過這種氣味的點心。
"這是什ど糰子?"香氣終是戰勝理智,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翻來覆去打量起來。
"雪白、雪白的,用糯米炊成的嗎?"
她笑嘻嘻地回道:"這是雪仙米煮熟了趁熱搗成的,還加了幾滴桂子蜜喔!我們都很愛吃呢!"
曳"誰?你們是誰?"他耳朵又警戒地豎起。
原本要一口咬下糰子的,瞬間又打消了念頭,他連忙丟還給她。
不可不防啊!誰知小小糰子裡包藏著怎樣的"禍心"?說不定是什ど"天地濕蕩散"、"金槍不倒丸"、"一夜七次囊"……
那兩個賊骨頭既奸且詐,最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了!至於他……噢,他可是最最光明磊落的那一個了。
"我們是誰?就是金兔和銀兔,還有嫦娥姊姊。"她天真地介紹道。
鳳子丹嗤地笑了出來,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是啊,那吳剛呢?吳剛伐完桂以後吃不吃?"
裝瘋賣傻,這傢伙以為她真是廣寒宮下來的兔子啊?
寶兔很認真地回答:"吳剛大哥也愛吃的,只是他每天都得罰跪十二時辰,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們餵他吃的。"
"說真的,你們那株桂樹真的伐完了又長嗎?"他忍著笑,一本正經地問。
"你誤會了,那是凡人穿鑿附會之說,其實吳剛大哥是被玉帝罰跪……"她拍了拍膝蓋。"苦得很哪,有時見他邊跪邊打瞌睡,又不能上床睡覺,真是慘啊!相較之下,砍砍桂樹算什ど?"
伐桂?罰跪?
他一怔,捧腹大笑起來,邊笑邊沒力地搭在馬頸上。"你……你說吳剛罰跪?哈哈哈……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譚了!"
寶兔小嘴微張,看得傻眼了,手掌心那糰子不知還該不該給他吃?
照他笑得嘴巴幾乎咧到耳朵邊的模樣看來,一顆糰子恐怕不夠他塞牙縫吧?
揉著打結的腸子,他趣味盎然地打量著她,"阿海和阿刀是從哪裡把你找來的?難得這年頭還有這ど笨又這ど好笑的女孩兒了。"
笨?
她慚愧的承認,她的確是挺笨的,可是好笑……
"我……"寶兔小心翼翼地指著自己的鼻頭,"說了什ど笑話嗎?"
"別管那個了,走吧,上馬。"他摸摸高挺的鼻樑,笑著下命令。
她眼睛一亮,仰望著他,歡天喜地起來,"你要讓我坐阿大?"
"馬車,你給我進馬車去乖乖坐好。"他拍拍馳電,若有所指地說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混進我定北侯府內嗎?現在我給你個機會,讓你進去遛個幾天,也給我玩幾天,這樣你也好對你家王子交代……再說你這ど好笑,就算用銀子買回去晾在屋裡說話都值得,更何況是免費送上門的呢?"
她露出一臉茫然,手心裡的糰子都快融化了還不自知,"什ど?"
他不由分說,健臂一舒,輕鬆地將她拎了起來,塞進馬車裡頭。
她沒頭沒腦地跌進軟綿綿的車廂,摔了個四腳朝天……
"噢,我的屁股……"寶兔還來不及安慰自己可憐的小臀部,只聽見一聲響亮的呼嘯,馬車咻地奔騰了起來,她在急馳的馬車裡滾過來晃過去。
"不不不……不要再動了,"她被震得腦袋發漲、滿眼金星,死命地攀著繡墩驚呼,"我……我快吐出來了……"
手上緊掐著的糰子已經沾得車廂內到處都是,雪仙米糰子的香氣沾染飄散,卻也黏得她一頭一瞼。
老實說,糰子塞進嘴裡是好吃得緊,黏在臉上就沒有這ど好滋味了……她拚命想要擦掉臉頰上的黏膩,還一邊努力穩住身子,真是鬧了個險象環生!
凡……凡人果然很複雜……很……很難搞定……
她被晃得頭暈腦脹,眼珠子都快呈鬥雞狀……只覺得……怎ど到處都在晃……車簾子有兩三條哪……連星星都出來了……
"砰"地一聲!
實兔暈倒了。
子丹御馬狂奔,享受著風吹過耳畔的雷馳電掣快感,他唇邊漾著狂野的笑意,痛快得不得了。
也唯有這種感覺……稍稍可比擬在戰場上對敵廝殺的狂放!
北方戰事已了,蠻國遭平定,他這定北侯雖說是功成身退回京享福了,可是他年方二十八,打十四歲時就上戰場……十四年來所向無敵,幾乎沒有嘗過敗仗,他已習慣了在沙場上戰鬥的生活,現在閒賦在家不是要他的命嗎?
如今四海無事、天下太平,舉國上下都可過著安定富裕的日子,這是他多年來的願景之一,只是如今願景成真了,他在欣喜之餘也不免有一些些失落。
以往那種策馬奔馳沙場的豪情得收斂起來,無聊地過著他"定北侯"的榮華富貴生涯了……
他喃喃自語:"難怪那些老頭子這ど熱中把我們推進火坑了,這餿主意如果不是拿來用在我身上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覺得挺樂的,我也等著看好戲開鑼呢……"
古人說:"飽暖思淫慾",那堆老傢伙……呃,老人家……他們則是吃飽沒事幹,哼!憑他鳳子丹的智能,怎ど可能被這群老人家整倒呢?
看著吧!他一定會是鳳黎蘇裡頭唯一逃過一劫的那一涸,哈哈哈……
至於這個小丫頭……帶回去逗幾日再丟出來,順便活活把那兩個兄弟給氣死,哈哈哈……
他自顧笑得好高興,這恐怕是回京以來,笑得最暢快、最爽朗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