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正歷一到美國後,正歷媽媽就迫不及待地逼她走,一點也不在乎她和肚子裡的孩子。
她一個人在寒夜裡,傷心絕望地找了家小診所,把孩子拿掉。
走出小診所,她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望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緊握著手上僅剩的三千塊。「沒地方可去了,晚上要住哪裡?」
最後絹惠住進巷口一家小賓館,一個人在賓館的小套房裡不吃不喝地躺了兩天。
賓館的阿桑到房間打掃的時候,看到無神的絹惠,好心問了她情況,絹惠也都沉默不語。直到第二天,阿桑打掃完,走出房門前,對躺在床上的絹惠說:「小女生,你可不要想不開喔。」
她的話像是刺到絹惠的痛處似的,絹惠一改幾天來的沉默不語。「你放心,我不會死,我還要留著這條命看她受到報應。」
看到絹惠終於開口講話,阿桑這才坐到床沿用國語問她:「如果氣消了,就該回家了,家裡的人會擔心的。」
「我被趕出來了。」
絹惠坦白的回答讓阿桑沉默了半天。
「那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沒有。」
「身邊有沒有錢?」
絹惠聽到這裡,想到正歷媽媽把一萬塊砸在她臉上的表情,不禁放聲痛哭。
阿桑被絹惠突如其來的嚎啕大哭嚇了一跳,她輕輕拍著絹惠的背。「好了、好了,不要再傷心了。傻孩子!過去就讓它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你父母住北部嗎?」阿桑好心地問絹惠。
「沒有。」絹惠的哥哥在結婚後,父母也就跟著搬到那裡同住了,只剩她一個人住這裡;她原本是住在學校宿舍的,認識正歷後,正歷的媽媽為了正歷,就接她去家裡住。上個月她才告訴爸媽,正歷要帶她出國唸書,沒想到……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阿桑再問她
「我不知道!」絹惠想到正歷媽媽在正歷面前口口聲聲要正歷娶她,要他們兩人一起到國外讀書,說得那麼好聽,沒想到竟是一場騙局。
那天,正歷媽媽告訴絹惠:「我會接你來家裡住,讓你白吃白喝,就是要我們正歷乖乖在家讀書,不要每天和你在外面約會。你功課好,正歷又喜歡你,利用你陪我們正歷好好考大學,是最好不過了。原本我以為,我們正歷上了大學之後,就會把你給甩了。沒想到,算我低估你了,你還真是厲害,把我們家正歷吃得死死的,還要他娶你,還要他帶你出國唸書!」
「我對正歷不夠好嗎?」絹惠不解地對正歷的媽媽說。
「不是不夠好,是我們無福消受。像你這樣家世不好,家裡沒名又沒錢,能幫我們正歷什麼?你只會拖累他!」
正歷媽媽拉高嗓音對她說:「話說回來,這幾年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穿、供你玩,也算對得起你了!做人要懂得分寸,白住、白吃、白喝了四、五年,也夠本了吧!蘇小姐。」
「可是我和正歷是真心相愛,而且……而且……我……我……我肚子裡已經有正歷的孩子了。」絹惠跪在正歷媽媽腳邊,請求她成全。
正歷的媽媽愣了一下,拿起沙發上的皮包。
「你有孩子了是嗎?簡單!喏!這些錢拿去!」正歷媽媽把錢往絹惠臉上砸去。
「我希望從今以後不會再看到你!」正歷媽媽講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回房間。
