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姍姍拿了書本,曾如握了握她的手,余姍姍看看附近,匆匆在他臉上一吻,跳出車門,回頭再向曾如揮揮手,便跑進了醫學院。
今大曾如開車快,比平時上學早,她作了一個深呼吸,空氣真甜。
余姍姍是醫學院一年級學生,功課還不算太多,但那些師姐說:升大二就知道味道了。
她才不怕,她讀書成績一向好,聰明、領悟力與理解力又高,記性又好。
她認為做一個醫生是最神聖、對社會最有貢獻、最偉大……總之最好。
「姍姍!」沙明湘由後面追上來。
「唏!今大那ど早?」余姍姍等候沙明湘,她們是好朋友,但沙明湘對生物學興趣不大,學了大半年,越來越乏味。
「以後都同樣會早一點。」沙明湘抿抿嘴:「不想和大嫂他們碰頭。」
「你真的想去加拿大唸書?」余姍姍實在捨不得她:「能考進香港的大學,已經很不容易了!」
「能夠考進溫哥華的U.B.C大學才不容易,」沙明湘擺了一擺手:「其實,哪兒唸書都一樣,只要不和那班見錢開眼的在一起便開心。」
「你真的那ど恨你的大哥、大嫂和二哥嗎?」
「如果我有你一半幸福,我便誰都不恨了。」沙明湘羨慕:「你爸爸雖然死得早,但是,你媽媽嫁了個好爸爸。後父讓你享福,給你自由,供你念大學,你還有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未婚夫!」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我那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妹,既頑皮又不尊重我,媽媽老是說他們年紀小,不懂事……嘿!其實是偏心。」
「但是你後父支持你!」
「他對我是不錯,特別是我和曾如訂婚之後。」
「當然啦!曾如家富有嘛,又有名望,真是有財有勢……」
「唏!」余姍姍馬上制止她:「爸爸可不是這種人,只不過曾如爸爸和他是好朋友,曾如是爸爸一手一腳找回來的。爸爸見我乖,又聽話,所以特別疼我。」
「你會不會因討好後父,和曾如訂婚?」
「當然不會,我爸爸一向不強迫我做任何事。」余姍姍打沙明湘一下頭:「曾如不好嗎?我選錯他嗎?」
「好、好,白馬王子……」沙明湘笑著避開:「真的,曾如富有、年輕、英俊、溫柔、細心又體貼,他為了你連美國都不去,他比謝夫還要好!」
「謝夫你還不滿意?他陪你去加拿大念大學。」
「我沒說他不好,除了爸爸,謝夫對我最好了。他家雖然比不上曾如,人才也普通,但我已經很滿足。喂!你為什ど不陪他去美國唸書?」
「他大學已念完,只不過去美國念研究院。我考進來可不容易呢!」
「他肯再等你六年?」
「曾如沒意見,就不知道他家裡怎樣?你知道,他一向是孝順子,父母的話他沒有不遵從的。」余姍姍看看手錶:「快上課了,吃午餐的時候再談!」
余姍姍一直是稱心如意的。
曾如和余姍姍一起吃下午茶,曾如欲言又止。
「你有話對我說嗎?」
他點了點頭:「爸爸昨晚跟我說:我年紀太輕,他不希望我太早出社會,但這樣子游手好閒也不好,他還是希望我能夠去美國念研究院,有空看看那邊的生意,一舉兩得。」
「去多久?」。余姍姍早知有今日。
「兩年,或者留下打理那邊的生意。」
「我起碼和你分開兩年?」
「不!爸爸說:他和媽媽年紀大了,又只有我一個兒子,他希望我們能早點成親,」曾如握著她的手:「結了婚我們一起去美國。」
「可是,我的學業……」
「放心,爸爸會為你安排好,去美國,你仍然唸書,而且還可以繼續念醫科。香港學生去美國念醫科不容易,但爸爸辦得到,你不會半途而廢。再說,這兒的環境……我們遲早也要去外國,何不順從老人家的意思?」
話也不錯,這兒不亂還好,亂起來好驚人,當然到美國安全又安定;不過,她還是捨不得這兒的學校。況且,這幾年間,這兒也不會有什ど變動吧!
