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式的幽默,一下子適應不過來是很正常的。」李靖噙著和他叔叔截然不同的紳士微笑,把李雄天手中的檳榔揣進口袋裡,之後把帶來的禮物拿給女主人陳大嬸。
陸少琪目光的焦點全數投注在李靖身上,她發現這個來自故鄉的男孩除了這身Y世代打扮不討喜之外,長得卻是十分體面。
「哇,你的衣服好酷哦。」七歲大的青青,馬上被他身上那件布料破裂得所剩不多的牛仔褲所吸引,頻頻問他在哪裡買的。
「改天我做一件送給你。」李靖彎身一把將青青抱起,兩人竟一見如故,說說笑笑開心得忘了還有其他人存在。
「你自己做的?」青青簡直快要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了。「我要,我要!」
在阿輝制止了青青的任性後,李靖似乎才注意到呆杵在面前的陸少琪。
「嗨!這位美麗的小姐貴姓芳名?」
「她叫陸少琪。」李雄天脫口道。他一進門就傻在那兒,不敢相信他們的運氣會如此之好!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噢!原來你就是我叔叔口中的大美人?」
為了能夠讓侄子乖乖上飛機,李雄天的確煞費苦
心,連哄帶騙幾乎說破了嘴。這都要怪李雄飛,明明是他的任務,居然敢找一個爛借口臨陣脫逃,把責任硬推給他,而他大哥竟也同意了。不過是個女人嘛,「處理」一個女人有那麼難?
「你叔叔大概弄錯了。」陸少琪謙虛地抿著嘴笑,「我是叫陸少琪沒錯,這是我男朋友歐裡德。」
「什麼?!」這下輪到李靖要掉出眼珠子了。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那他二叔還有什麼搞頭?難怪他不敢來面對現實。
他連忙把李雄天拉到一邊壓著嗓門責問:「你不是說她和二叔相戀多年,二叔就是為了她才拒絕所有女孩子於千里之外?」他們這趟美國行的主要任務不就是要把這女人拎回去當李家的三媳婦嗎?這下心血不全泡湯了。
「我……哪知道,」李雄天艱難地嚥了下口水,「也許是到了美國才轉性的,聽說美國人都很開放,一口氣交十個八個男朋友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是這樣嗎?」在李靖看來,那個陸少琪好像不是那種風騷女郎。
「不管是不是這樣,我們都要盡快把人弄回台灣,以免夜長夢多。」
「不要說得好像我們是出來押解人犯,遣送回國好不好?」才幾句話就把流氓尾巴露出來了,真要不得。
幸虧聚餐已經開始,他叔侄兩人嘰嘰咕咕的談話內容才沒引起太大的注意。
阿輝各遞了一個盤子給李靖和李華天,要他們喜歡吃什麼自己挑。
「我去上個廁所。」李雄天把盤子放回餐桌就往裡面走。
人老了總是比較憋不住,李靖望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歐裡德先生在哪兒高就?」李靖端了一大盤米粉和烤鴨,胃口極佳地大塊朵頤。
「你在跟我說話?」歐裡德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個不良青年的台灣人,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美語。「我是蓋特法律事務所的律師。」
李靖把眉毛揚了又揚,表示對他高尚職業的絕對敬意。
「你呢?也是和鼠輩位列同級人人喊打的律師?」
他故意說台語,讓歐裡德聽得一頭露水。
陸少琪很想賞給他一記白眼,但不知哪根筋不對竟笑了出來。「不,我是心理醫師。」
李靖倏地噘嘴吹了一記響亮的哨子,濃密的眉毛揚得更高了。「這個職業正點,我三叔那怪人正需要一個心理醫師幫他撥亂反正,洗新革面。說說看,你和我二叔是怎麼開始的?」
準備洗耳恭聽的他,正把一大塊鴨腿塞進嘴巴,耳膜驟然掠過陸少琪的慘呼聲,猛抬眼只見他二叔笨手笨腳的把整碗的魚翅湯潑到她的腰腹上,米白色的絲質長裙瞬間沾滿油漬。
「對不起,對不起。」佯裝慌亂的李華天抓了一疊面紙遞給她,要她自己擦於淨。
「沒關係,沒關係。」陸少琪慘綠的小臉滿是無措。
「請走開好嗎?」歐裡德衝上來,推開肇禍的李雄天,搶過面紙,憤怒加上心疼地幫忙擦了又擦。然而很不幸地,油漬已經深入纖維,除非送洗,否則是清理不掉的。
「不要再擦了,」陸少琪忽地笑了起來,「我忘了這裙子是兩件式的,裡面還有一條短褲。」
在場的人尚未反應過來,她已經解開裙扣,把長裙褪下,頓時鴉雀無聲的眾人眼光停駐在她修長勻稱的雙腿上打轉。
