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的身體不是很好,為什麼一定要長途跋涉,一路迢遙到京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重大的要事呢?」襄巧雨放下剛煎好的湯藥,走近床榻為不斷咳著的義娘輕拍背,以減輕劇咳。「無論什麼事,都不比身體重要。」
「巧雨,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一定要在我還存有一口氣的時候,將你托給能信任的人。我……咳咳咳……」她又是一陣咳。
「娘,您不會有事的,我會好好照顧您,別想太多好嗎?」其實大夫已告訴她關於義娘病情的不樂觀,所以她不願意讓年老帶病的義娘再出遠門,以免加重。
「不,巧雨,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你關於你的身世,否則會來不及的,咳咳咳……」
「娘!您就別說話了……」要道盡多年前的往事,那得耗去多大的元氣。
「小姐,你就別阻止我,咳……」
因為震驚的詞入了耳,襄巧雨猛地緊箍手中枯瘦如柴的粗繭老手。「娘,為什麼非得急於此時?」她的眸底閃過一抹悲情。
「咳咳咳……我怕我來不及說……當年小姐只有四歲,很多事還不明白,其實我是夫人陪嫁的丫頭,一直照顧夫人的起居,後來小姐出生後,也幫忙照顧你。今天我會從一名貼身丫環變成小姐的娘,那得要分別追溯到十二年前以及更早更早……」
一段令人鼻酸的抄家滅族慘事,終於源源本本地攤在襄巧雨的面前,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決定好。
為了替襄家洗刷沉冤,一定要去一趟京城。
但著眼於義娘的身體狀況,又不能在此時貿然作出成行的決定。
這……
***
皇都所在地平城(今山西大同)
「爹,小姑姑什麼時候才會到達我們家呀?」
「快了啦!下個月月圓前,你的弱冠禮之前會到的。」
花家在北魏是個有名望的人家,原因無他,因為出了花若嬈這位家喻戶曉的巾幗英雄。
花盛,是花豹的兒子,花若嬈的弟弟,任皇城的州刺史,掌一州行政。
花顏,花盛的長子,在有計劃的教養下,能文能武,是個青年才俊。
「大人,該是出門上早朝的時刻。」老管家花老泉從大門外進到大廳說。
「哦!我知道了。」花盛理了一下朝服,復轉頭面對花顏,「顏兒,待會兒你娘要上一趟祠堂,記得跟她一塊兒去給祖先們上炷香,向他們報告你今年要參加科考,請祖先保佑。」
「好——我知道的,爹。」他好無奈的口氣。明明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好成績,但長輩們總愛將這一切成果,全歸於那看不見的亡故祖先的庇佑。
「顏兒,爹知道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當年你小姑姑也是受到祖先的協助,才會平安返家,並一再立下大功的。」
「爹是指那條小小的龍嗎?」更是搞不懂那個傳說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別懷疑這事兒的真實性,反正你要記得爹的話就是了。」
「是的,孩兒會謹記在心。」半推半催促的將父親送上官轎,「一路上小心!」
目送著轎隊離去,花顏心中說了一句。這就是花家的支柱,我一絲不苟、偉大的父親。
送走了欲上早朝的父親,天也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曙光白練甫撒下,正是花顏練武的時辰,飛身來到大宅後山練功處,幾招從祖父那兒學來的花家刀法已是爐火純青,拜師所學的絕技也能倒著使招不缺任何一式。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一身是汗的花顏收刀入鞘,步向清溪側岸,緩流的水面映出一張俊美無儔的年輕面容,霎時一陣水聲傳來。
