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用竹子搭蓋起來的茅草屋,清貧幽雅,張望室內,只見桌椅和茶几,別無長物。
寒燈孤影。一身的疼痛酸軟,清楚地告訴他,魂魄仍在這副皮囊內,耗費氣力艱難地撐坐起身,他按著右肩傷處不住喘息一包紮上藥,有人救了他。
如霜呢?
此處是何處?今夕復何夕?
「三--三爺?」剛洗完碗盤掀簾進來的如霜,站在房門口定住腳步,不敢相信人眼所見。
倚在床上,帶著專注目光凝視她的人是--三爺!他終於醒了!
「你瘦了。」憔悴疲累,他又讓她受了許多苦。
「三爺--」沙啞微弱,但的確是他的嗓音。熱淚漫進眼眶,如霜急急欲言,卻如梗在喉。
「雖然九死一生,但終究再世為人。霜--過來。」他舉起左臂,迎接這魂牽夢繫、心神掛念的女子。
「三爺!」偎進他的胸懷,如霜聲淚俱下,「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就那樣躺一輩子--」
「放不下,一想到你今後形單影隻、孤獨無依--就算要受再大的皮肉折磨,只要有一絲機會,我也要回來。霜,我很慶幸,戰勝幽冥陰曹,再次與你相依。」他緊緊地抱住她,感謝上蒼給他再次機會,來彌補他的缺憾。
「三爺--」今生得他如此珍愛,她,夫復何求?
如霜噙著兩汪淚水,抬起頭,與杜叔倫柔情互視。
「我昏迷了多久?」抹去她溫熱珠淚,他笑問。
「旬餘。」
「難怪,你一定不眠不休地照顧我,對不對?下巴尖成這樣,如霜,辛苦了。」杜叔倫戀戀不捨地輕撫她瘦削的臉龐。
如霜猛搖頭,「為了三爺,如霜衣帶漸寬終不悔。」
「傻氣。」杜叔倫輕笑。
「你也一樣。」如霜如怨如訴地低吟。
每次換藥,目睹他身上皮開肉綻的傷處時,她就有落淚的衝動,心如刀割。這個以生命護她的男人哪--
「霜,誰救了我們?」
「武林奇人,笑閻羅師徒。啊!我去請他過來。」她被喜悅沖昏頭,現在才想起該請笑前輩前來診治。
「不要!我沒大礙,給我一杯水。」拉住如霜的纖手,他不讓她離去。
「可是--」
「霜,我喉嚨乾澀,又沒力氣下床--」他可憐兮兮地哀求。
「來了、來了。」見不得他難受,如霜趕緊倒了熱茶,快快走向床畔遞給他,卻被他一把摟住。
「小心!」茶水差點濺到他身上。她嗔怨地瞪了他一眼,以杯就口地餵他喝茶,「還要嗎?」
杜叔倫搖首。
「那我去--」請笑前輩。這四個字沒說出,驀然被他含在嘴裡,擒抱在懷,眼對眼,鼻碰鼻,唇--
三爺在吻她!如霜雙眸大睜。
「霜,合眼。」她被嚇到了?杜叔倫好笑地瞅著她。
「哦。」
輕捧如玉美顏:杜叔倫輾轉溫柔地吸吮她口中的甘甜,將她的不安全數化解。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這種感覺,這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寬闊的胸膛--是他,讓她由一個閨女變成婦人--
如霜媚眼迷濛,主動攀上他的頸項,牢牢擁吻,綿綿衷曲,盡在這以沛然感情、性命相許的盟誓中。
良久--
「怎麼又哭了?」杜叔倫疑惑地看著她嫣紅淌淚的俏臉蛋。
「笨!不痛嗎?」食指輕點他右肩,明明虛弱乏力,還硬圈著她,要是傷口再滲血,她一定會羞慚至死。
「痛!真痛。可是見你攢眉蹙額,我心更疼--如霜,我真的沒事,休養幾天,等傷口癒合,我們就可回家。」