那條同色的絲質短褲非但剪裁合身得緊緊裹住那盈盈可握的雙臀,而且短得有違中國婦女保守的傳統美德。
「希望這樣不會顯得太不禮貌。」陸少琪赧然的笑靨裡有抹嫵媚的韻味。
「不會不會。」所有的男性們,人人搖頭如撞鐘,推獨歐裡德氣得七孔快冒煙了。
「就你一人涼快,太不公平了,」李靖哪壺不開偏提哪壺。「我陪你,如何?」他伸手往牛仔褲一撕,兩條褲管立時落在地面上,引起青青又是一陣興奮的狂叫。「其實這種大熱天,穿熱褲才是最人性的。」
他興高采烈的介紹起各式風格的短褲、熱褲和內褲,而大家也似乎聽得津津有味,霎時把陸少琪的尷尬和窘迫一掃而空。
這是什麼世界,什麼人種?歐裡德快瘋掉了,扯了扯領帶,悻悻地走到落地窗外,想找個地方透透氣,以便和這群無知族群劃清界線。
客廳內的氣氛熱絡得很,少一個人根本沒人發現。
不只陸少琪,大伙都為李靖那種毫不矯情的仗義相助感到窩心,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不莊重或狎褻的意思。
「我表哥說,你們今早才到美國,是專程來旅遊觀光的嗎?」
在陸少琪提出這疑問時,李靖神情專注的盯著她瞧,彷彿她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她不自在的重問了一次,卻見他露出可掬的笑容。「很對不住,我要去尿尿。」然後就轉身迅速消失在走道上。
他要去找他二叔,把整件事情徹頭徹尾問清楚。這小妮子看起來壓根不認得他們這家大業大、有頭有臉,且臭屁得一塌糊塗的李家,這樣怎麼把人家「弄」回去給他二叔當押寨夫人?
這當中篤定有人在搞鬼!
被扔在原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陸少琪,不能理解這是怎麼回事,好個粗俗魯莽的傢伙!
「原諒他,他從小就是這毛病,授課老師認定的天才兒童、資優生,考試成績卻總是吊車尾,一向有出人意表之舉。我想他現在已經發作成社交白癡。」阿輝自隔鄰談話中探出頭來,笑著替李靖解釋。
「陸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李雄天突然冒出來靠近陸少琪,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呃……有什麼事嗎?」她不解的問。
「一點私事,想請你幫忙,陳大嬸說這種事只有靠你的專業知識才使得上力。這裡不方便說,我們可不可以到花房那邊談?」他努力把話說得輕鬆些。
「哦。」既然有二姨媽背書,她就放心多了。「好吧,反正也沒事。」
陸少琪隨李雄天來到客廳另外隔出的小花房,選擇—張紙纖椅坐下。「請說吧,如果我幫得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是這樣的,」李雄天顯得侷促不安,他是個大老粗,向來都是抄著傢伙蠻幹,突然要他輕聲細語的拜訪人家,還真是為難。「我們家有個孩子很……麻煩,很需要輔導.所以我們想請你當他的家教兼心理醫師。」
「你要我大老遠的跟你回台灣,只為了一個很麻煩的小孩?」他八成不知道她的行情有多高,才敢開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要求。陸少琪清了下喉嚨才道:「呃,是
這樣的,我通常是不外診的,而且,酬勞是按件按時計費。」
「我知道,所以請你先收下這張支票,如果三個月後成果理想,我們會再追加謝金。」他將支票放在她身旁的茶几上。
「三個月?!」陸少琪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居然有人打算跟她買斷三個月的時間,天!他八成把她當成廉價的郎中看待。
她看也不看支票上的金額,立即扯開嗓門叫道:「你要弄清楚,我的月收人有數萬美金之譜。」
她鄙夷地拈起茶几上的支票,用食指彈了一下,「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或是有意抬高身價,而是,這筆費用真的不是你所能想像,你這點錢,這……」她終於把眼睛定焦到支票上,但,這上頭寫的是……「一千萬?!」嘎,那個小孩的「麻煩」肯定大得像美國太空總署。
「你意下如何?」道上兄弟辦事情,講求的是速戰速決,李雄天尤其沒耐性,巴不得現在就拿出手銬腳鐐,強迫她一道回南台灣。
一千萬是很吸引人,可,她連幾億美金都不放在眼裡了,豈會這樣就被打動?