寬衣入溪中淨身,是花顏於每日練武完畢後的例行習慣。一面洗去滿身的汗味,一面借冰涼的溪水輔助打通筋脈,活絡氣血,以收動靜相合,補氣相凝,以神役氣,以氣運力的功效。
抖落一身的水珠,他重新整裝完成晨間的練武,舉步向宅院的方向而去。
「顏兒,你準備好了嗎?我們已經要出發了。」花顏甫進至大廳,正巧花盛的夫人官俐瑤挽好髮髻,著正裝,走到門廳。
「大哥,你已經到後山練完武了嗎?」花艷是花盛惟一的女兒,有著花家女子的美,和剛柔並濟的性格,就如花若嬈。
在花艷的心中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戀慕自己的親大哥。
「是的。」迴避花艷羞中帶怯的眼眸,花顏也逐漸感受到妹妹的不對勁,於是盡量與妹妹保持禮數上的客套。
「大哥,早!今天也是神采奕奕的哦!」花照,與花顏相差十二歲,現年八歲,最愛賣弄自己半調子的文采,講話中喜歡夾雜成語,時常會鬧笑話。他一直將花顏當成崇拜的對象。
「照弟,想不想學武功呀!改天大哥帶你一起練好嗎?」花顏故意用手揉亂花照的小童髻。
「好哇好哇!大哥不能黃牛,不守信用的人是會食言而肥的哦!」花照手舞足蹈,只差沒興奮地跳上桌子。
「沒問題,但是每天要在天剛亮就離開暖和的被子哦!」他對弟弟擠眉弄眼的扮著鬼臉。
「呃……嗯,好,古訓一日之計在於晨,請大哥每天叫我起床,我要跟你一樣早起。」他臉上那抹一派正經的神色,彷彿下了無比的決心。
「大哥最偏心,為什麼都不邀我一起練。」微噘紅唇,花艷發出抗議之聲。
「艷兒,女孩子家別盡想些男孩子做的事,還是學好女紅,將來嫁人當媳婦時,才不會讓人笑話。」官俐瑤阻止女兒的胡鬧。
「娘,話不是這麼說的,小姑姑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
「姐,當心你會畫虎不成反類犬哦!」花照皺著臉挖苦自己的姐姐。
「討厭的弟弟!」花艷不依而怒容掛腮。
「照兒,不許再胡鬧!」官俐瑤出言止住花照的調皮,又對花艷開導,「小姑姑的確是個特例,並非所有的女子都能辦到。」
「可是……」
「別再可是了,我們還要上祠堂去呢!」說完轉身向護院元吉下了指示,「元吉,去備轎吧!」
一家人遂停下話題,準備出門。
***
京城的某個街角,一位十三、四歲模樣的年輕男孩,跪在一塊牌子前,牌子上寫著:賣身葬母。
一群路人圍成半個圈兒,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現場嘈雜一片賽過早市的景象。
「夫人,前頭的路被一群民眾給堵著,不知大家在看些什麼,議論的聲音頗大。」元吉叫停後,來到官俐瑤的轎前,報告前路阻斷的情形。
「總管,麻煩你去瞭解一下詳細情形。」
「是的,夫人,小的這就去。」站在轎邊的花老泉一向必恭必敬地面對被交辦的事務。
不多時,老人家的身影再度出現在轎前,「夫人,是一位外地來的小男孩,要賣身葬母。」
「喔!去領他過來,看看我們是不是能給他一些幫助。」
不一會,領命而去的花老泉帶著男孩立在轎前,一等護院掀開轎簾,看見裡頭坐的尊貴夫人,一身疲累又髒兮兮的他,立即咚地跪地。「請好心的夫人幫我完成安葬母親的心願,小的願意當長工來抵還。」說時還不停讓前額磕響地板。
「小兄弟,你先起來,我得看看你適合做些什麼事才能決定呀!」官俐瑤不忍看他磕出血的額頭再與地面接觸,隨意找個借口想讓他站起來。
「不!夫人答應之前,小的寧願跪著不起,剛才許多人也都這麼說,可是看了又看,最後都不肯幫我,您要先答應了,我才要站起來。」男孩持續不停那磕頭的動作。
「大膽刁民,竟敢要脅夫人。」一旁的家丁作勢想揪起他。
「住手,別傷害他。他年紀輕又是葬母心切,不要跟孝子過不去。」先阻止了家丁的動作,官俐瑤又回首對面前的男孩說:「好,我答應你就是,現在你站起來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小的這輩子定將努力回報。」又磕了數下頭才止住,男孩立起身來。
