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未呆住了,站在走廊中央,一副見到鬼的模樣。
偶有幾個病人經過,看他怔住的樣子,微笑地跟他揮揮手。
「許醫生,你還好吧?」
「許醫生,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不對,你自己就是醫生嘛!」
「許醫生……」
「許醫生……」
一句又一句的問候傳入許未耳裡,讓他更是驚得三魂走丟了七魄。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些人對他這麼有禮貌,慇勤問候,人緣一向不好的他,幾時曾被這樣溫和對待過了?
「嗨,許醫生。」一名女護士趁著許未呆滯的時候,突然踮起腳,在他臉上偷吻了一下。
「啊!」許未的俊臉上飛出一朵大紅花。
「謝謝你這麼認真思考我的告白,現在我相信你確實是個好人了,雖然我們無緣做情人,但不要拒絕我這個朋友喔!」她就是昨天送了許未一束紅玫瑰告白的外科護士。
許未摸著燒紅的臉,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了。
他被偷親了……不,重點不是這位護士佔了他便宜,而是……他拒絕了她,怎麼她一點也不惱?
過去那些糾纏他的人,總是問也不問就把滿腔情意往他身上倒,不容他拒絕。
但許未是人,對於不喜歡的人,哪怕再真心,他也無法接受;甚至更多時候,他並沒有發現愛慕者的情意,一瞬間他就成了可惡的負心人,糾纏曲折的情感,最終都成了他拋之不去的包袱。
而現在,他頭一回如此明確地拒絕了別人的告白,怎麼對方卻還這麼開心?
「嘿,我們做不成男女朋友,那結拜做兄妹好不好?你就當我乾哥哥,以後有誰欺負我,你要幫我喔!」女護士居然這麼說。
許未兩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了。男女之間,除了愛情外,也能有其他的感情嗎?
他有一種正在作夢的感覺,若非夢境,一切怎麼可能變得這樣順利圓滿?
五年前,他第N次受到感情牽累……一個醫生、三名護士在急診室打成一團,於是他被迫辭職。
他曾以為他再也無法在醫界待下去,哪家醫院敢要他這樣聲名狼藉的醫生?不管到哪裡,總有一大堆病人、醫生、護士為了他搞出滿城風波。
但友愛醫院不計前嫌僱用了他,為了感激院長的厚愛,他盡量低姿態做人,完全不與人私下交往,這減少了感情糾紛,卻讓他給予人目中無人的印象。
唯一不計較他的冷僻的只有江少則,助他度過了在友愛醫院艱辛的前兩年。
後來再加一個秦晴,自從她做了他的助理後,她主動替他與病人溝通,解釋醫療過程、可能的成效以及後遺症,他的日子愈來愈順利,兩人合作無間。
可以說,是秦晴替他建立了病人對他的信任。
接著他成功做了幾場大手術,聲望日漸升高,終於在年初被升為心臟科主任。
他以為這已是自己好運的最高點了,至於人際關係上的弱項,他根本看開了。
但現在……一定是夢,否則他最沒轍的人際關係怎會突然好起來?除了夢之外,沒第二個解釋了。
但那個外科護士拍在他肩上的手卻打破了許未的冥想。「許醫生,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做我乾哥哥嘍!以後我就是你妹妹,有好事記得關照我喔,嘻嘻……」靈巧的身影像只百靈鳥般跳躍著走了。
許未茫茫然地,隨著習慣,往心臟科辦公室走去。
他拒絕了一份愛,卻得到一個妹妹?過程間沒有一絲爭執、吵鬧,太奇怪,也太美好了,妙到……他狠狠捏一把自己的大腿,好痛。
「真的不是夢!」
到底哪裡出錯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愣愣走到辦公室門口,伸手轉動門把,怎麼鎖住了?
他兩隻手在白袍上掏摸幾下,居然找不到鑰匙。
怪了,他幾時將辦公室鎖上的,他居然沒有印象。昨夜觀察一名剛做完心瓣膜手術的病人一晚,然後……他又做了什麼?不記得了,現在該怎麼辦?
