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電話響了。
「喂,齊環總裁秘書辦公室您好,敝姓鮑,請問您是……」
「是我,很忙嗎?」
「對不起,請問您哪位?」由於聲音有點陌生,振筆疾書的手也跟著停下,鮑映把注意力全放到那過分低醇慵懶的聲音上頭。
「真殘忍,才兩天就忘了我。」低醇悅耳,慵懶中帶點電流的笑聲透過話筒,冷不防電了一下她脆弱無防備的耳膜。
全世界她只遇過一個聲音可以帶電,但是個性卻是超級無聊的男人!
「花總裁真是好興致。」瞄了眼一旁的掛鐘,然後才又開口,「中午十一點五十五分不準備吃飯,卻打電話給我這個陌生人,不知道有何貴幹?」
「……」沉默不說話。
「喂?」要什麼無聊!鮑映瞪著話筒,考慮要不要掛斷。
「我好想妳。」無預警地迸出這麼一句肉麻話,而且還不忘發功增加電流。
一個沒防備,又被電了一下,忍不住驚喘一聲,臉也莫名浮起薄薄紅暈,鮑映連忙穩住心神,然後把聽筒拿遠,但是話筒卻靠得極近。
「你一不欠我錢,二不欠我人情,想我做什麼?」
「想念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突然想起妳,所以心裡開始念著妳。妳難道沒有這種感覺過嗎?」電話另一端的花炘見她肯和自己說話,開心地展開笑容。
「沒有,再見。」這個人是把肉麻當有趣是不是?
看著迅速爬滿手臂的雞皮疙瘩,她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夠了,但是卻無法阻止臉上的紅暈愈染愈深。
「等等!中午一起吃飯?」像是抓准她的反應,他搶先在她掛斷電話前丟出邀請。
「不巧,我訂了便當,中午不出公司了。」不拒絕也不答應,隨便拋出一個軟釘子。
「那晚餐?」
「我晚餐有約了,所以謝謝你的好意。」
「那給我妳的電話號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花炘一向不吝於傚法蟑螂的打不死精神,再度提出要求。
「020458667」鮑映毫不猶豫地快速念了一串號碼。
「妳家電話號碼真是特別。」特別歸特別,可是這開頭四碼似乎有點耳熟。
甩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鮑映終於綻放出一抹開心的笑容,「是啊!是有點特別。」
沉默了一會兒,花炘終於發現不對勁。「這是色情電話。」
哎呀!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呀?
鮑映有些惋惜,但卻很高興玩到他。這下准氣死他,嘻!唇角高高彎罷「沒錯。」
「好吧!」沒有鮑映預料中的怒吼,花炘反倒低笑出聲,「看來要來明的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我想多瞭解妳這個人的話,可能只能請人暗地裡調查妳了。」他歎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感歎著世道淪喪,君子難做,非得做小人才能成事。
「你敢!」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男人若真的敢找人調查她,他就完了!
「有什麼不敢的呢?」低醇慵懶的聲音再度從話筒裡流洩而出,順便再釋放一萬瓦的魅力電流,然後在聽到鮑映的驚喘後,笑聲更大。「給我一天的時間,然後我會再打電話給妳的。親愛的,等我吧!」
「誰是你的親愛……」「的」還沒說完,聽筒卻傳來嘟嘟的斷線聲,瞪著那彷彿還有朗笑聲迴盪的話筒,鮑映氣極地差點沒把話筒甩出去。
氣呼呼地抬起頭,卻意外對上一張晶靈俏顏。看著蹲在地上,雙手撐頰,一副小朋友聽故事模樣的於典幼,鮑映一愣,但隨即恢復平常的表情。
「有事嗎?」她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雖然心中有疑問,但鮑映還是鎮定地拿起筆記,繼續在公文上下批注。
「沒事啊!」搖頭,卻笑得好不開心。
瞥了眼那雙寫滿好奇的瞳眸,鮑映馬上就可以確定她就算沒聽到全部,但也至少聽完了一半以上。
在心中歎了口氣,懊惱自己剛剛怎麼會沒注意好友的來到。「如果有問題,麻煩什麼都別問。」她不想讓公司的人知道她被花炘看上的事。
「好啊!不問就不問,可是妳告訴一見事喔!」於典幼嘴腳擒著神秘兮兮的笑弧,但是眼神卻閃著興奮。
「什麼事?」
「妳剛剛在生氣耶!」雙眼晶燦閃亮,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雀躍著。
「什麼?」重重一愣,鮑映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妳剛剛在生氣,眉頭皺在一起,表情嚴肅,嘴巴抿得好緊,標準的生氣表情。哇!我終於看到妳生氣的模樣了,兩年多來第一次耶!好開心喔∼∼」於典幼像是中了樂透頭獎似的,驚喜地從地上跳起來歡呼鼓掌。
鮑映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她在生氣?人稱「齊環之花」、「笑顏美人」、「EQ高手」的她生氣了?
