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會陪著你。」他顫抖著手,抱住了蘇映伶,「娘子,對不起。若不是我——」
蘇映伶額際佈滿了冷汗,唇角卻揚起了微笑,「相公,不用說對不起,至少這一次,你讓我與你共同進退了!這樣、這樣我就很開心了!」
傅秋辰環抱著蘇映伶的手臂又緊了兩分。
「少爺、少夫人——」
容江在一旁看了,難過萬分地直抹淚。
「你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道冰冷而熟悉的聲音。
傅秋辰慢慢地放開了蘇映伶的懷抱,站起身面對著泓音。
「前輩,秋辰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師父出來見你。」
泓音上下打量著傅秋辰,雖然臉色蒼白疲倦,但那雙眼眸依舊如同星子般璀璨。
「真的捨得就這樣放棄自己的孩子嗎?」頓了頓,泓音又惡毒地補了一句:「還有你自己的性命!」
滿意地看到床上的蘇映伶渾身一顫,泓音嘴角揚起了笑。
同時失去孩子和丈夫,蘇映伶又能承受得起嗎?
「娘子——」傅秋辰擔心地看著蘇映伶蒼白的臉。
蘇映伶卻朝他淡淡一笑,「相公,我不是說好了嗎?」
傅秋辰心中微慟,「好。」
泓音卻在身後冷笑,「傅秋辰,我可是很清楚,你早就已經撐到極限了!」話落,竟二話不說就朝傅秋辰舉掌拍去。
「少爺——」
「相公——」
容江和蘇映伶同時驚呼。
傅秋辰強提真力,迅速地舉掌相迎,雖然卸去了不少力量,但那渾厚的掌力還是直逼心口,只覺胸膛裡一陣氣血翻湧,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那血,是可怕而駭人的烏黑之色。
「相公!」
蘇映伶已是面無人色,根本就忘記了自己腹中的疼痛,急切地爬下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傅秋辰。
「相公,你說過,你不會離開的。」蘇映伶扶著傅秋辰的手在微微顫抖,「你不會離開的,對不對?」
傅秋辰想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但胸膛裡疼得實在厲害,渾身更是虛軟無力,慢慢朝地上滑坐下去。
「相公。」蘇映伶半抱著他,一起跌坐在地上,「若是你再一次食言,我一定不會原諒你!這次絕不會原諒了!」
她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映伶、秋辰——」這時琴玉飛奔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鳳老前輩,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是不是真要把人害死了才開心?」
半昏沉的傅秋辰和蘇映伶聞言不禁怔了怔。
泓音也接了一句:「該死的鳳君信,你拖拖拉拉地在幹嗎?你若是再不出來,我這戲可是演不下去了!」
「哈哈哈——」門外傳來了一道爽朗得意的笑聲,「泓音啊泓音,這回你可是認輸了吧?我鳳君信的徒弟當然是寧死不屈了。」
隨著笑聲落下,鳳君信也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師父?」依舊渾身無力的傅秋辰只能吃驚地看著他。
琴玉鬆了一口氣,看了眼怔住的蘇映伶和傅秋辰,笑道:「映伶,秋辰,你們不要擔心,這只是一場兩個老前輩之間的一場賭局,你們不會有事的。」
「賭局?」蘇映伶依舊反應不過來。
「是啊,賭局!」琴玉重複了一遍,卻是恨得牙癢癢。
傅秋辰怎麼會有這樣的師父?
這不是拿自己徒弟的性命開玩笑嗎?
