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要記得幫我買皮夾。」
基本上,臨江的物質需求很低,通常都是她觀察到他需要什麼,自行替他添購,只要是她買給他的,他就會很高興,倒是極少主動要求什麼。
月初時,他突然提及想買皮夾,也難怪她意外了。
過沒幾天,又提醒她第二次,可見他真的強烈希望擁有一個皮夾。
不過——他要皮夾做什麼?
他平日出去工作都是鑰匙拎了就走,了不起她會固定在他褲子後口袋塞張紙鈔,不過通常都沒有機會使用,證件什麼的也都是她在收放,那……他要皮夾究竟有什麼實質用處?
既然被要求了兩次,向來該是很急著要,於是她利用一天進市區去時,到百貨公司選購,並且認真地過濾品牌,挑選質感和款式。
這是他第一次強烈渴求的東西,她不希望輕率地選擇。
晚餐時間,皮夾交到他手中時,他顯得很開心,嘴角整晚都掛著笑。
這件事情過後的幾天,她送午餐過去給他,因為住處離他工作的地方近,有時他會回來吃午餐,有時則是她煮好送過去陪他一起吃。
問了他幾個同事,對方指了指坐在棧板旁的身影。「贏又在看你的照片了吧,他只要一有空,就會拿皮夾出來看。」
「皮夾?」好像抓到什麼關鍵字了。
「喔,就上個月底吧,我們幾個人中午吃飯打屁,聊到彼此的另一半,就順手拿皮夾出來照片交流一下,他那時候表情好像有點悶,都不說話,於是我們就安慰他:『大家對你家寧夜都很熟,知道她漂亮又體貼,這個話題你不必參與。』然後過幾天,他就有隨身攜帶皮卡的習慣了,當然,我們都知道他沒有炫耀的意思,不過異空間就偷偷躲起來看照片的舉動,還是閃得我們眼睛好痛。」
終於領悟前因後果的朱寧夜訝然失笑。
大家都瞭解臨江那種樸實的性子,哪會懂得與誰比較或炫耀,只是單純覺得很鬱悶,發現原來可以把女朋友的照片帶在身邊,大家都知道,只有他沒想到,他也想要隨時都可以看到她。
她悄悄走到他身後,探頭瞧見他帶在身邊的,是她大學社團的照片,都快有十年歷史了。
她很少拍照,家裡有的照片不多,大部分都是團體照,獨照幾乎是沒有。
那天晚上入睡前,她順口說:「你下次排休時,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啊。」寧夜開完刀後,調養的狀況不錯,每天氣色都很紅潤,可是剛開始的半年,他還是不敢讓她太勞累,太遠的地方不敢去,電影院也不敢去,怕空氣品質不好,影響她的健康。
雖然旎旎說,她這一世的壽命會到七十九歲,但還是要好好愛護身體,說不定可以活更久。
算一算,他們好像真的有一段時間沒有一起出去玩了,每天待在家裡,她應該會覺得悶。
休假那天,他們先去吃了意大利面當午餐,價位不會太高,而且還有寧夜搜集到的折價券,打折下來更省。
下午,他們手牽手逛商圈,沿路上也有買一些小吃兩個人分著吃,沒有花很多錢,但是買到了很多快樂,有約會的感覺。
然後寧夜拉著他走進一家拍大頭貼的店,投了五十元的硬幣。
大頭貼他知道,可是從來沒有拍過,而且那個好像是年輕的小男生和小女生比較常做,他們不算年輕人了吧?
「寧夜,這——」
她湊過來,吻住他的嘴。
耳邊聽見喀嚓聲和閃光燈,他一開始就沒心理準備地愣住,後面整個也只是呆呆地被她擺佈,一定會拍得很糟糕……他悲慘地響。
寧夜很忙碌地在照片上加一堆裝飾,他全程呆呆地站在旁邊。
「喏——放進皮卡吧。」
寧夜遞給他時,他眼睛整個都亮了。
寧夜好漂亮,怎麼拍都好看,他覺得自己看起來有點呆,但是寧夜依偎在他身邊讓他覺得自己變好看了,每一張都讓他愛不釋手,有些事仰頭親他、有些事從後面摟住他、有些事靠在他肩膀上,邊邊還有好多閃亮的泡泡小花星星,就跟他的心情一樣。
於是他覺得——他要喜歡上大頭貼這個發明!
