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說來,狐的壽命不會超過十三、四年,但有心修練的狐在修練成仙後,便可長生不老,擁有凡人求之不得、難以想像的無盡生命。
依循正道,修練得果的狐精通常稱為「狐仙」,反之,吸人精血,以此修練的則稱「狐妖」。
窮門左道的修練方法雖比按部就班、自行修練的方式更為容易,但若以此修行,無論修練多久,始終都無法褪去狐衣,成為天界的仙人,所以,在狐族之中,只有狐仙才能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神仙;至於那種專門吸人精血的狐妖,是會被全體狐族所唾棄、鄙夷的。
但是,狐仙要想修練成為仙人倒也不是容易的事。光只是從狐身修成人形,通常就要花上五百年的光景,更別說是一些資質較差的狐了,或許它們還需要用上更多的時間。
然而,只有已經變化成人形的狐仙才有資格參加一百年才舉辦一次的升等考試,同時,還必須連續升級三等才能進入天界,繼而參加西王母主試的神仙修業考試;一旦通過了,才能真正成仙。
在狐族,階級制度的區分是十分嚴格的。
狐女若若已經修行八百年了,可是當她真正化為人形之時,卻是在三百年前;八百歲的若若,在狐族中雖不算年紀老大,可也不小了,但她的等級卻仍舊停留在狐仙中最低微的一級。
三百年的時間,足夠讓人世間好幾個王朝改朝換代了;但是,古人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狐族的一個長老——白澤就曾說過:「如果若若再改不了她迷糊的天性,她就只能一輩子當個小小的狐仙。」
這話曾傳進若若的一個狐仙朋友的耳裡,朋友又再轉述告知;但是,若若自己卻不以為意,反而是朋友替她煩惱得不得了。
若若的這個朋友,與她在同一世化為人形,卻比若若長進得多,早已經通過了三級升等考試,可說是狐族裡的高材生。
由於封神的修業考試是五百年才舉辦一次,若若的這個朋友雖然趕不及三百年前的那次考試,但自從取得了高等狐仙的證書後,她三不五時就會跑到若若面前進行精神訓話,煩得若若叫苦連天。
「拜託……你叨念了那麼久,不累呀?麻煩你先停下來喝口水,也好讓我的耳朵休息一下。」若若單腳勾住樹技,倒掛在樹枝下,無奈地朝樹下的黃色身影猛翻白眼,大喊吃不消。
「什麼叫叨念!我這是為你好耶!」胡蓮衣站在樹下,她的臉色也不好看,不禁懷疑自己剛剛苦口婆心地精神訓話。
若若可能連一點也沒聽進去。
「你這是為我好哦?」若若輕輕地扯了一抹笑,吐掉嘴裡叼著的草根。「我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快樂呀,當不當神仙又有什麼關係?」
「你太沒志氣了!既然不想當神仙,那你幹嘛辛辛苦苦地修成人形?」胡蓮衣希望以重話激勵若若能積極一點。
沒想到,若若卻如是回答:「這還不都要怪白澤!如果他沒帶我來摘月山修練,我又怎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若若才出生不久,父母便因為躲不過雷劫而送命。當時,白澤正巧路過發現,便將若若帶回眾多狐仙聚集修練的摘月山,讓她跟著其他狐仙一起踏上求仙之路。對於以前的事,她完全沒有印象,而她的身世,也都是由白澤這麼告訴她的。
胡蓮衣聽了差點沒昏倒。心想,若若真是太不敬、也太隨便了。整個狐族之中,敢直呼長老名諱的,大概也只有胡若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迷糊蛋了!若若居然還敢責怪白澤長老多事!長老聽到了,一定會傷心的。
「哪步田地?」胡蓮衣沒好氣地詢問。
才問完,胡蓮衣瞪大了一雙美眸,看向遠處的來人。
「白」字差點要脫口而出,卻硬是因為白澤一個暗示性的笑容而閉上了嘴。
「就是現在這步田地呀!升等考試沒通過也就算了,還要承受你整天不停的疲勞轟炸……我沒辦法通過考試,是我的錯嗎?考運不濟、霉星當道,我能有什太辦法呢?」若若百般無奈地說。
一思及此,若若就忍不住抱怨,就拿一百年前的升等考試來說好了,試題是以抽箋的方式取得;偏偏她卻抽到一道「治水」的大難題——必須整治那條動不動就氾濫成災、弄得民不聊生的「黃河」。
她一抽到這道試煉難題,當場就傻了眼。治水!憑她一名小小的狐仙怎麼可能做得到嘛!幸虧她夠機智,畢竟,傚法大禹治水那太累、太辛苦了,她根本就不可能獨自在期限內完成疏通河道的工作。於是,她靈機一動,馬上想到或許可以找河神商量商量。