絹惠撿起滿地的鈔票,狼狽地走出正歷家。
回想起這樣的場景,絹惠忍不住渾身顫抖。
阿桑拉起絹惠的手,疼惜地說:「傻孩子!不論你發生過什麼事情,一切都會過去,不要再傷心了。我看你也讀過書,好好找一份工作做,讓自己忙一點,就會慢慢忘記了。」
絹惠點點頭,沒說什麼,心裡很感謝阿桑對她這個陌生人的關心。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煮碗麵給你吃,我看你這幾天也沒出去吃東西,一定很餓了。」阿桑說完就走出房間了。
沒多久,阿桑端了碗香噴噴的泡麵進來,她對子卉說:「你先吃,我還要去隔壁的酒店打掃,明天再過來陪你。」
兩天沒吃東西的絹惠被泡麵的香味惹得飢腸轆轆,狼吞虎嚥地吃完泡麵。
吃完泡麵的絹惠,躺在發黃的床單上,望著賓館破舊的天花板。「我已經在這裡住兩天了,再不出去賺錢,就要去喝西北風、睡馬路邊了。」
「咦?阿桑剛剛說她在酒店打掃,對了!我可以請阿桑介紹我到酒店工作。」絹惠打定主意要請阿桑幫忙。
隔天,絹惠便請求阿桑介紹她到酒店上班;阿桑知道她有大學的學歷後,拒絕帶她去酒店上班,要她找份安定的工作。可是復仇的慾望讓絹惠聽不進阿桑的苦心勸言,她告訴阿桑她身上沒有半毛錢,要去酒店賺些生活費後,再找份安定的工作做。
阿桑敵不過絹惠的苦苦哀求,便在下班後帶她去看酒店的環境。
酒店經理盯著絹惠,上下打量一番後,對她說:「你看起來很幼齒、很純情,有的客人喜歡你這種味道,有的就不一定。因為你之前沒做過,要不今天就做做看。習慣的話,就留下來;不習慣的話,我也不會強留你。」接著,他就叫店裡的小紅姐帶她去換裝。
換裝前,阿桑把絹惠拉到旁邊。「你今天先看看再說,不要勉強自己,做不習慣就不要做了。」
「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小紅姐和阿桑說了些話後,便熱心地拉著絹惠到化妝室坐下來。
小紅姐看看絹惠的身材後,便到衣櫥幫絹惠挑衣服。
絹惠趁著小紅姐去挑衣服的時候,不停地打量四周的環境。
好濃的香水味喔。天啊!怎麼穿那麼露?都快看到三角褲了。看著出入化妝室的小姐們,絹惠簡直看呆了。
「來!絹惠,穿穿這件看合不合身。」小紅姐話還沒說完,就把絹惠推進換衣間,要絹惠換裝。
第一次穿開高叉旗袍的絹惠,在換衣間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走出來。
「嗯!還不錯。來,我幫你化妝,化完妝後,保證你像仙女下凡。」小紅姐拿出化妝箱,開始幫絹惠上妝。
「把眼鏡摘下來。」小紅姐要絹惠摘下那大近視眼鏡。
絹惠看著鏡中的自己,從一片死白的臉,變成紅通通的蘋果臉。
「化妝品真是神奇。」看著臉上塗滿濃妝的自己,再想到從前不上脂粉的自己,絹惠不由得咬緊嘴唇。
「哎喲!絹惠,你看你看!真的是——年輕就是本錢,你化完妝後這樣水噹噹的,像個水蜜桃,男人看了包準流口水!」小紅姐對自己化妝的手藝讚不絕口,邊說邊要絹惠欣賞鏡中的自己。
小紅姐坐到絹惠身旁,深深看了絹惠一眼,口氣溫柔地說:「絹惠,我昨天聽阿桑講過你的情形,雖然我對你的情況不是非常的瞭解,但是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不過,我還是要勸你,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先去找別的工作?」小紅姐拿起桌上的香煙,點了火,走到窗邊,對著窗外吐出一圈一圈的白煙。
