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了!你會打死他的!」一名中年婦女淚流滿面地搶下木棒,心疼地將兒子護在身後,對著中年男子怒吼。「他也是你的兒子啊!」
「都是你寵出來的好兒子……」中年男子老淚縱橫。
「爸、媽……」年輕男子緩緩跪下。「我錯了,請原諒我……」
「原諒你?現在阿雪也走了,你大哥怎麼辦?」中年男子氣到幾乎昏厥。
「大哥……」年輕男子轉向一直呆立一旁年紀稍長的男子,啞聲請求。「我對不起你,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諒,爸、媽就麻煩你照顧,我走了……」
他轉身離開,沮喪的背影慢慢拉長,透過鏡頭,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無聲傳達出的痛苦……
「卡!」王導滿意地大喊。「先拍到這裡,吃飯了。」
導演的聲音喚回金舒瞳專注的視線,她這才發現,自己又一直盯著場中的安亞隸看,一秒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飾演他父母的是兩名硬底子的中生代演員,都曾得過金鐘獎的肯定,但是他跟他們的對手戲,絲毫沒被他們的聲勢壓過,傑出的表現一點也不遜色。
他實在是太棒了!光是看他的演出,就讓人興奮得渾身發抖。
「亞隸,你很不錯喔。」飾演他父親的演員,讚賞地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總算有點長進了。」自視甚高的女演員,和他合作三個多月來,總算說了一句類似讚美的話來。
「彼此、彼此。」安亞隸「禮尚往來」地虧回去。
「你們幹麼都稱讚他啊?他再怎麼好,也不可能有我好,我可是第一男主角欸!」空有一張奶油小生相貌的王豐,跩得二五八萬地說道。
王豐表面上是製作人的「乾兒子」,實際上卻是她養的「小白臉」,要不然憑他的資歷和條件,怎麼坐得上男主角的位子。
「吃飯了!」安亞隸立刻轉過頭,準備離開。
「對厚,便當呢?」
「來來來,在這兒……」
王豐一來,大家立刻紛紛作鳥獸散,寧可吃飯,也不要跟他浪費唇舌。
「喂,我還沒說夠啊……」
不到五秒鐘,所有人走了個精光,分別找位子吃飯休息,好過聽他自吹自擂。
「小李,」安亞隸去找工作人員領取便當。「我請你特別準備的便當,你買了嗎?」
「安哥,你吩咐的事,我哪敢不辦?哪,你看。」小李獻寶似地拿出一個特製便當。「這是我特地跟一家有名的素食餐廳訂的,他們原本不接便當生意,是我苦苦哀求才破例賣我的喔。」
「幹得好,謝啦。」安亞隸接過便當,從口袋掏出一千塊給他。「這個,謝謝你幫我胞腿。」
「不用了啦!」小李忙不迭地推回他的手。「小事而已。」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訴我一聲。」安亞隸拍拍他的肩,又道了—次謝,才轉身來到舒瞳的身旁坐下,將那個特製便當交給她。「哪,你的便當。」
「謝謝。」她道謝接過,打開便當蓋,當她看到裡頭的菜色時,納悶地愣了一下。「欸?我不是訂雞腿便當嗎?怎麼變成素——」她隨即會意過來,看向一旁故作若無其事的安亞隸。「是你幫我訂的?」
「才不是咧,我才不會那麼雞婆!」他尷尬地矢口否認,不想讓她知道這便當是自己欠下一個人情換來的。「那是因為我訂錯便當,不小心訂到素的,我討厭素食才丟給你吃!你不要亂想!」
「謝謝。」她知道他臉皮薄,不敢承認自己做的好事,才會說出這種可笑的謊言,心裡頭不禁像是有股暖流流過,熱呼呼的。
她帶過的藝人幾乎都有發現她的偏食,但不是漠不關心,就是不以為然,只有他,會體貼地幫她訂便當,而且還細心地剔除她不吃的東西。
「謝什麼?就跟你說那是我不吃的,你聽不懂啊。」他的俊瞼微紅,依舊堅決否認。「不好吃可別怪我。」
「……很好吃!」她細細品嚐他特地請人為她準備的便當,驚訝地發現菜色精緻,滋味更是美味,很合她的胃口。
「你喜歡就好。」看到她發自真心的笑靨,他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冒出無數個開心的泡泡,莫名其妙地想跟著她笑,但為了面子,他仍裝出一臉酷樣。
這幾天看她吃得那麼少,他一直掛在心上,這才會特別要求小李幫忙,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他覺得很開心,暗自決定以後每天都要小李替她準備這家的便當,就算要他欠一輩子人情,他也甘心。
「我很喜歡,謝謝。」
「就跟你說別再謝了,你聽不懂喔?」他不習慣跟人好聲好氣,只好粗魯地回答。
「嗯……」相處幾天,她也多少瞭解了他的性情。她不再多說,靜靜地吃著便當,但心裡頭卻浮上一股甜甜的滋味。
原本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只是個長相不錯的街頭混混,以及未來的搖錢樹,可是現在好像有了一點變化,多了一些些她也不熟悉的感情在裡頭……