「小兄弟,別隨便許下承諾,我只不過在能力範圍之內助你而已。」看他沾了些灰而感到略髒的臉,官俐瑤生起了不捨之情。「可憐的孩子,你應該才十三、四歲,竟然就這麼賣人當一輩子的長工。」
「夫人,」男孩顯得有些靦腆,「小的今年十六歲了。」
「呃!你……十六歲?你看起來更小。」官俐瑤為他難過,發育得較一般小孩慢。「你打哪兒來?為何會流落到這裡?」
「小的跟生病的母親從較南方的虎牢來,想到京城尋親,母親卻病發過世,我們家窮困,盤纏至此已全花光,無法安葬母親,所以……」想著自己的身世,男孩裝扮的襄巧雨不禁悲從中來,而淚濕滿襟。
「這樣啊!那……你叫什麼名字,其他的家人呢?」
「夫人……嗚……我父親及兩個哥哥,在我四歲那年從軍失蹤,到現在音訊全無,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母親臨終前來不及告訴我要找的親戚住在何處,是何名,所以我已無處可去。」襄巧雨淚如雨下,一因為身世悲涼而泣,一面為自己撒謊,對好心的夫人過意不去。
「小兄弟,我會幫你安葬母親,也會收留你,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官俐瑤的耐心極好,面對哭得淅瀝嘩啦、口齒不清的襄巧雨,依然不慍不急地緩言對待。
「小的叫……叫巧語,姓崔。」囁嚅而言,襄巧雨心中感到萬分無奈與抱歉,因為自己家的通敵大罪尚待洗清,不得使用本姓。
「巧雨?是下雨的雨嗎?」官俐瑤聽到這個名字,想到一位故人的小女兒亦叫此名。
「呃!不……不是,是語言的語。」臉色頓時有些蒼白,襄巧雨整顆心幾乎跳出胸口。
「這樣呀!你十六歲,與艷兒同年,但艷兒是女孩家,需要的是丫環,不適合用書僮。」她對眼前的男孩,越看越覺得有股相識的親切,又聽到他的名字與手帕交姐妹的女兒同音,更是特別有好感。
「總管,我想請你幫我出個主意,這位小兄弟是給顏兒當伴讀的書僮呢,還是給照兒當玩伴?他的年齡比照兒大很多,可是顏兒下個月將屆弱冠之年,而且以他的個性,大概不會接受一名伴讀的書僮。」
「回夫人,依小的看,這位巧語小兄弟雖然十六歲,但長得比實際年齡小,也許比較適合給小少爺當玩伴,並且可以與小少爺一起讀書識字。」
「嗯!」聽完花老泉的意見,官俐瑤又轉頭面向襄巧雨,「巧語,你懂文識字嗎?」
「是的,夫人,母親一直告誡小的,做人要讀書識字才有出息,而且我們家是書香傳家,因此母親節衣縮食硬是送我上了五年私塾,直到她病了才停止,由小的自己在家自學。」
「嗯!很好,那你就跟我們一起回家吧!」聽到她的好學官俐瑤很是欣賞,期望由她帶頭,能讓照兒也感染好學的氣息。「總管,吩咐下去,讓兩位家丁去幫他的母親買口上好棺木,助他辦妥後事。」
因緣際會,讓襄巧雨碰上好心的花家夫人,幫義娘辦好了後事,她才有機會回想義娘當日告訴自己,要想法子找到當朝為官嚴正清明的大人,請他們幫忙查探父親通敵的實情,但茫茫人海,此番又一腳成了富貴家人的長工,如何有機會,這可苦了孤苦無依的她。
「娘、義娘,請您們一定要保佑巧雨,讓女兒能順利昭雪沉冤。」一路跟著兩個家丁往花家府邸而去,襄巧雨一面在心中默禱暗祈。
來到刺史府前,她抬頭一望門楣橫匾上斗大的「花府」兩字,不禁驚詫的低叫,「花府?!」
「沒錯呀,小兄弟。」走在她身邊的家丁覺得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粗心的連賣身給何人都不知道。
「這位大哥,方纔的夫人可是花若嬈花將軍的家人?」襄巧雨想,不會就這麼巧吧!難道真是連老天也可憐她襄家。
「正是!驚訝吧?小兄弟,幫你的人家可是咱們大魏最有名的花家人呢!」花老泉得意揚揚地說出襄巧雨最想知道的事。
襄巧雨感動得想落淚,義娘拖著沉痛病弱的身子骨就是想找到花若嬈將軍的弟弟花盛大人,只因爹曾在花若嬈將軍之夫李郁將軍的麾下,而且他們為人正直,是值得請托的好人。
***
「照兒,今天乖不乖呀!有沒有跟著老師好好做學問呢?」官俐瑤看到襄巧雨來到花府,立即找來花照,想讓他看看新到的伴讀。
