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縱在宴會開始後,低頭對坐在高位的堤真一說:「你的兩位准未婚妻登場了,辜醒嫻會先過來跟你打招呼。」
「給我一點和她說話的空間。」堤真一指著那群監視他一舉一動的長老。
「你要和她談?」高縱不禁訝然,他會主動跟女人說話?
「談生意,去把她帶來,支開閒雜人等。」他一副生意人的面孔,眸子遙望站在大廳裡直看著他的辜醒嫻。
穿著打扮都宛如女強人辜醒嫻,在被高縱帶至他的面前時,偏著頭看了眼四周被支開的人群。
「這麼刻意,你想說什麼?」她兩手插在口袋裡,聳著肩問。
「妳並不想要這樁婚姻。」堤真一的開場白既露骨又一針見血,微揚的嘴角表示他很清楚她在想什麼。
「一點也不想。」辜醒嫻也是直話直說,站直了身子傲然不屈的望著坐在高處的他。
「與我訂婚,妳想得到什麼?」他摸箸酒杯的杯緣,漫不經心的問著。
「與你同等的地位。」她的雙手在說話時不自然的握緊又放鬆,強迫自己抬起頭正面迎視他的眼。
「同等的地位?」堤真一優雅的笑了,雙眼持續不斷的打量著她。
辜醒嫻在他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不自在的看向別處。「你和我都知道這是政治婚姻,基於利益的考量,我即使要賣,也要得到我該有的權位。」
「只憑妳,辜氏財閥以為能得到整個愛新覺羅家族的企業集團?妳的頭腦應該沒這麼差。」他舉起酒杯敬她,帶著笑緩緩的啜飲。
「我要嫁的只是你的姓、你的權,辜氏財閥能不能得到愛新覺羅不干我的事,只是,我要飛得更高。」在他的眼神下,像被洞悉無所隱藏的辜醒嫻乾脆向他坦白。
堤真一放下酒杯,像在談生意一般的告訴她,「我會與妳訂婚。」
「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辜醒嫻握緊的拳頭漸漸放鬆,昂著下巴看他。
「我們都是生意人。」他以春風拂面般的耳語輕聲說著,眼光刻意在她臉孔上流連。
「很精明的生意人。」她再附加一句,卻引來他的眉頭高挑。
「我會等待你進一步的接洽。」談妥生意後的辜醒嫻,腳下一步也不停留的轉身快步離去。
高縱從堤真一的後頭走出來,望著辜醒嫻的背影說:「很積極,她倒是很想確保西宮娘娘的地位。」
「她識時務。」堤真一不在乎的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高縱咬箸唇歎氣。「她的嘴巴雖硬,可是眼睛和小動作騙不了人。她在第一眼時就愛上了你。」連這種女人也會被他勾走魂魄,其它更沒定力的女人都逃不了。
「那就是她額外的悲哀。」堤真一習以為常,因此也是以老話回答他。
「接下來的這一個,是家族裡推選出來的溥謹倩,內定的東宮娘娘,長老們的意思是要由她來生妳的子嗣,如果她在訂婚的一年內懷了孩子,你就要娶她。」高縱指著在遠處已經癡癡望著他許久的溥謹倩。
「生子工具?」堤真一沒口德的譏笑,覺得那個女人癡情仰望的眼神,比剛才的事醒嫻更好笑。
「她仰慕你很多年,會比辜醒嫻更悲哀。」又說得這麼不堪入耳,尚縱垂著頭長歎。
溥謹倩在看到高縱向她招手時,連忙舉步上前,走了幾步後,又想起自小的閨閣教養,於是改放經放慢步子,細步走向堤真一,然後在他面前領首。
「與我訂婚,妳想要什麼?」堤頁一沒正眼看她,又重複同一個問題。
「我可以……要求?」姿容艷冠群芳的溥謹倩抬起頭,不敢相信的問。
「說。」他稍稍轉頭用魅惑的雙眼看著惶惶不安的她。
「妳的愛……我要你的愛、你的人。」被允許後,溥謹倩從心底說出她最想要的渴望。