他腦子亂烘烘的,下意識就要用身體去撞門。
「許醫生,你在幹什麼?」原來是秦晴拎著大包小包的早餐來上班了。
「呃!」許未顯然還沒有完全回過神,目光依舊有些呆。「我……門鎖住了,我找不到鑰匙,所以……」
「你打算撞開門進去?」天啊!秦晴要昏了,這個明明很厲害的男人似乎總在詭異的地方腦筋打結。「沒有鑰匙,你可以去找警衛要啊!」
「警衛?」
「對,警衛有每一間辦公室的鑰匙,再不然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是你的助理,我有鑰匙,或是你去找工程部的人,請他們幫你把門撬開也行,沒必要去撞門吧!」
許未的腦筋漸漸轉過來,不禁低下頭。
「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他聲音細如蚊蚋,一張俊臉脹得通紅。
旁邊有幾個人看到這邊的鬧劇,低聲輕笑起來。
「原來許醫生這麼迷糊。」
「就像大肚花瓶說的,他人挺好玩的。」
「他昨天還很慎重地寫了一份拒絕書給外科的甘護士呢!」
「改天找大肚花瓶,讓她把許醫生約出來一起去唱唱歌,同事這麼久,現在才知道他這麼有趣。」
許未耳邊傳來一句又一句對於他的評論,全都是友善的,而這些善意的另一端,無一不牽扯了另外一個人,他的助理,秦晴。
原來在秦晴心裡他是這樣的,有趣、人好、偶爾迷糊……他心裡突然有些感動。
這時,秦晴已經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
許未匆忙走進辦公室,突然鏗一聲輕響,身上掉下一把銀亮鑰匙,正是辦公室的鑰匙。
原來它一直在身上,只是他剛剛恍神,怎麼找都找不到,如今神思回籠,鑰匙自然出現。
見此情景,走廊上的笑聲更加響亮了起來。
許未現在不止臉紅,連耳根子都燒得像要冒出火來。
秦晴體諒他的難堪,給在一邊看笑話的醫生、護士們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別再看戲了。
然後,她走過去幫他拾起鑰匙,推著他走進辦公室,大門一關,萬般嘻笑盡皆落幕。
許未走到自己的辦公椅邊,近乎癱軟地倒在上頭。
「謝啦,Miss秦。」幸虧有她在,不然他就闖禍了。不知道無故撞壞自己辦公室的門,院長會怎麼處置?想想頭皮都發麻。
至於那些人對他的嘻笑,他根本不在乎,他可以感覺到他們沒惡意,相反地,那是大大的友善。
但因為他過往接觸的惡意太多了,這樣的善良反而稀少,才弄得他手足無措。
原來被人群接受是這種感覺,心頭有一絲暖流湧上,讓人感到一陣舒服,卻又有一些不好意思。
秦晴把一個塑膠袋放在他面前。「阿婆的廣東粥,她休息了三天,想必你也想了三天吧!」她說著,不忘往零錢箱裡摸出六十塊。公私要分明嘛!他教的,她記得。
許未看著粥,看著她,她為什麼知道他想念阿婆的廣東粥?為什麼她這麼瞭解他?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暗地裡為他打點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
但秦晴為他做的豈止如此,她還輔助他的工作、開導他的心靈、照顧他的身體、尊重他的想法……三年了,時間過得好快,他們一直公私分明,因為他這樣要求,所以她如此照做。
零錢箱是他們重視彼此不同觀念的一個標誌,但今天……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了箱子,掏出三個五十元硬幣推到她面前。
「幹什麼?廣東粥只要六十塊,用不著這麼多。」她直覺回答。
他的臉還是有一些燙紅,目光游移著,就是不敢看她。「那個……我請妳。」沒有特別的原因,他心裡就是有一股衝動,想要為她做些什麼,於是直接做了。
「嗄?」秦晴傻了,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總是公私分明的許未卻自己打破了原則?
也許待會兒會下冰雹什麼的,她要不要打電話給氣象局,警告他們今天氣象可能有大變化,讓他們發佈一些新聞插播什麼的?
***bbs.fmx.cn***bbs.fmx.cn***bbs.fmx.cn***
秦晴看著今天的門診名單,不知道該不該特別提醒許未,上星期出院的林小薔回來複診了。但轉念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醫生的難道還能拒絕病人求醫?