絹惠不懂小紅姐的意思。
「如果讓我重頭來過,我不會再為了錢,踏進這個行業。」小紅姐轉頭認真地對絹惠說了這句話。
「因為你是阿桑介紹來的,所以我才跟你說實話。你一踏進這裡,人生就會完全不一樣了。雖然現在賺錢比別人容易,但是後半輩子會過得比別人辛苦。阿桑看你也讀過一些書,她希望你找個正常的工作。不過,她看你現在好像又一無所有,很需要錢,所以還是帶你來看看。」小紅姐火紅的指甲,夾著白白的香煙,身子斜靠在窗邊,露出若隱若現的胸溝,那種嫵媚,讓絹惠看傻了眼。
「這個行業說難聽一點,就是用美色賺錢。要付出的本錢,就是你的自尊和健康。」小紅姐希望絹惠清楚未來她會遭遇的狀況,她希望這番話能打消絹惠到酒店上班的念頭。
「我在這個行業十年了。十年來,來來去去很多人。有些人賺到錢,買個房子,做個小本生意,安定下來;有的去做人家的外婆。」
「外婆?」絹惠思索著小紅姐話中的含意。
「哈!就是男人外面的老婆,叫外婆!」小紅姐不禁對絹惠的單純笑了起來。
「有的沒做小老婆,養養小白臉。結果,人財兩失,一場空。」小紅姐聳聳肩,走到絹惠面前,將煙遞給絹惠,示意絹惠抽抽看。
絹惠拿過香煙,學小紅姐將煙夾在手指間,閉起眼睛,猛然吸了一口。
「所以,你要想清楚,如果決心要做這一行,就要把你進這行的目的想清楚,才不會白白浪費你的青春,到頭來一場空。」小紅姐邊說邊打開牆邊的酒櫃。
「想要來這裡賺錢,只要有手腕,年薪百萬,太簡單了!但是,如果要談感情、找依靠,小紅姐告訴你,那就免了。」小紅姐拿出兩個酒杯,倒了一杯酒給絹惠。
「會來這裡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紅姐說完,將酒一飲而盡。「還是姐姐妹妹站起來,比較實際。」
絹惠噗哧笑了出來,心想:這個小紅姐還真是可愛,還會說姐姐妹妹站起來。
「你考慮考慮我說的話,如果你不會後悔,我再帶你出這個門。」小紅姐說完,拍拍絹惠的肩膀,走出了辦公室大門。
絹惠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自覺地想到正歷出國前對她說的話:「絹惠,我媽說的也有道理,你先乖乖在家,等我到美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接你去,你就不用那麼累了,好不好?我媽真的很疼你,捨不得她未來的媳婦吃半點苦。」
想到這裡,絹惠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她舉起酒杯,將酒杯內的酒,一飲而盡。
小紅姐剛好推門進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紅了眼眶,雙眼注視著絹惠。
「小紅姐,請你幫我,讓我在這裡賺到錢。」絹惠的這句話打破了沉默。
小紅姐轉身,不發一語地往窗邊走去。
「你懂我的是不是?小紅姐。」絹惠起身,拉著小紅姐。
「唉!」小紅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想當初自己不也是如此?為情癡傻!
「你去穿上絲襪,還有高跟鞋。還有,記得把你的眼鏡拿下來,改天去配副隱形的。」小紅姐將手上的絲襪、高跟鞋遞給絹惠。原來剛剛小紅姐去化妝室幫她找了雙合腳的高跟鞋,否則,身上穿著一身高叉旗袍,腳下卻穿著一雙運動鞋,能看嗎?