「愛?妳要這個?」堤真一撐著下巴問,笑容裡有失望也有嘲笑。
「我要你愛我。」她迷醉的望著他,第一次能這麼近看到他,她的心底湧起強烈的佔有慾,恨不得能擁有他。
「我會和妳訂婚。」他擺著手說,又像答應辜醒嫻時那樣不猶豫的把她給訂下來。
「真的?」在震驚的興奮中,溥謹倩無法置信的向他求證。
堤真一把杯裡的酒飲盡,淡淡的下逐客令,「我現在沒心情,妳回去準備做未婚妻。」
「好……好。」溥謹倩怕會惹怒他,匆匆行禮完後趕快離開。
「又一個傻女人。」高縱較同情這個全心來愛堤真一的女人。
「高縱,我要離開這無聊的地方。」堤真一把酒杯往後一扔,無法再忍受這些喧嘩的人群。
「等一下,真一,妳還有一批人還沒選。」高縱一手拉住欲走的他,把他推向另一個廳堂的方向。
「不是只有兩個未婚妻?」他眉頭緊鎖,不悅的瞪視著另外一群盛妝打扮、等待欽點的女人。
「還有一批,外面那些,都是你第三個未婚妻的候選人,請你挑一個。」高縱在他龍顏大怒抬腳就走之前把他拉住,然後一口氣把話說完。
「第三個未婚妻?」還有一個?
「家族的長老給你選擇第三個未婚妻的權利,省得你說全被他們強迫,沒有自主選擇權。」聽說長老們要順應時代潮流,來個民主制度,讓他也有權利選擇想要的女人。
「我有自主權?真為我設想。」不要把他綁得牢牢的就謝天謝地了,他的婚姻能讓他自主?
「隨你挑,選你想要的。」高縱伸手指向那一群等待他的女人,恭請他入廳。
他空洞的問著:「我想要的是什麼?」
「這個……你可能可以從那些女人中找到。」高縱口拙的說,輕推著他去找。
「庸脂俗粉。」堤真一輕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腳步不停的走出熱鬧喧嘩的大廳。
高縱在他身後苦苦阻攔央求。「真一,你一定得挑一個,不然我無法交差。」
堤真一將高縱的話甩在後頭,在他快要踏出廳外時,不經意的朝外頭的庭園望去,然後硬生生的止住步伐。
「真一?」跟在後頭撞上他的高縱撫額納悶。
一個水靈透明的女子就坐在園子裡,她仰起弧度完美的下巴遙望天際,眼睫微眨,眸子停留在花叢四處飛舞的蝴蝶上,唇邊蕩漾出恬適的笑意,美得像一潭能浸透人心靈的湖水。堤真一無法移開渴望的目光,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
她長長的眼睫毛眨動劃破沉寂的空氣,頃刻間,他沉睡已久,甚至從不知道自己也有的情緒甦醒,感覺自己忽然有了血肉,有了歡喜悲哀,有感動、有索求、有無法克制的傾心。看著她,他想不起麻木不仁的自己,他不再是什麼愛新覺羅家族的繼承人,不是那些企業集團中不可一世的總裁,而是一個男人,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在他的眼眸裡,忽然有了動人的溫柔。他看見了一隻蝴蝶在他乾裂的心田翩飛。她那般明亮動人的容顏,像是在對他訴說一場不朽的愛戀。
「她叫什麼名字:」他伸手捉住高縱的肩頭,兩眼離不開眼前的女子。
「她叫……關睢。」高縱皺著眉想了半天,勉強的記起那個女人的名字。
「關睢……」他將她的名字含在唇間,反覆的咀嚼品味,在心中展開古老的詩經扉頁,逐字逐句的吟唱: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淽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自言自語的對自己說:「寤寐求之。」他一直求之不得的,竟然會在此時出現在他眼前,而且,可望又可及。
「真一?」高縱推推他,為他的眼神而感到不安。