「真的?沒哄我?」
「真的。」他用深邃誠摯的眼眸,訴說他的保證。
如霜再度潸潸垂淚,環住他,嗚咽啜泣,哭個不停。
杜叔倫溫柔地撫摸她如雲烏絲,讓她盡情宣洩這些日子的焦慮恐慌。
「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輕拍她的背,他低低吟哦。
「因為--長相思--摧心肝--」揚起頭,如霜哽咽地道。
「我懂。累了吧,好好睡一覺,明早再去拜謝救命恩人。」在她額間印上一吻,杜叔倫讓如霜依偎在他左側,替她蓋妥被子。
「好。」她回以一笑。
挨靠在溫暖堅硬的胸懷,如霜緊握他的大掌,伸展眉頭,酣然入睡。
*****
「不要偷偷地『啄』我,吻--應當是這般。」張開眼的杜叔倫,按下如霜的頭,扎扎實實給了她一記熱吻。
一刻鐘前,如霜就開始撩撥他。
可惜,她的吻太拙劣,蜻蜓點水,讓他慾求不滿,不得不出聲指導她。
他不是熟睡著?端藥進房的她,見床上安眠的三爺,忽起調皮心態,想趁機在他略顯蒼白的嘴唇上印下嫣紅,哪知--哦!
羞煞人!
如霜雙手掩面,甜膩嬌喚:「起來換藥了。」
「噢。」右肩胛根本無法使力,他會不會就此傷殘?倚靠床上的杜叔倫,黯然眼神一閃而逝。
「我來。」聽到他吃痛的呻吟,如霜趕忙代替他的雙臂,協助他將上衣褪去。
「三爺,放心,你會完全康復的。」他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杜叔倫舉頭凝望她。這個纖細敏銳的女子,他怎麼又讓她難過了?「如霜--」
「嗯?」
「你很習慣脫我的衣服?」動作利落,一氣呵成,比他自個兒還熟練。
如霜霎時變成一隻煮熟的蝦子,全身紅通通,面頰火辣辣,「我--長這麼大--也只脫過--兩個男人的衣服。」
言下之意,好像她多放浪似的,若不是他昏迷不醒,她哪得每天脫衣換藥?十數天下來,不熟能生巧才怪。
「另一位是誰?」杜叔倫原本逗弄的語氣,瞬間轉為沖天的醋勁,酸得不得了。
還有哪個男人也享受過同等的「服務」?
「討厭!爹啦。」故意取笑她。如霜嗔怨地睨了他一眼,抹藥時,刻意加重力道。
「唔--」這一下挨得不冤枉,未來的老丈人又已仙逝,怪不得也。
終究不捨,見他蹙眉,她立即放鬆手勁,輕柔地在傷處呼氣,「對不起。不痛、不痛!」
苦肉計如此好用!這點要牢記。不過,同理可證--
「霜,我的左大腿也有一處撕裂傷--」
「嗯--哼!」總算被她扳回一城,如霜狡黠一笑。
天呀!他的男性尊嚴,蕩然無存。
如霜已摸透他身上每一寸,可他對她玲瓏胴體的記憶,卻模模糊糊。
罷了,這已不是頭一遭。不爭一時,他爭千秋!
「滿意嗎?」他神采奕奕,期待地問。
「滿意?啊--三爺討厭!」退去的激情又再度湧上,如霜羞窘不已。
杜叔倫朗朗大笑,可這一笑,又牽動箭傷,痛得他齜牙咧嘴。
「活該!誰叫你要挑惹我。喏,吃藥。」纏好乾淨藥布,套上外衣,如霜將擱在一旁的藥汁端來他面前。
「一定得喝嗎?我覺得此時的精神體力,比喝過藥後還要好。」喝完藥後,沒片刻他即開始疲累嗜睡,為何?
「你不想早點回家嗎?不吃藥哪好得了?這可是笑閻羅前輩今早替你把脈後,特地調配的補藥,別辜負人家一片心意。」如霜循循善誘。
該告訴她嗎?笑閻羅師徒初見他醒時,那詫異怔愕的表情--他們,似乎不樂見他清醒。
為什麼,他會有腹背受敵的莫名感受?