況且林小薔上次在加護病房打許未,也是因為失去孩子,心情太過激動導致;基本上,許未做了林小薔五年的主治醫生,關係還是不錯的。
於是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像平常那樣準備門診。
隨著時間流逝,病人進來一個又出去,十點半,輪到三十五號林小薔了。
當莊文生和林小薔這對夫妻連袂走進來時,許未確實微吃了一驚;他還記得加護病房裡那一巴掌,還有臨出院前林小薔瞪著他的怨怒目光。
說實話,要做出中止懷孕的決定,許未也很為難,醫生是救人,不是殺人的。
林小薔因此恨他,許未可以接受,也有心理準備她會再去找其他願意支持她懷孕的醫生,卻想不到,她又回來了。
「許醫生。」今日,林小薔看許未的眼神不再有恨,有的只是淡淡的愧意。「上次……不好意思,請你原諒我。」
「啊!」林小薔竟然道歉了,許未嚇了一跳。「沒事沒事,上次……我知道妳心情不好,換成任何一個人心裡都不好受,我不會介意的。」
「謝謝你,許醫生。」莊文生跟著老婆一起道歉。「這陣子我們跟著到加護病房勸慰小薔的太太參加了幾場先天性心臟病病友的聚會,才知道病患要懷孕有這麼多忌諱,但也非全無機會,只要與醫生配合得當,還是可行的。是你讓我們見到希望,之前……我們太莽撞了,感激你的大人大量。」
那位違反規定,進加護病房去勸慰林小薔的病友嘛……許未沈思的目光轉向一旁正忙著整理病歷的秦晴,那太太不是他找來的,是秦晴。
她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的情況嗎?許未也不知道,最近,他越來越發現在她那平凡的外表下藏了一顆玲瓏心,哪怕只是平常的一個動作,總會在某日後出現巨大的反應。
跟她相處日深,更覺她像個挖掘不盡的寶藏,竟讓他漸漸有種上癮的感覺。
許未臉上浮現一抹溫和的淺笑。
莊文生和林小薔瞧得都呆掉了,就連秦晴看到了,也是心臟一怦,淡淡的熱氣浮上了那張像才出爐的饅頭般白嫩的雙頰。
許未輕咳一聲。「兩位,有關那位太太的事,我想你們該感謝的不是我,是Miss秦;那一天是她連絡那位病友前去勸慰的。」
「我?」秦晴張大了嘴,有哪個醫生會這樣把功勞推給助理的?許未是不是受刺激過大,腦袋打結了?
「Miss秦?」莊文生夫妻也是一愣。
許未點頭。「當時我只顧著要保住大人的命,確實……我沒有考慮到病人身為母親的心情,這是我的疏忽,幸好Miss秦想到了,是她幫了你們……或者該說,她幫了我們三個。」解了莊文生和林小薔的心結,圓了許未救人的心願,又令彼此都不再心有芥蒂,秦晴功勞不淺。雖然看病要專心,但他還是忍不住瞥了秦晴一眼,圓圓的臉,大眼、大鼻、大嘴,雖稱不上美麗,但很可愛耶!為什麼過去他都沒有發現呢?
「Miss秦,謝謝妳。」莊文生夫妻同時行一個九十度的敬禮。
秦晴慌得直揮手。「這沒什麼,我只是打了通電話而已,真的沒什麼。」
許未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好笑;從兩人認識開始,她一直大剌剌地像個傻大姊,其實心思比誰都細膩,處事圓融,幾乎不得罪人。
許未曾經還頗羨慕她,人緣這麼好,成天笑嘻嘻,一輩子沒煩沒惱。
好難得見她慌亂一回,竟然如此惹人愛憐,尤其那圓圓的胖臉,白嫩嫩的臉上浮著兩抹粉紅,像剛蒸好的壽桃,教人看了忍不住就想要去咬上一口。
「Miss秦不必客氣,今天我們夫妻來要感謝的名單中本來就有妳。還記得那天小薔住院,我心慌意亂,若不是妳細心為我解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救回小薔的命。妳那天的熱心我一直記著,如果不是要照顧小薔,我早來跟妳道謝了。」莊文生說。
這讓秦晴更加不好意思了,大多數病人病癒出院,都會想到要謝醫生,幾個會想要謝醫生助理?