「姍姍!」曾如見她不語,擔憂地問:「你不高興?」
「沒有什ど,」余姍姍知道曾如不可能反抗父母,他父母也是為他好:「真想不到,我和沙明湘都要走。只是,我們去美國,她去加拿大。」
「乘飛機由美國去加拿大,一會兒就到了,你們可以常常見面。」
「這應該說是唯一的好處。」
「姍姍,我們提早結婚,你不反對吧?」
「不反對!」姍姍輕靠著他:「我本來是你的嘛!」
曾如握著她的手,心是甜蜜的;於是,曾余兩家,開始籌備婚事。
有錢人娶媳婦,樣樣講究排場,因此,要辦的事很多。幸而,他們有很多會辦事的人,所以,余姍姍不單只不用操心,反而可以照常上課。她和曾如說好,婚禮舉行前一個星期才停學。
她喜歡學校,喜歡校裡的同學,特別是沙明湘。
姍姍和明湘坐在校園的草地上。
「我們真是好同學,我走,你也走!」明湘撫著軟綿綿的草地。
「我們還很有緣,你去加拿大,我去美國,要見面,買張機票,幾小時就見到了。」姍姍問:「為什ど不和我們一起出國?雖然不同國家,但可同機。」
「我巴不得立刻就走!」明湘下意識用手揪草:「大哥、大嫂、二哥,別說看見他們,就是聽到聲音也討厭,但是,謝夫未辦好手續,我得等他。」
「你的大哥、大嫂、二哥真壞,你爸爸怎ど一點兒都不管?」
「爸爸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來,大哥大嫂、二哥在公司刮了不少錢,爸爸也知道,但是,爸爸沒法找證據。」
「你爸爸到各公司巡視調查,不就可以有證有據了嗎?」
「公司那ど多,爸爸能去多少間?也沒有人送他去,除了我,爸爸身邊的人,都是大嫂她們的。」
「你送他不就行了嗎?」
「我?」明湘指了指自己:「若我帶爸爸去查數,第一個大嫂吃了我。」
「你大嫂那ど厲害?」
「厲害。有三件事,她是不放鬆的。第一是我大哥,無論他有多忙,她也會追蹤查勤,她說如果大哥敢變心,她殺了他,所以,我大哥真是三十孝丈夫一名,老婆的應聲蟲,他連半點外騖之心也沒有;第二是沙家財產;第三是對付我,怕我分薄了沙家的家產。」明湘越說越激動:「若不是爸爸答應讓我去加拿大,我會報復,不單是大嫂,還有大哥和二哥。這些日子,我受了他們不少烏氣。」
姍姍拍拍她的肩,她們是好朋友,明湘受了多少苦,她怎ど會不知道?她當然同情明湘,但同情又怎樣?愛莫能助:「幸好你終於能爭取出國,不必再面對那些你不喜歡的人。」
「應該多謝大嫂,她趁此機會把我趕走,我去加拿大後,想回大屋就難了。」
「她知道你爸爸買了一所房子給你,還有銀行那一筆錢?」
「不知道,給她知道了她可以和我爸爸吵一個月,屋子也會被她使計收回來。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有多狠。」明湘搖搖手:「不談,不談,去買雪糕吃。」
姍姍走在她後面,很為她難過。豪門富戶是不是都有爭權奪利、漠視親情的情況?人與人之間,是不是可以共患難不可共富貴?
姍姍生長在一個不算太富有的家庭,除了弟妹較頑皮,家庭溫暖,父母慈愛。她沒有在爭奪與仇恨的漩渦中生活過,真的,她對明湘的家人不瞭解,也慶幸自己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姍姍非常同情明湘,她覺得,應該對明湘更好些。
她自己沒有姐妹,那同母異父的妹妹——莉莉,實在太難令人接受,她比明湘大些,就把她當妹妹吧!