「霜,你覺得笑閻羅師徒是怎樣的人?」
「大好人!他們救了你,是我的恩人。」如霜雙眸含笑,不疑有他。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或許,是他多慮。只要他們不傷害如霜,他無所謂。
左手接過瓷碗,杜叔倫將藥汁一飲而盡,「去忙吧!免得小三又來這兒要人。」
「嗯。你好好休息。」
目送如霜離去,須臾,他的眼皮又開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抵擋不了排山倒海的睏意,他合眼昏睡。
*****
「原來,屋邊栽種各樣奇花異卉,難怪清風拂面時,總帶來陣陣芳香。」
「不只如此,後院還廣植各式藥草。你有幾味藥,取材就在那兒,方便得很。」如霜替倚在門口看屋外景致的杜叔倫添衣。
「這附近只有一戶人家?」前方是一大片密林,看不到盡頭。這裡,的確適合隱居。
「笑前輩師徒是出世奇人,不喜嘈雜。三爺撐得住嗎?要不要進屋去?」
「不,我想吹吹風。」他徐行步向屋前古松下,閉眼聽松濤。
如霜靜靜地立在他身後,觀賞這幅美麗風景。
蒼松、和風、謙君子,這是一幅意境極佳的樹下隱士圖。她用眼睛仔細記下這一刻,來日,描繪贈予他。
「如霜!做飯了。」從屋脊跳落的小三,提著兩條剛釣上來的魚給她。
「小三,謝謝,三爺的體力就靠它了。」吃魚補血,傷口也能快快癒合。如霜舉著魚,朝杜叔倫綻出一抹倩笑。
「喂,我也要吃。」戳戳如霜後背,小三語氣不善地說。
「好,大家有分。」
杜叔倫莞爾。
「奇怪?還沒開飯嗎?如霜姑娘,我餓了。」從煉丹房出來的笑閻羅,捧著碗筷,走到偏房外,找如霜要飯吃。
「對不起!我馬上做飯。」投給杜叔倫一記抱歉眼神,如霜匆匆進廚房。
「師父,你不是肚子餓?不會去幫如霜的忙?」
「幫什麼忙?」她煮的料理又香又好吃,不像他,食物老是燒焦過鹹,去了只會礙手礙腳。
「笨!生火殺魚呀。」
「你說我笨,我是你師父!」
「你如果想在一刻鐘內吃到午膳,就快去。」
「一刻鐘?」笑閻羅嚥了口唾沫。為了煉藥,他早膳沒吃,此刻早已饑炎上焚,肚子轆轆作響,好想再吃如霜做的糖醋魚、豉炒藿葉、排骨金萱湯--
不暇細想,他腳跟一轉,朝廚房飛奔。
「你有話對我說?」杜叔倫緩緩開口。
「唷,你不笨嘛。」小三睥睨的眼神,多了幾絲敬意。
這小子,從半個時辰前就待在屋頂上,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他是有傷,聽力可沒受損,早就發現他這個樑上「小人」。
「我要你離開如霜。只要你答應,我這兒有兩顆藥丸,吃下包準你馬上無病無痛,健步如飛。」小三從懷裡掏出一個青色瓷瓶,丟給杜叔倫。
「為什麼?」他不疾不徐,從容地問。
「因為我要讓師父娶她,這樣以後天天都有香噴噴的飯菜吃。」
單純只為口腹之慾?「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在你的藥裡下毒,無嗅無味,一碗一滴,不出三天,你就心臟衰竭,自然身亡。」
使毒的手法如此高超,救醒他,應該不需花上十四日,「你們在我藥裡動手腳?」
「反應真快。沒錯,我和師父不想如霜太早離去,就讓你半昏迷著。只怪你底子深厚,不然,你應該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這人從小不知吃什麼珍貴藥材長大的,竟能靠自身的武功修為,衝破黑暗迷障,壞了他的整盤棋。
直覺不假,憂慮成真。
「我走,如霜不會留;我死,她更不會獨活。小三,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杜叔倫將瓷瓶扔回給他。
「你以為你是誰?我師父人品相貌、聰明才識,哪一樣比你差?自大的傢伙!」小三輕蔑冷嘲。
「我不是自傲,瞧不起人,只是我瞭解如霜。況且,令師尊對如霜好像沒那個意思。」
「他不要,我要!」小三雙手抱胸,洋溢愛慕之情,自信十足地說。
這才是癥結所在!