「我的盼望。」受到吸引的堤真一,丟下一句意義深遠的話,筆直的朝她走去。
「等等,真一,你不能要她。」高縱死命的拉著牠的手臂抱住他,阻止他去招惹那個女人。
他緩緩的轉頭,炙熱的眼眸轉冷,冰冰涼涼的問他,「我不能?」
「不……不是,那個關睢有未婚夫了,你改選另一個,選別人。」高縱難得被他的雙眼凍住,結巴之間,勉強說出阻止他的理由。
「她的未婚夫是誰?」他的手指緊握高縱手臂裡,另高縱不禁悶聲痛呼。
「溥家的心腹趙子慕……」高縱連忙指著另一邊跟在溥謹倩身旁的趙子慕。
他鬆開手,瞇著眼打量趙子慕。「溥家?溥謹倩的手下?」
「你不能搶,你看過溥謹倩的眼坤,應該知道她多麼迷戀你。」高縱怕他選了關睢後會挑起族內不和,而且溥謹倩不會容許自己手下的未婚妻和她共有一個男人。
「她注定要失戀。」他冷聲的笑,眼神專注的在趙子慕和溥謹倩的身邊流轉。
高縱沒看過他曾主動想要一個女人,也不曉得他會想搶別人的妻子,在傻眼之餘,晃晃了頭弄清神智,再向他開導,「趙子慕也不會輕易放手,他們已經快結婚了。」
「他會。」在看過趙子慕的一舉一動後,堤真一露出篤定的笑容。
「他會?」把這麼美的未婚妻拱手讓人?誰會答應這種事?
「去叫趙子慕過來。」堤真一雙手攏胸靠在壁上,一掃整晚懶散的心神,整個人像活了起來,躍躍欲試。
高縱咽嚥口水,不安的問:「叫他做什麼?」
「我要和他談一筆雙方都滿意的交易。」談得好,大家各有利益。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你想談什麼交易?搶女人的交易?」高縱有一百個反對,極力想阻止他挑起族內不和。
「去叫。」堤真一臉色變得嚴厲,逼得高縱不得不趕快跑去叫人。
他又把頭轉向在園子裡的關睢,感覺有種清涼的聲音,輕輕的敲打住他的上,一點一滴的,讓乾渴的他滋潤重生。
編了借口把人帶過來的高縱在他身後不停的咳著,暗示他停止放縱的舉動。「真一,人來了。」
「堤先生。」趙子慕規矩的向他點個頭表示敬意。堤真一握著牠的手臂把他拉向前,靠近他的耳邊。
他以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告訴他,「我想和你換一樣東西。」
「換……換什麼?」趙子慕眨了眨眼,堤真一渾身強大的壓迫感朝他襲來,使他連說話都覺得困難。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讓妳得到你想要的女人。」他一字一句的說,並且看他的表情。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趙子慕眼底閃過一絲錯雜的流光,低著頭告訴他。
「我說的是你想要的女人,我想我不需要說得太白。」他靠在他的耳邊悄悄的說,手指同時在趙子慕的胸口寫了三個字,使趙子慕頓時仰起頭訝然的看著他。
「我……我不敢高攀。」趙子慕惶然又自卑。
「藉由我,你可以。」堤真一眼睛明亮的笑著,十足的自信使得趙子慕的思緒不禁跟著他走。趙子慕屏息思考著,堤真一的身份、地位,說到就能辦到,只要點頭答應,他若想要美夢成頁,就一定能成真。
堤真一又在他的耳邊說:「我知道你得不到她的心,但只要你點頭,她的人就是你的,她的身體會完全屬於你。」
「你要我拿什麼來換?」掙扎過後,他投向堤真一給他無法拒絕的引誘。
「關睢。」
「關睢不是交易的商品,她是……」趙子慕不停的搖頭拒絕,冷不防的被堤真一的話給打斷。
「她是一隻蝴蝶。」她是一隻讓他看到春天的蝴蝶。
趙子慕愣在他的話裡,「什麼?」他把她看成……一隻蝴蝶?
