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電話。"她氣喘吁吁的說。
"誰打來的?"登錄畫面已經下載完成,她不想離開。
"和你相親的那個人。"何維希心中一驚,"是今天那一個嗎?""對。""那他有沒有說什麼?""他只說要找你。""噢。"何維希無奈的中斷連線,起身走出房間。
"我剛剛才發現他的聲音很好聽,他一定是那種女人殺手。""殺不到你跟我就好了。""搞不好你多聽幾次就會愛上他。"她回頭白了母親一眼,"那種花花公子……""他是花花公子,"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何母仍不免驚訝,"你怎麼知道?"何維希頓了下才回答,"猜的。"說著她拿起話筒,聲音冷淡的說:"我是何維希,請問哪位?""我是那位花花公子。"饒傑帶著戲謔的聲音傳入她耳吧。
"有什麼事嗎?""看你是否平安到家了。""你忘了是你送我回來的嗎?"她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饒桀笑了笑,"明天有沒有芷主?""明天禮拜幾?""沒空。""忙什麼?""忙……約會。""跟誰?""你不認識。""在哪?""不告訴你。""幾點?""你不需要知道。""給不給跟?""休想!""好,那我明天中午十二點過來接你。""嗯!"何維希瞄了眼在一旁偷偷豎耳傾聽的母親,壓低了嗓子,"我有答應你嗎?""你一定會答應。""何以見得?""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去破壞你的的會。"何維希差點笑出聲來。"那你來破壞吧,誰怕誰!""我會跟他說我們兩個的關係。"聞言,何維希臉色僵凝了,"你好樣的,還說不會威脅我,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為得美人約,不擇手段。"她冷哼一聲,"你有一大堆女朋友,不需要我錦上添花。""吃醋了??"饒桀狂妄的笑聲自話筒裡傳來,何維希氣結,這人有毛病啊!"我、對、你、沒、興、趣,"何維希字字鏗鏘有力。
"我、對、你、有、興、趣!"他模仿她的語氣回答。
"你臉皮未免太厚了吧。""沒錯,厚得連子彈都打不穿。""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令人討厭?"話筒裡突然傳來清脆的女聲,似乎正在和饒桀說話。饒桀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我明天中午十二點過去接你,你一定要出現在我面前。""你別辜負了身旁的女孩子吧!"饒桀頓了一會兒,揚聲大笑,"說你吃醋還死不承認,小醋女,那是我公司的職員,投人敢搶你的位子的,放心吧。"何維希氣得牙癢癢的,滿臉通紅,"你約你的時間,我是不可能理你的。""那你將會知道我會用什麼方法綁架你。"饒桀不以為忤的說,"再見,親愛的!""我……"她甫開口,饒桀已經掛掉電話。
何母好奇的看著女兒,"他跟你說了什麼,你幹嘛氣呼呼的?""那個人是神經病!"她己經好久好久沒生氣了,他的出現,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全挑起她的怒火。他既然有那麼多的女朋友,為什麼非找上她不可?"以後他打電話來,就說我不在!"何維希怒氣衝天的回房。
半夜三點,何維希自睡眠中轉醒,瞪著電腦好一會兒,突然爬下床,打開電腦,照例上了線,掛進了聊天室。她八成得了"過度上網"這種心理疾病了吧!除了吃飯與睡覺,其他時間幾乎流連在網路上。沒什麼目的,也不在獲取新知,更不是查詢所需資料,她是在等Ian!像是一種遊戲,她掛在網上等著他的到來,等著這一次需要花多少時間,他才會出現在她眼前。今天的她枯等了一小時仍不見他出現,她意外發現心裡的嗒然若失。奇妙的感情,也或許是因為習慣。她照例開了其他視窗,在其他網站間遊走。偶爾會參加網路上的抽獎活動,但凡是要留下真實姓名、身份證字號的一律不玩。她不喜歡留下真實的自己在網上,她當自己只是個虛擬人物。又過了半個多小時,Ian還是沒出現。