陸少琪笑著把支票推還給李雄天。「很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因為我的家人、事業都在這裡。」
「我們只要你三個月。」
「太久了我……」
「那兩個月怎麼樣,如果你功力夠,說不定一個月就搞定了。」李雄天誤以為她得了便宜還一買乖,口氣漸漸不耐煩起來。
「心理治療得視病人的情況而定,時間長短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病人的合作態度,和……」
突然客廳那兒暴出一聲尖叫,讓她沒法再談下去。
陸少琪轉頭望過去,看見李靖手裡攫住一名三、四歲的小孩,將他打橫扛在肩上,忽地從腋下滑滾下來,嚇得那小孩又叫又笑,其他的孩童也圍在他身旁,鬧烘烘的玩成一片。
「來點特別的怎麼樣?」他像個孩子王,舉手投足都逗得那些小傢伙人仰馬翻,吃吃大笑。
他彎身抓起滾在電視機旁的一粒籃球,猛一旋轉,再用一根手指頭將其撐住,就能使其久久不墜落地面。
「好棒,教我教我!」青青快愛死這位儀表不凡,
來自遠方的大哥哥了。
李雄天見他那麼大一個人,還跟小鬼頭廝混,馬上擺出一張臭臉,使勁的搖頭。陸少琪則不然,她幾乎看呆了,都忘了和李雄天正談著關於一千萬的大Case。
「嘿,這裡有一架鋼琴耶,來吧,小美女,當我的合音天使如何?」
青青還沒自方纔的笑鬧中回復過來,已經被李靖抱起坐到長椅旁邊。
當接連幾個美妙的音符從他指尖流瀉出來後,屋內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交談,小孩則怔楞在原地,然後著魔似地來到鋼琴邊,聆聽他和青青搭配巧妙的合音。
凝望著他的背影,陸少琪的好奇和疑惑愈來愈濃了。他的性格特異鮮活,遊走在天真開朗與頹廢叛逆之間,她想,任何人生了這樣的兒子,保證要頭疼得夜夜難寢。
又一曲終了,李雄天趕緊把握時間重提問題。「陸小姐,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陸少琪一楞,才想起他們先前的對話。
「我沒有太多時間跟你耗,肯不肯現在就給句話。」李雄天的耐性已經告馨。
「你的態度實在很差,像你這樣有誰願意……」
她話沒說完,李雄天已揮手予以打斷。「廢話半天,你就是不肯嘍?」此刻,他流氓架式表露無遺。
孰可忍孰不可忍。陸少琪霍地起身,忿忿地回話,「沒錯,本小姐是沒興趣跟你這沒禮貌的粗人再談下去,請你把支票收回去吧。」
李雄天冷冷地點個頭,拈起支票放回口袋裡,然後沉著嗓音說:「沒有人敢不買我的帳,就算女人也不能例外。」他手朝窗外揮了下,瞟了腰屋內,「他是你男朋友吧?」
陸少琪惶急回頭,驚見歐裡德被兩名彪形大漢整個人舉起來,緊貼在玻璃窗上,臉面和五官都變形了。
「你這是幹什麼?快放他下來!」陸少琪被嚇得方寸都亂了。
「小聲一點,你知道的,我們都是粗人,粗人一緊張就會做出一些沒理智的事。只要你肯乖乖合作,我保證不傷他一根寒毛。」李雄天半瞇的眼精光畢露,殺氣騰騰。
「你這是……」天吶,她到底遇上了什麼樣的人,這裡沒有王法嗎?「你……這是在幹嘛!」
恐嚇威脅嘍,這還用問嗎,笨女人!
「限你明天下午三點以前,準備好行李,到機場和我們會合,否則每過半個小時,我會砍下他一根手腳,直到你出現為止。」李雄天重新掏出支票遞到她面前。「如果,你膽敢報警,我會招待你吃一頓人腦大餐。」
「你你你……你太過份了!」惶急之下,她竟口咄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份怎麼當流氓?唉,這麼蠢的女人,把阿靖的前途交給她,妥當嗎?