絹惠穿好後,小紅姐告訴她:「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從現在起,我會教你怎麼在這裡賺到錢。」
絹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紅姐準備帶絹惠到包廂見見場面。
絹惠一出了辦公室,就被撲面而來的煙味、酒味、香水味薰得有點神智不清,加上不斷閃爍的霓虹燈光,絹惠只覺得這一切好像一場夢。
「你今天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講話,跟在我身邊就對了。」小紅姐拉著絹惠的手,仔細叮嚀著:
「記住,第一要柔情似水。話不用多,但聲音、動作要溫溫柔柔。釣男人是用頭腦,不是用身體。」小紅姐刻意將聲音裝得細細柔柔,要絹惠體會其中的奧妙。
「第二要摸得到,吃不到。穿衣服要若隱若現,看光了,就沒什麼好看嘍!要懂得閃,讓他看得到,摸不到;摸得到,吃不到。」小紅姐邊說邊做出流口水的動作。
絹惠看著小紅姐誇張的動作,不禁笑了出來。
「第三要欲擒故縱。就算被吃了,也要保持神秘感,才會讓人意猶未盡,再次光臨。第四要好聚好散,雙方都不要動真感情。在這裡發生的感情,十個有九個沒有好下場。絹惠,要記住,不動真感情,才真是敬業。」說到這裡,小紅姐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這些話是我十年來的心得,你要好好揣摩。如果你夠聰明,憑你的姿色,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是要大紅大紫也不難。」
「謝謝小紅姐教導,我會記住的。」絹惠反覆在心裡咀嚼小紅姐剛剛說過的話。
小紅姐整理一下頭髮後,就拉著絹惠往包廂走去。
絹惠完全沒想到小紅姐進入包廂後,像換了個人似的,看得絹惠目瞪口呆。
「哎喲,何董!阿娜答!」小紅姐嬌媚地挽住那個叫何董的男人,在他耳朵旁輕聲講了些話,只見那個何董笑得跟什麼似。
然後小紅姐坐到何董腿上,一手勾著何董的脖子,一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了,還往何董的耳朵吹了口氣。
所有的包廂客人都拍手叫好。
在眾人的起哄下,那個叫何董的人,抱起小紅姐,在包廂跳起三貼舞來。
昏暗的燈光下,只見小紅姐含情脈脈地貼在何董身上,兩人都沒說話,偶爾看見兩人互望的神色,小紅姐的眼裡儘是對何董的愛戀,而何董的手卻在她身上不停的遊走,小紅姐竟然也沒有阻止。
絹惠心裡詫異著:小紅姐喜歡他嗎?她不是說不能放感情嗎?怎麼她自己……
在絹惠想不透的當兒,酒店少爺敲門進來說:「小紅姐,九台找。」
只見小紅姐拉起何董的手,放在她飽滿的胸口,俯身在他耳邊講了幾句,就隨酒店少爺出了房門。
絹惠眼看小紅姐都走遠了,何董還一直往門外看。
忽然,剛剛叫小紅姐轉台的酒店少爺走進來,把看呆了的絹惠拉了出去。
「小紅姐叫你跟緊一點!」酒店少爺沒好氣地跟她說,然後帶她到九號包廂。
絹惠整個晚上看著小紅姐像只花蝴蝶般周旋在那些男人身上。聰明的絹惠這才慢慢懂得了剛剛小紅姐對她說的話。
凌晨四點多,絹惠跟著小紅姐送走最後一批客人。
微醉的絹惠轉身看著酒店裡的女人們,吐的吐,笑的笑,哭的哭……剛剛那些打扮嬌艷的女人,在一杯杯酒精的催化下,釋放著自己的情緒,全都變了樣。
「我在做夢嗎?」絹惠捏捏自己的雙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絹惠像想到什麼似的,放聲大笑,繼而嚎啕大哭:「大家都一樣,原來大家都一樣!」
絹惠看著酒店裡哭泣的姐妹,想起自己和正歷的感情。人生如夢,美夢總有一天會醒的。是不是?
