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樺樺小姐!?」梁飛大驚失色,沒想到孟廣瀛真的率性而行。
「不可以嗎?」孟廣瀛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了。
「代州幾乎也是她的地盤,你不怕她一個不爽,跑回威龍堡哭訴?」梁飛好心的提醒他。「你的項上人頭,不知道能保留多久?」
「你少祀人憂天了。」孟廣瀛勉強睜開一隻眼睛。「那個女人倔強、死愛面子,既已離開威龍堡,她不會為了這等沒面子的事哭訴。想不想跟我賭賭看?」
孟廣瀛經過幾次短兵相接,對樺樺的習性,略能掌握一二,幾乎是有恃無恐,
「樺樺小姐對你粗魯無禮的行為,會保持沉默嗎?」
「她又能怎樣?被迫娶她已經夠倒楣了,我可不想為了她犧牲睡眠,更何況長期抗戰正要開始,不養足精神怎行。」孟廣瀛癱靠在車座上,說完話立刻睡著。
梁飛搖了搖他,只搖到一團軟趴趴的身軀,一點回應也沒有。
孟廣瀛打定主意要睡覺,任憑梁飛又叫又搖,他已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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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樺跟在豪華馬車的後面,氣勢上就差了孟廣瀛一大截,再加上孟廣瀛不理不睬,全然不把她這個武碩幫當家掌櫃看在眼裡,心中的怒火,一把把的累積。
豪華馬車離開威龍堡,來到一處熱鬧的街廓,樺樺本來對環境就一無所知,越跟越納悶。然後,博塔兒發現馬車轉往代州城內的花街柳巷,他立刻策馬走到樺樺的身邊,準備告訴她。
樺樺也察覺到街道的「生態」,與真正的鬧區不同,道路兩旁的店家,站滿了打扮妖嬈、嫵媚的女人,猜都猜得出,他們「被迫」跟到什麼地方了。
「博塔兒,這兒是你時常來尋找快樂的地方嗎?」樺樺直截了當地問沒有女朋友的博塔兒,認為他一定對這附近的環境十分清楚。
博塔兒靦腆的點點頭。「小姐,我們還要繼續跟嗎?這樣有損小姐的名聲和尊嚴。」
樺樺示意大家先停下來。「遇上了孟廣瀛,我的尊嚴早就沒了。」
她看了看週遭的環境,他們一行人的行頭,看起來就像孟廣瀛的隨從,增添了孟廣瀛的闊氣。
她可不想一上路就被孟廣瀛處處佔上風,被他壓得死死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怕誰!
「跟上去。」只要孟廣瀛敢給她難看,她絕對會還以顏色,不會讓他吃香喝辣,佔盡便宜。
樺樺很好奇,孟廣瀛帶她到妓院,他敢當她的面嫖妓嗎?除了想羞辱她之外,他還有什麼企圖?
終於,豪華馬車停下來了,停在一家規模極大的妓院。
「眾香國」!乖乖!博塔兒向來只敢「瞻仰」,不敢進去「消費」,這兒的姑娘,據說是全北方最棒的,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經過訓練的。鎮國大將軍孟廣瀛帶他們到這兒幹嘛?來跟老相好道別嗎?
