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早就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和白澤說話,也急力想出聲問個明白,偏偏就是睜不了眼,開不了口,令她心急如焚。直到那與白澤談話的陌生聲音消失不見了,那股限制住她行動的力量才突然平空消失。但當她睜開眼,破屋裡就只剩她與白澤,那人早已離開了。
自從她被逐下凡來,每件事都不如被告知的那麼簡單,也教她愈來愈不敢問,深怕會問出什麼可怕的真相。但是這樣一來,她更不安、更惶恐、更無所適從了。而最令她難以接受的是,連她最信任的白澤也對她有所蒙騙!
「若若……」白澤擔心地看著若若,卻又不知該怎麼對她解釋;也不能對她解釋,因為……規則。
「不,你別過來!」拒絕他的接近,若若縮往床上的一角,蜷著身子,一雙大眼含怨帶怒地看著他。
她這樣的眼神,就像五百年前,她含怒看他的樣子。即使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她的態度可能會有所轉變,但如今提早面對了,卻依然會他有些招架不住。
「你若能不問,就不要問我;所有的事,所有的疑惑,只有你能為你自己解答。」他別過眼,淡淡地說。
他之所以如此冷漠,無非是受限於規則。不能干涉、不能用仙術提供幫助,以種種的條件交換取得命運的妥協,讓她得到重生後,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
這是他們當初都協議好的,他不明白莫常恆今日又為何要打破規則。只為了……興之所至嗎?
「我自己解答?」她遲疑地問。包括她失落的記憶和這一切的種種?
白澤抱歉地點點頭,神色一僵,才瞭解莫常恆說他破壞遊戲規則的原因。其實,他一直在無意間破壞了規則啊!閉起眼,他無奈地承認了。
一雙手臂從他身後抱住他,他倏地睜開雙眼,眼中有著不解。
「若若?」
她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背。「我不要什麼解答.你也不用告訴我,我只想……」想這樣子永遠與你在一起……停頓了未出口的話,她瞇了瞇眼。「我只想趕快辦好事,我要回摘月山。」這是她的決定,誰都不能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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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這裡就好;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甜水鎮上一家客棧外,若若止住腳步,對身邊的白衣男子說道。
若若雖然不明白那日在破屋中,與白澤交談的人所說的「規則」與「後果」是什麼意思,卻也明白白澤若再繼續幫她,恐怕去有嚴重的後果必須承擔。她不要白澤為了幫她而作出任何犧牲。
「薛浪雲就在這客棧裡,你進去以後,要小心應對,千萬不可讓他知曉我們的身份。他是一個極敏銳的人,假如他起了懷疑詢問你,你也不能承認,知道嗎?」
洩露自己非人身份的仙人,可是會受罰的,狐仙亦然,若若的粗心大意實在教白澤放心不下。但是。她現在一句話也不問,反更讓他擔憂。
「知道了,你走吧!」若若微笑地點頭說道,渾然不覺週遭的路人都以異樣的眼光在瞧她。
除非白澤有意現身,否則,凡人是看不見白澤的。路人只見若若站在客棧前,一個人喃喃不休。大伙還以為她瘋了,莫不在心底偷偷替她惋惜不已,枉費她生得這樣一副好容貌……
「自己保重。」白澤輕擁了擁她,又道:「我仍會幫忙你的。」反正,規則早已打破,他現在只求她在人間的那段未了的宿緣能得到一個好結果。
若若擺擺手,拒絕道:「不用了,我要自己來,你等我回去就好了。」她的眼中有股堅定。「我一定會回去的。」
她轉身正欲走進客棧,一腳才剛跨進門檻一步,頓了頓,又縮回。她三步作兩步地奔向白澤,趁他尚不明所以時衝進他懷裡。她迅速地在他頰上印了一個蜻蜓點水似的輕吻
看他神情一變似要教訓她,若若忙縮了縮肩頭。
「沒什麼,只是忘了說再見。」她笑得瞇起了眼,賊不溜丟的。在他未發脾氣前,輕輕推開他,跑進了住著她「任務」的客棧中。
