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找到了呢?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可是王府總有人守門,玉曇不可能離開王府的。」
「可不是嗎?橫豎她定是在王府裡,想要無聲無息離開那是絕對不可能,除非她……」武賜三說得口沫橫飛,突地噤聲不語。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帶她走。」他硬著頭皮轉了個彎,總不能說出真心話吧……在無人看見她離開的狀態下,卻尋不著她的蹤影,那只剩下一個可能--她已不在世間。
「可是玉曇是宮中帶出來的,有誰會帶她走?就算要帶她走,也得先知會我一聲,不是嗎?」
「是是是,王妃說的是,小的趕緊派人再找。」正因為她說的都對,他才愈來愈害怕。但不管怎樣,王爺也不可能對王妃身邊的人下手呀。
他真的很不解,可偏偏王爺進宮至今未歸,沒人能給他解管,他還得面對王妃,真教他一個頭兩個大。
「請王妃先用膳、喝藥,小的一找到玉曇,立刻將她押到王妃面前。」武賜三說著,才一回頭,門都還沒開,外頭便傳來陣陣尖叫聲,氣得他開門就罵,「怎了,是哪個腦袋殘了的忘記本總管說過王妃要靜養,不得大聲喧鬧的?」
「武總管……你看。」幾個嚇得面色如土的丫鬟,一同指著牆角。
武賜三側眼望去,並不覺有異,但再仔細一瞧,只覺得牆角下那只蟲好像不太像蟲,反倒像是--他走近,大眼圓瞠,那竟是一截扭曲的小指頭,順著血跡往牆角側邊的花叢望去,輕撥開正結苞的報歲蘭,就見一塊碎布掉落花草間。
他剛拿起那塊天青色的布,身後便響起竇月芽的驚呼聲--「玉曇!」
武賜三回頭,絞盡腦汁想著如何粉碎太平,可偏偏就連他也覺得這衣料眼熟得緊,分明就是玉曇所著,但就算這樣,也無法證明……「王妃,你不要胡思亂想,玉曇不是王爺殺的!」他敢打包票,王爺處置人有他一套法子,不留痕跡,絕不可能故意丟在這兒,像是蓄意要讓王妃發現。
「我有說王爺殺了玉曇嗎?」竇月芽氣若游絲地問。
「這……」武賜三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聽聽,他到底說了什麼鬼話來著??br />
刺骨北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華與剎站在興和殿外,望著丹墀底下的石板廣場逕自想得出神。
「四哥。」
華與剎徐徐回身,望著一臉凝重的華與剴。
「四哥,你探視過父皇了嗎?」
華與剎輕點著頭,噙笑道:「看來父皇大限已至。」月芽說的對,歷史確實是因為她的存在而有所變動。
當初是他親手弒君,皇上如今卻因為西合門爆炸一事,身體一日日地衰敗,至今已經是臥榻不起,恐怕不需要等到他動手,他就會提早駕崩。
「四哥,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難不成要我哭嗎?」
「四哥……」
「與剴,父皇快要駕崩了,你心裡有何想法?」他突問。
華與剴不認同,「四哥,我知道你心底對父皇有怨,也犯不著詛咒父皇吧。」
「這不是咒父皇,更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他真的快駕崩了。」他反身,雙肘靠在石欄上,望向諾大的廣場,想起他登基時,文武百官在此俯首,當時他感覺不到半點威風和喜悅,然而這條路他終究得踏上,而任何人事物都不能阻擋他。「我在近澤待了三年,在戰場上廝殺,那臉上死氣是騙不了人的,況且父皇還中了毒。」
「毒?」華與剴向前一步,壓低聲響問:「可我問過御醫,御醫說父皇或許是西合門一事受到驚嚇所致。」
「那種話只能騙你這種傻子吧。」華與剎哼笑了聲。
「如果真如四哥所說,父皇中了毒,那豈不是代表……御醫已被有意造反的人給收買?」
「八弟,我說個頭,你就明白了,所以我才問你接下來要怎麼做。」華與剎斜睨他一眼,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問:「兇手是誰,不用我點明,我現在只想知道,你要站在哪一邊。」
華與剴清俊面容浮現愁緒。「我非得選嗎?」若父皇真中毒,大皇兄是脫不了關係……明明是親生父子、同脈手足,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你的選擇,決定了你的生死。」
「四哥會殺我嗎?」
「會。」他毫不考慮地道。
華與剴不禁失笑,不知該開心他的坦白,還是難過他的無情。「四哥,在你眼裡,最重要的究竟是盛蘭……還是皇位?」思索半晌,他終究開口問了。
華與剎笑了笑,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皇位。」
有皇位才能擁有他要的一切。
睿王府的氛圍猶如今兒個的氣候,陰霾刮著寒風,卻又夾雜著弔詭悶熱。
當華與剎踏進主屋寢房時,桌上膳食分毫未動,而竇月芽虛弱地倚在床柱上,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才讓她微掀眼。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未用膳?」他笑問著。
「……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不信武總管沒將今兒個發生的事告訴他。
「要不,你認為我該如何?」笑意依舊。
望著他柔情繾綣的眸,笑意讓那雙眸子如黑耀般閃爍,看在她的眼裡,無疑是火上加油,抓起床邊的玉骰盅,往他頭上丟去。
華與剎動也沒動,任由玉骰盅在他額上砸出一道口子。
竇月芽愣了下,不解他為何閃也不閃,她不相信他閃不過。
「解氣了嗎?」他依舊笑問,任由鮮血滑下臉頰。
他不開口便罷,一開口便徹底地激怒她。「解得了嗎?!玉曇……玉曇不只是我的丫鬟,更像是我的姐妹,她待我的好,你會不知道嗎?!」當她看到那截帶著傷疤的斷指時,他可知道她快瘋了!
「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一再容忍,直到他再也忍不住。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還殺她?!」
「殺?」他哼笑了聲。「如果我說,我沒殺她呢?」
「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就連武總管都認為是你,除了你,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置一個人!」
「那就姑且算在我頭上吧。」他雲淡風輕的說。
他只能說他小看玉曇了。原本是真想殺了她,但是顧及月芽,所以他給了玉曇兩條路,一是留下照顧月芽,不再當華與則的眼線,二是離開王府,豈料她的選擇出乎他意料,不過也無妨,看在那截斷指分上,他可以不跟她計較。
「你!」她氣喘吁吁,胸悶得像是要爆開,就連呼吸都萬分艱難。
「其實我也明白,你之所以不捨玉曇,是因為玉曇是八弟特地為你挑選的丫鬟。」他輕撫滴落在袍上的鮮血,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竇月芽怔愣地望著他,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華與剎,你知不知道愛情是會磨損的?」愛情是禁不想一再懷疑一再挑釁的!
「我知道,所以我累了!」他笑睇著她,掏出錦囊裡的通寶銀。「月芽,和我賭一把,要是猜中了,我可以放你走。」
竇月芽張口,只能不住地喘息,壓抑著幾欲衝口而出的嗚咽。
他這是在做什麼?趕她走?不是說要她伴他一世的嗎?西合門事件之後,她願意再一次相信他,那是因為他誠意十足,對她開誠佈公,如今她傻傻地把心交出去,換來的是他的絕情?她還未跟他算玉曇這筆血債,他反倒是想先趕走她?
「如果你累了,你又為何要在我住的院子栽種滿庭的紫陽花?」那花代表著他的心意,玉匣裡的短箋寫的全都是他的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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