「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國唸書?你不是說我是你媽的乖媳婦?哈哈……我們都被人家騙了!」淚流滿面的絹惠,無力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語。
「我怎麼那麼傻?傻到以為自己是白雪公主,」此刻,無力抵擋的甜美回憶像一支支飛刀,將絹惠傷得體無完膚。「為什麼要這樣傷我?要這樣傷我?……」絹惠突然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酒杯往牆上砸去,像頭被激怒的獅子,對著牆壁不停的捶打、跳腳,邊哭邊講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整個酒店突然鴉雀無聲,所有的姐妹們都看著她。
有人想過去安慰絹惠,卻被小紅姐制止了。
小紅姐點根煙,坐在遠遠的沙發上看著絹惠。
沒人勸阻,也沒人安慰,絹惠像個任性的小孩,叫累了,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從那天開始,絹惠就像變了個人似,她給自己取了個「茉莉玫瑰」的藝名。
起初,酒店客人聽到她叫茉莉玫瑰的時候,都很好奇——
「什麼?什麼是茉莉玫瑰?」
「茉莉玫瑰就是,上班的時候叫我茉莉,白白的、冷冷的、香香的。上床的時候叫我玫瑰,紅紅的、熱熱的、辣辣的。」
話一說完,絹惠告訴客人:「我去拿盤水果進來。」刻意讓客人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看著她身著白色露背晚禮服的背影。
這時客人聞著撲鼻的女人香,看著她若隱若現、欲語還休的背影,留下了無限的想像空間——上班的時候是茉莉,上床的時候是玫瑰。還沒上床就這樣了,上床了還得了。
絹惠謹記著小紅姐的教導:要柔情似水,讓男人看得到,摸不到;摸得到,吃不到。要欲擒故縱,意猶未盡,好聚好散。
聰明的絹惠熟稔地運用著這些技巧,開始在酒店裡大紅大紫,很多客人慕名而來。
淡淡的茉莉花香和白色露背晚禮服成了絹惠在酒店裡的招牌;只要上班,她就一定穿著白色的禮服或旗袍。說也奇怪上般酒店小姐如果穿白色的禮服,總顯得粗俗,但是穿在絹惠身上,卻顯得清純可人,又不失女人的嬌媚。
為了有別於她在酒店上班刻意經營的清純形象,絹惠和客人出場時,像火紅玫瑰一樣熱情黏人的風聲,也在客人堆裡成為新鮮的話題。
人前清純可人、床上美艷動人的她,也因為在酒店強烈的行為對比,讓酒店裡那些好色的男人對絹惠有著無限的遐思。嘗過滋味的客人,口耳相傳,絹惠要不紅也難。
絹惠每天滿台,常讓別的小姐眼紅,絹惠也不予理會,她只想要拚命賺錢,讓自己每天周遊在男人堆裡,享受著被人追、被人捧的滋味。這些不只為了錢,也為了證明她是有魅力的女人。
不過,小紅姐為了保護她,從不輕易讓她和客人過夜;因為小紅姐看過這個行業裡,太多的女人為了快速賺錢,不要命的拚命接客;雖然在短短三、五年間賺到了錢,卻也賠上大半輩子的健康,賺的錢都拿來醫身體,這樣不是聰明的做法。
絹惠沒有娛樂、沒有休閒,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覺。小紅姐和阿桑常勸絹惠:「你賺的錢夠生活了,趁年輕趕快離開酒店,重新過日子,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在這圈子待太久。」
絹惠也只是聳聳肩地回答:「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啊。」
忙碌讓絹惠麻木,也讓絹惠一天天忘掉所有的曾經。
絹惠在酒店裡也不是沒人追,不過因為感情曾受傷,她對男女之情早已不存有任何幻想;不過,店裡有很多有錢的大亨,反而迷戀她這種保持距離的美感,愈得不到的,愈想得到。
對於想追求她的客人,絹惠總會在言談中坦白相告:「在這種地方不能放真感情,她也沒有真感情可以給,如果要玩真的——恕不奉陪。」沒想到絹惠的這番告白卻惹來更多的追求者。