真是孩子心性!白澤看著她奔進客棧中,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才掉離了目光,待要離開,在轉過身的剎那間,他原本略泛笑意的唇角忽地抿了起來,而神情閒適的臉龐也添了抹凝重。
白澤緩緩地轉過身,著向不遠處的那家客店。
這氣息,不是若若的。方才因為有若若在身旁,他還以為隱約感受到的香氣乃是來自仍是狐仙的她。她一離開,他才仔細辨視這氣息,既陌生且世俗,過分的馨香反不像長久生活在摘月山上的孤仙所會有的氣息。
是狐!但絕非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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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請問這裡是不是住著一個客人,約莫這般高,壯壯的,看起來有點凶,不愛說話,腰間還掛著一隻葫蘆。」
櫃檯前,一個男孩走上前,向正在忙碌的店小二打探消息。
正忙著擦拭桌面的店小二抬起頭來,見到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孩,男孩一開口,就是一串話嘰哩呱啦的,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呃,你說這般高,腰間有只葫蘆?」店小二迅速在腦海裡搜尋可能的人物,可是……「小兄弟呀,像這樣的客人,我們店裡有好幾個呢
SIZE="3">突地,他眼尖地瞧見一名符合男孩所描述的客人朝這兒走來,他下巴一抬。「喏,像那位客人就是,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個……」
男孩順著店小二下巴揚起的方向望去,突然,一隻大掌搭上他的左肩,男孩還來不及出聲,搭上他肩膀的男人便先行出聲
「若若!」
看清楚來人,若若立即眉開眼笑地叫道:「爹,孩兒終於找到你了!」
薛浪雲掩不住訝異地看著眼前一身男孩裝束的若若,心中閃過一抹疑惑,卻仍抿住唇,沒有開口。
「原來你是要找薛爺啊!真看不出來,薛爺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呢!」店小二將毛巾甩上肩,笑吟吟地道。
薛浪雲卻冷冷地說:「他不是我兒子。」
若若的笑容僵住,忙道:「是啊,我不是你兒子,因為我是你女兒嘛!」這薛浪雲在搞什麼,他們不是說好了,一路上都以父子身份作為他們的掩護嗎?
若若的話引來了店小二更深的好奇。他看看若若,發現她美得驚人,再瞧瞧薛浪雲,遂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可是你們這對『父女』長得不怎麼像呢!」
若若白他一眼。「那是當然的啊.大家都說我比較像我娘嘛!」這個人怎麼管那麼多呀?「哦?怎麼我認識薛爺這麼久,竟然不曉得薛爺已經成親了,而且還有個這樣的女兒?」掌櫃原本還想把女兒嫁給薛爺,看來,他是打錯算盤唉。
「啊?」消化完店小二的話,若若低叫一聲,一雙美眸望向薛浪雲。
薛浪雲知道她疑惑什麼,便解釋:「這家店我熟,在這裡不用偽裝。」』
店小二的臉又湊上前。「是啊,我們店裡的人SIZE="3">」
若若臉一紅,鼓起腮幫子。「你怎麼不早說,是存心看我耍白癡嗎?」實在氣不過,她的一雙粉拳直往薛浪雲身上打去。
薛浪雲擋住她的拳,反手握住,心中的疑惑更濃了。他轉頭向店小二吩咐:「小二哥,麻煩給這姑娘備一間房。」
「好的,請跟我來。」店小二繞出櫃檯,準備帶路。
「等等!可不可以先弄點東西來吃?我餓了。」若若突然叫道。
店小二看向薛浪雲,詢問他的意思。
薛浪雲點點頭。「待會兒將飯菜送到她房裡吧!」
「謝啦。」若若笑道。
薛浪雲靜靜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不必謝!不過,在之前,你要先回答我幾個簡單的問題。」
瞧出她眼中的防備,薛浪雲淡淡地一笑,便拉住她,跟在店小二的身後,走上二樓的客房。
「薛爺,你瞧這間,好嗎?」店小二挑了一間上房,就在薛浪雲所住的客房的斜對面。
「就這間吧!」
待店小二下樓備飯菜茶水,薛浪雲關起門,示意若若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
懾於他眼中清楚的脅迫,若若不得不順從他的意思,悶悶地往桌前一張椅子坐下。才一坐定,頸項前就多了一柄冷冰冰的簿刃。又來了,這男人!