「你起碼小她六歲--」恐怕還不止。
「那--那有什麼關係?我--我會長大,再等幾年,我就可以娶親了。」小三面紅耳赤,吞吞吐吐地反駁。
「小三,喜歡一個人,應當尊重她的意願,而不是用強制的手段去奪取。你說你喜愛如霜,你可有設身處地想過她的需要?她身上的衣裳破損單薄,你可曾注意?給她一套乾淨保暖的衣物,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還是你根本把她當女傭看,只要管好你的肚腸,生活起居,不論是誰,你都可以隨意說喜歡?」他一步步接近問題的核心,要小三看清事實。
他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娘親。他在如霜身上,找尋失去的母愛。
「你--你胡說!才不是那樣!」大吼完,小三惱羞成怒地躍上樹梢,蹲坐在上頭生悶氣。
唇槍舌劍的傢伙!讓他像只鬥敗的公雞。小三邊扯樹葉邊詛咒他。
望著地面、肩上、頭頂紛紛的落葉,杜叔倫搖頭喟歎,仰天長吁。
遇上情敵--在他清醒的第二天。
*****
「後來呢?七歲的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將山上砍伐下來的木材,劈成爐灶適用的大小,小三紅潤的臉龐,滿佈辛勤勞動後的汗水。
「不。糊里糊塗。那時的我呼吸急促、頭暈腦脹、身熱發燒、胸悶想吐,難受得很。爹爹一瞧,不得了!趕緊將我扶到樹下陰涼處,解開我過緊的衣襟,餵我喝大量的茶水,然後使勁按我的人中,痛得我哇哇大叫!可是,說也奇怪,漸漸地,精神就好轉,身子也沒那麼不舒服。回到家,他二話不說,硬是在我後背刮下一層皮--」如霜邊聊天邊把小三劈好的柴火,一一在廚房外頭堆置好。
「刮皮?」
「嘻!刮痧啦!」她俏皮一笑。
「哦。伯父那樣的處置沒有錯,除了刮痧,還可做適當的指壓按摩,如後頸和足三黑穴,這中暑的急救方法就是如此。將病患帶往陰涼通風處,鬆解太緊的上衣,除了補充鹽水外,若有蓮藕茶、菊花茶,也是不錯的解熱方法。對了!除了按摩人中穴,這合谷穴、肩井穴或內關穴,也都可以解除緊急症狀。」小三滔滔不絕地述說中暑的急救常識。
「嗯,後來鎮上的大夫也告知,平常多服食甜瓜、酸梅、西瓜等食物,或塗吃薄荷,也都可預防炎日中暑。」從廚房捧了一個瓷甕出來,如霜倒了一碗桂花烏梅湯給小三解渴。
「嗯,那些食物有醒脾醒腦的作用。啊!如霜,你煮的烏梅湯味道就是不同,好喝極了。」小三再要一碗。
「可以了,休息吧,這些柴火夠用四五天。流了一天汗,喏,擦擦。」遞給小三一方汗巾,如霜把斧頭歸位,著手清理木屑。
帶著困惑的眼神,小三定定地瞅著如霜。
上午三爺的那番話,在他心中起了莫大的漣漪,到現在還兀自翻攪著。
自從她來到這裡,他們師徒倆開始有了「家」的感受。
不只是定時美味的三餐、點心,如霜將家中打掃得一塵不染、有條不紊,就像--娘親在時一般。
他不用為了找一則醫藥偏方,而翻遍整間房子,只為尋覓那本曾師祖留下來的小冊子。因為,她總是分門別類地排列好,一目瞭然。
他喜歡聞身上衣服所散發出陽光日曬、暖暖的味道,這也是她的功勞。
餐桌上,那和樂融融、談天說地的溫馨景象,更是他夢寐以求的感覺。
他真的把如霜當成女僕看待?有哪一個主子在面對下人時,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小鹿亂撞?