助理只是醫生的一抹影子罷了。今天突然被這樣厚禮對待,秦晴心裡又開心又感慨;但樂觀的天性讓她很快將感慨拋開,嘻嘻笑著。「不必謝、不必謝,真要謝的話……嘿嘿,改日你們夫妻真生了孩子,彌月禮記得給我送雙份……不,三份好了。」油飯、紅蛋,她向來要吃兩份才夠,但獨漏了許未多不好意思,所以臨時替他多加一份。
許未、莊文生和林小薔同時笑了起來。
「妳好意思跟病人討禮物?」許未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她這樣愛吃的,不得不佩服。
「又不是第一次。」秦晴小聲地說。「上回喜餅我也拎了兩盒啊!」
「全醫院也只有妳會幹這種事。」許未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未見怪責,浮現的是濃濃的笑意。
不再打轉在這些私事上,許未收拾心情,轉向林小薔。「出院後感覺怎麼樣?」
「一開始還有點胸悶,呼吸困難,不過在文生……」林小薔一臉幸福地握著丈夫的手。「他一直很認真地照顧我,盯緊我吃藥,這兩天已經完全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了。」
「嗯……」許未一邊點頭,一邊拿起聽筒,貼向林小薔的胸口。「深呼吸,對……再一次。」聽完前胸,聽後背,然後他敲擊著鍵盤,快速地做下診斷。
「許醫生。」林小薔期期艾艾地開口。「我……你認為我可以懷孕嗎?」
許未停下打字的手,抬起頭來,晶亮的目光筆直射向林小薔。
林小薔感覺他的眼神好像帶著責備,不自禁低下頭,避開了許未的視線。
「許醫生……我我我……我真的很想要一個文生的孩子。」她結結巴巴地道,「我一出生就有病,很多醫生都說我活不過二十歲,我今年十九了啊……」說著說著,她痛哭失聲。「十九年來,我有一半的歲月是在病床上度過的,你擔任我的主治醫生也五年了,應該看得出來,我家人早已放棄我,一開始我住院會來探望我的同學、朋友也逐漸消失了,最終只剩一個文生關心我、照顧我。我真的很想給我們的愛情留下一個證明,證明我和文生愛過,我確確實實地曾經活著……」
「看著我,小薔,如果妳是虛幻的,那麼在妳身邊的我又是什麼?我們確實相愛,並且結成了夫妻。」莊文生緊緊地將林小薔擁進懷中。「也許別的醫生都說妳活不過二十,但許醫生從沒這樣說過啊!他一定有辦法救妳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兩個人都老了,我們還手牽手去公園散步。」
「文生……」林小薔張開雙手回抱丈夫,滂沱的淚水流得更急。
愛情的證明嗎?寂寞的心,渴望著愛,想要永遠捉住,卻因為愛,必須在某個時候放手,於是,用一個孩子來作為曾經擁有愛的證明。這個念頭真是自私,可是……
許未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移向一旁已淚眼汪汪的秦晴。她一向心軟,聽到這樣的話,還不哭慘了?
居然為了她的淚有一點點心痛,許未為心底的波動感到驚詫。
秦晴,他相處最久的助理……不,仔細想來,她是待在他身邊最久的一個……算朋友?夥伴?還是更深一層的知己?
人們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他的生命卻是因為遇見了秦晴,才開始有了意義。那已經不能用無憾來形容了,而是,沒有她,他的人生就無法開啟。
他第一次注意到總是默默在付出的她;如果他像林小薔那樣,隨時都擔心生命會在下一刻結束,他還能忽略身旁這僅有的一抹光彩嗎?
要抓緊她!他不能再虛耗生命了……
莊文生懷抱著老婆,祈求的目光投向許未,希望許未說些好聽話安慰林小薔。
但許未是從不撒謊的,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小薔,我建議妳再做一次導管手術,然後觀察一陣子,好好休養,花個兩、三年養好身體,待病情完全穩定下來,或許有機會懷孕生子。」不過這還是有風險的。
可以的話,許未不希望她懷孕,但她那麼堅持,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其實對林小薔最好的治療方法是換心,但那風險更大,真正得以施行的機率又很小。沒辦法,器官捐贈的風氣在台灣並不盛啊!
「啊!」沒人想到許未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診斷,秦晴尤其緊張,從林小薔的病歷看來,林小薔做導管手術不止一次了,但病情一直未受到良好的控制,許未真的有把握不必換心,單靠導管手術就能讓她的身體強壯到可以承受懷孕的辛苦?
對於大家的驚訝,許未只回以自信的笑容。「十年前的醫學水準和十年後的醫學水準,已經不在同一個層次了。事實上,去年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想過要讓小薔再接受一次手術。」林小薔和莊文生的苦戀許未看得清楚,自然想幫上一把,可惜還沒等到他開口,意外先發生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我不敢說要讓她活到一百歲,但再活個一、二十年卻是可行的。」
緊接著,許未和緩地為莊文生和林小薔解說手術的可行性、過程,和之後可能遇到的種種問題。
他竟然在做術前解說!秦晴又傻住。
接任他的助理工作前,她聽說過無數關於他的惡評,他號稱全台第一的心臟科權威,傳聞中擁有最佳醫術,同時也有著最冷硬的心腸。
但真正相處後,她卻發現他只是個不擅於表達自己的人,俊美的外表和笨拙的人際關係變成了他的原罪,時時刻刻處罰著他熱切救人的心。
她為他感到惋惜,於是盡己所能去幫助他,不希望這樣一個好醫生被誤解。
她變身為一道橋,主動化解他與病人間的種種問題與矛盾。但今天,他跨過了她,直接去面對病人,並且表現得如此稱職。
他已經不再需要她時時跟隨,做對外溝通的管道了,他自己就行。
看著他如羽翼漸豐的雄鷹,不知幾時就會展翅高飛,離她越來越遠,飛上那無人能及的所在。她應該為他開心的,卻不知怎地,淡淡的落寞罩上心頭。
不曉得他飛上雲端後,還會不會記得她這在泥地中打滾的小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