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路都不大,走經他們身邊的學生全好奇的看著金家兄弟,尤其是金將毅,他的髮色與臉龐是引起好奇的主要原因。
今天是國中開學第一天,阮玉蠻領著他們到學校,雖然早就習慣金由希有話直說的個性,但她還是尷尬的漲紅了臉,不自在的推推眼鏡、摸摸臉,希望前頭的金將毅沒聽到他的話。
「我這雙鞋還能穿,而且我不想弄髒那雙新鞋。」她吶吶的說出理由,沒說她根本不打算穿那雙鞋。
「妳的鞋子都破了哪還能穿?哥哥就是聽外婆說妳家很窮才給妳買鞋的,妳要穿才對。」金由希老氣橫秋的勸著她。
「金由希,你的話怎麼那麼多?」金將毅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阮玉蠻見狀肩膀縮了縮,他到底還是聽見了。
「妳就是不穿新鞋,哥哥覺得跟妳走在一起很丟臉才不跟我們一起走的。」金由希突然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
阮玉蠻這才恍然,接著傷心起來。原來他覺得跟她走在一起很丟臉呀!
「那我明天穿好了。」她不想讓他感覺跟自己走在一起是件丟臉的事,既然他希望她穿新鞋,那她就穿。
走在前方的金將毅聽到她的話,原本冷硬下垂的嘴角像溶化了的冰塊般,逐漸上揚了起來。
「我不覺得妳丟臉喔。」金由希握住她的手,英俊的臉笑得宛如天使般純潔,讓她不由自主的跟著笑了起來。
「謝謝。」她羞澀的說,頭一次有男孩子對她如此友善。忽然想到手又被他給握住,她立刻慌張的覷向金將毅。呼,幸好他沒看見。
金將毅仍繼續走著,只是揚起的嘴角又垂了下來,對他們兩個的友好感到不悅。
到學校後,阮玉蠻才知道不知何時童爺爺已經去拜託校長,讓原本不同班的三個人待在同一個班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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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紐約兩年多,雖久聞白金俱樂部的盛名,但阮玉蠻卻從沒到過這裡,因為這間俱樂部不是一般人進得來的,只有具會員身份及會員邀請的客人才有榮幸一窺究竟。
俱樂部今天被一個日本財團包下,請來的客人各國都有,還有戴著白色頭巾的阿拉伯人,就像是個小型聯合國般。
阮玉蠻與水澤步坐在沙發裡,觀賞似的看著四周的裝潢與各具特色的人,訓練有素的服務生馬上就送上兩杯飲料,並讓兩人點了餐。
這裡有一整排的名貴沙發椅,可是卻沒幾個人坐,那些上流社會的先生女士早就習慣手裡拿著香檳站著聊天了。
「他們雖然都長得不一樣,可是身上都有一個共同的味道--錢味。」水澤步瞇起眼睛認真的評論道。
這是理所當然的,三番組掌握著日本一半以上的經濟命脈,投資遍佈全球各地,連美國總統都得賣三分面子,現在老組長正逐漸將經營大權轉交到金先生手上,稍微知道內情的人無不極力向他示好。
一如今晚的宴會,若不是為了報答主人發帖子給小玉,她是不會特地現身的。
「嗯。」阮玉蠻顯得有些落寞,舉起酒杯啜一小口。
「怎麼了?」水澤步關心問道。她當然知道她的落寞從何而來,而且一定與金先生有關。
下車時,金先生的臉是緊繃的,一點笑容也沒有,像在生悶氣,而小玉則是畏怯又沮喪,不時拉著身上的洋裝。
而且一進俱樂部大門,金先生與洋鬼子就被眼尖的宴會主人給拉走了,留下她們兩個。
大概是小玉又說了什麼金先生不愛聽的話惹他生氣了吧!