深夜時分,聊天室裡沒什麼人了,兩個沒看過ID的不明人士似乎將聊天室當成咖啡屋,開始談情說愛。何維希看著他們拿肉麻當有趣的老公來老婆去的,深覺無聊透頂,她換到另外一個視窗,開放另一間聊天堂。那一間聊天室的人比較多,三、五個人談股票談得興頭正熱。她也曾玩過一陣子股票,由於她的眼光準確,雖然只放了一點小錢,但也賺了不少,只是賺的錢全賠進互助會裡了。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倏地落入谷底。何母曾警告過她,利息高得離譜的互助會不要跟,風險太大,她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一頭裁了下去。不料識人不清,會倒了,錢也拿不回來。她沒跟母親講,說了只是換來一頓好罵、幾天的冷戰,毫無助益,只會讓她的心情更壞。不想看到觸景傷情的對話,她晃到一個專門做網站評選的站台,參觀了幾間素質頗高的網站後,她回到了深沉之府聊天室。在看到對話框裡的網友暱稱時,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已經進來好一陣子了,對話框拉到最底都可以看到他的ID和其他網友聊天的內容。他沒發現她在嗎?何維希按了RELOAD,她的ID重新出現在線上名單。她故意使用ghost這個ID,但他卻一直沒跟她說話。難道不是他?可是他的已是藍色,表示他曾在這間聊天室註冊過,屬於一般註冊會員;也就是說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使用Ian這個ID。像她的ghost是黃色,屬於參觀會員,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這個此並不限於特定對象。她有點迷糊了。幾經猶豫,何維希打了"安安"兩字。其他三個人也回了招呼語給她,除了Ian。因為人少,其他網友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不斷詢問她的身家資料。何維希簡短的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她回得很隨興,所以一下子就被人"抓包"了。ghost,你剛不是說你二十歲,現在怎麼又說你是七十年生?Id為"楚楚"的女孩子問。其實我十八。
ghost,我猜你三十。ID是"小狼"的男孩子回了一句。
那我們要叫你大姐姐羅?ghost,ID為"sofla"的女孩子跟進。
何維希不在乎其他人的調笑,她在乎一直默默不講話的lan。
Ian,你猜ghost幾歲?楚楚轉而詢問Ian。lan只回了一個笑臉。
說不定lan知道喔!小狼這麼寫著。
我想起來了,ghost不正是Ian常常掛在嘴上的嗎?從sofla的字裡行間就能感受到她的興奮。原來ghost就是你啊!大伙開始起哄,繞著兩個人問東問西的,Ian卻是老神在在,避重就輕的回答他們的問題,而何維希又回復往常的沉默。他是故意不跟她講話的!直覺這麼告訴她。或許他也在等,等她主動先開口跟他說話。好吧!看在她的確是上線來找他的份上,她先跟他打招呼。lan,安安!
他的回答在兩分鐘後才傳來,而且是用私下傳呼。今天好嗎?
她很訝異他可以使用此項功能,這是曾向聊天室站長繳過會費、ID為紫色的超級會員才能使用的功能,他一個註冊會員怎麼可以……你是誰?
我是lan!他繼續使用私下傳呼。你等我一下。
過沒多久,lan又傳訊息過來,這回是公開的。我把閒雜人等踢出去了。
閒雜人等?何維希一看線上名單,赫然發現只剩他們兩個。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物。
有話想跟我聊聊嗎?
為什麼要把他們踢出去?
我想你應該有話想跟我說,不想讓別人看到。
聊天室裡只有兩個人,畫面跳動得很慢,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停滯不動的。何維希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動手打了幾個字。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做?
你是指把他們踢出去的事嗎?
對。
我使用了管制。
管制?你是這裡的管理人員?她停了一下,不解的問:管理人員不是紅色的嗎?我從系統直接踢。
何維希不懂他的意思,她打了三個問號出去。
這間聊天室是我的。Ian公佈答案。
何維希恍然大梧,你就是那個從不曾出現過的神秘站長!
在你面前已不神秘了。
所以就算我不在線上名單,你還是可以知道我在聊天室裡?
Ian給了她一個呆呆的笑臉。
踢出去不是可以再回來嗎?