她、有、嗎?
「喂喂,阿映,那個人是誰啊?才一通電話就可以惹妳生氣,我好佩服他喔!」她一定要知道那個人是誰。能把精明幹練、冷靜自持的阿映氣到大小聲,簡直是天才加奇葩啊!
她佩服他,她要拜他為師,耶!
瞪著那笑得過分開心的好友,鮑映只覺得一片烏雲飄到頭頂上。
這是什麼好朋友?因為她生氣,所以她笑得這麼開心?太過分了吧!不過話說回來,她真的有生氣嗎?
摸著臉,鮑映實在不願相信自己的笑臉面具真的被人擊破了!更不願相信那個擊破自己笑臉面具的,竟然是那個放話說要得到她的花炘!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笑嘻嘻地掛上電話後,花炘伸手接過貼身特助遞來的文件,然後快速地將上頭的文字掃瞄過一次。但是當某個欄表映入眼簾後,笑容立刻斂起。
「士奇,這數字是不是有問題?」
「咦?哪裡?」藍士奇聞言,連忙走到花炘的身邊。
指著欄表上一連串的數字,花炘慵懶的表情轉瞬間變得沉穩犀利,一雙黑眸也閃著精明的光芒。
「昨天我看過廣告室的企畫書,上頭的數字跟這裡的數字雖然相似,但並不相同,而且……」用藍筆勾出好幾個支出項目,接著再用紅筆勾出幾個數字,「支出項目名稱籠統含糊不說,支出名目和支出金額更是不成比例,這像話嗎?更別說上頭還有好幾項名目根本就是重複的。」
藍士奇很快也發現其中的問題。「抱歉總裁,我沒注意到……」
花炘伸手打斷,「不干你的事,是廣告室內部有問題。把這份文件退回,同時把原本的企畫案拿回去研究,我要你在兩天內幫我把事情查清楚。」
「是,總裁。」他匆忙地走出辦公室外。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星期二,照樣得衝刺的一天,所以對於前一天的不愉快,鮑映總是習慣統統忘記。
「映姊,有妳的花。」某助理小妹被某道人牆彈到鮑映身邊。
「花?」雖然納悶誰會送自己花,但鮑映還是問:「哪裡?」
「在……在外頭……」回頭看著人牆上一張張努嘴、眨眼、點頭,表情不同但統統都是在暗示她繼續說下去的表情,小助理吞了吞口水,可憐兮兮地鼓起勇氣把頭轉回,「我們拿、拿到外頭去放了。」
「拿到外頭去放?很多嗎?」鮑映抬首往辦公室外頭看去,卻因為門關著,沒看到花的影子,聳聳肩,轉過頭繼續問:「誰送的?」
「不知道。可是……可是卡片在這裡。」小妹顫抖地交出卡片。
雖不解助理小妹為何一副壯士斷腕的悲壯模樣,但鮑映還是微笑接過卡片。
卡片的封面燙金滾銀不說,甚至還鑲著水鑽,一入眼簾就晶光閃閃,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然而即使如此,卡片本身卻極為典雅浪漫,而且設計感十足。對於這張顯然是精心設計過的卡片,令鮑映更納悶到底是誰送她花了。
帶著好奇心,她掀開卡片--
親愛的,我知道妳不喜歡俗套的花招,所以我誠心送上不俗套的花兒,希望可以讓妳印象深刻,博君一笑。
花炘0922333555
好奇心在瞬間破碎,原來是那個放話一定要把她追到手的花總裁啊!
「送花還不俗套?那我還真不知道什麼花招可以叫作俗套了。」在心裡嗤了一聲,鮑映對於花炘的送花行動感到可笑。「花呢?」
「在、在……」助理小妹的結巴愈來愈嚴重,而且還一臉快哭的表情。
雖然不懂助理小妹怎麼臉色慘白難看,但是順著她的手勢,她大約知道花的位置了。「在門口?」
「對。」說完,助理小妹立刻躲回人牆裡,把身影縮成一塊磚。
聳聳肩,鮑映雖然對於花炘的送花攻勢不以為意,但是既然送都送了,那麼看一下也無妨。不過基本上,她比較好奇像他那種花心男人,不知都習慣送女人什麼花?
