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你怎麼會還在這裡?」賽玉樸嚇得驚魂未定,將棉被緊緊拉在胸前。
她慢慢地回想起昨天的事,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鐵青,他當真敢整夜和她共枕?
雖然以前他們也是同睡一張床,但那是在她醜得不能再醜的情況下,有把握讓他對她起不了色心,現在的她貌美似仙,他哪會忍得住?
「早呀,娘子!」傅昕紝癡癡地笑著,雖然眼眶發黑,依然不減他迷人的風采。
原來嚇人是這麼好玩的事,難怪以前她會像上癮似的,經常地嚇他。
「你、你看到什麼了?」她慌張地坐起來查看身上的衣物。
「娘子,你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反正你我本是夫妻,該看、能看的我都看過了。」說穿了也不過是看到棉被外的玉頸和露在袖子外的藕臂罷了,不過,她的睡相還真可愛呢!
「你整夜沒睡?」賽玉樸覺得不可思議。
她記得他是最注重睡眠的人,以前在傅府裡時辰一到,他絕對要躺平。因為知道他有這個好習慣,她才會三天兩頭故意等他入睡後再吵醒他;雖然他當時會十分不悅,可也沒見他對她大吼大叫過,想想這人的脾氣實在好得沒話說。
過去共同生活的點滴再次湧上她心頭,她曾經處心積慮地想盡一切怪招整他,他卻對奇醜無比的她百般寬容,一想起以前就覺得對他有很深的愧疚。
「為了能夠一早得到娘子的香吻,一夜沒睡又算得了什麼。」他緩緩的低下頭,繼續他昨夜未完成的採擷,眼看他就能如願的採擷佳人的芬芳……
他迷人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構成了一張令人迷惑的大網,足以讓入迷失在他的懷中;他輕柔的指尖滑過她柔嫩的頰邊,引起她一陣輕顫,這樣的男人的確無法讓人無法拒絕,不過……
啪的一聲,她的玉手扎扎實實的打中他的鼻樑,硬生生的破壞了浪漫的氣氛。
「你鬧夠了沒?要比花言巧語,你可得要向三哥好好的學習。」
賽玉樸一個翻身輕巧的越過了目瞪口呆的傅昕紝,離去前還不忘做了個鬼臉、吐了下舌頭,才優雅地向前廳走去。
他現在知道娶到兄長太出色的娘子會有什麼壞處──就是會被比得一無是處!這也難怪,賽家兄弟都是人中之龍,他的自信心開始有點瓦解了。
賽玉樸離開房間後便開始衝向花園,捧著狂跳不已的心、紅著快熟透的臉,她再不溜就會露出馬腳了。
傅昕紝可是第一個讓她臉紅心跳的男人呢!難道她對他真的動心了?
她甩甩頭,不再去想那些麻煩的問題。
※※※
蘭亭是賽府中賽玉樸最中意的一處,以往來到這裡她都會被此地變幻莫測的美景所深深吸引。
可是,今天她發覺自己完全無心觀景,一種莫名的惆悵感油然而生,她是怎麼了?最近,常常覺得一個人做什麼都提不趕勁,莫非都要傅昕紝在身邊才有活力,難道她真的習慣有他在的日子?這下該怎麼辦?終究他還是要回到京城去的,如果真的是習慣了他,往後的日子她該如何過下去?