「娘,孩兒很乖,只是學海無涯,回頭是岸,功課好難,讀不來的。」花照愛玩,總是不肯好好定下心來做學問。
一旁的襄巧雨忍不住想笑的衝動,趕緊低下頭去。其他在場的人,只要知道這句成語的不對勁處,都辛苦的隱忍著笑意。
「照兒,是『學海無涯,惟勤是岸』,別胡亂濫用成語,會讓人笑話的。娘今天幫你找來了一位伴讀,叫巧語,你要跟他好好相處,在老師下課後,他也可以幫你複習功課。」轉頭招來襄巧雨,「巧語,這位就是你以後要陪伴的小少爺。」
調皮的花照,蹦跳到襄巧雨面前,對著她上看下看,左瞧右睨,然後笑了開來。「你看起來大我個兩、三歲吧!也許你比較能瞭解我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希望我們能當杵臼之交。」
「照兒!」官俐瑤覺得對襄巧雨很過意不去,自己的兒子竟引用朋友不分貴賤的成語,眼下誰尊誰卑,明眼人一看也明白。
「巧雨謝謝少爺的不嫌棄,願意紆尊降貴,與我這名鄉野鄙夫相交莫逆,是我三生有幸,巧雨不覺想涕淚縱橫,當結草啣環以報少爺的知遇之恩。」
「你、你、你……」花照瞠目結舌,手指著襄巧雨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然後轉頭對著官俐瑤怪叫,「娘,他很對我的味兒,太好了!謝謝娘。」
只見一個四處跳竄的身影沒點安份,幸好花照不會飛,否則肯定上了天去。
「巧語哥,以後就麻煩多多指教嘍!」跑近襄巧雨的身邊,他緊抱著她的手臂,整個人往她身上賴。
「少……少爺,小的只是個下人,不敢跟少爺稱兄道弟,而且……而且小的現在身上……」襄巧雨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束,不覺自慚形穢而羞紅了臉,「這樣會弄髒少爺的衣裳。」
「沒關係,我喜歡叫你巧語哥,以後我也要這樣叫你。」轉頭看了一下官俐瑤,「娘一定也不會反對吧!」
「當然,你要跟巧語好好學學,才不會一直冒冒失失的。」官俐瑤非常高興兒子與襄巧雨這麼投緣,她可是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年輕人了。
「巧語哥,我帶你去梳洗一下,換件乾淨的衣服。」拉著襄巧雨的手,花照往後頭走去。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訝於一個看來髒兮兮的小男孩,竟然讀書識字、出口成章。
但之後更令大家驚奇的,是梳洗後顯得白淨清秀的襄巧雨,人們看了第一眼即想——如果是個女孩,肯定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
依照日常的作息,花顏一樣在後山完成晨間練武,淨身完畢後返回家門,第一件事他打算到花照的房裡,笑他根本就叫不起來,還一直交代別人不能食言而肥。
經過花照的書房時,他聽見裡頭傳出弟弟與女子的嬉笑聲,但那絕不是花艷,頓時大駭不已,以為年紀如此小的花照,竟已學會與女人廝混。
這渾小子!他猛地推開書房的門,見到另一名男子裝束的陌生臉孔,「呃!照弟,這位是……」說話的同時,他已利用最短的時間,將襄巧雨全身上下快速掃視一遍。
眼下這名僕役裝扮的男子……也許講男孩較恰當,怎麼讓自己無法將眼神自他身上移開,花顏有些震驚於自己的反應。
原本與花照邊說笑邊寫字的襄巧雨,被突然闖進的花顏嚇了一大跳,見到來人是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再加上正極大膽地直視自己,她不自覺將羞紅如霞的粉臉垂得老低,全身發顫如遭雷擊。
「大哥,你怎麼來了?對了,你一定還不認識巧語哥,我幫你介紹。」花照很自然地挽起襄巧雨的手,拉她來到花顏的跟前。「他是巧語哥,娘幫我找來陪我讀書的。」
花顏心中莫名地燃起怒火,看著自己的弟弟手中另一個人的手掌,他妒的不是弟弟被別人握著,而是對方被自己的弟弟握住。不懂自己這怪異的嫉妒心理,他暗咒了自己一聲,活見鬼了!