其實金先生並不是那麼愛生氣的人,他平時是冷靜又內斂的,至少她在當他的助手時是這樣的,否則老組長不會將如此龐大的組織交到他手中。但只要一牽扯到小玉,他的脾氣便會變得陰晴不定,這是他極在乎一個人或事時才會有的反應。
只是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金先生會認為小玉喜歡的是由希呢?就她們相處兩年下來,她發現小玉喜歡的應該是金先生才是。不過這件事沒有她插嘴的餘地,金先生說過了,只要把小玉照顧好,其它的不用多問。
阮玉蠻搖頭,露出笑容。「沒什麼!啊,肚子好餓,真希望餐點快點來。」她裝忙的碰碰桌上的刀叉,理理平整的餐巾紙。
「真的嗎?」水澤步露出狐疑的表情。
「妳不是想要看仰慕的明星嗎?看到了嗎?」不想再說謊騙好友,她連忙轉移話題。
水澤步哪有什麼想看的明星?那全是要讓阮玉蠻來俱樂部的謊言,所以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她佯裝舉目朝會場中一小圈一小圈的人尋找,不一會兒便放棄的縮回脖子。
「找不到,大概還沒來吧!」她敷衍的說。
「到底是誰?」阮玉蠻好奇的問。誰有本事讓鮮少看電視,更遑論電影的小步如此著迷?
「史蒂芬·史匹柏,」她說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名。
「妳說的該不會是那個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吧?」阮玉蠻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是他,她還以為是像布萊德彼特或奧蘭多布魯之類的帥哥。
這時服務生送來色拉,水澤步將一顆小西紅柿放進嘴裡,吞下後開口,「就是他!」
「他也會來嗎?」這回換她舉目四下尋找。
「聽說他有受邀,會不會來我就不知道了,」水澤步聳聳肩。當然不可能會來,那是她瞎掰的,怎麼可能會來。
「那個人好像是他耶!」阮玉蠻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場中一位留著落腮鬍的斯文老人輕呼。
水澤步差點被嘴裡的水煮蛋給噎到,心驚膽戰的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旋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可以去當算命仙了,隨便講講居然也會一語中的。
阮玉蠻還以為她太過興奮以至於說不出話來,替她開心的拍拍她的手。
「快點去找他說話呀!我這裡有紙筆,妳去跟他要簽名,順便多幫我要一份。」她從皮包裡拿出一本記事本和一支鋼筆,熱心的遞給好友。小弟是電影社的社員,要是把那位大導演的簽名寄給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水澤步在走投無路之下,唯有接過記事本跟鋼筆,嘴角含笑內心叫苦的起身朝大導演走去。
至少小步見到了一直想見的偶像。阮玉蠻心情好了一些,但視線仍不由自主的在會場裡梭巡金將毅的影子。
她不明白自己是否得罪他了,在車子裡原本聊得還算愉快,直到她說她在台灣住過之後他便望向車窗外不再跟地說話。他不開口,她也就不敢跟他講話,就這樣一路沉默的來到俱樂部。
為什麼?他不喜歡台灣?
她突然懊惱沮喪起來。他當然不喜歡台灣了!她一直扮演著令他不悅的角色,台灣有個她,怎麼可能帶給他好印象?
不過這樣的他倒是讓她憶起了往事,他不高興或想事情時就會自然而然的板起臉,面無表情的對每個人,讓她雖然害怕但卻感到親切,他或許認不出她,但至少他的習慣並沒有變。
看小步跟名導聊得挺愉快的,她放了心,安靜的吃著色拉。
不一會兒,頭頂陰影一閃,她以為好友回來了,高興的抬起頭。
「要到簽名了嗎……」她的聲音消失在喉嚨裡,回來的不是小步,而是一個中年外國人。
他手裡夾了根雪茄,臉上傲慢的笑容令她感覺不太舒服。
「這麼漂亮的小姐,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吃東西呢?妳的男伴呢?」
「他馬上就回來了。」雖然感覺不舒服,但她還是禮貌的微笑,保持距離。
男人搖搖頭。「妳指的是跟史匹柏聊得不亦樂乎的那位小姐嗎?看來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如果可以的話,等宴會結束後,我送妳回家好嗎?」他曖昧的眼神透露出他要的不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阮玉蠻的微笑逝去,不自在的往沙發另一端移動。
「謝謝你,不過我有男伴會送我回去。」她特地在男伴這個字眼上加重語氣。