「玉樸,你在做什麼?」傅昕紝的聲音突地響起。
「啊!是你!你不要經常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嚇人,可不可以?」她心虛的說。
「你呀,真是惡人沒膽,哈哈哈!」他開懷的笑了起來。
望著傅昕紐充滿自信的笑顏,頓時她也被感染了,剛才的惆悵一掃而空,她的嘴角也微微一揚。
傅昕紝趁著她「風」心大悅時開始討好她。「玉樸,我們好久沒去山林間走走了,你想不想趁著湖水尚未結冰前再去游一次湖呢?」
「好呀,好久沒去走走了,你等我,我回房披件衣裳,回頭門口見。」一提到出遊,她矛盾不安的心情一掃而空,像個孩子般歡天喜地的準備出門。
這種天氣他還願意帶她去遊湖,看來這傅昕紝還真的很體貼嘛。
※※※
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傅昕紝的心中充滿感慨。
上回他在湖上第一次見到賽玉樸的真面目,又因緣際會地住進了賽府,這期間發生的巨大的變化,想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原本是別人的愛妾,卻竟是自己的下堂妻……這一切的種種經歷就好像這湖上的景致,一片濃濃的白霧……如夢似幻。
「冷嗎?」他低下頭拉攏她身上披的雪貂披肩。
「不冷。」她依偎在他的懷裡一點也不覺得冷,反而他傳來的體溫和無比的體貼令她渾身發熱。
「記得有一年的冬天,你因為怕冷身上裹了好幾層的厚被,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還要兩三個丫頭扶著你才站得住。」
「你就別再糗我了!當時我根本是不冷的,還不是因為你……」講到以前她所做過的蠢事,說上七天七夜也說不完,連她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可笑至極。
猶記得那天是傅昕紝興致勃勃地要帶她去遊湖,說是要帶她出門去散散心,那時天還沒現在的冷,正值秋末飄著滿天的落葉,那種季節遊湖最美,不過人也是最多的時候。
她故意塗上連自己都會嚇到的妝,他還是體貼地帶她出門;她為了增加「丑」感還待地謊稱怕冷,身上裹了好幾層厚重的棉被出門。
果然,沿街他們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那次真的不是普通的醜,連自己也不想頂著那麼醜的臉出門,他竟然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傅昕紝的體貼和溫柔深深地打動她,雖然他們之間沒有夫妻之實,但他對自己仍是呵護有加,要不是每次她都故意破壞氣氛、讓他難堪,至今他還是會讓她留在傅家當傅少奶奶吧?
「原來當時你是為了取悅我?我還真是沒有欣賞的眼光,竟然寡聞到沒見過裹得像豬般的人上街。」
「你好壞!竟然拐著彎取笑我,不理你了!」
氣呼呼的她鼓著腮幫子,模樣可愛極了。
「哼!我還記得自從那次以後,你就再也不帶我出門了,你是怕奇醜無比的我,給傅大少爺丟臉吧?」賽玉樸開始記起舊恨來。
「我哪是那種人!」傅昕紝大喊冤枉。
「你就是怕帶著我出門會丟臉,才把我關在府裡的,是不是?」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今幾個就把話說明白,她就不必跑到京城那麼遠的地方去質問了。
一想到過些日子傅昕紝就要回京城去了,她竟開始有些不捨……
「我哪有關你,不讓你出門?」傅昕紝發現自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就算是想關,他也沒那個本事。
他記得那次是她在湖上朝著別艘船的船夫猛笑,那些船夫曾幾何時被這種的花臉嚇過,到了最後只要他們的船經過的地方,周圍的船無不相互碰撞,落水的落水、翻船的翻船。
好好的一次遊湖,她也能搞成那種人仰船翻的壯觀場面,真是讓人佩服佩服呀!
明明是她遊湖的事被街坊笑歪了嘴,她自己覺得沒臉出門,好一陣子都躲在府裡;這件事也能怪到他的頭上,還被硬說成是他不准她出門?
「我只是不想見到你對別的男人拋媚眼,再怎麼說你也是我請八人花轎娶來的妻,別生氣嘍!」傅昕紝說得誠懇至極。
「我哪有生氣……」她氣的是自己!
當年,她惹了一堆風波,他非但沒生她的氣,還怕她出門聽到流言會受傷害,就因為他是那種只為別人著想的爛好人,她才會花了一年的時間才逼他將休書拿出來,換作別人在掀喜帕的那一刻,早就當場將她草草打包送回娘家了。
她會故意去嚇那些船夫也是因為看不慣別人取笑他,才會替他打抱不平地整船夫……那些三姑六婆竟然說傅昕紝身子骨虛,才會落到讓丑妻到外頭勾引船夫,傅昕紝是個沒用的男人,管不住紅杏出牆的醜八怪,醜女也敢出門嚇人……等等,這些傳聞氣得她更變本加厲的「回報」鄉里,才有了大嘴巴的賽玉樸出現。
他的體貼溫柔、寬容都一一地重新回到她心頭。
這麼好的夫婿,她怎麼捨得為了一個小小的賭約而整他,如果一開始就說明白,以他寬大的個性,應該能成全她的計劃放她回賽家,而他就不必白白被整了。
她回頭看他,對上的是一雙盛滿深情的暗眸。
「玉樸……」
他的薄唇漸漸覆上她的,她的唇果然和想像中的一般香甜,像陳年的老酒讓人沉醉。
他那讓人無法拒絕的癡,溫柔至極的情包圍著她,令她沉醉在他如大海一般洶湧的深情中。她的雙臂緊緊的攀著他的肩頭,那熱情如火的吻融化了她的理智,她整個人跟著飄蕩的船暈眩不已。
正當兩人吻得渾然忘我時,傅昕紝的手情不自禁地移向她酥前的衣領……
「喂!大哥,這湖怎麼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一道殺風景的聲音響起。
一旁並駛著一條同樣家徽的船,船上載著兩名器宇非凡的男子,是一臉促狹的賽玉頧,和面無表情的賽玉軿,剛才殺風景的叫喊自然出自賽玉頧那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
「回頭!」賽玉軿不耐煩的向船夫下命令。他是哪根筋不對了!竟會被這閒得發慌的三弟拐上船,破壞了人家的好事。
「還望下回大哥、三哥高抬貴手。」傅昕紝嘲諷的說。
賽玉軿剛好瞥見傅昕紝不悅的神情,他故意說:「傅昕紝,下回再讓我見到你想對玉樸毛手毛腳的,你用哪只手碰了她,我就剁掉你的那隻手!」
賽玉說完之後,船也緩緩的駛回頭。
傅昕紝和賽玉樸目送著他們離去。
怎麼會這樣?只差一點……他們就不能晚一點到嗎?他們明明承諾過他,只要在玉樸願意的情況下,就隨他,怎麼才隔了一夜就變了樣?