「把她交給我,我要為她辟一座花園,我要給她你給不起的。」堤真一強勢的對他說,表情說明著不由得他不給。
「你會愛她?」他只關心這個,但他也最擔心這個,聲名狼籍的堤真一不知粉碎過多少女人的心,把關睢交給他,關睢會有什麼下場?
「在我的眼中,她是我第一次看見真正的女人,一個蝴蝶化身的女人,除了她,不會再有女人。」堤真一把眼瞳逼向他。
「蝴蝶不能離開花園,也不能沒有花朵,你能永遠讓她棲息嗎?如果你不能,我不會讓她像其它愛上你的女人一樣受到傷害。」即使堤真一沒有明白的說出來,他也能懂那話裡的意思,但是,他仍很擔憂。
「我只想留住她這只蝴蝶,就像你想守箸你愛的那個女人一樣。」他又將心比心的說。
「你能留住她多久?」趙子慕不會答應他對關睢只是一時興起想玩玩。
「我能活多久?」他反問,眼中有不可一世的氣勢。
對他的話,趙子慕瞭然於心,他明白,只要堤真一活著,就會永遠留在關睢的身邊,而以其現在呼風喚雨的身份,能給關睢更多他給不起也無法給的,而且,他這麼蠻橫的想要得到關睢,無法不讓人知道他是一個已經沉溺的男人。
「君子一言九鼎?」趙子慕不再畏懼他的氣勢,執著的問著。
「我不會讓她後悔,而你也會感激我。」
「好好珍惜她,關睢會是你一生最美的故事,」趙子慕回頭看了在園子裡賞蝶的關睢一眼,忍不住泛出一抹笑。
然而,堤真一卻不允許別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扳過趙子慕的肩,意喻深長的說:「你的願望我也會幫你達成,你的主子走遠了,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你要守住你的諾言。」趙子慕朝他伸出手掌,請他再度保證。
「我以我的生命發誓。」堤真一握住他的手隱隱的使上力。
「關睢是你的了。」他放開被握疼的手掌,滿意的去追上那個他想愛的女人。
「你們說了什麼?」高縱晃到堤真一的跟前對趙子慕心滿意足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高縱,你去把我父親和長老們都打發走。」堤真一拍拍他的肩,然後往外頭走。
「你要去哪裡?」高縱點著頭要去辦,但發覺不對勁,趕緊跟上他的腳步抱住。
「找我的未婚妻。」這是他的選擇,是他被許可的放縱,是他想要的。
「你找到了?哪一個?」高縱兩眼發亮的問。
「立刻去做我交代的事。」堤真一把他往裡頭推,自個兒往吸引他前去的那個方向走。
堤真一無聲的走至正在專心賞蝶的關睢,在她背後看了一會兒後,坐到她的身旁加入她。
「妳在看什麼?」他以過分靠近的臉龐奪走她的視線,讓她眼眸裡的焦點聚集在他身上。
關睢沒被他嚇箸,她靜靜的看著他,眼瞳在他眸子裡讀著他的思緒,她讀了許久後,才緩緩的說:「蝴蝶。」
他傾身附上她軟軟的唇瓣,她動了一下,然後又靜止在他的吻裡,讓他捧著她的臉龐吻至她的深處。
「現在妳又看到了什麼?」堤真一盯著她被吻紅的唇,無法控制的抬起手輕撫。
「一個需要我的男人。」她閉上眼體會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唇上的感覺。
「妳有任何想得到的東西嗎?」今晚他用這句話問過兩個女人,他想知道,她有什麼不同。
她睜開眼對他坦然沉靜的微笑。「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堤真一的手指顫抖的垂下,心房極力的躍動,橡要掙脫出他的胸膛。
關睢反而輕觸他的臉龍,關懷疼惜的問:「你希望我給你什麼?」
「一隻蝴蝶。」在此時,他忽然覺得他此生只有這麼一個願望。
「如果你真的想,可以用雙手來捕捉。」她以瞭解的雙眼望著他,笑意動人。堤真一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汲取她這朵笑容。
「我捉到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