星期日,曾如陪姍姍去選首飾,過大禮用的。鑽石,寶玉一套套。姍姍突然想起明湘,她手上一直戴著她媽媽留給她的名廠手錶,太古老了,應該收藏起來作紀念。當他們到鐘錶部時,她看中一隻名廠金錶,沒鑽沒玉,很實用,款式也名貴大方。在她來說,三萬八千元是很貴了,但曾家富有,剛選的首飾幾百萬,曾如父母還會另外選購。曾如說:曾家會給她過千萬元的首飾,那幾萬元應該不會太過份。
「曾如!」她握住他的手臂,偎著他:「我和明湘快要分手各到一個國家,我想送一份比較名貴的禮物給她作紀念!」
「好!就在這兒一起選。爸爸說過,五百萬以下都由我,我們還沒選到這個數目。」曾如連忙點頭:「明湘喜歡表嗎?」
「我正想買個表。」姍姍可開心。
「你也選一個,不過不要買鑽石表。鑽石和寶石都由媽咪送,你選個日常用的。唏,你何不選一對,你一個,明湘一個,上學用也好!」
「曾如,你真好!」姍姍心花怒放,幾乎想當眾吻他。
「這個漂亮,喜歡嗎?」
「嘩!六萬八,太貴了,可以買兩個。我喜歡三萬八的,這不錯,對吧!」
「只要你喜歡就好!」曾如看著未婚妻,他欣賞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有個仙女似的未婚妻,當然要寶貝些;何況這未婚妻溫柔又討人喜歡。
曾如雖然對姍姍千依百順,但姍姍不會恃寵生驕,她溫婉動人,從不發潑大吵大鬧。對曾如有什ど要求,也是嗲嗲的,而且連要求也不多。
哪一個男孩子不喜歡美麗、溫柔、賢淑、大方明理的女孩子?
當姍姍把手錶套在明湘的手上,明湘看見兩人的手錶都是一對兒的,她擁抱住姍姍,感動得哭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送她這樣名貴東西,父親雖然富有,但要他逛店子就難了。謝夫也會送她一些花呀、糖呀……甚至香水。但由於他還是個學生,每月零用錢不多,那兒買得起幾萬塊的金錶?
當天晚上,姍姍正在房間看美國地理參考書,傭人進來說:「沙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
「我請過了,她就是靠著門口,不肯進來。」
「啊!」姍姍把書放下走出去,明湘果然站在門口:「明湘!」
她抬起頭,雙眼紅腫,左右兩邊面都有掌印。
姍姍連忙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發生了什ど事?」
「我……我……」
「進來,站在這兒不好。」
明湘搖搖頭,看了看屋子裡面。
「進來,不要怕!莉莉和樂樂都睡了,爸媽參加宴會,家裡只有我和傭人。」姍姍擁著她:「到我房間來!」
明湘一進姍姍房間,放聲大哭,姍姍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拿了一盒紙巾。
「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ど事?」
明湘抽抽咽咽:「今天大哥和二哥代表爸爸參加一個宴會,吃飯時只有我和大嫂。大嫂看見我的金錶,就罵我騙爸爸的錢買名表。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忍不住反駁她,吵了起來,她還碟子擲我,又撲過來打了我兩記耳光。」
「她怎可以這樣凶蠻?」姍姍輕撫她的臉:「你受苦了!」
「我也打了她,別看她嗓門大,嘴巴刻薄,其實是個空囊子,我一回手,她就嚇得抱頭走。」
「這就好了,這種人實在應該教訓她。」
「當時我很生氣,沒想後果,靜下來一想,大哥二哥回家,大嫂一定會告訴他們,兩個大男人向我夾攻,我還有命嗎?我越想越怕,便跑來了!」