不過中年男人並不接受她的暗示,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是嗎?他在這裡嗎?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認識他嗎?」他對會場揮了下手,態度極為霸氣。
見狀她放下刀叉,有些發慌的望向會場。金將毅在哪裡?小步為什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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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私人包廂裡,金將毅站在兩面鏡前,沉默的瞅著一樓會場旁,靜靜的坐在沙發椅中的阮玉蠻。
兩面鏡,顧名思義就是擁有兩個面的鏡子,金將毅站在包廂裡可以看見外面的一舉一動,但對外面的人來說那只是面光潔的鏡子,無法知道鏡後是如何一番景況。
查理·哈特曼正愉悅的擁著兩位金髮美女窩在角落的沙發裡看著F1賽車。
渡邊思徒端著兩杯紅酒來到他身邊,遞了一杯給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你的女朋友?」他不露痕跡的打量著自從走進包廂後金將毅便一直望著的女孩。
嗯……氣質獨特的女孩,沒有西方女性的強勢,看起來挺柔順乖巧的。
金將毅只是牽動嘴角,沒有回答。
「你不介意的話,我叫人去帶她上來。」渡邊思徒以為他在擔心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的她,所以好心的提議道。
「不用了,就讓她在那邊吧。」金將毅淡聲拒絕。此時此刻他沒什麼要對那位安琪說的。
國籍是假的,連名字都要說謊,為什麼?他承認以前的確常對她發脾氣,但……與他相認有那麼不堪嗎?讓她不得不說謊騙他?胸口湧出一片酸澀,他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見他緊咬牙根,渡邊思徒覺得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好。
「金先生,我知道您在中國大陸與一些高層人士有來往,他們也都很信任你,所以關於這次在中國內地的土地開發案,還希望您能幫我們在中國高幹面前美言幾句。老實說,我們財團已經在那裡投下不少的資本,偏偏一些關節遲遲無法打通,幾件相關的案子就卡在那裡動彈不得,所以……」歎了口氣,不到四十歲的他一下子蒼老許多,顯然此事讓他心煩已久。
話題轉到正事上,金將毅俊容一肅。
「我在大陸有個朋友經手過你們的案子,所以聽說了,他們將這案子晾在那裡的原因是因為韓國有個財團對這開發案也有興趣,雖然你們的動作比他們早一步,但韓國人與大陸方面關係似乎比較融洽。」
渡邊思徒聞言冒出一身冷汗。「金先生,您務必要幫這個忙呀!」
金將毅點點頭。「其實要解決這件事並不是很困難……」他頓了頓。「這樣吧,讓三番組加入這個開發案,如此一來,這也便是三番組的事了,我自然會去疏通這件事。」說完,他轉身望向樓下的阮玉蠻,這一看,一雙濃眉緊皺了起來。
那男人見鬼的是怎麼回事?他瞎了眼看不見其它的座位?
渡邊思徒淨想著讓三番組加入的事,沒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
「呃……金先生,您的建議我實在沒辦法作主,得先回報給總公司後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答覆,能不能--」話還沒說完,一隻空酒杯已塞進他的手裡。
「你慢慢考慮,我先失陪。」他臉上滿佈陰霾的大步走出包廂。
「約翰,你去哪呀?」哈特曼對著他的背影大叫,他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渡邊思徒一陣錯愕,接著一顆心直往下沉。完了,他惹怒他了嗎?他連忙放下酒杯,拿出手機撥了日本總公司的電話請示總裁。
他得急忙做補救,否則公司若是因此而蒙受巨大損失,他就算切腹也無法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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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郊外有棟別墅,有游泳池和網球場,我們今晚離開這裡後就到那裡去好嗎?小甜心。」
中年男人親暱的稱呼令阮玉蠻背後寒毛又豎了起來。
他還真是不死心,她都已經拒絕好幾次了,他為什麼就是聽不懂?她再次望向與名導聊得興高采烈的好友,覺得自己被遺忘了。