然而,她以為黃河只歸一個河神管轄,卻不知黃河這條泱泱大河乃是分別由數十個河神各自管轄。她跑到黃河源頭去,只看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河神,若若便請求它別再讓河水氾濫,以免禍國殃民;老河神卻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它的轄區從來就沒發生過水患。於是乎,兩人溝通不良,沒多久,就打了起來。老河神年老體衰,哪承受得住若若的胡纏爛打?結果,老河神受了重傷,而若若則受罰代替老河神看守黃河源頭五十年。
無庸冒疑的,這次,若若的升等考試肯定是不及格的。
事後,若若才知道黃河之所以會氾濫、潰決,並不是任何一位河神的錯,實在是由於人類自己種下了惡因,才會造成這樣的惡果。
當年,秦始皇為造阿房宮,伐盡黃土高原的林木,土石失去植被的保護,被雨水沖刷進河道中,造成嚴重阻塞,禹帝曾經疏通的河道便又迅速地被破壞了。區區幾名小河神,根本控制不住四處奔流的河水,只能事先提示居於河川下游的人們一點警告——也就是人們稱之為「伏汛」和
「凌汛」。
擔任黃河的河神實在是很辛苦的,天帝常常要多發放些年終獎金,才挽留得住這些勞苦功高的神仙們,因為根本沒有神仙願意遞補黃河河神的空缺。
若若一想到上次升等考試挫敗,便連聲埋怨人類自食惡果也就算了,竟還連累了她,真是太過分了!
「你不檢討自己,倒很懂得推卸責任啊!」白澤抬頭看著倒掛在樹枝上的若若,大聲地說道。
「誰說的——啊!」若若猛地睜開眼,驚覺樹下的白色身影竟然不是胡蓮衣。
「下來,別學蝙蝠成天拴在樹上!」白澤的神情是溫和的,語氣卻相當嚴肅。
其實,不用白澤吩咐,若若也會下來——不,是掉下來!看清楚樹下的人影是白澤後,若若就忘了緊勾住樹幹,瞬間,她像是倒栽蔥似的從樹上跌了下來。
「啊!」若若的慘叫聲很是驚天動地。
「若若!」胡蓮衣見狀,忙跑上前去,想要接住她。可還沒接到,就被白澤拉了回來,她只
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好友摔個四腳朝天。
幸好,血肉模糊的景象倒是沒出現,就只見一隻火紅色的小狐狸趴在草地上呻吟。
「若若!」胡蓮衣擔心地抱起小紅狐,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摔暈了的它。
白澤將小紅狐抓到手臂上,左掌覆在它的頭上,一瞬間,四周發出一陣耀眼的銀光,在銀光消失後,變回狐身的若若又恢復成少女的模樣。
「白澤,你好壞心哦。」剛回復人形的若若捂著腫脹的腦袋控訴著。
「你還有臉說!一個修練了八百年的狐仙受到一點驚嚇就變回原形,這像話嗎?」說完,白澤毫不留情地鬆開手臂,讓原本依偎在他臂彎裡的若若頓時失了依靠,又摔回地上。
若若低叫一聲,本想還嘴,可一見到白澤滿臉凶樣,到嘴的話立刻卡在喉嚨中,她只好鼓著腮幫子,不敢吭出隻字片語。
沉默了一陣子,若若實在忍不住,話正要出口,卻又見到胡蓮衣在白澤身後猛對她示意搖頭,她便乖乖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這回的升等考試要是再沒通過,你就乾脆去黃河河源代替河神看守源頭,不要回來了。」白澤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臨走時,他連胡蓮衣也一併帶走,留下若若獨自對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乾瞪眼。
「白澤長老,您為何要對若若說那些話呢?」胡蓮衣納悶地問道。
若若相當於是白澤的女兒、妹妹,更是他的弟子,狐族之中沒有一個不知道白澤是非常疼愛若若的。但,現在他又為何——
白澤悠悠地歎了口氣,說道:「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她再過不了,可是真的與天界無緣了……」
胡蓮衣有聽沒有懂,「長老……這是什麼意思呢?什麼叫最後一次?升等考試不是每百年都有會舉行嗎?而若若又為什麼——」
白澤卻打斷了胡蓮衣的追問。
「蓮衣,你該去準備自己的修業考試了,兩百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長老?」胡蓮衣迷惑地看著白澤。怎麼長老今天淨講些語帶玄機的話呢?