「哈哈!你大哥他還真愛開玩笑,哈哈……」
「堂堂的麒麟幫幫主,大家都知道由他口中所說出的話頗具威信,你想他是開玩笑的嗎?」
哼!昨夜嚇她的仇她可是不會忘的,她又不是君子,只要眼前有機會是不會等到三年才報仇的。
她知道大哥從不管別人的閒事,尤其是感情的事,所以當年她和三哥打賭的荒唐舉動,也只惹來他的冷眼旁觀,要他開口說閒話的唯一機會便是──遇到想整的人。
「啊……」傅昕紝聽完根本笑不出來,尷尬的笑僵在嘴邊。
天底下有哪個當相公的不能碰自己的娘子?
※※※
書齋裡,傅昕紝與賽玉樸分別坐在兩張遙遙對望的書桌旁。
其實,論長相來說,傅昕紝算得上是夠體面的,先撇開他俊朗的面容不說,壯碩挺拔的體格,斯文中帶有一點飄逸,精明中又帶著些許文雅,他的確是女人夢想中理想的夫君。
他沒有大哥賽玉軿的陰沉,大哥整天只會擺張臭臉,問他話要是回答一兩個字還算好,大部分多半都是用猜的,難怪三哥要叫他死人臉了!
二哥賽玉袶的風流倜儻是出了名的,若要見他本尊,可得等他老兄心血來潮,想到他在世上還有親人才會露臉,平時要見人就甭提了。
至於,三哥賽玉頧……他整天只想著賺錢、數銀子和整她為樂。
而這傅昕紝寵她又不會整她,還會帶她到處去玩,比來比去竟然樣樣都比那三兄弟好耶!
「最近我發現你怎麼老是盯著我看,是不是愛上我了?」傅昕紝揶揄地說說。
「你想得美!」既然被逮到,索性就放下筆來光明正大的看個夠。
「那你在看什麼?」
「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京城裡的那些姑娘們會對你百般愛慕?」
賽玉樸雙手撐著頭,露出一截膚如凝脂的手臂,引人無限遐想,那雙晶亮的大眼投射出來的光芒宛若星子般璀璨無比,天真的大眼中帶著打量。
難道她不知道這種目光是會讓他由書生變成禽獸的?讓他得吞了好幾口的唾沫,才能忍住不要上前摟住她。
「唉……」
他料得沒錯,再在賽府這麼拖下去,她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怪點子,別人娶個娘子是簡簡單單的,為何他就得歷盡千辛萬苦,還不知道能不能抱得美人歸。
「乾脆我帶你回房裡去,好好的示範給你看,為什麼京城的姑娘們會對我一往情深……」他賊賊的笑,一副色慾薰心的模樣。
既然碰不得、吃不著,那用嘴巴說說總可以吧?
「好!我就去看看到底你是好在哪裡。」她說到做到,站起來便拖了他要往舞蝶閣的方向走去。
傅昕紝沒想到她會爽快的一口答應,原本只想要耍嘴皮逗她的,豈料事情竟會發展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玉樸,走慢點,你先別急……這種事你可要想清楚,這可是事關重大,開不得玩笑的!」被拖著走的傅昕紝好言相勸,他可不想被抬回京城去。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見到他誠惶誠恐的神情,好像一副要被逼著上斷頭台似的,她有這麼可怕嗎?