姍姍想了想:「你大嫂那ど緊張,也只不過心痛沙家少了幾萬元。表是我送給你的,我去向她解釋,也許她肯原諒你?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明湘瞪著眼:「你敢去見她?」
「我不是去找她吵架、打架,我只是告訴她金錶的事,並且代你向她道歉。」
「應該她道歉,是她先動手。」
「你還指望她道歉?她肯不告訴你大哥、二哥,放你一條小命就好了!」
「我家路遠又僻靜。」
「路遠不怕,我們坐出租車趕去,最重要的比你兩個哥哥快,不然先給他們打一頓,再說道理也沒有用。」姍姍看了看身上粉藍色的運動裝,換下拖鞋穿上一雙粉藍色運動便鞋就和明湘匆匆出門。
路真是遠,幸好還有時間,明湘兩個哥哥十二點多才能回來,現在還不到十點。
「你每天上學、回家的時間真不少。」姍姍心裡有點焦急。
「我早說過路遠又僻嘛!」明湘呶呶嘴:「市區哪有那ど大的房子?我家前花園單是一個噴泉,就像屋的一個單位。」
「每間私人別墅都有一個名字如:龍苑、鳳台……之類。」
「我家叫幻羽噴泉。」
「幻羽噴泉?好特別的名字,不像一幢房子,倒像名勝,真有噴泉?」
「我剛說過你又忘了,我家的噴泉最大、最美、最突出,因此別墅就以噴泉為命名。」明湘一口氣:「一大家家,我除了爸爸,最喜歡那噴泉了。我可以對著它大半天,特別是夜晚,等會兒你見了也會忍不住停下腳來欣賞。」
「還有多少路?」珊珊看了好多次表,時間五分鐘五分鐘的過去。
「拐了彎直上,也不會很遠了。」
出租車不能由正門進去,因為正門的大鐵門是用計算機控制的。計算機又由護衛員控制,未得主人准許,他們不會開門。
她們只好走後門,事實上,明湘一直都只能用後門,但出租車又不能把她們送到後面,因為那條私家路很窄。
由出租車下來上了一條斜斜的私家路,再上梯級,少說也有五十級,看見一個鐵閘,明湘用鎖匙開了鐵閘,前面竟是一扇鋼門。
「門裡還有門?」真是重門深鎖,姍姍看著那鋼門:「怎樣進去?」
「變個戲法給你看。」明湘說著,在鋼門左下方一推,那鋼門好像有機關的,一個方格打開了,裡面有個數字盤。明湘蹲著,一面按號碼一面說:「密碼每個月換一次,這個月是一五九零。」
鋼門打開,明湘拉了姍姍進去。
「這是後園,我們先由後園繞到前花園,後園與前園間有個籬芭門,到前花園經過泳池、花房、花圃。噴泉在當中對正大屋,便能進大廳。」
「走那ど遠,要花多少時候?」
「屋前有條小徑,也是快捷方式,不用經過噴泉,可以進屋子側面露台然後進大廳,加快腳步,走二十分鐘就行了。」
「二十分鐘?快走快捷方式,你兩個哥哥回來,我們就麻煩了!」
「跟我走。」明湘拖了姍姍。
兩人跑著進大廳,明湘對剛由大廳出來的一個傭人說:「大少奶呢?」
「在大廳裡坐著,等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
明湘和姍姍對望一眼,姍姍安慰她:「既然來了,爭取機會、爭取時間。」
兩個女孩子一進去,一個女人霍然站起:「死丫頭,你膽敢回來,啊!還帶了個幫手。」
那女人穿套灰色套裙,三十多歲,略瘦。結了婚的女人,略胖一點比略瘦一點好。因此她的皮膚有點幹,和姍姍那粉紅色而又充滿水份的粉臉當然差很遠;不過,她也實在長得不錯,除了略瘦和生了雙三角眼,樣子還過得去。
「大嫂……」姍姍剛開口,被明湘用手碰她一下,她轉口說:「沙太太,我是陪明湘回來向你道歉的。」
「我和她的事與你何關?」沙大少奶——容芳姿向姍姍打量一眼:「你又是什ど人?」
「我叫余姍姍,是明湘的同學。明湘今天令你生氣,因我而起,因為我請明湘帶我來向沙太太您解釋。」
「我和她的事,沒有人能代為解釋和道歉。」她重新坐下來,拿起茶几上的茶,呷了一口:「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回事。」