狐的直覺向來是敏銳的。胡蓮衣有預感,未來必然將會有什麼事發生,而這些事可能還與她那迷糊蛋好友胡若若有關。
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她有點好奇,卻也有點擔憂呢!
摘月山百年一度的賭季又要開幕了。
嚴格說來,若若這是最大的創辦功臣呢。沒有若若,狐族裡就沒有賭注的對象,因為,狐仙們常以若若能否通過升等考試來下注。
「下注下注,一賠一百,快來下注喲!」摘月賭坊的莊家聲嘶力竭地吆喝著。
沾染世俗氣味本是修練者的一大忌諱,但是,如果連元老級的狐仙們都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還帶頭作莊,那麼,小狐汕們又何必有所忌撣?所幸這「賭季」每逢百年也才一次,大伙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作這是修練無聊時用來打發時間的盛會。
「我賭若若這次升等考試失敗。」有位狐仙毫不遲疑地下在,立刻引來許多狐仙紛紛跟進。
「可是,聽說她這回是勢在必得呢!」也有些狐仙拿不定主意。
「千萬別信她的,她的話沒一次有信用的。」
試場外,鬧烘烘的一片;試場內,卻沉悶得教人想打瞌睡。
若若姿勢不雅地打了個大呵欠,聽著眼前主持試煉的長老級狐仙講述數百年來毫無改變的試煉規則。當然,規則不外乎是什麼不能擾亂人間、不可讓凡人知道狐仙的身份、不可擅用道術之類的,另外,還有什麼限期三年、不管有沒有成功,都要回摘月山覆命等等的,聽了四百年,她都會背了。
無聊的開試儀式,令若若頻打瞌睡,昨夜,她又犯頭疼,一整夜都沒睡好,現在她是精神不濟又四肢無力的。
「胡若若……胡若若到試了嗎?」
主試官往台下搜尋著,叫了數聲,精神恍惚的若若始終沒有反應。她身邊的狐仙忙搖醒她,
她才猛然睜開眼。
「什麼事?」若若毫不羞愧,理直氣壯地問。
主試官白了她二眼。「胡若若,上前抽題。」
「啊?哦,是。」對哦,她差點忘了。她扮了個鬼臉,遂趕忙上前抽題,笑笑地搔著後腦勺,引來不少竊笑聲。
「若若加油。」一個少年狐仙善意地祝福道。
若若微笑地向他拋了個媚眼,立刻迷得他神魂顛倒。
凡是狐,天生就有媚人的本事;通常道行愈高,媚人的功力也就愈深。但若若卻是個異數,明明只有八百年的淺薄道行,卻總在不知不覺中,常有狐仙為她所媚惑,而她則不自覺。
主試官瞪著一身紅衣的若若好一會兒,才猛然回神過來,急忙暗自收斂心神。方纔,他竟也差點受她媚惑了。照理講,憑他一千五百年的道行,應該不可能受媚於僅有八百年道行的若若才是呀!他再看若若一眼,以狐變化的外形來看,少女樣態的她並不是最美艷嬌媚的,年輕的樣貌顯得有些稚氣,再加上迷糊的心性,若若實在不該擁有如此深厚的媚人本事,再仔細多瞧一眼,也不覺得她有哪點迷人,那麼、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智長老?」他在搞什麼鬼啊?不是要她上前抽試題嗎?若若很是疑惑。
被若若一喚,主試官方又回神,故作鎮定地平空變出籤筒。
「你可以抽了!希望你這次手氣好一點,我可不希望每年都在初級試場見到你,」試區分初等、中等、高等三區,分別抽不同的狐仙長老主試,這已經是第四次了,他從沒見過比若若情況更糟的修練者。
若若抿了抿嘴。「是,多謝您的祝福。」雖如此回答,她心堅卻暗罵都是這個霉星長老,害她每次都抽到一些怪試題。
望向籤筒,她連搖都沒搖,便隨意取出一卷紙卷,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完後,立刻仰天哀號了一聲。
「啊!」天啊!她是造了什麼孽?她可不可以不要考了?