算了,人救不如自救。正當她深吸一口氣,打算再次婉拒他的提議時,發現桌邊多了一個人影,當她抬頭見是金將毅,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恐怕你得失望了,柯賓先生,今晚她哪裡也不會去。」金將毅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笑意卻未延伸到冷硬的銀灰眸裡。
聽他喚出自己的名字,湯姆·柯賓站起身來,謹慎的與這東方青年握了下手,覺得他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抱歉,最近記憶力不太好,請問您是?」
「日本三番集團副總裁,約翰·金。」金將毅報上自己的身份。
聽聞他的頭銜,只見柯賓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方纔那瀟灑的風流樣早就消失無蹤,取代的是故作鎮定的狼狽。
在商場打滾了數十年,他當然知道日本的三番集團是怎樣的狠角色。
「呃……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位小姐是您的女伴……我很抱歉。」他支支吾吾的,冷汗從額際冒了出來。
「沒關係的。」金將毅上前一步,將他歪掉的領帶調正,臉上仍是那抹溫和卻令人背脊發涼的笑容。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以後泡馬子時記得睜大眼睛,否則釣上不該釣的女人,我可不敢保證您會有怎樣的後果,明白嗎?」
見柯賓嚇得頻頻點頭,他佯裝友善的抱住他,彷彿遇到故友般,「還有,她不叫小甜心,她的名字叫阮玉蠻。」在他耳邊輕聲說完後,他放開他,拍拍他的背。「既然柯賓先生還有事要忙,那我們就不留你了。很高興見到你……」
柯賓哪會聽不懂他的暗示,向阮玉蠻道了聲歉後,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走。
金將毅在她對面坐下,不發一語的看著她。
見他面無表情,阮玉蠻就知道他又在生氣了,惶惶不安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四處游移,就是不敢對上他指控的眼神。
半晌後,她放棄的垂下頭。
「是他自己走過來的,我真的沒打算跟他聊天。」她替自己說話,而事實也是如此。以前由希只是牽了她的手,他就罵她不是好女孩,現在他八成以為她是不知檢點的女人。
聽了她的話,金將毅僅是濃眉一挑。「安琪小姐,妳沒必要跟我說這些,我只是覺得妳似乎對他的騷擾覺得困擾,所以才幫妳打發他,沒別的意思,畢竟我可不想失去妳這麼一位優秀的貼身管家。」
他的話裡夾棒帶刺的,令她臉色一白,同時也記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來自日本的安琪,而非台灣的阮玉蠻。
「是……是,很抱歉。」不知該說什麼,她慌張的拿起叉子吃色拉,藉以掩飾一時疏忽的窘迫。
金將毅則是對她的反應咬牙切齒。他早該知道她有多麼遲頓了,連如此明顯的諷刺都聽不出來。好吧!既然她想當安琪,那他就奉陪著玩下去。
要到兩張簽名的水澤步極為興奮的回到沙發旁,但她感受到的卻是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當小玉可憐兮兮的抬頭瞅了她一眼時,她的心便開始往下沉。
而金先生瞪著她的眼神極為不悅冰冷,瞬間冰凍住她的興奮與四肢,驚得她一動也不敢動。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只不過去跟史匹柏聊了一下天而已……
金將毅起身,冷怒的注視她。「記住妳的責任與本份,需要我再提醒妳嗎?」
水澤步不斷的搖頭,非常後悔,直到金將毅冷哼一聲離開後,她才頹然跌坐到沙發裡,有氣無力的將筆記本與鋼筆遞還給阮玉蠻。
「喏,簽名。」跟在金先生身邊這麼久,這是他頭一次用那麼嚴厲的語氣跟她說話,令她受到打擊,不過與這比起來,自己的能力受到質疑更是令她生不如死,她難過得眼前浮起薄霧。
見好友低頭拭淚,阮玉蠻既心虛又歉疚,在她看來,金將毅是把對她的不悅遷怒到好友身上,而她代她承受了他的怒火。
「對不起小步,都是我害了妳。」她內疚的說道。認識小步這麼久,頭一次見到一向樂觀開朗的她哭泣,而這全是她害的。
水澤步只是搖頭,沒說話,伯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狂掉。
阮玉蠻深吸口氣,站起身來繞到好友身邊扶起她。
「我們走吧,別再待在這裡了。」兩個女生互挽著手,腳步沉重的離開俱樂部。
這裡本來就不是她們這種平民老百姓該來的地方,先是那個不懂拒絕的中年男人,後又是惹小步哭泣的可惡金將毅。她受夠了!這種充滿歧視的地方,她再也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