象徵愛情的紅玫瑰、象徵愛情寓言的鬱金香,還是象徵百年好合的百合?
想著想著,鮑映完全沒發現自己對外頭的花朵升起了一股濃烈的興趣,更沒發現自己心中對花炘這個人似乎也升起了一股強烈好奇心。
邊走邊想,馬上就到了辦公室門口,快速轉開門把,鮑映立刻跌入一片純白花海之中,笑吟吟的表情瞬間徹底龜裂。
「那個該死的王八蛋--」
走廊上,雷霆怒吼震響天下。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鈴∼∼
電話很快地被接起。
「親愛的,開心嗎?」像是早知道來電者必定是鮑映似的,花炘一開口的語氣就親暱有加。
「你什麼意思?!」鮑映火大低咆。
「什麼什麼意思?」花炘裝不懂。
「你竟然送我幾十籃的白色菊花,你在詛咒我嗎?」不是紅玫瑰,也不是鬱金香,更不是百合花,而是一望無際,多到嚇人的白色菊花花籃!那種擺在靈堂四周、追悼死者的白色菊花花籃!
「ㄟ,妳千萬別誤會,送妳白色菊花純粹是想讓妳印象深刻,絕對不是在詛咒妳。」花炘含笑解釋。
「你騙誰啊?」她會信他才有鬼!「如果今天你送的是花束,我還相信你的話;但是你竟然送我一堆菊花花籃,而且還是純白色的,你太過分了!」
「別生氣,我只是開個小玩笑。」
「開個小玩笑?」鮑映氣得拔高聲音,「四月一號又還沒到,你無聊開什麼玩笑?就算要開玩笑也要有點分寸,送我白色菊花花籃?你為什麼不乾脆直接送菊花花牌算了!」
花炘立刻朗笑出聲。「親愛的,沒想到妳和我竟然這麼心有靈犀一點通,基本上我的確是想送妳花牌的,但是花店老闆說花牌太大,不方便運送,所以建議我送花籃就好。」
忍著笑,順便補充,「哦!對了,『音容宛在』的牌子老闆自己留住了,因為他看妳們公司很氣派,怕自己留下這牌子會被海扁,所以在送花前已經幫妳拆掉了。」
音容宛在?!還說不是在詛咒她,這玩笑開大了!
「花圻!」因為太過生氣,鮑映瞬間忘記自己的立場,洩憤似的吼著他的姓名。
「在,親愛的。」低醇帶笑的聲音好不慵懶,「我一直很仔細地在聆聽妳的話,所以麻煩一下,妳的聲音可不可以再溫柔一點呢?這樣我的耳朵會比較舒服,謝謝。」
溫柔個頭!她沒抓狂就不錯了!「不要叫我親愛的!還有,快點把這些花撤走!」
「何必這麼心狠手辣?菊花也是花,妳應該好好愛惜才是,不過重點是這花是我送的,妳應該更呵護它們才對。」
「你少給我廢話!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喜歡這些花,所以請你這個『始作俑者』把你的『創意玩笑』給我收回去!」第一次覺得白色可以這麼刺眼,鮑映邊吼邊把門關上,拒絕讓那片太過遼闊的純白色花海刺傷自己的眼睛。
花炘依舊笑嘻嘻。「親愛的,有道是『打是情、罵是愛』,妳這樣吼我,我好高興。但是容我提醒,妳的同事應該都在妳身邊吧?妳確定妳還要這麼『熱情』地『呼喚』我嗎?」
女人都是好面子的,而且極為注重形象,尤其是做秘書的,哪個不希望自己是形象優秀、風評良好的?花炘相信鮑映這個總裁秘書當然也不會是例外。
「呃……」發飄的聲音突然緊急煞車,鮑映連忙轉頭看向辦公室內,一干人等果然全化為僵硬的石膏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不可思議、錯愕、驚奇的表情符號。
那些符號全部可以直接翻譯成:這個飆怒燃火、大吼大叫的女人,真的是我們齊環有名的「笑顏美人」?哦!MyGod!