有一個知名的中年建商——賴世昌,就是不信邪,他在絹惠和眾人面前,發下豪語,一定要追到絹惠。絹惠看他在眾人面前誇下豪語,內心冷笑不已,但卻一反常態的主動獻上難得的香吻。
這個香吻的意義只有絹惠自己知道——這是一種宣誓,她要他為背叛太太的感情付出代價。
他是一個已婚建商,太太和他一起白手起家,辛苦了十多年,終於建立起自己的建築王國——太宗建設集團;但聽同事說,他三天兩頭上酒家,卻對家裡的糟糠妻和子女不聞不問,連生活費也捨不得給,孩子都還要半工半讀賺學費。
「哼!這種豬狗不如的男人。」絹惠的正義感,讓她想好好和他玩一玩。
絹惠暗中請徵信社調查了這名建商的背景、家庭、財產。
自從建商發下豪語之後,每天一定親自送上一大束玫瑰花給絹惠,卡片上寫著:給我心愛的茉莉玫瑰,期待和你共度玫瑰之夜。
絹惠總是笑盈盈地收下一大束玫瑰花,然後嬌聲嗲氣地謝謝他。
只是,他雖然如此慇勤,絹惠卻從沒同意和他出場,這讓每天來報到的建商十分挫敗,得不到的怨氣卻又讓他愈挫愈勇,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掉入絹惠的陷阱中。
不過,為了不得罪他,絹惠總是借口說,最近太累了,小紅姐不讓她出場。
他開始送上昂貴的珠寶、首飾、衣服,而且每天從酒店一開場,就包下她所有的時間。
聰明的絹惠很少讓自己與他獨處,直到有一天,絹惠覺得時機成熟了,故意裝成喝醉酒,一反對他的冷漠態度,借酒裝瘋,撒嬌的要他的朋友們全都離開,只要他一個人留下來。
絹惠告訴他:「世昌,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你對我最好,在我心裡,只有你是我惟一想倚靠終身的人,可是我一直在克制自己,要自己不能愛上你。」
微醉的中年建商聽了絹惠的告白後,龍心大悅,心想:終於快追到手了,打鐵要趁熱。他趁勢告訴絹惠:「茉莉,我是真心的,離開酒店不要做了,讓我養你一輩子。」
「不行,世昌,你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以破壞你的家庭。」絹惠將頭枕在建商的肩上。
「唉!我那個太太,有跟沒有一樣,她不敢對你怎樣,你放心。」建商藉機輕拍絹惠的胸脯,安慰她不要擔心。
「不行,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怎麼可以再破壞你的家庭,我還是認命做我的酒家女好了。」絹惠不著痕跡地推開建商的手,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
「不要走,茉莉,不要走!」建商緊摟著絹惠,不讓絹惠走出房門。
「不行,世昌,我不能再陷下去了。我每天醒來就想看到你,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求你!世昌!」絹惠用力推開建商。
建商第一次看到茉莉掉眼淚,茉莉逼真的演技讓建商的內心澎湃不已:沒想到她這麼愛我,她已經把感情放得這麼深了。
「世昌,我好痛苦,我好怕有一天會失去你,你知不知道?」一手推開建商的絹惠又猛然轉身緊抱著建商,用著溫柔又淒美的聲音訴說著內心的掙扎與矛盾。
「茉莉,明天天一亮,我馬上帶你去看房子,我們先買房子住下來,剩下的我來想辦法,好不好?」建商輕柔地撫摸著茉莉的秀髮,內心被茉莉的真情感動不已。
被建商抱在懷裡的絹惠,內心對自己的演技喝采不已:我看我可以去演連續劇了。
絹惠在酒店裡看多了男人,當然也深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只是,她從不演戲。
這次會破例演出,是因為這個男人對任何女人都沒有真心,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個新的玩物、一次次的征服,絹惠要替他太太要回她為他付盡青春所應該得到的報酬。
天一亮,他真的帶絹惠去看房子。小氣的建商原本只想買個套房給她,沒想到絹惠獅子大開口,挑了一棟市中心的豪華大樓。