「每個月都要來拍一次喔!」他向她要求。
拍大頭貼成了他們之間固定的甜蜜小約會,他的皮夾從此之後,每個月都有熱呼呼的新貨上架——
番外之二<婚禮>
年關將至,通常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受到不少紅色炸彈,多少年沒聯絡或交情普普的,都會浮出水面。
朱寧夜坐在床邊,似乎很專注地在思考什麼,臨江沒有吵她,刷完牙準備就寢,她突然抬起頭,開口說:「衣服脫掉。」
原本在打呵欠的人,瞬間眼睛一亮,中氣十足地回答:「好!」
接著,以完全符合當兵標準的速度脫光身上的衣物,上床撲向她。
朱寧夜失笑,避開狼吻。「我不是那個意思。」
「喔。」好可惜。某人明顯感到失望,前後臉部表情落差之大,直可媲美川劇變臉。
她假裝沒看到,推推他起身,抖開床頭折放整齊的衣物,往他身上比了比。「試穿看看合不合身。」
他乖乖爬起來穿衣服,再自動自發轉一圈給她看。
「嗯,我眼光不錯。」朱寧夜滿意地點頭。她的男人真要打扮起來,也是會帥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
「為什麼要買新衣服?」衣服還夠穿啊,他並沒有非常想打扮很帥給別人看,他只想要寧夜一個人喜歡就可以了。
「下個禮拜我以前的同時結婚,你跟我一起去吃喜酒。」
「是哪個後來對你不錯的人嗎?」
「嗯。」
「好,那我們去。」
他要去跟對方說——謝謝你照顧我們家寧夜。
朱寧夜幫忙他解開扣子,換下試穿的新衣服,笑中帶些淺淺媚意——
「好了,你現在可以撲上來了。」
很久很久以前,凝月帶著他去看新娘穿著鳳冠霞帔,與夫婿拜堂成親,很久很久以後,寧夜牽著他的手,看一千年後,穿著白紗、在教堂結婚的新人,婚嫁禮俗不盡相同,但新娘想牽著身邊那個人的手共度一生的祈願,再經歷幾千年都是一樣的。
新娘刻意將捧花拋給寧夜,笑著問她,幾時輪到她當新娘?
寧夜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地回頭握住他的手。
他從旎旎那裡知道,寧夜是自願選擇孤獨之命,每一世都父母早逝,不然就是被爹娘拋棄,每一世都沒有姻緣,孤孤單單一個人來到世上,再孤孤單單回去,用每一世的福分,換取和他相遇。
為了他,她情願不做新娘,捨棄眼前這種屬於新娘的美麗笑容——
參加完同事的婚禮過後,臨江突然變得很忙。
以前,只要下班時間一到,他幾乎會準時進家門,現在,卻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問他也是說和同事有約。
他願意拓展人際關係倒也不錯,她並沒有非要二十四小時與他黏在一起不可,以前是一心只容得下她,現在他想開發自己的交友圈,讓生活豐富些,朱寧夜倒也樂觀其成,只是他說得支支吾吾,表情心虛,分明就是有鬼。
他其實是個很不會說謊的人,尤其是對她說謊,會有罪惡感,言辭閃爍。
那他究竟是去了哪裡?一直以來,對她總是坦誠以對的人,突然之間有秘密了,學會隱瞞她,不得不承認,這讓她有些小失落。
「臨江,你去哪裡,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在他回答前,她搶先道:「別又推給同事,我知道你沒和他們出去。」
這種借口,一次兩次還可以,怎麼可能每晚都和同事出去,連假日也不放過?
今天幫他送午餐過去,同事說,他哪肯單獨跟我們出去啊,臨江對她死忠的很,沒帶著她哪裡都不會去。
可是他近來時時不見人影是事實,他究竟在忙什麼,神秘到不能讓她知道?
「唔,好累,我想睡覺了。」他直接翻過身,拉起棉被裝死。他只要答不出話來,就會用這招逃避她的追問。
有鬼,真的有鬼!
留意到他手掌上有傷口,她正欲細問,他已經呼呼大睡。
她想了很久,怎麼也想不出,他到底瞞著她在做什麼,又為什麼手上會有傷?