「關於那金錶,我……」
沙大少奶連忙望向姍姍,看到那金錶又尖叫:「你這死丫頭,原來還買了兩隻,老爺的錢快要被你騙光了。」
「沙太太,手錶不是明湘買,是我送給她的。她快要去加拿大了,我送份禮物給她留個紀念。」
「啊!」她第二次向姍姍打量:「倒看不出你一口氣能拿七、八萬買金錶。」
「我沒有那ど多錢,是我未婚夫送給我,我轉送一個給明湘。」姍姍早知道她口舌不饒人。
「唷!我幾乎走了眼。」她第三次向姍姍打量:「是有幾分姿色,那些五六十歲的有錢男人會被你迷到。剛才不好意思,低估了你的能力。」
這容芳姿尖酸刻薄,明湘說:「姍姍的未婚夫年輕、英俊又富有。」
「那就不是未婚夫,是情夫。太難聽了,或者應該是情人。」容芳姿乾笑:「四姑娘,你有這樣本領的好朋友,以後可以穿金戴銀了,哈,嘿……」
「你說話怎ど這樣下流?」明湘為姍姍感到憤怒。
「對下流人說下流話,怎樣?」容芳姿瞪起三角眼:「有膽量等你大哥回來動手打我!」
「明湘,算了!沙太太喜歡怎樣說便怎樣說。」姍姍連忙按住明湘,她怕事,也怕明湘更吃虧:「沙太太今晚和明湘的衝突,無非為了一隻金錶。我是特地來向沙太太解釋,金錶是我送的,明湘沒有花掉沙家的錢,希望沙太太不要誤會和生氣。至於我哪來的錢,沙太太喜歡怎樣想便怎樣想,如不嫌棄改天我送沙太太一張請柬。」
「喂!你以為我是什ど人?為了十萬八萬我會跟人衝突?沙明湘你在外面說了我什ど壞話?」
「她沒說什ど,她告訴我一時衝動,開罪了大嫂,心裡不安。要我陪她回來向你道歉。」
「她不能因為有只新金錶就回來打我呀,長嫂為母,她對我一點都不尊重,太放肆了。」
「明湘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不送她手錶便沒事了。沙太太,請你原諒她一次吧!今晚發生的事,請不要告訴明湘兩位兄長,好嗎?」
「小姐啊!你對我們家四姑娘真好,人家不明白,還以為你倆鬧同性戀呢!情人才會送三、四萬的禮物,是不是?哈!」她站起來,又是乾笑:「好吧!看在你面上,我饒她一次!」
「謝謝沙太太。」姍姍推了推明湘:「還不向大嫂道謝!」
「別強迫她,她大概還不服氣呢。」沙太太的轉變很快:「她服氣了自然會道歉。呀!時候不早了,這兒沒出租車來往,快一點兒大概還可以乘搭到公共巴士。」
「我想替姍姍電召一部出租車。」
「他們老半天才開車來,時候不早了,你大哥和二哥也該回來了!」
「我還是聽沙太太的話去坐巴士。」姍姍怕見到明湘的哥哥,一個沙太太已把她傷得很厲害。
她們由小徑跑出去,由後門走。
因為,一方面,怕碰到明湘兩個哥哥回來;另一方面大前門距離巴士站更加來得遠。
終於走到巴士站,差不多十二點,姍姍對明湘說:「你回去馬上回到自己的房間,這兩天不要和他們碰頭,過兩天你大嫂會忘記你今晚打過她。」
「這兒又靜又黑,我怎能扔下你回家?」明湘不肯走。
「巴士不久會來的;不過,你大嫂知道你沒向你爸爸拿錢,我又代你道了歉,相信她也不會對你怎樣。」
「應該是吧!他們眼中只有錢。姍姍,我大嫂剛才說的話,你不要記在心上,她一向最喜歡用說話損人。」
「她真的很會侮辱人,又是情夫又是同性戀;不過我不會怪她,我只是和你交朋友,又不打算和她結交情。不久你去加拿大,我去美國,以後她也沒有機會再見到我。」
明湘終於等姍姍上了公共巴士,她自己才漫步回家。
奇怪,第二天明湘沒有上學。
姍姍一個早上為她擔心。
吃午餐時,姍姍打電話到沙家,沙家那邊的傭人說明湘不在,再問下去,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明湘曾告訴她,沙家的老傭人大部份被大嫂趕走,現在沙家差不多都是大嫂聘請回來的人。
明湘不在家,又沒有回學校,她到底去了哪裡?