博塔兒有義務把自己知道的訊息告知樺樺小姐。
「哦!是嗎?」樺樺嗤之以鼻。「來這裡玩過,就不會想去別的地方玩!?哼!我會讓他一輩子再也不敢踏進『眾香國』一步。」
她倒要看看「眾香國」的女人有何特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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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飛努力地搖晃孟廣瀛,企圖把他叫醒,奈何他睡得像死豬一樣。
實在沒辦法了,梁飛只好在孟廣瀛的大腿上捏了一把,總算把他吵醒了。「『眾香國』到了,接下來怎麼辦?」
「暫時停留幾天,等我睡飽了再說。」孟廣瀛連眼睛都沒睜開。「拜託你別再問相同的問題,煩不煩。」
「樺樺小姐怎麼辦?」梁飛也知道老問相同的問題,既無趣又愚蠢,可是事關重大,他才不要擅自作主,得罪孟廣瀛事小,惹惱了樺樺,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叫老鴇艷紅替她安排住宿。」
「我不敢去跟樺樺小姐說。」梁飛往後瞧瞧,一眼就看見了樺樺的怒容。「她大概已經猜出結果,臉色不怎麼好看,我怕她會請我吃『癢粉』。」
「沒人叫你去跟她說。不用等太久,她一定會來問。」孟廣瀛咕噥道:「我自己跟她說。」
孟廣瀛猜得一點也沒錯,樺樺像陣風似的,來到他身邊。
樺樺瞥見孟廣瀛睡得一臉豬相,嘴角還流著口水,心中不禁嫌惡萬分。她真懷疑自己當初在市集和他見面,怎麼會對他留下好印象。
嘴角那串口水,任憑哪個女人見了,都會退避三舍。
「你帶我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呢?」孟廣瀛以袖口抹掉嘴角的口水。
「想把我賣到妓院?我才剛嫁給你,你敢把我『處置』掉!?」
「憑你這副德行,老鴇艷紅會要你才怪。」
「你對這裡很熟?」憑他直呼老鴇的名諱,可見他一定是這裡的常客,想到這個可能性,樺樺不禁怒火中生。
「沒錯,未去威龍堡前,我就在這兒落腳,玩了幾天,玩到筋疲力盡。」孟廣瀛打了好大、好長的一聲呵欠。「我很累,想先睡一覺再走,不行嗎?」
樺樺立刻把他的話加以聯想。「你的意思是你在這兒,和女人廝混了好一陣子,才到威龍堡?」
「不行嗎?我還沒和你結婚以前,我愛跟誰玩,你管不著。」
樺樺冷笑幾聲。「我是管不著。不過,打從你為我戴上戒指的那刻起,你已經算是我的財產了,而我向來對維護自己的財產不遺餘力,不容別人染指。」
「是嗎?」孟廣瀛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他一定會挑戰她的「挑戰」。
「你可以試試看啊。」樺樺問:「沒有人規定你一定要今天離開威龍堡,為什麼不在威龍堡睡飽再走?想用這方法羞辱我嗎?」
「你若是要認為我羞辱你,我也沒辦法。」孟廣瀛呵欠連連。「此去一路上儘是危險,不養足精神,我不會上路。威龍堡--你我都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是為你好,才勉強自己帶你離開威龍堡,你應該感激我才對。」
「好像我欠你很多人情哦!?」樺樺斜睨道:「你少來,我們都曉得彼此心裡在想什麼,我是武碩幫的當家之一,不是煙花女,為什麼要安排我住妓院?」
「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孟廣瀛不耐煩的說:「我來代州好一段日子,只知道妓院,不曾投宿過客棧。再說妓院的房間設備,比你的『浣花苑』豪華多了,不會委屈你的。」
他的精神雖然很疲累,但說出的話具有挑釁的意味,隨時不忘攻擊標的。
「你是存心的,想嚇跑我嗎?」樺樺冷冷的說:「有種你就去告訴大當家,說你要把我休了。我們都不想要這樁婚姻,總是要有人當烈士,解救我們免於婚姻的束縛、折磨,我希望烈士是你。」
「我的確不想娶你,可是我不能拒絕,這對外患頻仍的大明有毀國滅種之虞。你若不想和我結婚,你是武碩幫的當家之一,可以上達天聽,何不由你來當烈士,讓羅威青取消這荒謬的計畫。只要退還彼此的結婚信物,船過水無痕,誰知道我們曾經舉行過結婚的儀式呢?為感謝你的成全,我定會為你塑像、立碑歌頌千秋萬世。」
樺樺的自尊又被踐踏一次。「我寧可背負大明毀國滅種的罪名,逼你毀約,也不會成全你。反正我的未來幾乎已經毀在你手裡了,我還在乎什麼。」
「好,談不攏,咱們就住妓院吧。」
「住就住。」樺樺一想到他到代州只識得妓院,妓院能做什麼事,三歲的娃兒都知道。「我不會讓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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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飛交代老鴇艷紅替樺樺主僕四人安排房間。為免尋歡客的喧嘩影響他們,甚或好奇古怪的樺樺打擾了尋歡客,他特地要求讓他們住在使用率較低、位置較偏僻的冬樓二樓。