智長老見若若一張臉皺成一團,好奇她這回又抽了什麼題目,遂撿起她丟在地上的紙卷,而沒注意到她已離開試場。
一旁的狐仙也好奇地擁上前,爭看若若到底又抽了什麼好題目。
「唉!」智長老搖搖頭,歎了口氣讓她再等一百年吧!這題她是做不到的。
眾孤仙看了若若的試題,也跟著歎氣搖頭,七嘴八舌地討論可憐的若若,還是再等一百年!也別修煉了,先去改改運,可能還實際些呢。
「那麼,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是。」低沉渾厚的男音應答著。
「要是再不能通過,也該放她到人間去了。幾百年來,那個人的魂魄飄蕩在虛無世界,直到這世才重新轉世為人、也許她一直沒辦法通過升等考試,是因為人間的眷戀力量太固執強烈了,冥冥中影響到她,使她即便本該回於天,卻始終沒辦法回歸天界。」
蒼老的聲音低低幽幽的話語當中似帶著些許無奈。
「宿緣吧!她或許真與那凡間男子有緣。」幽暗的室內,影多於光,白衣身形不自覺地輕顫,末了,仍只是歎息。「既然與天無緣,就讓她到人間去尋那人吧!原本,她也是這麼希望的:如果真是命定,即使過了五百年,仍無法逆轉天意。這回,我們就順從她的意思吧!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吧?」他看向室內的其他長老。
然而,大伙都低頭沉默著,始終想不出什麼好對策。
突然,有個女聲響起,「還有一次機會呢!先看看這一次試煉的結果如何,再斷定她是不是真與我們狐族、天界無緣。這麼輕易就要把她送給人間,我實在捨不得,五百年前捨不得,五百年後仍然捨不得啊。」
聞言,大家又陷入沉默,面面相覷。
一會兒,蒼老的聲音才又響起:「白澤,就依你吧。以前我們捨不得,卻害死了若若;現在就算再怎麼捨不得,也不能重蹈覆轍。錯誤一次就夠了,不是嗎?」
「但是,她現在已經對以前的事沒了半點記憶,硬送她到人間,妥當嗎?」有位狐仙懷疑地問道。
白澤回道:「她的記憶是被我們封住,不是她自己選擇忘記的。司命也不告訴我們,若若與凡間有段宿緣,不管經過幾世,這都是她的命,她必須完成它,才可以回來。而且,她近來常鬧頭疼;我想,總有一天她會想起前輩子的種種。屆時,就算我們要挽留,可能也留不住。」她那顆思凡的心,他是怎麼樣也無法理解。
「選擇當人,就必須歷經生死輪迴,一陷入輪迴,她還有可能回得來嗎?」
沒有狐仙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大伙都心知肚明,若若一旦選擇當人,或許就從此與仙界無緣,得永世浮沉在輪迴裡了。
白澤歎了口氣,悠悠道:「我們欠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幫助她重生,要當仙、當狐、或是當人,就讓她自己決定吧!畢竟那人教她懂得什麼是愛。愛,是人間才有的東西,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我們無法瞭解的。」他想了想,又道:「看她自己的表現吧!」
「白澤……白澤……你在哪裡?」室外傳來一聲聲的高呼,來者惟恐天下人不知般的放聲叫喊。
白澤和屋內的長者們相視一笑,大伙這才放鬆了沉重的心情。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性子卻跟以前差了十萬八千里,變得好野呀。」
「說不定這才是她的真本性呢!」
「白澤,那這件事就交由你處理了。」
白澤微笑地點點頭,看著眾長途們一個個隱身離去。然後,他打開房門,迎面接住絆到門檻、朝他懷裡跌來的冒失鬼。
若若順勢抱住了白澤的腰,賴在他胸前撒嬌。
「白澤、白澤,我不要考了。」那是什麼爛題目嘛,居然要她抄寫大藏經,這不是太瞧不起她了嗎?