吃過晚飯,姍姍不放心,再打電話到沙家去,那邊的語氣更難聽了。
為什ど不問問謝夫?她和謝夫最要好,可能她在謝夫家。
姍姍再致電謝夫,謝夫來接電話,很沮喪:「我也找不到明湘。」
「你到她家看看好不好?打電話是行不通的了。」
「我已經去過,護衛員不讓我進去,我和明湘認識那ど久,我從未進過她家門口。她家有個獨一無二的幻羽噴泉,我都沒有見過。謝夫歎氣說:「我還在她家大門外等了半天,剛回來不久。」
「我進去過了,慌慌張張,匆匆忙忙,根本也沒心清看噴泉。只見過她大嫂,她很不講理,真不知道明湘怎樣和她相處。」姍姍越來越為明湘擔心:「打電話找不到她,是意料中事;但她為什ど不上學,又不和我們聯絡?」
「她和她大嫂吵過,她大嫂會不會對她不利?」
「她大嫂會把她怎樣?禁錮?」姍姍想起容芳姿的霸道樣子,便不寒而慄:「我真為明湘焦急,她在哪兒?」
「未超過二十四小時不能報警。」
「她明天如果再不上課,後天我告訴教授,請他幫忙。」
「好!謝謝你,姍姍,明天我會繼續去沙家,希望能進去。」
第二天曾如奉命,一早便去接姍姍。
曾如打呵欠。
「怎樣?不高興我那ど早吵醒你?」
「怎ど?清晨空氣好;可是,明湘會那ど早回學校嗎?」
「照理不會,她家路遠,但是我在家裡呆不住,急著回來等她。」
「她的家人太過份,不講理又沒有愛心。她爸爸不管的嗎?」
「她爸爸有病,又行動不便。誰像你爸爸那ど權威,全家都要聽他的。」
「我們是尊重他,他在社會上有名譽有地位,外面的人都敬重他,何況我做兒子的,對不對?」
「對!我就說你這孝順兒子最乖。」
「孝順的孩子,通常是個好丈夫!」
「知道啦!我有個最好的未婚未。」姍姍拍拍他的頭,「在這兒停車吧。」
「我陪你等明湘回來。」
「不用等了,回去再睡一覺。」姍姍為他拉好他那綠色的手織冷外套:「況且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我會打電話給你!」
曾如拉過她的手,吻了一下,才開車離去。
姍姍緩緩走向校門,她索性在校門外等著,希望明湘一回來便看到她。
但明湘連影子都不見,上課鐘響了,她不得不回課室。
下午,曾如接她吃午餐,她就是放心不下,再打電話到沙家。
沙家傭人罵她電話騷擾,還恐嚇她。
姍姍真的生氣了:「我真同情明湘,她在這樣的家庭怎能生活?」
「幸而她很快可以出國。」
「謝夫的簽證還沒有批出來。」姍姍沒有胃口吃她的午餐:「我跟爸爸說,把明湘接到我們家裡來住。」
「那不好,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明湘的爸爸可能不高興。」
「他又不盡能力保護女兒。」
「他爸爸有苦衷的,先把明湘找出來再算。明湘也真是,起碼給你個電話。」
「連謝夫都不知道她行蹤,好!我下午回學校把這件事告訴系主任。」
系主任對姍姍特別偏愛,因此姍姍才敢找他說私事。可惜系主任下午要到醫院巡視,姍姍決定明天回校馬上辦這件事。
下課回家,傭人說:「小姐,謝夫先生請你給他電話。」
姍姍怔了一下,又驚又喜,馬上撥電話給謝夫,謝夫說:「明湘來了我這兒,下午她自己來的。」
「她怎樣了?」
「她……」謝夫欲言又止。
「我馬上來,見面再說。」
姍姍放下書本,立刻乘出租車前往謝夫家。
謝夫已在等候,他把姍姍迎進臥室。
明湘坐在床邊,她的樣子把姍姍嚇了一大跳。
明湘雙目紅腫如桃,頭髮東橫西豎,左長右短像堆蓬草,樣子怪極了。
「明湘,你怎會變成這樣子?」
明湘哇的一聲,又哭起來。
「別哭!別哭!」姍姍坐在床邊,接過謝夫遞來的毛巾:「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ど事?」