低咒一聲,鮑映連忙轉過身,為了保有最後殘存的形象,她沒有選擇餘地只好打開門,逼自己再次走進一片白色花海之中。
「你……」聲音還是很火大,但注意到門邊的同事還在注意著自己,只好馬上壓低聲音。「你計畫好的?」
「怎麼會?」低醇慵懶的聲音聽起來愉悅極了,隱約還可以聽到笑意在喉間滾動的震動聲。「我純粹只是想開個小玩笑,誰知道妳會這麼生氣?而我又哪裡料想得到妳會在辦公室裡大吼大叫?不過既然把妳惹怒是事實,我很樂意請妳吃頓飯賠罪。」
「不用!」鮑映想也不想地就拒絕。
惡意戲要人家,然後又要請吃飯賠罪,先兵後禮肯定沒好事,更何況她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牽扯。「如果你有意賠罪,麻煩請把這些花全部撤走。」
「好啊!」他很爽快地答應,但是附加但書。「跟我約會一天。」
「休想!」再次快、狠、準地拒絕。鮑映瞪著腳邊一簇簇鮮白的花,一股含著委屈的怒氣莫名地躍上心頭。
搞什麼嘛!竟然送她白色菊花,他到底是在追求她還是在整她?
一般人連詛咒的話都不敢說一句,而他,卻把大批大批的喪菊花籃送進她的公司,擺明不是觸她霉頭,就是在詛咒她。
天曉得今天過後,當事情傳開後,她會成為什麼樣流言中的女主角?而且她被他激到破功的形象又會被人怎麼看待?
愈想愈糟糕,鮑映忍不住又氣又難過地咬住嘴唇。
都是他啦!都是他害的,如果他的目的是要讓她印象深刻的話,她承認他是成功了,但是同時,他也把她惹火了!
「真無情。」花炘一點也不受挫,還是嘻嘻地笑著。
聽著那始終怡然自得而且愈笑愈開心的笑聲,鮑映只覺得怒火高漲,心中委屈也一咪咪、一咪咪地加深,她不願去想自己幹嘛要覺得委屈,只是直接接受生氣的情緒。
做得這麼過分還想追她?哼!下下輩子排隊去吧!從今天起她跟他槓上了!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自己請人撤掉還比較快。」
「也可以啊!但為了表示我對妳的追求之意,我會繼續努力送妳『非常特別』的禮物,敬請期待喔!」花炘的聲音悶著清楚強大的笑意。
鮑映瞪著話筒。她有沒有聽錯,他還要整她?他竟然還要整她?
送花觸她霉頭還不夠,他竟然還想出別的鬼主意整她?
這就是他追求她的表現?
剎那,鮑映只覺得一股氣從肚間衝出頭頂,讓她差點像個蒸氣火車頭大聲咆哮。
但是不行,同事都在一旁看著,她得挽救她的形象。握起拳頭,她告訴自己要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
「你到底想怎樣?」咬著牙問。
「不怎樣,我說過啦--我的要求不多,只要妳願意和我約會一天。」
「然後?」
「然後我就不會再給妳『驚喜』,而妳也不用天天處在『興奮』的狀態下。這是筆非常划算的交易,我相信精明聰慧如妳,應該可以做出最好的選擇。」
這哪裡叫作選擇,根本就是威脅好不好?這小人!
「約會就約會,什麼時候?幾點開始?幾點結束?」兩相權衡,鮑映自然別無選擇地只能答應了。
「唉!妳有必要用這種氣呼呼的語調跟我說話嗎?好歹也高興一下嘛!」
高興個頭啦!「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所以請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花炘大笑出聲,「這個禮拜天早上八點,我去妳家接妳。」
鮑映的回應是直接掛斷電話。
「呵……真是簡潔有力的『再見』啊!」看著嘟嘟響的話筒,花炘不怒反笑,然後才慢條斯理地掛上話筒。
了不起啊了不起,敢掛他電話的,她還是第一個;不屑跟他約會的,她也是第一個,重點是,不受他魅力勾引的,她更是唯一的一個。對於總是那麼與眾不同,又挑戰度高的鮑映,花炘不禁暗自期盼禮拜天趕快來到。
但是,即使心情如此的雀躍興奮,他還是記得正事。「士奇,事情查得如何?」
「完成得差不多了,下午我會將報告呈給您。」藍士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好,那我等著看。」攤開一旁的公文,花炘開始凝聚心神在文字與數字間,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小問題。
光憑廣告室無法隻手遮天,一個企畫案由下往上呈,經過那麼多關卡的審核,竟然到他這兒才發現問題,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是什麼文章,他不想太早下定論,一切還要等士奇的報告出來,不過唯一可以下結論的是--有些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