真與天界無緣嗎?枉費了她這-身仙骨非凡……白澤俏悄地在心底歎了口氣,替懷中的小狐仙覺得惋惜。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別考了。」他體貼地說。
「呃,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一向只會逼她修練的白澤有可能說出這麼動聽的話來嗎?這是騙人的吧,他是不是在玩什麼詭計?
「懷疑你聽見的?」白澤挑眉問道。
光看她那副表情,他就知道她腦袋爪裡在想些什麼了。
人說狐疑、狐疑,指的就是她這副模樣吧!若若這麼單純,讓她到人間去,真的妥當嗎?
若若猛點頭,「快告訴我,這是不是夢,白澤幾時變得這麼開明了?他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她疑惑地打量著身前的人,東瞧瞧、西看看;這張臉、這身形,是白澤沒錯呀。
但是……猛然跳離他一大步,她怒聲道:「說!你是誰?」她肯定他不是她的白澤。
「若若?」白澤真拿她沒轍,「你以為誰會假扮我?」
若若不信的掃了他一眼,這人是很像白澤,但鐵定不是。
「少來了,你是蓮衣吧?」
「若若!」這教他怎麼跟她談事情呀?真令他頭痛,「過來!」他命令道。
她搖搖頭,「蓮衣,你在玩什麼把戲?」
白澤笑瞧著她,「你真不過來?」那麼,他可就有名正是順的理由嘍。
若若仍是搖頭。
這時,他突然嚴厲地大吼:「好吧!我現在宣佈,你被放逐了,胡若若。」先找個名目好讓她下凡去,其餘的,就看她自個兒的造化了。
若若先是一愣,沒多久,卻又大笑出聲,走上前去拍著他的肩,笑道:「哎呀,蓮衣,你扮得好像,剛剛我真差點被你嚇到了呢。」其實,她明知他是白澤沒錯,卻嘴硬不肯承認。
唉!這丫頭,他真拿她沒轍呀,白澤有些無奈地苦笑。
「若若,我不是在開玩笑,數百年來,你修業考試沒有一次能過關,長者們對你非常失望,你還沒進來以前,我跟其他的長老就在商量關於你的事;我們一致認為,你或許仍不適合待在摘月山修練,因為你的緣故,這個修練聖地沾染了幾分世俗的氣味,更連帶地影響了其他狐仙修練,方纔,我試你一試,發現你根本連求仙的意願都沒有,所以,你還是離開摘月山,到凡間去吧。」這樣一來,她總該信了吧?只是,這個理由妥當嗎?
若若張著一雙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她的心頭有點痛,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好似她以前也曾遇過類似這樣的情形。
「不!你不是白澤,白澤不會跟我說這種話。」她搖頭。
就算是蓮衣也不會這樣作弄她,蓮衣不會亂開這種玩笑。
這丫頭還真是死心眼。他歎了口氣,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個東
西。」
「我不想看。」她神情冷淡地拒絕。
「如果你還想回摘月山的話,你一定得看。」他故意將事情嚴重化,也是為了她呀!那就多擔待些吧,若若。他在心裡喊道。
「白澤,怎麼連你也欺負我?」她不想下凡,真的不想。
「這是你自己種的因啊,若若。長老們答應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還想回來,就要好好掌握它:錯過了,就再也沒下一次了,知道嗎?」她終於知道事態嚴重了嗎?也好,否則他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誆騙她下去呢。其實,讓他處埋這事,是最不妥的;但也非得由他來彌補五百年前的那個過錯。否則,他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這分愧疚。誰教他欠她呢,他才是傷她最深的。
堅定了心意、白澤帶著若若前往「鏡湖」。
由鏡湖,可以觀看凡間的種種。鏡湖是塊禁地,並無人看守、卻由一道道的結界封印住了,這是為了防止看守者在看守鏡湖的漫長歲月裡,興起了不該有的凡心。除了長老們懂得解除封印的咒語之外.尋常的狐仙並不知道鏡湖的所在,當然,也就不曾到過鏡湖。
白澤念了數道咒語,周圍的濃霧漸漸散開,一池冷冷的湖水赫然出現在若若眼前。
她不禁驚呼出聲:「好美的地方,像鏡子一樣……」
白澤一愣。「你記得?」怎麼會呢?