「不是啦,現在天正亮著,不如我們等到天黑再說……」
「什麼嘛!傅昕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她回頭瞪他一眼,眼中的警告之意讓人不容小覷。
她一個女人家都肯了,他還一副忸忸怩怩的樣子,「這種事」不是男人該主動的嗎?怎麼她反而成了猛虎,傅昕紝成了被撲的羊?
「不是我婆婆媽媽的,這可是有關女人家最重要的名節呢!你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再決定要不要和我洞房……」
在經過大廳時,傅昕紝忍不住想先替自己上炷香,因為要是以眼前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他是見不著今晚的月亮了。
賽玉樸的表情和動作根本不像要和情人到房裡溫存,倒像是要赴沙場殺敵的勇士。
「我們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話嗎?」
賽家兄弟兩人宛如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
「又是他們……」傅昕紝無奈的說。
不過,要是這種緊要關頭他們還不出現的話,那天可就要下紅雨了。
「大哥、三哥,你們來得正好,我和傅昕紝正好要回房……」賽玉樸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人從後給摀住小嘴。
「大哥、三哥,你們來得正好,我們正好要回去書齋,我們先走了……」
傅昕紝硬將她拉離現場。
開玩笑!這要是給他們兄弟倆知道,她是要拉他到房裡做那件事,他一定會被剁成肉塊的!
「哈哈!笑死我了,大哥,你想,如果把傅昕紝給憋死了,我們的寶貝妹妹會不會放過我們?」賽玉頧抱著肚皮笑得彎下腰。
賽玉軿不屑的睨了賽玉頧一眼。有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嗎?
「大哥,你一天到晚裝這死人臉,我覺得很有可能會是你先憋死……哎喲!好痛!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哎喲!你又打人……」
※※※
「喂!傅昕紝,你快來瞧瞧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圓!」賽玉樸站在窗前歡天喜地的叫喚她的「床伴」。
床伴?沒錯就是床伴,他睡的小床就在她的大床旁,兩張床比鄰不是床伴是什麼?自認不是聖人的他,可沒有把握繼續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而不亂來,哪天一早起床發現前晚一時衝動幹了什麼壞事,那他可真的別想走回傅家了。
「我的寶貝玉樸,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連名帶姓的喊我,聽起來好像在叫牢裡的死囚。」天底下沒有一個相公會高興聽到自個兒的娘子如此喊的。
他從後頭溫柔地摟著她纖腰,發間淡淡的清香飄來,玉樸已漸漸習慣他的擁抱,不再有先前張牙舞爪的舉動,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人家不喜歡聽……」她自然的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心裡的跳動聲,她好愛這種的感覺,有人疼寵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三個兄長對她的疼愛和這種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好,那說些好聽的話。」
她的心怦怦地跳著,他要說些什麼呢?會不會是三個字的……羞死人了!她的臉頓時又燥熱了起來,還沒聽他對她說過那三個字呢,現在花前月下的……多浪漫,他這個人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沒想到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時候。
「玉樸,跟我回傅家吧,眼看就快過年了,我這一出門就是三、四個月,也該回去和爹娘圓聚了。」
「過年?」她不悅的抿起嘴,聽到不是她想要聽的那句話,而是提議要回京城,令她原本雀躍的心冷了一大半。「好呀!你回你的傅家,我繼續留在我的賽府,大家都過好年。」
「玉樸,我能感覺得到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回去後我仍然會像現在一樣陪你遊山玩水的,答應我好不好?」
花前月下聽他以低沉的嗓音訴情衷是如此的美好,溫暖的懷抱也抵擋了冬風的寒意,他不斷地在她耳邊吹著熱氣,她羞紅了臉,更添幾分嬌媚。
「誰喜歡你啊!我才不要去京城!」除非今天他說出那三個字,否則她什麼都不想聽。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陪我回去?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江南,難道你又要我們再次分離?」面對無故刁難的她,傅昕紝有些不悅。
在她的心中,他所佔的地位到底在哪兒?當他是個夫君?還只是個遊山玩水的玩伴?她難道感覺不到他的用心和深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排擠在外,至今還不肯開她的心扉接納他嗎?
