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二徒弟豬八戒喚她觀音大士,誠惶誠恐。
然,三徒弟沙僧喚她觀音大士,無比崇拜。
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妖、仙……
大家看了她,都異口同聲地喚她觀音大士。
就當是眾口鑠金吧,給了她個觀音大士的身份,毀了觀音大士在他心目中一直以來的尊崇,也危險了他自小的信仰。
相遇以來,時間雖長,其實也不過是匆匆幾次的見面。
掐指輕算,次數絕不過十。
可是……
她,真的是觀音大士嗎?
依然懷疑。
所以試探,可是,那一夜意外地見了她所走過的路上居然綻放了美麗聖潔的白蓮,於是彎身,摘取,做出了連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事情。
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去吻了,那個頂著觀音大士無限光耀的頭銜的……女人。
佛道是,四大皆空。
可他,居然在親吻了她以後,對悟空打了誑語,徹夜裡,縈繞了不該想念的身影。
他是出家之人,即便希望有天可以成佛,也不該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對她說出彷彿承諾般的話。
自然,也萬萬不該明知故犯,乘人之危般地索取了他們之間的第二個吻。
當再次清醒了過來,身邊沒有她,那一刻,心裡深刻地落寞了,顫抖著不該心存的妄念,妒忌了本該一直心存敬畏的如來。
而這幾次三番地得她出手救助,只讓他深刻明白到一個道理。
仙凡有別。
他的時間有限,她的時間太長。
於他是漫長的磨難,對她不過是轉眼一剎。
他的世界,自從瞭解到被父母遺棄的身世,便是好意收留了他的主持師傅。
主持師傅的世界只有佛經,也教予他佛經,因為發現他慧根過人,於是深刻期許他的成長。
於是他的世界亦是佛經、佛經,還是佛經。
沒所謂的,真的沒有所謂。
他只希望得到需要他的人,即便那人非要他青菜度日,長伴青燈,即使後來主持大人老了,圓寂了,再無人要求他那樣,但只要他的時間仍然有佛經,就彷彿主持大人猶在,他也同樣受得別人需要。
可如今,索然無味的佛經世界裡頭,卻多了不該追逐的人。
但那個人,她的世界是無我的,天下蒼生的,任何一個需要她的人的,包括他,也可以,完全沒有他。
即便觀音經念得再多,聲音也無法傳入天際雲霄之上。
即使可以傳達,但她如何能聽出是他的聲音?畢竟這塵世之中,念她,求她,拜她之人實在太多太多……
第5章(2)
「你走吧,西經之事,請另覓人選。」
她微微動了動,然後仍是固執地貼牆而坐。
她真的是個很奇怪的……神仙。
老是做著執著的事情,卻又,勸人不要去執著。
那小小的手,突然拉扯著領子,粗魯地扇起了風來。
看著她那幼稚的發洩情緒的方式,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瞭解她的,卻又,意外於這一份莫由來的信念。
是因為,金禪子的部分嗎?
可,金禪子到底是誰呢?
對於這個名字,毫無所覺,只除了,妒忌。
妒忌,曾經是金禪子的自己,與她如此的接近過,身處在同一的時間裡,相近的環境中……
「公主,是怎樣的人?」她終於開口。
他微微一愣,隨口答道:「女人。」
她抬頭,不滿的目光直直地瞪過來。
他連忙別過了臉,右手,緊緊地拽住佛珠,發出一陣「勒勒」之響。然後,他問出了從來不打算問的問題:「金禪子呢?是個怎樣的……神仙?」
彷彿沒料到他問這個,她那明亮的眼兒眨了眨,除了出神地看著他還是出神地看著他。
「不想說就算了。」
「我……」
「駙馬!吉時到了!請準備!」
意外的聲音介入,只見歐巴桑級的乾瘦婦人幹練地走來,一見那滿地暈厥的女侍,氣得大吼:「該死的,你們都給我在這邊偷懶?!怪不得老覺得人不夠用!」
河東獅吼,總算見識到了。
昏厥一地的女侍惺忪著爬起,在一陣喝罵聲中跑得連影子都看不到,而那個乾瘦婦人轉過來,彷彿把她跟誰搞混了,「刷」地變了臉,異常熱情地跑過來,把她從地上扶起,「我的小祖宗,可不能坐在這種骯髒的地方,來來來,婚宴要開始了,快去準備吧!」
她疑惑地眨眼,看向身邊的他,卻見他失神著。
「公主!你怎麼啦?」
猛地被搖了搖,她飛快地眨著眼,確定那個乾瘦婦人叫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公主?!
她是公主?!
「快去準備吧我的公主!婚禮之後還有登基典禮,可不能誤了吉時……」
「禮官大人,會場出問題了!你快來啊禮官大人!」
遠處,傳來了鬼叫連連,乾瘦婦人聽了,連忙賠禮告退,匆匆走了。
沉默。
待再也看不到那乾瘦婦人的身影,她挑眉,看著依然失神的他。
「公主?我是公主?」忍不住對著那仍是失神的傢伙叉腰,粗魯地跺腳,「搞了半天,原來你在耍我?!」
「耍你?」
他彷彿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她。
「難道不是嗎?你對我如此不屑又不敬,如何會娶一名跟我長得相像的凡間女子?分明就是想藉機報復對不對?」說罷,直接拉起他冰冰的手,「來,愛報復就報復咩,何必拿西經大業開玩笑?我會很傷腦筋的耶!」
「為什麼傷腦筋?」
他沉默著眼睛,看著被她緊緊握著的手腕。
「畢竟授予你取經大業的人是我,當初是多麼艱難才讓如來那傢伙答應讓我來傳話呀,如果到了這個節骨眼你才說不去取經了我咋辦?要怎麼跟如來那傢伙交代啊!」
說罷,發現他久久沒有反應,於是她疑惑地放開了他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心。
「你倒是說說話嘛!你要怎麼報復我,快說吧!本座候著咧!」
他仍是沒有反應。
但是,那看過來的目光,卻彷彿多了幾分的失望。
他到底在失望什麼呢?
忍不住嗤笑,他彎身,手輕輕一掰……
「你……」
看著那再次被他遞到面前來的白蓮,她愣了又愣,明明是曾經發生過的橋段,此情此景,卻是莫名地心跳不已,亂了心神。
記得,接過他手中的白蓮後,就被索取了「祈福」。
不早前才發生過的事情,她自然深刻記得,記得……唇上的酥麻,還有氣息間不小心沾染到的他那乾淨清爽的味道。
手,輕輕伸出,她,終於接過了他手中的白蓮。
然,他突然又失笑了。
站起,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繞過她便往外走去。
「喂!」
不理身後的叫喚,他堅定地向前走著。
「你不是認真的吧?你真要跟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公主成親嗎?不去取經了?」
他承認,初見公主時,的確是被那酷似的長相所惑,答應允婚,全因誤會了這又是她一時興起的遊戲。
好吧,如今他知道不是,但又如何?
又如何呢?誰在乎?
然,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他意外地,看著那展開雙臂,突然攔截在前的人兒。
這情景,似曾相識。
看著那長長的黑髮如絲般地凌亂在她的臉頰邊肩膀上,看著那張小臉憨直著紅透,不得要領般被咬緊的下唇……
她,目光卻是認真逼人的熱。
「跟我回去!」
他不理,想繞過,卻被她猛地一拉,才意外著,鼻子一痛,他詫異地看著低頭捂著鼻子,因為疼痛濕潤了眼兒的她。
「你想做什麼?」
他瞪圓了眼,不自覺地想起那一次向她索取「祈福」,幾乎被撞歪了鼻樑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