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弄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安安分分的?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只為了當好他的妻子,也為了當好烏家堡稱職的主母啊!
「你有想要的東西吧!你說,只要你開口要的,我都給你!」
她不要!她什麼都不要!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她什麼都不要,只想要他回來陪伴她而已啊!
「所以,不要再演戲了,什麼約定,那只不過是你想出來的好聽借口。」
不是借口!絕對不是!胡荼靡噙住了差點奪喉而出的哽咽,坐到書案前,好想大喊出聲,想告訴烏天耀,他們的約定絕對不是她貪婪的借口!
「你並非什麼都不要,其實,你想要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
是的!她不否認,她想要的確實比任何都要多,她想要他愛她!想要他真真心心地愛她!
她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約定不再只是約定,不再只是娘親的遺願,而是她真的期待他可以為她慶生,記住這一天,真心的讓她高興!
一顆豆大的淚珠就像是斷了線般掉落頰畔,她飛快地伸手拭去,拿起紙鎮,攤開一大張宣紙,想要寫些字,她努力想將所有的注意力擱在上頭,卻又在此時,另一顆淚珠再度滾落。
她再一次伸手擦掉眼淚,拿起擱在硯上的毫筆,反覆地沾著墨水,提起筆才正想下字時,一顆接著一顆的淚珠潸然滾落。
這一刻,胡荼靡再也忍不住心裡泛湧的酸楚,嗚咽出聲,手裡的毫筆掉落在紙上,染開了深淺不一的污漬,墨色在下一刻被她的淚水暈開來。
為什麼?!
她在心裡不斷地問著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懂!
她是真的不懂!
為什麼他們之間會演變成這樣?!
在她的心裡,有著千百個疑問,但是,曾經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卻在這一刻獲得解答。
原來,他要她交出賬房的鑰匙與主事的金印,是因為根本就不信任她,怕她將烏家堡的產為據為己有,收斂錢財中飽私囊。
是啊!在他的心裡,她胡荼靡比誰都貪心!或許,此刻在他的心裡,寧願自己當初娶的是桃花或牡丹,而不是她這個貪婪的女人!
這時,胡荼靡再也壓抑不住如泉般湧上的心酸,伏在書案上,哭泣的呼喊聲隨著串串掉落的眼淚,一起悲嚥了出來。
第6章(1)
靜寂。
令人窒息,就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靜寂,此刻正籠罩在烏家堡的大堂之內,楊長祜與白彥虎分據在門外兩側,在他們身後跟著成群烏家堡的奴僕,他們忐忑不安地看著坐在廳前首位上的烏天耀,不約而同地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液。
胡荼靡站在他的面前,嬌顏平靜,動作從容,似乎門外的緊張氣氛半點都影響不到她。
「你終於決定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烏天耀沉聲開口。
「是,我決定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在我說出自己想要的饋贈之前,有一些東西我要先還給你。」說完,胡荼靡將手裡的紫檀木擱到桌上,打開盒蓋辦事的出了一張紙放在桌上,輕輕地推到他的面前,「當年,我賣掉天字號倉庫裡的字畫與古董,總計得到了十萬兩白銀,這是收據,請你過目。」
「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張收據?」
「對不起,我能給你的只有收據,十萬兩白銀我已經用掉了。」她揚眸定定地瞅著他,看見他的眼神之中有著不敢置信,覺得她才不過四年的時間就用掉了十萬兩白銀,簡直就是豪奢至極。
她隨即斂下杏眸,抿了抿嫩唇,不在乎他用什麼眼神看著她,探手從盒裡再拿出一張權狀,再次攤到他的面前。
「這是繡莊的權狀,在這個盒子裡還有汾北鹽場的所有權狀,所有的土地以及產業,現在,我完封不動地還給你。」
「這些東西我已經把它們給了你,為什麼要還我?」烏天耀感覺喉頭一陣梗塞,他看著她遞到面前的每一樣東西,無不刺眼的教他難以忍受。
「因為我用不著了。」她柔軟的嗓音淡淡的,勉強自己定眸看著他,「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麼眼光在看我,我今天說這些話也不是要替自己辯解什麼,但有些事情,我想你應該要知道才行。」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我想說,變賣天字號家當的十萬兩白銀,我沒用半分錢在自己身上,四年前,我剛接手烏家堡的經營,很快就發現資金短拙,賠錢的、老舊的鋪子太多了,如果沒辦法在短期內籌出一筆龐大的金錢,好好地整理店面,還有資遣一些冗員,我怕到最後還會釀成更大的問題。」
「為什麼我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這件事情?」
聞言,她笑歎了聲,似乎覺得他這句話問得極可笑,她搖了搖頭,娓娓地細說從頭。
「在成親之初,我們就約好,我會當你最稱職的妻子,最要緊的當然是要讓你沒有後顧之憂,恰巧,我發現了倉庫裡堆滿了可以變賣的珍寶,我請商家來估過價,要是賣掉了那些東西,至少可以補足我所需要的一半金額,而你,在忘了我的生辰之後,表現得一副很內疚的樣子,我知道如果自己接受了你的饋贈,會讓你心裡好過一些,難道,我說錯了嗎?」
「不,你沒說錯。」他緩慢搖頭,深邃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嚴厲。
「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沒對你設下陷阱,一直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如你所願。」說完,她揚起一抹帶著苦澀的微笑,哀傷的眸光淡淡地定在另一張繡莊的權狀上。
「成親的第二年,你覺得做生意比趕赴我們的約定重要,仍舊是對我失了約,我向你要了繡莊,其實是因為我覺得這個繡莊不能關閉,雖然它虧損連連,但我不肯依幾個長老的意思將它給關了,因為,這個繡莊擁有一門極特殊的繡針法,曾經受到皇室青睞,幾代前,這繡莊所生產的絲繡,幾乎都是皇室以及王公貴族買去的,我想,這也就是老太爺將繡莊買下來的原因,只是後來疏於經營,才讓它給沒落了。」
「我沒聽說幾個長輩曾經想把繡莊關了,只聽他們說你根本就不採納他們的意見,在繡莊的經營上獨斷獨行,為了爭取與朝廷的關係不遺餘力。」
「我為什麼要採納他們的意見?」胡荼靡揚眸瞅著他,眸光之中閃爍著一抹近乎頑固的堅定,「我讓繡莊得以繼續存在,是因為我想利用繡莊收容一些沒依沒靠的孤兒寡母,在我想盡辦法恢復與皇室的交易之後,他們想要增加自己的人馬涉入經營,關於這一點我可以沒意見,但我不能坐視他們想要剔除那些孤兒寡母的企圖,這些人沒了繡莊提供的庇護,只能流落街頭。」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似乎不必問你為什麼要向我要汾北的鹽場,你一定也有一個很好的理由,是不?」他挑起眉梢,心裡已經有數了。
「是,我要讓那些可憐的孩子們有鹽可以吃,對咱們而言,鹽只不過是可以讓食物嘗起來有味道的小東西,但是,對那些孩子而言,經年累月吃不到鹽巴,會讓他們生病,我聽說他們為了吃到鹽巴而啃泥土,卻因為吃了土裡的髒東西而生了更重的病,我不忍心,但是,負責鹽場的李老樹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把鹽料讓出來,他說,現在鹽價正好,沒道理用那麼低的價格給那些孩子們享用,他說只肯聽你的話,沒你的吩咐,他絕對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