見到他不再軟言相勸,賽玉樸也微慍地說:「你為什麼一直想要我同你回傅府,難不成是為了我的畫?還是為了這張你喜好的皮相?」
「在你的眼裡我是這麼地膚淺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難道你看不出我對你的用心?」他鬆開她的身子,心痛的看著她。
「我……」她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仔細想一想剛才你說的話有多傷人,我出去走走。」傅昕紝說完話便轉身離去。
空蕩蕩的屋子只留下她一個人,少了傅昕紝的擁抱,夜風竟會是如此刺骨。
他生氣了?一向好脾氣的他竟會對她發脾氣?
她雙手緊抱著臂膀,淚就這麼不自覺的滑落,這是淚嗎?她有多久沒傷心地流過淚了?如果撇開打賭的假哭,算算至少有……二年了吧?
是她錯了嗎?她不想離開賽府,為的不是捨不得這裡的花草,而是她會怕!在這裡他會對她體貼,一旦出了這扇門後,還會如同現在一般的寵溺她嗎?他從未明確的表明心意,不知道他是因為缺個娘子,還是真的喜歡她?
在她沉思的同時,一片烏雲正悄悄地遮住了皎白的月光……
※※※
天空正飄著點點細雪,半夜裡的賽府,幾乎每個人都躲進了溫暖的被窩。
賽玉樸一個人站在熟悉的門前裡裹不前。
自從那晚的爭吵後,傅昕紝就搬回原來的觀雨軒住,這間客房內有太多兩人的回憶。
還記得他當時為了她的一張還沒落款的畫,而失足跌落山谷,腳都斷了還只顧著對她傻笑的那一幕……和他來到賽府後所發生的一切。
這些天他總是有意早出晚歸,錯開兩人相見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真的生氣打算不再理她了?她知道那天的話真的很傷人,但是他怎麼可以這麼小家子,到現在還在記恨呢!
她站在門外好久好久,才舉起手正要敲門,門卻開了。
「有事嗎?」傅昕紝淡淡地問。
從她站在門外的那刻起他也站在門內,門內外的他們都是為了要不要開這扇門而矛盾不已,開門容易開心難,兩人皆以相同的心情對著這扇門。
「我……」話還沒請出來,淚便滾落了下來,溫溫的淚滑過她冰冷的臉。
在他伸手替她拭淚時,才知道外頭原來是這麼冷,早知道外頭這麼冷,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在外頭站了那麼久才開門。
「天這麼冷也不知道披件衣裳,進來吧。」傅昕紝脫下外衣替她披上,將她扶到床上蓋著厚被,生怕她會著涼。
「你欺負我……」還有對她那麼冷淡。
「唉,天底下沒人捨得欺負你的。」就算有人狠得下心,也沒那份能耐;他只是惱自己沒法在她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傅昕紝以大手包覆著她的小手,還不時吐出熱氣替她取暖,她發紫的柔荑頓時暖了起來。
「可是你就捨得!」
賽玉樸嘟著小嘴,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我不要你回京城。」見到他對自己的溺愛一如往昔,她撒嬌的窩在他的懷裡。還真的捨不得這屬於她的胸膛,她考慮了好些天,如果傅昕紝真的執意要回京城,那她想盡辦法也要讓他留下來,不論用什麼方法,她都願意試試,哪怕是用最重要的名節……
「唉!」他該拿她如何是好呢?他只能輕輕地將她摟在懷裡,濃情蜜意深深地放在心底。
他哪會不瞭解她心底所想的事,只是不願以此種心情擁有她,此時他只想靜靜地擁著她,不想破壞這寧靜的夜,夫妻相處是一輩子的事,而不是交換條件換得來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何要將自己弄成那副德行嫁進傅家?」他刻意挑了一個最不敏感的話題問。
「嘿嘿!」一說到她最得意的事,不禁尷尬地笑了笑。
「別告訴我又是和三哥打賭來的!」他不敢抱任何希望地問。
「要不是湖北的媒婆將我們逼到京城,也不會害得你……」
聽到這裡,他已經能猜到一、二了,八成又是賽玉頧為了要騙她出嫁而想出的點子,而他正是那對兄妹拿來打賭的對象。
「你怎麼敢拿女人最重要的名節來開玩笑?」
「只是拿來試一試又沒有……不過被你休了之後,就當真沒有媒婆敢上門提親了。哈哈哈!」這勉強算是他的功勞好了。
「唉……」聽完了她的話,傅昕紝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女子敢拿名節和一輩子來當賭注,而這名女子好巧不巧地就是他的妻!
面對天真過了頭的娘子,和兩個等著看好戲的哥哥,對於他們的爹娘會是什麼樣的人,已不難想像。
他突然有種四面楚歌,前景一片堪慮的悲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