「問就問,動刀動劍的,你是什麼意思?」她杏眼圓睜,怒瞪著薛浪雲。
「你是誰?」這是自他遇見她以來,便一直存於心中的疑惑。他不問她「是什麼」,是因為他並不確定她是「人」。
「你懷疑我什麼?」若若想避開他對於她「身份」的質詢,即使,她明明清楚他懷疑她不是人。
薛浪雲面色微凝,揮劍劃破她左肩的衣裳。隨著那一大片布料的掉落,他眼中的疑雲才稍稍褪去。
她的左肩至胸前綁著一圈一圈的繃帶,有些地方還隱隱滲出血絲,是他那回收劍不及所傷的。可是,方纔他在樓下搭上她左肩時,她明明像個沒事人一樣,既沒喊半聲疼,也沒露出半點不適的神色;難道是他誤會她了嗎?
若若反應迅速地舉起右手,結結實實地賞他一巴掌,心底卻暗叫好險,幸虧白澤在她身上施了障眼法,否則,那麼深的傷口沒幾天就復原了,甚至連半點疤痕都沒有,說她是人,誰相信呀?還是白澤設想周到,她在心底甜甜地笑,臉上卻作出忿怒的表情。
「薛浪雲,你不要臉!下流!」呵呵,好過癮。抓緊被劃破的衣襟,她怒罵道。其實,她身上纏著繃帶,也沒多少春光外洩。
挨了若若一巴掌,他別開瞼,一邊將床上的床單扯來披在她肩上,一邊道歉;「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若若一愣,心底有著訝異。沒想到,薛浪雲還有這樣可取的一面呀!
她披著床單走到他身邊,興起了開玩笑的念頭。「怎麼,一句話就想敷衍了事?你既然看了我,就必須負責。」凡間女子遇了這情形,都是這樣反應的吧?
負責?薛浪雲不由得蹙起一雙劍眉。「你要我娶你?」
若若笑得更賊了。「是啊!不然,你就得把眼珠子挖出來。」
「可笑的建議。」薛浪雲嗤笑一聲。
「那麼你是拒絕娶我嘍?」她手叉著腰,佯怒地問道。
「不,我同意娶你。」
薛浪雲的話險些沒讓若若閃到腰。「什麼?你不是當真的吧?」她只是開玩笑啊,誰要嫁他來著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看了你,對你負責也是應該的。」他收起劍,淡淡地說道,教人聽不出話語的真假。
他是騙人的吧?若若還想試試,非要他先說「不敢」;否則,她豈不吃虧了?
「我不信,你發誓給我看。」
薛浪雲瞧她一眼。這女人怎麼這麼煩,都說要娶她了,她還不信!
舉起右手;他狀似無奈地說道:「皇天在上,我薛浪雲方纔之言若有虛假,願遭天打雷劈。」
若若沒想到薛浪雲真的會對天發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畢竟,她不可能真的嫁他為妻啊!更何況,她亦不願呀。
待要阻止,他簡短的誓言卻已說出。
「這樣總可以了吧?」他不解地看著抓住他手的若若,不懂她眼中何以出現驚恐。「若若?」
若若低垂下頭,驚嚇於她所望見的一幕。「啊!怎麼會…………不可能,不該這樣的……」她瞪著他的掌心,花容失色地喃喃自語。
「怎麼了?不可能如何?」看若若一臉慘白,薛浪雲不禁問道。
瞧她一直瞪著他的右手掌心,是瞧見了什麼嗎?他舉手一看,倒也沒看出什麼端倪
若若仍冗自陷在疑惑與驚嚇當中。這怎麼可能呢?薛浪雲的右手掌心裡居然浮現一道掌紋!一條姻緣線!