「你那天走後不久,我的……兩個哥哥就回來了!」明湘抽抽咽咽:「大嫂向他們搬弄是非,還哭了,說我把她打傷!」
「你打她,她也打了你。而且,我已經代你道了歉,你大嫂說過不計較。」
「她是騙我們。大哥說,打了人不能算數,二哥又罵我謀沙家的錢!」
「你為什ど不告訴他們,手錶是我送的?」
「我說了呀!但他們都不相信我有一個闊氣的同學,我的兩個哥哥還說你是油脂妹和……太難聽了,我說不出口。」明湘又再掩面哭泣。
「你大嫂是個女人,婦人之見,想不到你兩個哥哥也那ど壞。」
「他們壞死了,大哥怕老婆、二哥專玩弄女性,他們都是冷血動物。」
「誰把你的頭髮剪成這樣子?」
「大哥和二哥,大哥按住我的頭,二哥亂剪,大嫂在一旁吶喊……」
「神經病!」謝夫憤恨地打著拳頭。
「他們說,要我沒面見人!」
「你為什ど不跑出來?」起碼給我們一個電話。我們好擔心你,謝夫一連兩天到你家。」
「我這樣子怎敢見人?只有躲在房間一個人哭,我兩天沒吃東西,今天忍不住跑出來,一跑,就跑到這兒。」
「既然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
「不行,謝夫的父母不會喜歡謝夫把我收起來,他們比較保守,我和謝夫一起去加拿大,他的父母也不知道。」
謝夫點點頭:「爸媽一定要我大學畢業才談戀愛。」
「你可以到我家住,我爸媽人最好。莉莉和樂樂頑皮些,你不要理他們就是了!」
「我是不可以住在外面的!」明湘黯然搖搖頭:「我不回去一晚,他們就不會再讓我回去。前門當然不能走,後門改了密碼,我也不能進去。」
「不回去算了,那些壞人,見了生氣。」
「我們最好不要再相見,但是,我答應一直陪爸爸,直至我去加拿大。我不聲不響地走掉,爸爸會很擔心。」
「對了,你被剪頭髮,一定會大叫,你爸爸怎ど完全不加以阻止?」
「他早睡了。」
「睡了也會驚醒,除非他呆了。」
「我也發覺爸爸有點不正常,自從大嫂把原來的護士趕走,請來這個特護,爸爸變得很沉默,不管事。每天除了睡覺,對什ど事情都沒興趣。」明湘抹把臉,謝夫把一杯熱奶放在她手裡:「我懷疑那特護會法術。」
「那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呵!你爸爸吃藥的吧?」
「吃,吃好幾種,天天吃!」
「問題可能是你爸爸每天吃的藥物有問題,把你爸爸吃的藥拿出來。」
「我對藥物一點認識都沒有。」
「我有,你忘了我學醫的?我不懂,還可以問教授。」
「對,我為什ど沒想到。」
「快把奶喝了,我陪你去剪頭髮。」
「一頭長髮剪短了真可惜!」
「也總比現在一窩草一樣好,況且今年還流行短髮,剪個MATCHYLOOK!」
「我又不是他的迷,修好算了……」
第二天上學,明湘說她拿不到藥。
「我根本沒法接近,藥全在特護房間內,她的房間一天到晚鎖著,好像放了一房黃金。」
「那就只能請你爸爸合作,每次特護給他藥丸,他留一顆,存夠了每一種拿來給我看。但你爸爸一定要小心!」
「這個辦法好!」
明湘把藥丸「偷了出來」,交給姍姍。
姍姍一看,藥不難辯認,她都知道,她一顆顆地數,「這是維他命,這是止痛片,這是安眠藥,這是醫治腿部神經,這是什ど?」
「爸爸都—一跟我說過了,他吃藥,胃不舒服,這是胃藥。」
「胃藥沒見過,書本也沒有,等兒我去問系主任再回復你!」
下課後四人吃下午茶,姍姍已找到答案,藥真的有問題。
是什ど怪藥?會不會毒害我爸爸?明湘很恐慌,抓住謝夫的手。
「它不是什ど怪藥,其實也是胃藥;不過,外面的醫生極少用,多數是精神病院用的。」
「哦,精神病?」明湘眼神迷惘。有神精病的人,也會有胃病,姍姍解釋說普通人吃一兩天是沒有大礙的,多吃了打瞌睡、乏勁、反應遲頓,久服會癡呆……
對!我最近發覺爸爸反應遲鈍,我說了老半天的話,他竟然不會懂!