李雄天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走出落地窗,跟著那兩名彪形大漢,一併強押歐裡德離開。
陸少琪呆杵在那兒,驚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客廳裡的男男女女和小孩倒興高采烈的談笑,完全沒注意到這恐怖至極的一幕。
她該怎麼辦?去找誰幫忙才好呢?
「嗨,美麗的陸小姐,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呢?」
回頭見是嘻皮笑臉的李靖,陸少琪一團怒火立刻燒得劈哩啪啦響,「你還敢問!」啪一聲,朝他的左頰就是一記五爪鍋貼。
「哇,我們進展得有這麼快嗎?」按一般肥皂劇的情節推演,男女互摑巴掌通常不是在失財就是在失身之後,他們算是哪門子?
「去死吧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不然我會讓你……」那句黑道行話是怎麼說的?「死無葬身之地。」撂完她這輩子說過最狠的話後,陸少琪拎起包包,和錯愕的三姨媽及阿輝表哥匆匆告別,即衝出門外,駕著歐裡德的座車絕塵而去。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李靖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但在大家發楞的當口,他已經率先猜到肇禍的原凶了。「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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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二十分,飯店咖啡廳裡的服務生婉轉的告訴李靖,已經到了打烊的時刻了。
他無奈地抽出信用卡買單,思忖著他二叔究竟會到哪裡去了呢?這老傢伙有問題,從台灣一路到美國來,他的行為表現就怪怪的,現在則乾脆跟他玩起捉迷藏,連去哪兒,辦什麼事都不知會他一聲。真是可
惡至極!
問題八成出在那個叫陸少琪的凶婆娘身上。想到她,他不禁下意識地伸手摸摸仍有些腫脹的臉頰。該死!竟敢打他,改明兒非十倍要回來不可。
不,不能改天,今晚他就要去找她把話問清楚。
「李先生,櫃檯有位小姐找你。」服務生把帳單拿給他簽字,並指了指前面穿黑色襯衫的女子,她竟然就是陸少琪。
「赫!說曹操曹操就到。」李靖大搖大擺的走過去,斜睨著眼膘她。「打得還不過癮?」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站遠一點比較保險。
「難道我沒有理由生氣嗎?」陸少琪見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簡直要氣炸了,然而轉念想到可憐的歐裡德,又不得不嚥下這口氣。「好吧,我答應跟你們回台灣,請你放了我朋友。」
她回到住處想了又想,所有可能的方法都想遍了,仍想不出個妥善的對策。一個好人在這樣文明的社會裡,依然敵不過一個逞兇鬥狠的黑道份子,不認栽又能如何?
「慢著慢著。」這女人的話他怎麼有聽沒有懂?「你朋友是指那個神氣活現的洋鬼子?」
「請你嘴巴放乾淨一點!」要不是顧慮著歐裡德的安危,她會毫不考慮的再補上一掌,以懲罰他的出言不遜。
「恰北北!態度這麼惡劣,我不要再跟你廢話了。」沒見過這麼凶的女人,他既沒倒她的會,也沒欠她的錢,幹麼受這種鳥氣?嗟!