「你已經看了我的手心二十來次了,你到底在看什麼啊?」薛浪雲抽回手,厭煩地抱怨。
驚覺自己唐突的舉動,若若只好重新端起飯碗,喃喃低語:「人家只是想看看那條線會不會不見嘛!」
但是,自從她看見那條姻緣線自他掌心浮現到現在,她每回察看的結果,都只看見那條線果真確確實實地存在著,並非她一時眼花看錯。
那線,似是在他發誓後才出現的,這令她耿耿於懷。這代表什麼?她不禁想起在破屋中與白澤交談的那人說的什麼……五百年前的宿緣?續起?難道薛浪雲之所以沒有姻緣線,是因為他個定的婚配對象並非是凡人?不敢再深入推測,縱使答案呼之即出,她也不願意、更不敢再順著這思路去想。不該叫他發誓的,她不要這樣的結果呀!.
「若若?」他好奇她在發什麼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避開他靠近的手,若若捧著飯碗跳起來,一臉惶恐地瞪著薛浪雲。
薛浪雲收回手,納悶地看著面露防備的若若。他不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腦子燒壞了而已,她幹嘛反應這麼強烈?她如此怪異的舉動來自她先前看了他的手,她到底是在怕什麼?
若若慌道:「我跟你說哦,我不是真的要你娶我,剛剛我只是在跟你鬧著玩而已哦,你可千萬不要當真。」
原來,她是往擔心這個!薛浪雲白了她一眼。「你不嫁,我難道遣會強娶你不成?」這自抬身價的女人!
若若聞言,鬆了口氣,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這才再度坐下來準備吃飯,發現飯菜擱太久,都已經涼了,胃口反而在這時才恢復。
「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裡來的?」薛浪雲心底仍有些疑惑。
那日,她受了傷被那白衣男子劫走,他順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一路尋找,卻打探不出任何消息,想想,他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只好放棄。正巧,他來到了這間客棧,便暫時住下。沒想到,她卻自己找上門來,這太不尋常了,不得不令人懷疑,更令他不解的是,那日在街上,她挺身擋下他的劍,似是為了保護那白衣男子。
若若扒了口飯,努力嚥下以後,她才抬起頭,供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逃得出那賞金獵人的轄制!說來,我也挺幸運的;那個人本來要捉我去領賞,但在路上,我遇見一個貴人,他不但救了我,還幫我處理傷口。
拜別他以後,我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心想那就回頭找你好了。一路打探下來,我跑遍每間客棧詢問。原先,我也不曉得你就在這店裡;沒想到,真就讓我遇到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嘍。」
「挺有說服力的說辭,好吧,我就暫時信你。」他心理雖不太相信,畢竟這女人接近他的意圖不明;但直覺告訴他,她是無害的,也就不再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眼見自己取信了薛浪雲,若若鬆了口氣。「那你又怎會到這裡來呢?不會是為了找我吧?」
「少往臉上貼金。這客店的掌櫃與我是舊識,我本不欲久住,但是……」
「但是怎樣?」他的表情怎麼怪怪的?她頗納悶。
薛浪雲露出一副困惑又煩惱的神情。「掌櫃的有一雙兒女
「那我知道了。」若若拍了下桌子,恍然大悟地叫道。
「你知道?」薛浪雲感到好笑地暗忖,八成她又胡思亂想了,掌櫃拜託他的事可不尋常呢。
「當然嘍,憑我的聰明機智,隨便想也知道,那掌櫃的想招你為婿,是不?」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你好像特別關心我的婚姻太事啊。」薛浪雲受不了地瞟了她一眼。
「難道不是?」若若難掩失望地問。
「當然不是。」他搖頭否認,就算掌櫃確有此意,他也未必情願。「是為了一些奇異的事情。」聽掌櫃描述得繪聲繪影。好像真的一樣,但尚未親眼見到,他實在很難相信。
薛浪雲的語氣引起了若若的好奇心,她追問:「到底是什麼事?」吊人胃口,是最不道德的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回答:「是狐精。」聽若若低叫一聲,他蹙起眉,不悅地道;「你叫什麼叫啊?」