他並末說明樺樺的身份,只請妓院的侍者除了準備吃食外,別去打擾他們。
老鴇艷紅把一整層的冬樓,供他們主僕四人使用。
「眾香國」共有四棟二層樓的建築物,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以迴廊連接四棟樓房,成為一個四方形,中庭有一大圓形表演舞台,舞台的外圍則是觀賞表演的桌椅,桌椅的外圍,則是賭台,人聲鼎沸。
這的確是男人玩樂的地方,吃喝嫖賭,樣樣都齊全。樺樺可以猜得出孟廣瀛為什麼要選擇暫宿「眾香國」,讓她徹底認識男人的劣根性,想以男人的劣根性嚇嚇她。
既然孟廣瀛以這種方式「整」她,她不會輕易示弱,當然也不會讓孟廣瀛「沒沒無聞」的離開「眾香國」。
她仔細打量房間的擺設,的確是比她在「浣花苑」的房間豪華多了。一張大床,既顯眼又曖昧,天花板及四周都是銅鏡,到處都可以看見自己的倩影。房內的擺飾金碧輝煌,除了品味差些外,幾乎是無可挑剔的奢闊。
梳洗完畢,並享受了一頓美食,樺樺開始有時間思考許多相關問題。
孟廣瀛在哪裡?正在做什麼?這是樺樺最關切的問題。
「去逛逛吧。」樺樺對男人在妓院除了嫖妓之外,還能搞些什麼玩意,十分好奇,剛才只是驚鴻一瞥,還未滿足她的好奇心。
妓院是良家婦女的禁地,她卻要直搗黃龍,以便有籌碼和孟廣瀛一較長短。
博塔兒不安的囁嚅道:「小姐,四處亂逛,不太好吧!?」
「我不會尷尬,為什麼會不妥當?」
「小姐,這裡是男人的天堂,可能不太適合你這個嬌貴的小姐遊樂、觀賞。」巴哈克也很好奇,但有樺樺和愛人咪咪在場,他十分地放不開。
咪咪聞言,杏眼圓睜。「你來過?」
「不敢、不敢。這裡是有權、有錢、有閒的大爺享樂的地方,我玩不起。」巴哈克深知咪咪妒心奇重,不敢造次。
「最好是這樣,否則有你好看的。」咪咪不會鬆懈對巴哈克的監督。
「今天晚上,我決定要到處逛逛,開開眼界,你們誰也阻止不了我。」樺樺心意已決,今晚若不弄清楚孟廣瀛的行蹤,她不會就此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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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的燈光一盞盞地被點亮,恍如白晝,樂團進駐舞台,奏起熱鬧的音樂,開啟了夜晚歡樂的序幕。
春、夏、秋、冬樓每個房間前的迴廊,就像一個包廂,擺上桌椅,佈滿美酒、點心,靜待貴客賞光欣賞。
舞台四周的座位,早就坐滿了尋歡客,有的正伺機尋找享樂的對象,有的則早已美人在抱。
好一個酒醉金迷的溫柔鄉!
樺樺在迴廊選了一個視線最好的地方坐下。整層樓只有他們主僕四人,衣著打扮稀鬆平常,誰也不會去注意他們。
舞台上歌舞表演開始,約莫十來名穿著暴露的女人環肥燕瘦,個個的腰間都有號碼牌,待價而沽。
整齊劃一的動作,扭腰擺臀,陣陣乳波臀浪,令在場的男人如癡如醉。
舞者媚惑的動作,與莉妲跳給她看的大同小異。
女人吸引男人的花招,看來就是只有這些,直接而具體的挑逗,令人難以置信。
雖同為女人,樺樺亦看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簡直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遁入房間,避開這令人尷尬的鏡頭。
兩名男隨從生平第一次踏人高級聲色場所,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就要流口水;咪咪身為侍婢,主人沒有退場,她沒理由離開,此外巴哈克的「色」相,教咪咪又氣又羞又窘,不知如何是好。
樺樺本來還戲謔地對舞群的身材評頭論足,但是聲音越來越小,終至噤口不語。
她得到一個結論,代州位處邊陲地帶,卻異常熱鬧繁榮,原來靠的是色情行業的帶動,「眾香國」販賣的是異族的風味,天高皇帝遠,幾乎是處於無王法的世界,難怪可以極盡暴露、大膽地賺盡男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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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廣瀛一到「眾香國」,就直接往春樓二樓的房間,和衣倒頭就睡,他實在太累了,再加上酒精作祟,沒辦法再讓自己維持清醒。
其他的瑣事,自有能幹的梁飛替他料理一切,他更加放心地蒙頭大睡。
所有的事,必須等他睡飽了,才有餘力思考。
