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什麼嗎?」
「先等著。」
他讓她在書案前等候,跟著從一旁架上拿來一個不到手心大的圓盒,「這是芙蓉軟玉膏,是皇上特賜的御用珍藥,敷上後不消一刻鐘便可消腫。」
聽到御賜的藥居然要擦在自己身上,她直覺要推辭,「其實不需要浪費,反正不久後就會消腫。」又不是什麼重大傷害,不必這麼誇張吧。
他可不這麼想,「何為浪費?姑娘家不都最重容貌?理當用在你身上。」
他這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她有點感動,卻也懷疑自己在他的心中何時變得這麼嬌貴?
見她頰上的紅腫,趙元琮心疼不已,憤然開口,「若非看在她的父親裴丞相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本王定不輕饒。」
雅言雖然不清楚裴丞相是什麼人物,不過聽他的說法,能讓身為王爺的他如此顧慮,肯定是為了不得的大人物。
「算了,也沒什麼。」她不想他因自己而與人為難。
看見她臉上的掌印他就有氣,可不認為這沒什麼,接著,他就要打開手上的藥盒。
見他堅持,她才說道:「我來就可以了。」
他一把抓住她伸過來的手,「別動。」
她一怔,看著他挖出膏藥小心翼翼為她塗抹,沒想到他如此體貼,無從拒絕。
這是第一次兩人的距離靠得如此之近,讓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模樣,雖然之前在書房裡為他磨墨時她就曾偷偷打量過他,但都不及此刻來得清晰,他完全吸引了她的目光。
同樣專注在她頰上傷痕的趙元琮,手指撫過她紅腫的肌膚,除了陣陣心疼,也被肌膚那細緻撩動心弦。
與她共浴的那夜,她為他擦背時,他便已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軟,但這會她頰上的肌膚更勝於小手,也讓他不由自主地猜想,當時她貼在中衣底下的雪膚,是否同樣如此滑嫩……
注視著他為自己上藥的神情,發現他逐漸灼熱的視線,雅言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卻又不知該如何搭話。
眼前男人的眸光凝鎖著她,火熱得讓她無從逃避,彼此的氣息近到不時輕拂在對方臉上,也讓她感到一陣麻癢。
像是要打破這陣曖昧的氛圍,她連忙開口,「好了嗎?」
「別動。」他再次命令。
下一刻,沒等她弄明白他的意圖,薄唇便直直落下來吻住了她。她心下一驚,僵住了身子,沒敢亂動。
感受到他正在加深這個吻,她更是緊張得只能任他擺佈。
直到趙元琮終於放開她,雅言這才猛然回神,意識到兩人之間剛發生的事,她倏地漲紅兩頰,不知該如何反應。
看她困窘的表情,趙元琮打心裡感到愉悅,暗喜她沒有拒絕自己的索吻。
最後他挑明問道:「現在你明白本王心裡是何想法了?」
雅言一怔,跟著才恍然明白,他所謂的「日後自會分曉」,原來竟是要用行動來證明。
「你……」她根本沒想到他會看上自己,心裡霎時又甜又喜,更因她也早就被他吸引,忽然能和心上人「兩情相悅」,更令她不由自主露出女兒家的嬌羞。
趙元琮滿意地看著她驚訝又含羞帶怯的表情,禁不住誘惑,想再低頭吻她。
雅言心裡緊張也期待,卻在此時突然聞到一股莫名熟悉的香味,直覺問:「什麼味道?」
被這話打斷偷香的趙元琮不解,「是臉頰上的藥味?」
雖然只是不經意聞到,她還是堅定的否決,「不是。」
見她忽然認真起來,他正色道:「是什麼樣的香味?」
「好像是……上回在刺客身上聞到的味道……」她仔細回想了說。
「什麼?」他訝異她會提起刺客的事,這無疑又給了他線索。
「嗯……是那個味道沒錯。」她下意識地轉頭,想要聞個仔細。
見狀,他則感到狐疑,畢竟刺客身上的味道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但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胡說,他的臉色也不禁緊繃起來。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書案上的一個錦盒,基於確定的心理,她將它拿起來,感覺味道是很相近沒錯。
她輕輕掀開錦盒一角嗅了嗅,聞到相同的氣味,「應該是這個味道沒錯。」因為不是很濃郁,所以無法確定,她又問:「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是香環。
「是產自西域的沉香。」他記得裴葉蘭當時是這麼說的,「點燃後可以提神醒腦。」
雅言一聽,提議道:「不然我們點看看,味道會更濃,我就能確定了。」
她轉身就想去找燭火。
趙元琮沒有動作,心裡因為這可能的巧合而感到意外。
如果真同樣的味道,特地從西域帶回的沉香,又為何會出現在那些刺客跟那名壯漢身上?
再者,他也理解刺客身上所中的不知名毒藥究竟為何物?而且既是劇毒,又為何肯乖乖服下?