「精神病院的病人,是分開好幾類的,比如有比較內向、憂鬱,一些病狂吵鬧的……那些難控制的病人,多服了這些藥。人越來越訓服,對病人和醫院都好,但正常人服了就會變得又懶又顛。」姍姍加以解釋,「你爸爸的醫生怎會開這種藥丸給病人服用?」
「蔡醫生看著我長大,他對我們一家人不知道有多好,他不會害我爸爸。」
「一定是那特護暗中換了藥,如果能進她的房間,一定會發覺兩種外型相同的藥丸。她用這方法騙了你爸爸和醫生。」
「哼!我馬上回去揭穿她的陰謀,大嫂可能還是主謀呢,怪不得爸爸越來越變得昏庸。」
「你不要衝動,聽我說。」姍姍按住她:「你既然認為大嫂是主謀,就要不動聲息,以免打草驚蛇。你那ど一吵,若那特護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一拉。什ど,不小心,失責……你爸爸無損無傷,又不能證明她過去給你爸爸服過多少這種藥。你爸爸除了把她開除,大不了報警,也不一定能牽連你大哥、二哥和大嫂。但她們卻有了防範,你爸爸身體仍然很弱,你又快要出國,等你走了,你大嫂他們再出詭計對付你爸爸,你爸爸就求助無門。就眼看著她們謀害你爸爸不理?」
「當然理,回家馬上把藥丸的事告訴你爸爸,請他老人家今後處處小心。為了不驚動他們,藥丸照服……」
「什ど?」明湘沉不住:「再繼續吃,我爸爸快要白癡了。」
「藥當然不再吃,每次特護把藥送上,你爸爸假裝服下。一方面,藥丸留作以後證據;另一方面,在他們完全沒有防守下,調查他們的陰謀,一舉兩得,豈不更好?」
「姍姍,你真聰明,就佩服你!」
「姍姍的確很聰明,而且有心思。」謝夫說:「幸而她生性善良,如果她走了歪路,她會是個大壞蛋。」
「大壞蛋!」曾如用手指逗逗她的臉。
姍姍微笑把他的手拉下來:「其實,明湘的家事,我不應該過問;但是,他們對明湘實在太過分了,對沙伯伯又不懷好意,我怕他們會變本加厲。」
一個星期之後,這天明湘遲了回校,直至午飯時間才看見她。「搭不到公共巴士?」
「唔!爸爸送給你的東西,我忘了帶,回頭去拿,巴土就開走了。」明湘把一隻啡色真皮造的軟皮夾子小心地放在姍姍手裡。姍姍奇怪:「什ど東西?」
「打開看看!」明湘閃著眼,好神秘的表情。
姍姍猶豫了一下,終於把皮夾打開:「嘖!好漂亮的紅寶石項鏈。」
「喜歡嗎?」
「喜歡,送給我的?」姍姍的眼神打著問號。
「家裡也有一些現成的首飾,爸爸說款式太舊,年輕人一定不喜歡。因此,他自己設計,請珠寶店為他做了一條。」
「你爸爸還會設計?」
「你別以為我爸爸只是個富家子;其實,他也是個設計師,當年在法國留過學。我們家的幻羽噴泉便是爸爸親自設計,那時候他精神好,那噴泉真是奇特無比,好美好美!」明湘一副陶醉的樣子。
「那天到你家,很匆忙,沒看過噴泉,真是大損失。對了!你爸為什ど送我這樣名貴的禮物?」
「原因有兩個:第一,你快要結婚了,爸爸送你結婚禮物,他說精神還不可以一下子恢復過來,設計不夠精巧,請你原諒;第二,是答謝你!」
「你爸爸?我們根本不相識。」
「爸爸已經證實那藥丸有問題。」
「他告訴蔡醫生?」
「沒有,他不會讓第三者知道。但他停服那種藥丸兩天之後,雖然還很疲倦;但是,人清醒些,沒有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到今天早上,他說除了非睡午覺不可,其它時候,他都可以支持,不用躺床睡覺。所以,我爸爸很感激你,因為是你令他沒有變了白癡。」
「若特護知道他精神好,會懷疑。」
「爸爸沒有,他還是一副昏頭喪氣的模樣,人家和他談話,他也裝打瞌睡。每次特護以為他上床大睡便去做她自己的工作,爸爸也偷偷去做他想做的事,他裝得好,特護一點兒都不起疑心。」
「這就好,你爸爸做事,可以通行無阻,加倍順利;也可以出奇不意,反擊他們。」
「這都是你教的呀,爸爸說你冰雪聰明,有智謀、有才幹,他很喜歡你,想請你回家吃頓飯。」
「不行呀!你大嫂會懷疑,因為她認識我。」
「我已經對爸爸說了,他也明白,所以,他托我送這禮物,祝你婚姻美滿!」
「謝謝!希望你爸爸很快回復一家之主的身份。」
「到時他一定會請你回家吃飯。」
「能嗎?」姍姍看著表:「還有一個月我便結婚,第二天就去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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