梁飛守在孟廣瀛的門外,欣賞一場又一場的歌舞秀,這對他早已失去了新鮮感,每天晚上的節目如出一轍,會有吸引力才怪,觀察妓院的眾生相,反而有趣多了。
樺樺一出現在冬樓二樓的迴廊,梁飛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被她吸引。
這個女人膽子之大、定力之夠,真令人不敢相信,竟然可以對這些不堪入目、只供男人欣賞的節目,面不改色的樂在其中。
梁飛對孟廣瀛的未來感到好奇。這兩個個人色彩強烈、喜歡堅持己見的男女,從威龍堡到杭州,鐵定會摩擦不斷,高潮迭起、妙趣橫生。
第一次,梁飛覺得這趟任務一點也不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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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節目看下來,樺樺幾乎要作嘔了,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就是喜歡赤裸而直接的玩意兒。
咪咪早巳逃回房間,有巴哈克在場,叫她陪著一起看,真是難為她了。若是只有咪咪和巴哈克,單獨兩人一起欣賞,想必景況定又不同。
樺樺覺得很對不起兩名隨從。
既然已經堅持看下去,半途離開,豈不表示對孟廣瀛的詭計投降。雖然只是在自己的心腹面前,樺樺硬是違反意志,為了面子繼續看下去。
節目真的太不堪入目,如果她也顯得一副津津有味的蠢模樣,豈不表示她和男人一樣低級下流。樺樺不再把目光焦距投注在舞台上,開始瀏覽起妓院的眾生相。
春夏秋冬的每一層樓,每一個形如包廂的迴廊,都坐滿了雙雙對對的男女,火熱的鏡頭,不亞於舞台上的表演。
樺樺很好奇,孟廣瀛是否也是熱情如火的觀眾之一,她開始逐一搜尋每一迴廊。
她的眼力很好,可是除了一些看了會長針眼的鏡頭外,並未找到孟廣瀛的身影。
冬樓第二層樓只有他們主僕四人,當然會有孟廣瀛。
找不到孟廣瀛,總該找得到他的隨從吧?再找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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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飛坐在春樓的廊柱邊,他看得到樺樺,她卻未必看得見他。
不知她是否看下下去,抑或認為不稀奇,正坐立難安地到處亂看。
該不會是在找人吧!?
依樺樺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不無可能。
梁飛把自己貼靠在廊柱上,避免暴露行蹤。如果她找不到孟廣瀛,不知會有何反應。
既然孟廣瀛已經「領走」樺樺姑娘,離開威龍堡,梁飛不必再擔心孟廣瀛惹惱武碩幫,貽害大明。
接下去所有的過程,都將只是孟廣瀛和樺樺兩人之間的角力,輸贏的結果,看來都是一樣,孟廣瀛若有樺樺來治治他也不壞,至少讓孟廣瀛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樺樺目空一切的個性,也需要孟廣瀛這種強悍的男性,壓壓她的氣勢。
太好玩了,梁飛決定任由情況自然演變,他只須擦亮眼睛,準備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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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樺四處找不著孟廣瀛的身影。
孟廣瀛和他的隨從高大魁梧,目標十分顯著,但令人詫異的是,就是找不著他們。
樺樺的腦海迅速地打轉,找不到這兩名大男人,有幾種可能性:孟廣瀛故意把她「丟」在妓院,企圖讓妓院的眾生「色」相,嚇倒她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或許他和隨從正摟著女人,沉醉溫柔鄉。最不可能的是如他所言想好好睡上一覺,補足精神,沒有一個男人會跑到妓院睡覺。
一思及孟廣瀛正摟著女人「快樂」,樺樺好像屁股著火般,立刻就坐不住了。
「我們出去透透氣。」她指示兩名男隨從,陪著她一起去「探險」。
巴哈克和博塔兒面有難色,但他們沒有選擇餘地,他們若不陪她「出巡」,就算只有她一人,她也會單槍匹馬地一探究竟。
樺樺不想為難咪咪,特地讓她鎮守「基地」,萬一孟廣瀛或隨從找來,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她正在妓院內四處「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