但雙眸再迎上襄巧雨帶著羞怯的眼神時,他愣了一下,這眼神好熟……是妹妹花艷每次看到自己時的樣子。奇怪!
「照弟,你剛說他是娘找來陪你讀書的人,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我不知道呢?」花顏眼裡所見的,不是自己問話的弟弟,而是不住吸引他的眼光,弟弟口中的「巧語哥」。
故作神秘賣關子的花照,慢條斯理地踱回桌前,緩緩落坐後始啟口。「聽娘說巧語哥在大街上要賣身葬母,剛好娘從皇宮陪皇后聊完天,返回府中的路上看見了,覺得巧語哥很投緣,於是幫他葬了母親,然後讓他進府給我當伴兒。
「原想到我比他小,可能不適合,但又考慮到大哥的個性不喜歡別人打擾讀書,最後還是因為巧語哥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小,所以就讓他來陪我玩,一起做學問。」他拉拉雜雜講了一大串,聽得花顏蹙緊了眉。
越說越興奮的花照,幾乎又要樂得越過書桌,跳到花顏的面前,「你知道嗎?大哥,巧語哥好有學問哦!也很會使用成語,我們兩個是天生一對哦!」
花顏突然感覺弟弟的話好刺耳,為何會說他和這位陌生的人是天生一對?他不喜歡這句話,不喜歡弟弟說這句話時那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更不喜歡眼前叫做巧語的他,被劃歸別人……呃!這是什麼話呀?自己在想什麼。
「顏兒、照兒,什麼事讓你們兄弟倆一早就這麼高興地聚在一起?」花盛偕同官俐瑤也來到。因為昨晚留在劉宰相府裡談政事,晚了些回來,所以未能見到新加入花家的「崔巧語」。
「小的見過大人、夫人。」
「為什麼我剛才就沒受到你的參禮呢?難道我就不是你的主人嗎?」因為奇怪的情緒所影響,花顏的口氣極為不佳。
「對不起,大少爺,小……小的見過大少爺!」被花顏怒斥的襄巧雨,雙腿一軟跪地,急得快哭出來。
「大哥,你別欺負巧語哥嘛!是你自己突然闖進來,連我也嚇了一跳,更別說才剛到我們家的巧語哥呀!」花照直挺挺地用身體護住襄巧雨,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踩上了老虎的痛腳,只見得花顏的臉色沉得更難看了。
「顏兒,照兒說的沒錯,巧語剛到我們家,很多事還不太習慣,不要對人家太凶。」
「幹麼呀!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掉淚,活像個娘兒們。」氣昏了,眼見大家都一同護著她,讓花顏更是心中不痛快,「聽說他的學問了得,那不如寫幾個字來讓我們開開眼界。」氣不過,他就是想刁難她,為何她陪的人是弟弟?
「可是……」襄巧雨首次見到如此不同於往日在虎牢所兒的莊稼漢,他有斯文的外表,也有豪邁的男子氣概,英氣逼人得讓處於滿懷春情的少女心,不敢直視他,總是覺得想逃開他的視線。
「怎麼,不敢嗎?是別人過於誇大,還是你根本只會寫出春蚓秋蛇般的字呢?」看到她的瑟縮,竟讓他有惡作劇的快感。
「你……好,我寫!」卯上了,她使用著剛幫花照準備好的文房四寶,略遲疑了一下,用娟秀的字跡寫出一首詩。
夜長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
看著此詩句,花顏噤言不語,這是晉代一名叫子夜的女子所寫的四十二首詩中的一首,被當代人廣為傳誦。
內容是寫夜半失眠的戀人,因相思過度,彷彿聽到情人低聲的呼喚,於是情不自禁地答應,寫得生動傳神。
花顏覺得心海深處有根始終未被撥弄的心弦,在此刻被撩撥而微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