那晚過後沒幾天,他一休假就興沖沖地拉著她出門,問他要去哪裡,他只是回她:「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嘴上一直掛著笑容,她也就由著他,不再追問。
轉了一班公車,再走上十多分鐘路程,答案揭曉——
「你就是要帶我來教堂?」這是上次她同事結婚的地方,帶她來這裡讓他心情這麼好?
「嗯。」
站在教堂中央,他拿出口袋裡的銀戒,直接往她無名指上套。
她訝然。
「剛剛好。」抓起纖細的五指審視了下,他很滿意地點頭,遞出另一隻男戒。「換你了。」
沒有求婚過程,沒有一句牧師證詞,更沒有賓客祝福,但是他將戒指套進她無名指的動作,比什麼都還要來得慎重。
他是那種從來不會說好聽話的人,所有做出來的,就是他心裡想的。
她動容微笑,將對戒的另一隻套入他指間,然後聽見他傾身在耳邊輕輕喊了一聲:「老婆。」
他等著喊這一聲老婆,等很久了。
她眨眨眼,掩飾眼中的濕意,揚揚右手。「怎麼會有這個?」
別說有事去找孫旖旎借,他們目前已經債台高築了。
「我去打零工賺錢買的。」
「你怎麼有時間——你是說那些晚上、還有假日總是跑得不見人影,是去打工?」
「對呀。像是清晨去漁港幫忙搬漁貨、附近的餐廳有事需要幫忙我也會去,還有一些人要看時辰、半夜搬家的,那個很好賺,可惜沒有人天天搬家……」說到最後,他聲音愈來愈小。「還是沒有辦法買像你同事那麼漂亮的鑽戒。」目前這樣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還是很委屈她。
那天看到她同事站在這裡,有名分,有神明的允許和祝福,那是每一個女人的願望,他希望她也可以……
「你從婚禮那天過後,就想著要這麼做了?」
他搔搔頭,乾笑。「我想說,既然月老不給我們姻緣,那中國神明不行,我們就試試看西方神明嘛!」
「……」這個牆頭草叛徒!
你以為這是在菜市場買菜,蔥買錯了可以退回去換成蒜嗎?
朱寧夜閉了下眼。東方、西方、如來佛祖、耶穌基督、以及過往的各路神明,我家男人口沒遮攔,如有得罪之處,請睜隻眼閉只眼,原諒他小孩子不懂事,當然,之前向你們祈求的那個來世情緣還是要算數,千萬別一氣之下就不允我們在一起了……
番外三<開端>
找不到!
怎麼也找不到!
尋遍了高山林野、川流湖泊,就是找不到!
曾經有一段時日,明明感應到它的存在了,尋至這座山時,又斷了,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見,一丁點都感應不到。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主子完蛋,而她會死得更難看!
又過了兩年,她又再一次感應到主子的氣息,一路追蹤而來,發現它竟是藏匿於一頭狼的身軀裡,難怪這兩年她怎麼也感應不到!
這頭笨狼!什麼不好吞,去吞人家的元靈丹,啊你是有這麼餓嗎?!
而現下,也是因為它胸口開了個大口子,透出元靈丹的仙氣,才能讓她追尋而來。
這頭狼完全沒有修煉過,身上卻有著人類的氣息,還有人類的七情六慾,倒是挺稀奇的。
它看起來好慘,胸口開了個大洞,空蕩蕩的,原本應該存在的心不翼而飛。遭人所害嗎?那為何它身上讀不出一丁點的怨氣?
她一時好奇,指尖輕觸它眉心,讀了它的意緒。
凝月、凝月、凝月……
它滿腦子都是這個名字。
片片斷斷,兩年間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清楚記著,將她對它的每一分好,牢牢收在心間,連她替它縫了雙鞋這種小事都讓它雀躍好幾天。
凝月,不要死……
凝月,你是第一個疼我的人……
凝月,我可不可以不要走,我不需要別的人來對我好,那些都不是你……
不然……換我死可不可以?你活過來……
她讀得心都酸了。
笨狼,你又不是人類,跑來當什麼人、學什麼人類情感?!還學得有模有樣,比人更多情!