就在他百思不解之際,她已經找來燭火,打算將一卷沉香點燃。
這時,趙元琮猛然反應過來,突然出手制止她。「不行!」
被他打斷動作的雅言一驚,「為什麼?」
看著那盒沉香,他臉上的無比凝重。
不明就裡的她十分好奇,「這沉香有什麼問題嗎?是人家送的?」
「這是裴葉蘭昨日帶來的。」
雅言頓時想起昨天確實看到裴葉蘭的婢女將東西拿在手上,馬上興起醋意,「所以你才會捨不得點?」
趙元琮當下沒反應過來,等看到她臉上吃醋的神情,意會過來的他俊臉上立即染上一抹笑容。
「這是毒藥。」不樂見她不開心,他隨即解釋。
「什麼?」她一怔。
「那些刺客或許就是在不知不覺間吸入這種沉香才會暴斃身亡。」
這下雅言更是吃驚了,「這不就是香環嗎?」
趙元琮也沒想到,不起眼的沉香竟隱藏如此大的秘密。莫怪刺客會在渾然不察的情況下中毒,問題是……
這是西域珍貴的沉香……是家父特地命人自西域帶回……
裴丞相?這怎麼可能?
雅言害怕地看了看錦盒中的沉香,「那她還送給你這種東西?」裴葉蘭怎會想謀害他?她不是喜歡他嗎?
這一點,趙元琮也沒有答案。再者,事情若真如他所料,將證據貿然送上門來,又未免過於糊塗,他越想越納悶。
「她為何想毒死你?」雅言還是無法相信。
趙元琮並不認為裴葉蘭有這樣的動機,但不管內情為何,皇上遇刺一案背後的主謀已昭然若揭,縱使再如何出乎意料,這位讓他及皇上認為是忠君愛國的裴丞相,其實是包藏禍心。
當日雅言不經意提及時,他儘管已警覺到策劃整起案件的主謀必定老謀深算,卻從沒懷疑到裴丞相頭上,如今揭露開來,以裴丞相縝密的心思,確實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很多時候,事情一旦露了餡就再也不可能隱藏,裴丞相的陰謀也是。接下來幾日,趙元琮命徐年暗中搜查,終於證實丞相大人的陰謀。原來,裴丞相是想趁三王爺謀反之時,派人行刺皇上再推給三王爺,自己密謀叛亂,以坐收漁翁之利。
這會在大殿上,趙元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揭露這起陰謀時,被殺個措手不及的裴郢正一臉怔愕,只能當場跪下喊冤。
「冤枉啊皇上,微臣冤枉——」
已經事先從么弟口中得知真相的皇上趙元極,坐在龍椅上,臉色很難看,「枉費朕待你不薄,對你信任有加,你竟意欲謀害朕?」
「不是這樣的,皇上,微臣真的是冤枉的,還請皇上明察。」
見裴郢正仍不肯俯首認罪,趙元琮拿出沉香,「看清楚這是什麼?」
趴在地上的裴郢正抬直頭來,見到他拿在手上的沉香,臉色丕變。
「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裴郢正仍想狡辯,「微臣不明白九王爺為何要如此誣蔑微臣,但皇上,您千萬要明察呀。事實上,朝中早有傳聞,說九王爺有意謀奪儲君之位,微臣身為太子的親舅,必然成為九王爺的眼中釘,故而意欲誣陷微臣入罪,還請皇上明察。」他乾脆挑撥離間道。
趙元琮正要惱火,趙元極已先行開口,「大膽!」
跪在殿下的裴郢正一驚,仍不放棄做困獸之鬥,「微臣無狀,還請皇上見諒,但微臣所言句句屬實,懇請體察微臣一片赤膽忠心。」
如果趙元極不是極瞭解胞弟,視他如子,更早有意將皇位傳於他,不過屢被婉拒,或許這會就會被裴郢正的妖言所惑,但是——
「一派胡言!九王爺為人朕還清楚嗎?枉你身為百官居之首,竟還妄想謀朝篡位,依皇朝律例,亂臣賊子罪及九族,你不會不知道吧?」
聽皇上說出重話,裴郢正更加驚恐,「不是的,皇上,臣真的是遭到九王爺誣陷,真正圖謀皇位的人,是九王爺啊皇上……」
見裴郢正仍執迷不悟,趙元極終於使出殺手鑭,「朕今日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教你心服口服,元琮聽旨——」
突然被點名的趙元琮,表情一頭霧水,「臣在。」
「即日起,朕命你為儲君,另,太子因為受裴丞相之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將廢除他儲君資格。」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立刻嘩然,趙元琮也急忙開口,「臣弟惶恐,請皇上收回成命,太子無辜,他才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他籍機清楚地表明心跡。
大殿之上,眾臣再感詫異,怎麼也沒想到九王爺會當場拒絕,而直到今日,他們也才明白朝中由來已久的傳聞屬實——皇上確實有意傳位於九王爺。
這下,眾臣總算明白九王爺不可能有覬覦帝位之心,因為只要他願意,皇位根本唾手可得。
原本意圖誣蔑趙元琮以求脫罪的裴郢正頓時面如死灰,但仍不放棄做最後的掙扎,「是臣糊塗,誤信傳言,但臣真的沒有謀反之心,還請皇上明察……」
見他執意不肯認罪,趙元琮已有主意,「既然丞相無辜,那就將你囚禁於密室之中再點燃沉香,數日之後,丞相若安然無恙,元琮自當面聖請罪。」
「這……」裴郢正騎虎難下,面露難色。
「如何?這沉香是丞相府中之物,丞相應當沒有理由拒絕。」
一句話說得裴郢正再無法辯駁。若是拒絕,便是承認自身罪狀,但若是接受,他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