「你……,你怎麼知道的?」若若大吃一驚,即使他懷疑她非凡人,也不該那麼精準地猜出她狐仙的身份,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就是掌櫃告訴我的,你覺得我應該相信嗎?」他盯著若若問。
若若被他看得心虛,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結巴道:「當……當然不……不能相信。」奇怪,這掌櫃的怎會知道她不是人?她都還沒見過他呢。
「是啊,我也不太信,花妖狐魅,怪力亂神之事,若非我親眼所見,很難教我信服。但是,王掌櫃不會誑我,他說他一對兒女為狐精所魅,這教我信也是,不信也不是。」薛浪雲連日來就是在為此事煩惱。
咦?原來他說的狐精不是她啊!聽完他的話,若若這才一掃陰霸,但眉頭又隨即擰起。
「王掌櫃的兒女為狐所魅?」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妙了。
「是啊,很難令人相信吧?」他不太當真地說。
「這事有多久了呢?」她問。如果是狐妖惑人行採補之術,她身為狐仙,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畢竟,人的精力有限,若狐妖無所節制,可是會害死人的。
「約莫十來天吧!」他偏頭看向她。「你信?」
若若白他一眼。「為什麼不信?不管飛禽走獸或者花草樹木,只要有心,再加上天時地利,都可能變化成精,這跟凡人求仙、求道的心態是一樣的。人類並不是最有生存債償的生物,請你注意這點,好嗎?」
「瞧你說的,倒像你自己不是個人似的。」她的口氣令他頗不以為然。「我在夜裡守在他兒女的房外,至今已有兩夜,倒也不曾見到什麼異狀。」如果不是相信王掌櫃不可能愚弄他,他早就拂袖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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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沉吟了下,才道:「或許連狐妖也怕你呢!你身上的煞氣太重了。」連她都受不了呢。
「聽你所言,你似乎很瞭解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他好奇地問。雖然她的話像在亂說,但她的態度卻理直氣壯,不似胡扯。
「我正巧略懂這方面的事,拜託你別再對我疑神疑鬼的。行不行啊?」忽地,她心思一轉,取出白澤交給她的錦囊,抽出一張符紙,用手指在上面畫記一些符號,口中念了一小段咒語,再遞上前,交給薛浪雲。
「這是什麼?」薛浪雲著向她塞到他手中的一張空白紙條,不解地詢問。
將錦囊收回衣袋中,她才說:「那是咒符。我剛剛在上頭寫下了咒語,你把它收在身上。你說你不信有狐妖,晚上我就讓你開開眼界,這張符可以隱藏起你的氣息不讓狐妖發現。今晚我同你再去探探,如果發現狐妖,你就將這張符貼在它身上,它就會原形畢露了。」瞧見薛浪雲一臉狐疑,她又道:「不信我說的?那麼,今晚同不同我去驗證看看呢?」
薛浪雲見若若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再看看捏在手中的紙條,遂點了頭。「好,咱們今晚就去擒狐。」反正,不管她去不會。他也早已答應王掌櫃替他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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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一家老小居住的宅子就位在客棧的後方。
夜幕低垂,星月無光,冷風颼颼地吹過林間,遠方鎮外的山區傳來幾聲狗吠,令黑夜更增添了幾分鬼魅與幽冥。
街上的店家多已打佯,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夜漸深,鎮上的居民也紛紛入睡,好儲備體力迎接明天工作的挑戰。
王家的屋頂上,卻趴著兩條身影,在眾人皆上床就寢的時刻,他們兩人壓低音量,細聲地交談。
「都這麼晚了,也沒出現什麼異樣,依我看,狐精作祟之說,實在不能相信。」他認為王家的公子和小姐會體衰面黃,也許只是因為生了病的關係。