我封鎖了他們的ID,除非我解除管制,或他們的系統重灌,否則永遠進不來。他的解釋讓何雄希一頭霧水,在一個電腦高手面前聊到有關電腦的話題,對她這個電腦白癡而言根本是鴨子聽雷。還是別管他怎麼踢人出去,等她問清楚,天都亮了。你不用睡覺的嗎?她轉移話題。
當然要。
那為什麼只要我一上線,你馬上就會跟著進來了?不論什麼時候。
因為我在你上線的路徑上放了一個BO。
BO?又是一個何維希未曾聽過的電腦名詞。那是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只要你一登入網路,就會有訊息傳到我的電腦裡。
你監視我上網?她心裡有些不悅。
我只在這間聊天室等你。
等我做什麼?
我想你會需要一個朋友!
何維希本想回他"我不需要",轉念一想,這句話看起來負氣的意思居多,她按了delete,重新在對話框打上……會是你嗎?你可以選擇我。
他的話不卑不亢,不臭屁,聽起來不刺耳,也不會讓人難以接受。朋友啊?她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和朋友聯絡了,一個如同行屍走肉的人是不需要朋友的。怎麼不說話?
為什麼要等我,而且是無時無刻?這是她一直存在著的疑問。
因為我寂寞,而我也察覺了你的寂寞。
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她只是不講話而已啊!
怎麼說?
因為你總是默默的看著其他人講話。他果然是以此推斷。
那就可以解釋為我寂寞嗎?
難道不是?如果是我推測錯誤,你盡可反駁。
我只是不愛講話而已。
呵!他好似在暗示她明眼人前別說暗話。
你想在網路上找一個知心人?她覺得好笑。
請把網路兩字刪掉。
有何差別嗎?
我是想找一個知心人,剛好碰到了你,我認為你會是那個人,網路只是一個觸機。何以見得?
感覺。除了這兩個字,Ian還畫了個大笑臉。感覺?多虛無綴紗的詞彙,卻解釋了全部。你有可能探知到現實中的我嗎?
如果你願意出來跟我見面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也是,哈哈!
何維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多好,兩個都是虛擬人物,與現實生活扯不上任何關係,不怕有有流言八卦在親朋好友之間傳送。虛擬的Internet變成了一種隱私的保護。我今天去相親。
你已經到了需要相親的年紀了嗎?
我年紀不小了。
方便透露幾歲嗎?
二十五。她老實的回答。
我也是。跟他同年齡令她驚訝,她在聊天室看到的幾乎都是十幾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伙子,要遇到一個"老頭子"還真是不容易。男孩子二十五歲還很年輕。她回了這麼一句.女孩子也一樣年輕。
至少不會有人逼你找個人嫁了。
只怕也不會有人想娶我。
何維希忍不住莞爾。
我媽覺得我在家閒混太久了。
你沒有工作嗎?
不想工作。停了一會兒,她又寫著:其實是什麼都不想做。
職業倦怠?
才打了"不是",何維希又將那兩個字刪掉。我經歷了一次悲慘的遭遇。反正Ian不知道她是誰,他只知道網路上的ghost,現實生活中的何維希與他、與任何人都是陌生的。我被公司裁員了。畫面靜止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新的文字進來。他是在想著如何安慰她的話嗎?也說不定他在幸災樂禍。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何維希補了一句。你有什麼樣的專長?
何維希失笑,你要幫我介紹工作嗎?
有機會的話。
你不用費心了,我說過我什麼都不想做。
噢。她的語氣似乎太沖了,對話的凝滯是沉默的怒氣。
過去的事沒什麼好談的。
相親的對象如何?他轉回原話題。
不怎麼樣。
那就是沒成功羅?
何維希想了想才打上幾個字:他很煩人、很惹人厭!
他做了什麼事令你這麼討厭?
感覺。
那的確不用任何解釋。
沒錯。
她喜歡跟他聊天的感覺。無須過多的贅言跟解釋,便能瞭解對方的意思,這是連在現實中都很難遇到的,或許可以解釋為他們心有靈犀吧。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跟一個陌生人竟然可以用到這句成語。你以後還會繼續相親嗎?