絹惠高興地摟著建商,撒嬌地告訴他:「世昌,我好喜歡這間房子,趕快下訂嘛。」但是,只想玩玩的建商不願馬上決定,要絹惠再到別處看看。
絹惠一聽,不發一語地走出售屋中心,攔了一部計程車,揚長而去,留下滿臉錯愕的建商。
建商打了一整天的手機給她,她硬是不接。
那天晚上,絹惠沒到酒店上班,她要小紅姐不著痕跡地告訴建商:「最近茉莉心情很不好,我看她是不想做了,現在很多人都想包養她。今天也不知怎樣,下午竟答應和新陳記的陳董去兜風,不來上班也沒請假,真是愈來愈不像話。」
這個中年建商一聽到小紅姐這麼說,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到別人懷裡了,他馬上告訴小紅姐:「小紅姐,麻煩你告訴茉莉,她要的房子我會送給她,錢我會全部付清,再半年,房子蓋好,就可以搬進去了。」
絹惠確定建商買的房子是登記在她名下、錢也都付清了,便開始她的下一步棋。
幾天後,絹惠約了建商的太太吃飯。
絹惠看她遠遠走來,臉上脂粉微施,卻掩不住滿身的疲憊;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太多了。真看不出她先生是業界的知名建商。難道徵信社調查的是真的?她現在在一家餐廳當領班?如果真是這樣,他也實在太過分了。
他幾乎天天上酒家,花錢像流水,前前後後也不知包養過多少女人,而年輕時陪他一起打拼的糟糠妻卻落得今天的下場。
絹惠禮貌地請她坐下。沒想到一坐下來,絹惠都還沒開口,建商太太就劈哩啪啦地講了一堆:「我不會介意你和我先生怎樣,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不會怪你。你不是第一個找我談的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蘇小姐,不是我不和他離婚,是他不放我走,他要我做一輩子的老媽子,照顧他的兩個兒子,省下請菲傭的錢。」
絹惠安靜地聽完她一連串的表白,從她陳述時毫無痛苦的表情看來,這可憐的女人不知已被傷得多深。面對先生的背叛與離棄,她不僅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也已經麻木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事不關己的逃避。
絹惠拿出建商買給她的房子的產權證明書,建商太太看到所有人的名字後,看了絹惠一眼,不發一語,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起身準備離去。
「你不想報仇嗎?」絹惠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別走。
建商太太轉身看著絹惠。
「你還要忍多久?一輩子嗎?苦了這麼多年還不夠嗎?你不想讓兒子受好一點的教育、過好一點的生活?有沒有想過,你老了之後可能要到老人收容所?你從年輕開始幫他打拼,他現在卻這樣對你,你甘願?」絹惠壓低聲音,起身站在她身旁,兩眼直視著她。
絹惠的每一句話都像飛鏢,鏢鏢射中紅心。
建商太太滿臉驚恐地看著絹惠。
絹惠詳細地告訴建商太太她的計劃,在建商太太的驚呼聲中展開女性的復仇。
隔天,建商打電話告訴絹惠,他訂了間總統套房,要絹惠和他一起到五星級飯店吃晚飯。
「吃晚飯?」說白一點,還不就是要絹惠陪他過夜;他會甘心買房子給她,不就是為了早一點得到她。上道的絹惠怎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她早請人在總統套房擺滿了玫瑰花、威士忌。
吃完晚飯,酒足飯飽,建商緊摟著絹惠的腰,準備到總統套房享受這好不容易到手的女人。
建商一走進總統套房,就被滿室的玫瑰花海薰得飄飄然,絹惠換上繡滿玫瑰花的薄紗睡衣,惹得建商心蕩神馳。
絹惠在輕柔的音樂聲中,為他做最溫柔的服務洗澡、按摩、喝點小酒,準備上床。
絹惠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極盡挑逗之能事,讓他在狂野盡興之後,舒服地進入夢鄉。