看她滿意地吃著便當,安亞隸覺得很快活。只不過看到她的唇,他的胸口竟開始燥熱,更不禁想起前幾天壓住她的那一幕,這令他忍不住口乾舌燥、臉頰泛紅起來……
「咦?你會熱嗎?怎麼滿頭大汗?」她一抬頭,剛好看到他的異樣,趕緊放下筷子,拿出面紙幫他擦汗。「奇怪,攝影棚滿冷的,你怎麼還流這麼多汗?」
「我沒事……」他奪過面紙,自己胡亂擦一通,哪能說出自己是因為「胡思亂想」,才會燥熱不已。
「可是——」
「亞隸,吃飽了嗎?我想先拍你的部分。」匆匆扒了兩口飯就準備開始工作的王導,特地走過來叫安亞隸。
這部連續劇上檔在即,劇組已經連續好幾天拍到三更半夜,一天拍攝將近二十小時,別說是工作人員受不了,就連演員也是個個叫苦連天。
王導早已看出安亞隸絕對會因為這部戲而紅透半邊天,演戲時的他非常有魅力,讓人目不轉睛,他的出色表現早已壓過男主角王豐,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卻不敢說的事實。
「沒問題。」僥倖逃過金舒瞳「審問」的安亞隸,三兩口就吃光手裡的便當,將空盒子收進垃圾袋。
「你的習慣不錯,不像有些人,紅都還沒紅到,就愛耍派頭。」王導在這行久了,眼力自是不同,拍拍他的肩讚道:「你的將來不可限量。」
「哪裡……」安亞隸目光一瞥,看見舒瞳跟著要收起才吃了三分之一的便當,立刻粗聲粗氣地制止。「你在這裡慢慢吃,不用跟過來!」
「……好吧。」她聞言又坐下,露出淡淡的淺笑。「我吃完後再去。」
雖然一開始是因為他太會惹是生非,必須嚴加看管,她才會不得不時時守著他,但她很清楚,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因為工作才會跟著他,而是因為想看他的演出。只要有他在,她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追著他,無法移開,就像是上了他的癮。
「不就跟你說不用一直跟著我嗎?有空跟我,不如乘機睡個午覺,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熊貓眼!」他又羞又惱,氣她不懂他的用心,氣呼呼地快步轉身去排戲。
「他在害羞啦。」王導看著他飛也似逃跑的背影,好笑地說:「沒想到他以前這麼凶神惡煞,現在竟然臉皮這麼薄,真是可愛。」
「他的確臉皮很薄。」她微微一笑,心裡有些甜。
「這孩子很不錯,我看你們對彼此都有意思,要好好把握喔。」
王導說完這段話之後,就回去導戲,留下舒瞳一臉錯愕地坐在原位——
他們兩人對彼此都有意思?!
雖然自己對他的印象已經大有改觀,但是距離對他「有意思」,應該還有一大段距離吧?
可是為什麼當她看到他跟柯瑩瑩擁吻,她會覺得酸澀難耐?
她喜歡他嗎?
不曾想過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浮現,逼得她不得不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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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卡!」
這幕安亞隸與女配角的久別重逢鏡頭已經NG十八次,王導瀕臨抓狂邊緣。「亞隸,你的表情太僵硬,眼神再柔和一點,要帶感情嘛……」
這部戲已經接近尾聲,這幕是拍攝安亞隸代哥哥受罪入刑,一關就是十年,當他走出監獄,第一個看到的正是—直苦苦等候他的情人,應該是一幕讓人感動落淚的重頭戲,可是……
這幕戲已經拍了超過兩小時,安亞隸就是進入不了狀況,念台詞跟背書一樣,抱情人就像在抱樹幹,渾身僵硬,像根電線桿。
天啊!現在是在拍感情戲,不是角頭談判哪,他竟然一臉想殺人的表情!
「要我說那麼噁心的話,打死我比較快。」他可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演得出這種愛來愛去的噁心情節?
最重要的是,他對這個演對手戲的柯瑩瑩一點感覺都沒有,眼神中壓根兒擠不出「感情」這號陌生的玩意兒。
「啊∼∼」王導幾乎快扯掉頭頂上僅剩的一小把頭髮,哇哇大叫。突然,一個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他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宛如看到救星,笑咪咪地揮手招呼——
「舒瞳,你過來一下。」
「是!」她趕緊跑到場上。「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嗎?」
自家藝人NG這麼多次,耽誤大夥兒的時間,她這個經紀人也覺得臉上無光,過意不去。
「你陪亞隸練,帶他入戲。」
「我?」她一臉納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會演戲,怎麼帶他入戲?」王導不會氣瘋了吧?竟然叫她這個門外漢帶安亞隸入戲,有沒有搞錯?