我媽若是逼我去,我不得不去。
想不通為什麼母親認為一個女孩子若沒有工作乾脆嫁人算了,她雖然沒有收入,但在搬回家的時候,她已經把幾萬塊的遣散費全部交給母親了。現在只是多了一雙碗筷,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任何其他的花費。何必急著要她嫁人呢?也許母親的想法並不單純只在錢這方面,她希望有人能照顧她,也或許她希望借由結婚能讓她振作起來。很好笑的方法,但也許母親的出發點真是如此。何維希歎了口氣,總而言之她就是累贅!你母親這麼急著將你嫁出去嗎?
一個沒用的廢物好像也只有嫁人一途了。
你這樣的說法讓人生氣!
何維希又忍不住笑了。怪了,她發現自己常常忍不住就笑出來。他的話並不特別好笑,可是就是有一股暖流隨著他的話充塞胸口,使她情不自禁揚起嘴角。好,我說錯了。她的勇於認錯換得他一個的媚眼,滿好玩的。
不想自己找個男朋友嗎?
男人沒一個好的!
呵呵,你也罵到我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也不是一個好男人。
虛擬的網路世界,誰也不知道坐在電腦前的人長什麼樣子,也許這位還滿討人喜歡的站長其實嗜好嚼檳榔、摳香港腳,也說不定他是個以釣她為目標的變態人士。什麼才叫好男人?
她不假思索的打了幾個字:乖乖的、任我差遣跟踐踏。
那叫沒骨氣吧。
何維希忍不住大笑。若真是這樣沒骨氣的男人,她也不會想要。
會下廚,會做家事。
新好男人!
疼女人、寵女人。
本當如此。看來他似乎會是個寵女人的男人。
她移動身體調整坐姿,更專注於與lan的對話上。
溫柔、體貼、又有個性。
這不好找。
其實我要的很難找。
說來聽聽。
專一!
這很難嗎?
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花心!
以偏概全。
何維希想到她所認識的許加緯跟饒桀,她遇到的機率是可恨的百分之百!很多男人都希望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交往。
其實有的女人也是這樣,抱著騎驢找馬,或是挑選的心態。這並不能說是錯的。她不喜歡他的說法!我不喜歡這樣,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經營感情。
你應該是個對感情很執著的女孩子。
那你呢?你很花心?
呵呵!這兩字是代表承認羅?
在還沒遇到能讓我想一生守護的女子前,如果說尋尋覓覓算花心的話,我想我是。他又開始他擅長的避重就輕了。也就是說你可能一次跟眾多女孩子交往?她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不算是交往。
如果你一輩子都遇不到那個想守護的女子,你是否就一輩子"花心"下去?對。
那我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何維希打這句話的時候,胸口燃著怒火。
需要一開始就劃清界線嗎?也許你多瞭解一個花心男子的想法,對你駕馭男孩子會有幫助。他的用詞令她會心一笑。我對交男朋友沒興趣。
原來你是修佛之士。
我不是。
上帝的新娘?
也不是。
你比較喜歡女孩子?
我誰都不喜歡。
只愛自己?
不!
想不想跟我秉燭夜談?Ian突然轉了個話題。
我這裡沒停電。
呵呵!你好像對我沒興趣。
怎麼說?
因為你從沒主動問過有關我的事。
何維希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回應:目前對你沒有好奇。
你這句話讓我看了有點傷心。
有什麼好傷心的?
因為你不關心我、不在意我。
肉麻當有趣!
呵呵,一起聊聊吧,說說為什麼你誰都不愛?
意興闌珊。
工作的打擊嗎?
這不是主要原因。
感情?金錢?
呵!他竟然都猜到了。何維希正要發言,突然發覺這話題已涉及她的隱私。雖說雙方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她遇是不想提及這些傷心事。我該睡了。她今天說得大多,有點累了。
也好,該是吃早餐的時候了。
她這才注意到已經六點多了,不知不覺三個小時竟然過去了。
掰掰!
88?"關掉電腦後,何維希隨即躺回被窩裡。她今天在聊天堂和Ian聊了很多,這是前所未有的。她心裡有點忐忑,和他說過的話,都是藏在心底的秘密,她幾乎就快全盤托出了。這也算是網路的魅力吧!她不用擔心這個讓她說出心事的人,明天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教她困窘而不知所措。她抱著枕頭,閉上了眼。曾和lan聊過的話在腦海裡不停的反覆回想,直到她帶著微笑睡著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