「胡說!真的有狐妖作祟。」另一條身影低聲反駁,她先前見了王家一子一女的模樣,兩人氣色都很差,這屋子四周也殘留著一些狐族同類的味道,所以,她肯定有狐妖在此為患。「我給你的符,你帶在身上了嗎?」如果今晚狐妖沒來,鐵定是薛浪雲這煞星的關係。
「帶了,但是根本就沒有狐妖。」薛浪雲決定明天就去向王掌櫃問個清楚,被戲耍的感覺令他十分不悅。
「還沒子夜呢!再等等吧!我有預感,今晚一定會出現。」依據狐的習性,若5狹四騁桓鎏囟u剎抖韻螅q啎穔P僰u裨蠆豢贍Jw濎}患湴穈?/p>
看若若不斷地摸著手腳,凍得連牙齒都打顫了,薛浪雲體貼地說道:「愈晚愈冷了,我看,你還是先回客店吧,我一個人守就行了。」女人嘴再怎麼硬,終究是女人,冬夜的屋頂上可不是個舒服的地方。
若若呵著氣暖手。「那怎麼成呢?我不能離開啦。」雖然真的很冷,但眼見自己的同族走入邪路,她不該放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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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肯離去,薛浪雲冷哼一聲。「凍病了,我可不管你。」他拿起腰間不離身的酒葫蘆猛飲一口烈酒,再遞向身旁的女人。「要不要?可以暖暖身子。」
若若遲疑了下,便接過試著小飲一日,卻皺緊了眉頭,忙將嘴內的酒汁吐掉。
「好難喝!」她趕緊把葫蘆丟還給薛浪雲。
薛浪雲見她吐掉酒液,也沒再說什麼,只將葫蘆系回腰上。這時,敏銳的聽覺令他豎起了毛髮。
「來了?」若若睜大眼看向薛浪雲,薛浪雲搖搖頭示意她噤聲。
兩人無聲地挪開一塊屋瓦,湊近那缺口,偷偷住下瞧著屋內的動靜。
屋頂底下是王掌櫃的女兒春蘭的閨房。房內不斷有細微的談話聲傳出,卻不見有人,只看見床帳內隱約交纏的人影。
莫非是王春蘭與人在房中幽會?薛浪雲的腦中閃過這個想法,遂決定進房一探究竟。輕手輕腳地躍下屋頂,沒注意若若已氣得臉色發白,卻又不敢喊出聲。
他居然把她丟在屋頂上!那她怎麼下去啊?眼看著薛浪雲就要進入屋子裡,恐怕會壞了事,她一急,腦袋更加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床帳內,應約可見理頭的人正在做什麼,不時有男女交歡的喘息與呻吟聲傳出。
薛浪雲冷冷地注視這一切,考慮著該不該掀開床帳,使他們的偷情行為曝光。須臾,他轉身欲走,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令他震驚的一幕-一
一條毛茸茸的長尾巴正露出床帳外!
帳內的傢伙不是人!驚訝之餘,他手中的長劍已出鞘,刺向床帳後的狐妖。
「劍下留孤!」
屋頂上傳來一聲呼喊。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屋瓦瞬間崩落.傳來一聲慘叫之後,屋上的女子也掉跌下來。
但是,劍既已揮出,待薛浪雲要收拾時,劍刃早已沾上鮮血。
一大片雪白的床帳被利劍削下,床上橫躺著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與一名抱著手臂、不著寸縷,相貌卻異常陰柔俊美的男子
「若若!」薛浪雲關心地開口。光聽她那聲慘叫就知道她摔得不輕。但是,她那聲「劍下留抓」是什麼意思?
然而,薛濃雲不敢輕易回頭看她,他手中的長到直指床帳內的妖狐,深怕一不留神,就讓它給跑了。若若始終沒應聲,而他的劍也遲遲不敢放下。
床上那遍身赤裸的狐妖緊抱著鮮血直流的手臂,陰柔俊美的臉孔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
薛浪雲見狀,警覺提防,想起若若給他的那張咒符,連忙取出,見那狐妖就要奪窗而出,他快速閃身避開它目中吐出的白煙,再一個翻身,將咒符按貼其背,只聽見哀鳴一聲,不久,果然瞧見一隻大黑狐伏在地上,右前腳正流血汩汩。
薛浪雲藏不住心中的震驚,原來世上真有精怪的存在,也震驚於若若給的符咒竟真的有用!他扯下腰間繫帶,縛住了大黑狐的四肢,抹掉額上的汗水,這才回過頭察看若若的情況,轉過身的剎那,他卻呆住了。
哪還有若若的人影?!一片碎礫瓦堆中,只有一隻暈了的紅狐趴倒在地。狐的周圍則散落著若若穿在身上的衣物。
薛浪雲瞪大了眼,手中的長劍一時沒握穩,「鏗」的一聲,劍就掉落在冰冷的石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