啊--可惡的三爺!害他腦子一團漿糊。
管他答案是什麼,他喜歡如霜,這點毋庸置疑,只要將她留在身邊,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解答,不急在一時。
「如霜,你想不想知道人體穴道的位置?若以後不小心遇到危險時,可先自行急救。」
「好呀!你要教我?那先告訴我哪些穴道可以止疼。」如霜興致勃勃。
「止疼?」
「對呀。雖然三爺掩飾得很好,但我曉得,他渾身痛楚,只是不想讓我擔心--」
「你幹嗎事事以他為主,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提到他,他就一肚子火。
「親人。最重要的人。」如霜毫不遲疑地回答。
可惡!他討厭這個答案,「進屋來!我拿一本經脈穴道圖指給你看。」小三沒好氣地說。
「好。」她要努力認真地學習,替三爺盡一份綿薄心力。
因為,他是她的最愛。
*****
額際冷汗順著他頰畔滑落衣襟,胸口的劇疼,讓他不得不停止蓄意催動內勁,深深吐納,將嘔到咽喉的腥甜嚥下,杜叔倫放鬆身子,癱軟在床上撫胸喘息。
不行。他沒法鼓動真氣,自行運功療傷。
他體內的各路經脈,尚被箭毒盤踞牽繞著;正邪難分的笑閻羅師徒,也不知下了什麼藥在他身上,全身脈絡,窒礙難行。
能活著醒來,已算萬幸,實屬奇跡。要是再任意運氣,恐怕這回真的得去見閻王,與陽世道別。
毒逼不出,那箭傷呢?
他試著活動右手的肌肉,奈何--
右邊肩臂至今仍無法移動半寸,稍稍挪舉,那種仿若扯心撕肺的尖銳刺痛,常令他片刻昏盲。
此時的他,與半身不遂,肢體癱瘓的殘者沒兩樣。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堂堂聲威天下,冠蓋相望,掌握全朝經濟命脈,利析秋毫,隻手就能翻雲覆雨的杜三爺,竟被一個毛頭小子拎著性命要挾。
說來可笑,只要小三扳動一根手指頭,手無縛雞之力、宛若廢人的他,馬上魂歸西天。
情路坎坷。
沒想到闖過生死關卡,卻又掉人善惡莫測、行事作風詭異的怪醫師徒手中,前景難料。
未來,還有多少荊棘等著他去面對?是不是必須過五關斬六將,才能贏得美人歸?
何時才能撥雲見日,重見光明?
如果,只依恃己身先天體質慢慢調養,不吃那些成分不明的「補藥」,他要耗費多少時日才走得出這間屋子?
若是笑閻羅師徒存心刁難,利用他來牽制如霜,他又該如何?
帶如霜逃走?以他目前的體力,踏得出一里路?
若遇危難,不論是風雪、暴雨、野獸、追殺他的惡人,或是不放如霜離開的笑閻羅師徒,對他來說,無非是螳臂擋車、蚍蜉撼樹,守護如霜成了妄想。
現在的他,是泥菩薩過江,自顧不暇,更別說還要保護她,心有餘而力不足!
讓如霜留在閻羅居還比較安全,至少,他們師徒倆不會傷害她。
放棄如霜,求得生天--那是萬萬不可能!
待在閻羅居,與他們師徒磨耗一輩子?小命捏在人家手裡,他的一輩子又有多長?
杜叔倫苦笑。就這樣任人宰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捨命奉陪到底,他還能怎麼做?
哎,這是上蒼給他的考驗?
剪不斷,理還亂。
杜叔倫仰天長歎,聲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