李靖袖子用力一甩,準備回房間睡大頭覺去。
「等等,我……」陸少琪趕緊追上去,「我……那我朋友怎麼辦?你究竟要不要放他走?」
「你這個女人是神智不清還是怎麼著?」他突地煞住腳步,回身一轉,害陸少琪差點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我……」
「嘴巴合起來,仔細聽我說。」他用一根手指頭戳向她的心門,把她不穩的身子推回去。「我不知道你朋友上哪兒去了,也不清楚他怎麼了。至於你要跟我回台灣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但我想我三叔是不會想娶一個像你這麼趾高氣揚,無禮取鬧又有暴力傾向的女人。所以,」他忽爾擒住她的臂膀,將她拉到大門口,吼道:「現在就給我滾回去,否則別怪我凶性大發.一拳
送你歸陰。」
「睜眼說瞎話!」陸少琪用力拂掉他的手,喘著大氣道:「你二叔捉了歐裡德,脅迫我必須跟你們回台灣,不然就要對他不利,你敢說這件事你不是共謀?」
李靖本來已經懶得理她,不等她說完就逕自走向電梯口準備回房休息,但一聽完她在後頭所說的話,他頓時停住腳步轉身面向她。
「我二叔捉了歐裡德,你見著了?」眼見為憑,他是不容許任何揣測的論調。
「是的,就在我二姨媽家的後院,我親眼見到兩個大漢和你二叔將他押走。他還恫嚇我不許報警,否則將砍下歐裡德的手腳。」陸少琪說得義憤填膺。
確實很像他二叔的行事作風。這個歐吉桑都五十幾歲了,怎地還莽莽撞撞到處闖禍?他以為他們是在哪裡,居然還耍這種角頭兄弟的把戲,看來,在他被美國聯邦法院判處極刑以前,得趕緊把人找出來拎回台灣去。
但首先得安撫這個潑辣妹,別讓她把消息張揚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原來如此。」他以充滿無限懺悔和同情的口吻道:「沒想到我二叔竟然做出這麼不可原諒的事,請放心,我以人格向你保證,一定毫髮無傷的把你朋友帶回來。」
「希望你言而有信。」看他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如今也只有姑且相信他了。「那你什麼時候去找他?」
嘿,她為那洋鬼子焦急慌亂的模樣,不知怎地教人看了很不是滋味。
「我二叔的行李還留在飯店的房間裡,我想先上去查查看,有沒有用得上的線索。你要不要一起來?」
「這……」使得嗎?萬一他們叔侄同是一丘之貉,跟著上去豈不羊人虎口?
「擔心我非禮你?」他看出她的心思。
這人還真直接,說話一點彎也不拐讓她不知該怎麼接話。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確滿危險的。這樣好了,你先回去,我如果查到線索,就自己一個人先去找找看,等過幾天有了眉目之後再跟你聯絡。」
「還要過幾天?」她連一秒鐘也等不下去了呀。陸少琪思忖後道,「我……我跟你上去好了,要是有線索就可以馬上行動。」
「這個嘛……帶著你礙手礙腳的很麻煩耶。」李靖露出一臉為難的樣子。
「求求你,我保證不妨礙你工作,完全聽你的命令行事。只求你讓我一起去找歐裡德,我真的好擔心他。」
陸少琪說到後頭,已是聲淚俱下。
「別哭別哭,我答應你就是。拜託把眼淚擦掉行不行,別讓人家誤以為你是我買來的雞。」在外國人面前,他是很在乎形象的。
「什麼是雞?」陸少琪莫名其妙的問。
「這也不懂?你沒看過港片嗎?」走人電梯後,李靖按下第十七樓的燈號。
「我十歲就跟著爸爸媽媽到美國,除了少數幾部李小龍的片子,就沒看過別的了。」
知識貧乏,人生閱歷淺薄的蠢女人。李靖對她的好感已經從八十分驟降為六十分了。
「你爸媽到美國來幹麼?」他找話題閒聊。
「唸書,我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她實在不想跟他講太多。
偏偏李靖反應頗遲頓,沒有看出她不耐煩的臉色,仍自顧自的道:「既然那麼行,為何不回台灣報效國家!他們是喝台灣水長大的吧!政府花大把銀子裁培這種崇洋媚外的假道學根本是浪費公帑!」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刻薄嗎?」幸虧十七樓已經到了,再跟他扯下去她遲早會瘋掉。
「我以為你比較喜歡直截了當,就像你摑我一巴掌那樣,乾脆利落。」有仇必報真君子,敢當眾讓他出糗,就得有隨時挨他狠刮的心理準備。
「我當時是急慌了頭,你就這麼不能體諒一個孤弱女子目睹摯愛遭受危難時的無助和痛心嗎?」電梯門一開,」陸少瞟就負氣的率先衝出去。
「那洋鬼子是你的摯愛?」李靖全身快要起雞皮疙瘩了,這女人眼光不是普通的差。
「再說那個字眼,當心我翻臉嘍。」
「哪個字眼?」李靖打開房門,很紳士的站在一旁,欠身讓陸少琪先行。
「那是就個——」嘿,差點中了這痞子的詭計。「你和你二叔一樣壞得無可救藥。」
「再批評我,不幫你哦。」他把二叔的兩箱行李提到床上,打開來卻不急著翻尋內容,只取出一卷寬邊的膠帶。
「你拿這個要做什麼?」她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幹活嘍。」他揚起唇角,綻出一抹難測的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