王導拿一本劇本給舒瞳。「你跟他到一旁排練這場戲,我先拍其他人,時間已經不夠用了,沒辦法跟他繼續耗。」
「欸?!」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趕到角落,面對沮喪到有點惱火的安亞隸。
「你逼我也沒用,我就是沒辦法念這麼噁心的台詞。」
「你沒交過女朋友嗎?」
「有啊。」
「那不就得了,就把你跟她們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演出來就好啦!」聽他承認有交過女朋友,她的胸口又酸又澀,語氣當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以他的條件,怎麼可能沒交過女朋友,但聽他親口承認,就是覺得不舒服。
「可是我又沒跟她們說過這種噁心話。」他苦惱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嗄?那你都跟她們說什麼?」語氣還是很酸,但又帶了幾許好奇。
「什麼都不用說。」
「騙人,什麼都不用說,怎麼追女朋友?」她才不信哩。
「我騙你做什麼!」他聳聳肩。「我什麼都不用說,她們就自己說要當我女朋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聽完他的回答,她才發覺自己的問題很笨,說得也是,以他的外表,女人絕對會前仆後繼貼上來,哪需要甜言蜜語!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問完之後,她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笨,他有沒有女朋友,她是最清楚的人啊。
「我每天早出晚歸,睡覺時間都不夠用,去哪交女朋友啊?」他沒好氣地回道:「有時間的話,我寧可拿來睡覺。」
「演藝圈這麼多美女,難道沒有讓你看上眼的人?比如說那個柯瑩瑩,她不是哈你哈得要死嗎?」想到他曾吻過她,就算是為了拍戲,她的語氣仍然酸到不行。
「我早就說過我對她沒興趣,你要我說幾次啊。」
「那就好……」她鬆口氣的同時,才發覺自己的回答有些曖昧,心虛地急忙找藉口。「呃……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適合交女朋友……」
事到如今,她哪能再繼續對自己否認對他的感情?她一定是喜歡上他了,否則幹麼動不動就吃醋?
「我當然知道啊,你幹麼滿瞼紅通通,很可疑喔!」
「別再哈啦,趕快排練,你不想回家睡覺啊。」她趕緊轉移話題,以免讓他看出端倪。
「當然想,可是我真的沒辦法……」
「我來念女配角的台詞,你好好琢磨你自己的部分該怎麼演。」
她翻開劇本,念起台詞——
「睿光,我終於等到你了。」睿光是安亞隸在劇中的名字。
「俐雪,你這又是何苦?不是存心讓我心……疼……」他生硬地念了幾句,隨即住口不念。「拜託,這麼噁心的話,要我怎麼說啊?」活了二十幾年,從沒說過這麼噁心巴拉的話。
「所以才說是『演戲』啊!」他的「朗誦」,就連她這個生手也聽不下去。「你就把我想成是你最心愛的人,我們分別好幾年,一見面該有什麼表情和心情,你想一想吧。」
「如果是你的話……」他定定看著她,兩人的視線交纏,突然間,誰也移不開目光,無形的情感在兩人的眉目之間,緩緩傳遞……
他的眼神裡寫著讓她臉紅的熱情,看得舒瞳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最後只好低頭避開他過於炙熱的眼神。
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她,這是不是表示他對自己也有意思?
拜託!怎麼可能?她隨即推翻自己的胡思亂想。演藝圈這麼多美女,他都沒心動,怎麼會看得上她?真不知道能讓他心動的,是什麼樣的絕色美女?她心裡又酸又澀地想著。
「如果是你跟我演對手戲,我一定可以演得很好。」他的眼神柔情似水,「噁心話」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
「喔,嗯,你……」乍聽他類似情話的語句,她的心跳又不規則亂跳,但隨即一想,這應該是他的「演技」,眼神跟著—黯。「你的反應真快,已經拿我當練習對象了。」
「我才不……」他原本想否認,但臨時又想不到合理的說辭,只得順著她的話說:「對……對呀,我的演技進步很快吧?」
「很好,你待會兒若是也能這樣演,一定過關。」她勉強克制自己不露出失望的表情,以免讓他看出端倪。
「是……是啊……」他乾笑幾聲,卻也不敢再看她,以免視線又黏在她身上。
真是怪了,他怎麼覺得這個「惡婆娘」越來越順眼,順眼到讓他想吃了她?
天啊,他該不會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飢不擇食」吧?
倘若如此,為什麼每天面對這麼多偶像女星,他卻絲毫不心動?這又是什麼道理呢?真是想不通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