學得再像,你還是一頭狼啊,在人類眼裡,畜生就是畜生,性命永遠不會比人更值錢,你懂嗎?何苦把自己搞成這樣啊……
她知道自己應該取走元靈丹直接走人,這是它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他人,可是……
她沒有那麼鐵石心腸!
它會那麼慘,她得負上一半的責任,要不是她闖了禍,它也沒機會化身成人,繼而愛上江凝月,活生生挖了自己的心。
要不是有元靈丹護體,它哪還有命等到她來!
聽著它腦中一聲聲的凝月,連小命都玩掉了依然癡執不悔地想和那名女子在一起……
「好啦、好啦,算我欠你的,不要再叫了啦!」叫得她心都軟了。
唉……為了這段脫軌的人狼戀,她有預感會被很多人追殺,包括遲遲等不到元靈丹的主子……
番外之四<偏食>
朱寧夜很早就發現這個問題了。
近來,她開始正式這件事的嚴重性——臨江挑食!
「我不挑食。」每當她指正這個行為時,他會相當正經地陳述這句話。
對,他不挑食,他只是不吃青菜而已。不是不喜歡,就是單純不吃。他只吃肉類,有肉時他絕對不會碰蔬菜一下,出此之外,其實他也不太挑食物,這樣應該也不算挑食吧?
好吧,他不挑食,只是極度偏食而已。
每次挾青菜到他碗裡,他會不開心地皺眉。「我為什麼要吃草?」
「不是草,那是芥藍菜。」
「一樣。」長得就像草啊,苦苦的、澀澀的,有草味。
她要他吃,他還是會吃,只不過會瞪著碗裡的青菜許久,直到最後一顆飯粒都吞進去了,才甘願解決它。
也是,畢竟她養的是肉食性的狼,可不是羊,不該指望他當草食性動物的。
一開始她不甚在意,到後來開始憂心健康方面的問題,才會糾正他,不過飲食習慣這種事,她還是比較希望是個人自發性的行為,她實在不想每次餐桌上都要上演類似對話——
「我是狼,不是兔子。」
「我知道啊。」
「那為什麼要吃這個?」他瞪著碗裡那坨切成絲也不會因此就不認得的東西。
「沒有人規定只有兔子才能吃紅蘿蔔。」
有時看他不太情願的樣子,她常常會心軟,想了又想,她改換另一種方式,施行利誘手段。
「臨江,你吃一種青菜,我就答應你一件事。」
「真的嗎?」可是他有什麼事情需要求她答應的?
「像是……」她努力抑制臉紅。「你上次拿回來,被我沒收的那片光碟……」
光碟?就是旎旎給他,說可以增進夫妻情趣,叫他好好學一下的那盒……啊,對了,片子一開頭賤看到一男一女光著身子抱在一起滾來滾去又親來親去再摸來摸去……
有些姿勢他想都沒想過,看起來似乎很有趣,問寧夜可不可以試試看,被她巴了一下後腦勺,並且沒收一整盒的光碟。
朱寧夜躲到廚房去切水果藏羞,待臉頰熱度稍退、回到餐桌上,整個人傻眼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盤中的豆芽菜、高麗菜、番茄炒蛋、還有他最討厭的花椰菜都消失得乾乾淨淨,連根蔥都沒留!
「你其實是偷偷端出去倒掉吧?」質疑的眼神瞄向他。
「啊——」他張嘴,讓她驗收最後一口剛塞進嘴巴還沒嚼的花椰菜。
「……」這個人其實是小孩子吧?這跟你做一件好事,老師就給你一個紅蘋果貼紙,集滿十個換獎品的幼稚班孩童有什麼差別?
再然後,她發現臨江每餐只吃蔬菜了!
她是希望修正他偏食的問題沒錯,但沒要他吃素啊!
一頭吃素的狼?!傳出去會笑死人的!
接下來,她開始擔心他營養不良。
「臨江,你可以吃點肉。」現在連煎他最愛的牛小排都誘惑不了他!
到最後,她不得已只能說:「你肉和菜各吃一半,我什麼都隨便你啦!」
飲食是均衡了,不過,他依然是偏食的。這一次,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他這個偏食的毛病是一輩子都改不了。
因為,他真正偏食的那一道佳餚,名叫——
朱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