「乖徒弟啊!我鳳君信果然沒有看錯人!」鳳君信走到傅秋辰面前,突然伸手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傅秋辰只覺胸口一輕,最近一直壓在心口的那一股鬱結之氣散了不少,疼痛也漸漸減輕了。
真不愧是鳳君信收的好徒弟啊!」
隨著笑聲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百里亭外。
「師父?」
傅秋辰錯愕地看著出現的老者。
「笨蛋徒弟,你剛那番話聽得我心裡真是舒坦啊!」鳳君信一個縱身,人已躍進了亭內,然後拍了拍傅秋辰的雙肩。
「我鳳君信果然沒看錯人。」
「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琴玉和蘇映伶的攙扶下,傅秋辰站了起來。
「這個嘛——你問那個老女人好了!」鳳君信竟把問題丟給了一旁臉色再度鐵青的泓音。
「鳳君信!如果我再從你嘴裡聽到這三個字,我就扒了你的皮!」泓音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嘿嘿,不說就不說嘛!」嘴上雖這麼說著,但還是滿臉的漫不經心與不以為然。
泓音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傅秋辰,我認輸了。」
泓音臉上露出了認真的神色,面對傅秋辰。
「鳳君信有你這樣的徒弟,真是他三世修來的福氣。真是便宜他了。」
原來,泓音四十多年前便與鳳君信認識了,兩個都是愛醫術成狂的癡人,甚至研究醫術到了一種走火入魔的地步。
泓音早就知道鳳家神針的厲害之處,一直纏著鳳君信教給他,可惜,鳳家神針只能傳給鳳家子孫或是傳人,除非泓音肯做鳳君信的徒弟。
但性格倔強的泓音就是不死心,又不願拉下臉來做鳳君信的徒弟,這一糾纏便是四十年。
幾日前,原本一直躲著泓音的鳳君信再次被不幸逮住,鳳君信不甚其煩之下,只好說神鳳家針要傳給自己的徒弟傅秋辰,除非傅秋辰死了,或是不再是他鳳君信的徒弟,他才會考慮傳給他人。
苦追了四十年的泓音當然不會甘心。於是,泓音便跟鳳君信定下一個賭約。
若是傅秋辰會因某種原因而放棄鳳君信,那麼,傅秋辰便沒有資格再繼承鳳家神針。
為了讓泓音死心,不再糾纏著自己,鳳君信連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泓音的要求。
泓音原本一直以為,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會私心地選擇自己或是最親最近的人。
可惜,她遇到是的傅秋辰。
為了護住師父,不僅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就連孩子也捨得放棄。
「秋辰啊,我看你別跟著這個老鬼頭了,跟著我吧,我不僅有醫術傳給你,還有天下無雙的使毒之術。」
鳳君信哼了一聲:「秋辰可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泓音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已漸漸恢復了精神的傅秋辰哭笑不得,只好把話題轉移:「泓音前輩,你給娘子吃的藥——」
「傻小子,我給你娘子吃的是我獨門秘製的安胎藥,那可是千金難求啊!便宜你了。因為藥力比較強,疼痛是難免的,但這陣疼過去,就算以後你娘子上躥下跳,也不會有事了。」此刻的泓音也放下了一臉的陰沉,露出了跟鳳君信一樣孩童般的笑臉,「就連你中的那一掌什麼噬毒掌,也是給你醫病的。我是為了打通你阻塞的心肺。我可沒有你那個老鬼頭師父那樣沒心沒肺,說賭就賭,也不顧我是不是會真狠心下手對付你?」
鳳君信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不管怎樣,這次的考驗真是很值啊!你看看,我的乖徒弟為了我竟連孩子都不要了!哪裡可能還會跟你走?」
看著得意非凡的鳳君信,泓音忍不住看了眼對面沉默的夫妻倆,還有沉著一張臉的琴玉和容江。
他們似乎……都在生氣吧?
難道這次弄得動靜大了些?
泓音已經有了想退走的衝動。
「乖徒弟,走吧,現在就跟我去學鳳家神針。別學那什麼補畫修畫了,那不是我們鳳家傳人該學的東西——」
根本不懂何為察顏觀色的鳳君信一把拉起傅秋辰的手就想走。
傅秋辰正想拒絕,耳畔卻響起了蘇映伶淡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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