就在建商睡著沒多久,門鈴響了。
「世昌,有人按門鈴耶!」絹惠搖醒熟睡的建商。
「可能是服務生啦,你去看看要幹嘛。」說完,他翻身又睡了過去。
沒想到門一開,就只見鎂光燈閃個不停。
建商被絹惠的尖叫聲驚醒。
原來是建商太太帶著警察、記者來抓奸。
在一場混亂後,建商、絹惠被帶到警察局,建商在警察局裡對他太太破口大罵,舉起拳頭準備毆打太太。
這些動作都被隨行的記者拍攝下來,衣衫不整的建商和絹惠出現在隔天的各大報——
太宗建設集團總裁賴世昌昨晚為伊人夜宿總統套房
絹惠成了破壞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各大媒體爭相報導,絹惠成了八卦新聞的新頭條。
建商太太請來一位知名律師提出離婚訴訟,要求建商付出一大筆贍養費,還有兩個兒子的監護權。
建商那肯答應這樣的條件,堅持不肯離婚,但律師私下勸建商:「你現在上了報紙頭條,有多少人等著看你的好戲,我看你最好是答應離婚,否則你太太一定會把更多的風流韻事抖出來,愈鬧愈大,到時候恐怕對你更不利。」
建商心中懷疑這件事有人暗中搞鬼。十幾年來被他吃得死死的老太婆,怎麼可能反擊?她連生活費都有問題了,哪來的錢請律師?之前玩過多少女人,從沒出事,怎麼才跟茉莉上床,事情就……該不會是茉莉吧?他打了通電話給茉莉,想找出答案。
「喂!茉莉嗎?最近好不好啊?」建商的口氣顯得很不客氣。
「賴世昌,你還記得有我茉莉這個人!還記得打電話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還要不要做人啊!你為什麼不向記者承認你愛我,是你追求我的?!你為什麼要說我和你只是一夜情,說我是你用錢買來的?!虧你口口聲聲說只愛我一個人,我看你根本就是大騙子!」絹惠像隻母老虎般地數落著他的不是,沒等他回話,就掛他電話。
建商聽到絹惠高分貝的抱怨聲後,自知理虧,趕忙打了第二通電話,輕聲細語地向絹惠賠不是:「茉莉!你聽我說,我總要避避風頭啊!」
「避風頭?上報的又不只是你,小紅姐叫我不用去上班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活不下去了。賴世昌,要避大家一起避!」說完,絹惠掛上電話,不再理會他。
掛下電話後,絹惠突然覺得自己像花木蘭,雖不是代父從軍,卻是替天下女性同胞解決了一個負心漢,她高興得在床上滾來滾去。
後來聽說建商派了幾個流氓,要給她太太一點教訓;還好絹惠聰明,要建商太太先將兩個兒子送出國,然後請了幾個保鏢,才沒造成憾事。
絹惠暗中請律師將這個消息發給報社,頓時引來輿論的口誅筆伐。
建商終於答應離婚。建商太太得到一大筆贍養費,還有兩個兒子的監護權。
建商太太害怕建商會報復,決定離開,到新加坡開始新生活。臨走前,絹惠把房子過戶給建商太太。
「茉莉小姐,如果沒有你,我和我那兩個兒子都還不知道明天在哪裡,你為我們犧牲這麼多,我謝謝你都來不及了,我不能再收下這個。」建商太太握著絹惠的手,不願意辦理過戶。
「你不要再拒絕了,這原本就不是我的東西。」絹惠摟了摟建商太太的肩膀:「不是為了你,我不會要他買房子的;而且這些原本就是你用青春換來的,是他早該給你的。」絹惠堅持要辦理過戶。
「好好保重,把孩子帶大!祝你一切順利!」辦完過戶後,絹惠快速跳上計程車,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事情發生過後,絹惠不只換了手機,也怕建商找小紅姐麻煩,所以早向小紅姐請辭,不再到酒店上班。她像是忽然從世界上消失一般,沒人知道她的去向。
辦好過戶手續後,絹惠到小紅姐家,準備向小紅姐、還有阿桑告辭。
「也好,你早該離開了。安頓好以後,要跟我們聯絡喔。」阿桑抱著她,雖然捨不得她離開,卻高興她做這個決定。她送阿桑和小紅姐一筆不少的錢,感謝她們在她走投無路時救了她,並且在這三年多來百般照顧她;她要阿桑和小紅姐好好照顧身體,等她一切安頓好了,會回來看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