「記得什麼?」若若反問,但已無心知道答案,眼前的美景早已吸引住她全部的心思。
好美啊!像鏡子一樣的湖泊,摘月山竟有這種地方,怎麼她從來也沒來過……沒來過,那為如何她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眼見若若一臉的疑惑和驚喜,看來,她已記不得過去種種,是他多心了,白澤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心點!別掉下去了,湖水很冷的。」沒來得及握緊她,見她一溜煙地奔到湖畔,白澤急忙喊道。
他真怕她不小心掉下去了,那可不是好玩的。摘月山的狐仙利用鏡湖觀世,但鏡湖冰冷、深不見底,卻通常是用來葬仙的,若若說這池子美,他卻只覺得森寒。
「在看什麼?」白澤走近蹲在湖畔,不知道在看什麼的若若,他的臉湊近她的,望向她注視的目標。
湖水像鏡子似的映照出她的相貌,她看得出神;突然,湖面浮現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她的心跳倏地亂了一拍。
她轉向身側,張大了眼睛盯著白澤,無言地表示她不想下凡。
白澤轉過眼來,笑道:「怎麼啦?」並未深思若若的舉止他又轉向湖水,念了一道咒語,須臾,平靜無波的湖面漸漸起了變化。
若若眨眨眼,拋開那異樣的情緒,隨即,又被變化中的湖面所吸引。
有趣的是,湖面逐漸出現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影像愈來愈清晰,竟出現一條熱鬧的街道。
原來是人間!
「白澤,這裡……這裡是鏡湖嗎?我聽蓮衣說過摘月山有這麼個地方,是一池能觀看人世間的湖水,我本來還不太相信,沒想到,居然真的有耶!」她興奮地想歡呼,眼光卻緊盯著湖面上的影像。
「是啊,這裡就是鏡湖。」她是真的不記得了吧!白澤終於放心了。
「不公平。」她大叫。
奇怪,她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類似責備的話呢?他不解。
「在說你們呀。」若若埋怨道:「為什麼只有你們長老級才能來這麼好玩的地方,我們就只能聞其名卻不得其門而入?瞧瞧,這裡一定很少有人來吧?這池湖水多麼寂寞呀!」她輕輕撩拔著湖水,水面蕩起了陣陣漣漪。
「禁止一般狐仙來這邊,是要保護你們,你們修行不夠,極易受凡間俗事擾亂心神,所以才要防患未然啊。」他解釋著。
「在你眼裡,就只有修行是正事。」想起她即將被放逐,她就不快活。
白澤瞧了她一眼,眼光別向池面所映現的那片熙攘人間,繼續說道:
「所以你不適合這裡.若若。」
令若若感到陌生地伸手推開他的臉。避外他審視的眼神。
她不喜歡他這麼冷淡。算了吧!「你帶我來這裡是要瞧什麼?」
白澤靜靜地看了若若一會兒,有可能嗎?准道若若並不眷戀人間嗎?但是,那男子在凡間啊!是因為記憶被封住的緣故吧?等她到了凡間,也許就再也不想回來了。
「你會想回來嗎?」他試探性地問。
她賭氣地搖搖頭「不想、不想。」
白澤卻誤解了若若的反應,以為自己得到了預期中的答案,便不再多說什麼。他指示若若,看向湖水所映現的影像。
那是一條熱鬧的大街。街道上滿是華麗的樓閣,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有一個男人,眼裡有著一抹難以形容的落寞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