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早就氣得語不成聲。
蘇映伶的臉色也慘白如雪。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而他……又會是這樣的人嗎?
「滾!」傅青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怒吼,「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逆子!從此你與傅家再無任何關係,馬上給我滾!」
一陣氣急,傅青不由眼前陣陣發黑。
「公公——」蘇映伶連忙扶住他。
傅秋辰推開了容江,轉身就朝傅家大門走去。
「少爺——」容江想喚住他,卻被傅青喝住。
「讓這個畜生走!誰也不准攔他!」
傅青話音剛落,眼前便是一黑,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公公——」
「老爺——」
傅家上下頓時一片慌亂。
一踏出傅府,他就一路狂奔而行,也不顧那絕頂的輕功引起了多少路人側目。
秋風在耳畔呼嘯,像把刀一樣直割進人的心底。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跌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好冷。
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凍結了。
好痛。
心口就像是被一隻手無情地撕扯著。
這樣的結果,正是自己所期盼的,不是嗎?
可是,即使他做好了心理準備,當他從爹的嘴裡聽到那樣無情的話語時,他的心還是痛了,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如今,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既然決定了這樣走下去。那麼,他就走到底吧!但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有讓映伶真正愛上他。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慶幸蘇映伶沒有愛上自己。至少,他死的時候,她不會因她而傷心。
淒惻一笑,他一個人躺在孤寂的夜色下許久許久,靜靜地看著天際閃爍的繁星,直到體力稍稍恢復,他才強撐著爬了起來。
然而,剛一站起,眼前卻又是一黑。
難道他已經支撐到極限了?
驀地,感應到身後湧來的殺氣。
那是冷冽而致命的一劍。
出於練武者的本能,他轉身舉手一擋,然而,體力不濟之下,雖然將對方的劍鋒格開了幾分,但那一劍,還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左肩胛,透肩而出。
而那一劍來勢極猛,對方似乎對他懷著深仇大恨。雖然劍已刺入身體,他依舊被殘餘的那股衝力逼得往後直退。
「叮。」隨著他跌退到身後大樹上,從背後透出的劍鋒也深深地插入了大樹,將他牢牢釘在了樹背上。
「傅秋辰,你要把你碎屍萬段!我要為徐大哥報仇——傅秋辰——傅秋辰——」
眼前紅影閃動,那一句句的嘶喊,如同鬼泣一般。
傅秋辰終於在劇痛中找回了神志,也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你是琴、琴玉?」
一陣血氣翻湧,他再度吐出了一口鮮血。
「哈哈哈——傅秋辰,我終於可以為徐大哥報仇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這一天——一直在等著——」
面前那一身紅衣的嬌艷女子,又哭又笑,漂亮的五官都已微微曲扭。
「可惜,即使是你死了,徐大哥也不會回來!傅秋辰,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出賣徐大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害死他——為什麼——即使你為了救別人,你也不應該出賣他——他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琴、琴玉姑娘——」傅秋辰好不容易開口,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肩上的創口頓時湧出了更多的血,但他堅持著不讓自己昏過去,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琴玉姑娘,你、你聽我說——」
「你還有什麼遺言?」琴玉停下了笑,冷冷地看著他,「說完,你就領死吧!」
傅秋辰虛弱一笑,吃力地從懷中淘出了一方手巾,「你、你先看看——」
「這是什麼?」琴玉疑惑而戒備地看著他。
「這是、這是徐子皓留給你的東西——」
琴玉連忙奪過那塊方巾,一看之下,臉色頓時變了。
「你騙我!」琴玉不敢置信地看著重傷的傅秋辰,「一定是你騙我的,對不對?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琴玉姑娘,你應當認得他的筆跡,你——」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傅秋辰,他已無法再說下去了,不住喘息著。
琴玉緊緊抓著手中染血的方巾,一邊搖頭,一邊踉蹌後退。
「不,我不相信——我——我——」
傅秋辰低咳了兩聲,終於回過了一口氣。他伸出手,似想喚住琴玉。
「琴玉姑娘,我不可以死。我不可以死的——現在、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只有你——」
終於無法再支撐下去,傅秋辰的聲音漸漸消逝在風中,伸出去的手,也無力地滑落。
琴玉呆若木雞般地怔然看著他,久久無法回神……
那一陣兵荒馬亂終於過去了。傅青服下了大夫給的安神藥沉沉睡去。
當容江安置好一切,再追出門口時,傅秋辰已經失去了蹤影。容江不肯相信傅秋辰就這樣走了,連著找了幾條街,卻一直沒找到傅秋辰。眼看天色暗沉了下來,容江只能沮喪地回傅府。
少爺會去哪裡呢?他還發著高燒,而且地上那些血跡……心中的不安一直在擴大著,已經走到傅府門口的容江卻是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恨恨地抱住自己的腦袋,自責不已。
老爺當時在氣頭上,他應該攔著少爺!
至少,應該為少爺說句話!
可是那時,他竟什麼也沒說!
該死!真該死!
「容江。」
頭頂上方忽地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容江緩緩地抬起頭,看見蘇映伶就站在自己面前。
「少夫人——」容江哽咽。
「進屋吧!天黑了,外面冷。」蘇映伶往那黑暗而空蕩的街頭看了一眼,眉宇間掠過一絲複雜莫名的神色。
「嗯。」容江點頭。
蘇映伶已經轉身先走了回去,看著那道落寞而纖細的背影,容江輕歎了一口氣。
剛才少夫人望向街頭的那一眼裡似乎帶著淡淡的失望。她應該也不會相信少爺的話吧?不然,她不會站在門口等,是嗎?
容江的心底燃起了一絲小小的希望。
「少爺,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容江低低地問,但除了半空中那蕭瑟的風聲,沒有人回答……
傅秋辰就這樣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傅青氣消之後,曾讓容江尋找傅秋辰的下落,結果,一無所獲。而蘇映伶每次走出裝裱間後,總會下意識地看向門外所種的那株梅樹,但每一次都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日傅秋辰離去之時所說的話,她至今仍不能相信。
雖然他只是一個不食人間愁苦的大少爺,但她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那一天,應該是所有的人都被憤怒和傷心蒙蔽了心,於是,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那他,又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原本已下定決心,回來之後要好好瞭解他,好好做一個盡職的妻子,但徐子皓的死,卻又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再度擴大。到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做到。她明知他所背負的,並不比自己輕,可是她就是陷入了魔障裡不可自拔。
蘇映伶輕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黑沉的夜幕。
秋季的天空總是很高遠遼闊,繁星也特別明亮。恍惚間,蘇映伶似乎看見了傅秋辰那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眸。
「好,我等你回來。」
「娘子,我來接你回家。」
「無論我為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
往事歷歷在目,自從他離去之後,她總會不經意地想起他的一切。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在她看不見他的時候,她竟會這樣的想念?!
「相公,你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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