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不該是他魂縈夢繫的對象,然而那頭直垂腰際如真絲般的烏髮卻掩蓋了他整顆心。他不斷想起她晶瑩剔透的冰肌玉膚,揮不去那雙美眸中似挑逗又似純真的眼神,她迷人的舞姿更如媚藥,輕易點燃他狂熱的慾火!
即使在年少輕狂時代,也不曾有女子如她一般能夠撩撥他的呼息。二十九歲的他已有足夠的理智沉澱不合宜的意亂情迷,然而那張美顏卻結結實實地在他心底烙了印,任憑將搔首弄姿、虛有其表、輕佻隨便的負面形容詞加上她身,也無法抹去那道倩影一絲一毫,反而更加思念。
「東方,幹什麼魂不守舍的?」畫廊的老闆閻皝走入辦公室,好奇的問。
這吊兒郎當的傢伙算是「不務正業」的,閻家三兄弟只有閻老大在為家族事業打拚,若依閻家的說法,老二閻皝就是閻家「不成材」的不肖子弟,因為這傢伙放著閻家那麼大的事業不幫忙,卻在外頭搞自己的生意。
東方轍也算是「不務正業」的一族;身為美國企業龍頭之一的東方集團繼承人,他卻選擇做一名『普通』畫商,讓東方家族為之氣結又苦惱不已。他若不是做得太成功,也不會教人沒有借口可以大聲大氣地命令他返回家族效力,東方家族的人也不至於這麼頭疼了。
此刻已是晚飯過後,閻皝的畫廊大門早拉下來了,所有的人員也都下班。
東方轍抬頭睇了他一眼,詢問正事,「事情怎麼樣了?」
「你說孤兒院的事?」閻皝除了是畫廊老闆外,同時還開了一家徵信社。
他向來把興趣當事業,更把事業當成娛樂,就是這副態度才教閻家人看不慣的。
而對於家人的說教指罵,閻皝早已練就充耳不間的本事。
「廢話。」他是沒什麼耐性的,尤其看這傢伙那好整以暇的模樣,東方轍的火氣更冒上來。
「確定一下嘛,火氣別這麼大行不行?」閻皝揚著嘴角,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
東方轍蹙起眉頭,視線往四週一些易碎的骨董裝飾品投去。
朋友做久了,只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閻皝在東方轍把思想化為行動前,趕緊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
「事情很順利,沒什麼問題。」閻皝半刻也不敢耽擱,就怕報告晚了,他會損失慘重。東方轍這傢伙脾氣火爆得很,在貴重物品多的自家辦公室裡,千萬不能得罪他,否則下場會很淒慘的。不過……他今天的脾氣似乎特別差,剛才還像個遊魂似的。「喂,今天誰得罪你啦?」
「關你什麼事!」該死的閻皝又讓他想起那張水嫩臉蛋!東方轍白了他一眼,「我要離開台灣,盡快辦好你的事!」
閻皝愣了一下,「東方,你不是說要在台灣住下來嗎?」他上個禮拜才說要在台灣定居哩。
東方轍投去冷冷一瞥,「我改變主意了。」說完,他便離開了。
乖乖,東方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似的!
他又做了什麼啦?閻皝一臉的無辜,想了又想。除了上個禮拜把東方一個人丟在『黑夜』PUB忘了赴約——不過隔天他就負荊請罪了啊!閻皝摸著下巴,拚命思索自己何時又得罪了他。
***
離開畫廊,東方轍握著方向盤,神情陰鬱而深冷。直至腰際的烏黑秀髮,磨滅不去的明媚容顏,彷彿舞在眼前的性感胴體……她撩人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樣糾纏著他!
無稽!荒唐!只是與她有一面之緣,他居然像情竇初開的小伙子,對她念念不忘……該死!東方轍轉動方向盤,掉頭往『黑夜』而去。與其回家還像個白癡似的想著她,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如此反常。
其實他更想做的是,去證明那只是他一時的錯覺。
「黑夜」依然吵嚷不停,音樂、人聲交雜;但是在舞場中,卻出現一股與平常不同的氣氛。本來在這種場所難免會有愛鬧事的傢伙,像韓可靈這樣一位動感加熱力的美女,會引來一堆色男的覬覦更屬稀鬆平常,而這方面的問題一向由何安鈁輕易解決——敢開這種店,自然非尋常角色。
這次鬧事的是王朝雄,國內某大集團總裁的二公子。他是身價不凡的單身貴族,更是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經常與酒肉朋友到處鬧事。過去他不曾在『黑夜』出現,今天則由一隊豬朋狗友指引,大駕光臨。
當他看見韓可靈,立刻驚為天人。那烏亮的長髮、賽雪的肌膚、足以挑起他性慾的魔鬼身材,還有動感撩人、嫵媚無限的舞姿……他呆呆站在舞場下癡望,口水起碼流了一盆。
他決定了,這就是他的下一個女人!他使了個眼色,便由一隊人馬開路,神氣、自傲、瀟灑的走上舞場,接近「他的」寶貝。
「做什麼?!」韓可靈吃驚於被人摟住了腰,當她看見一張與色狠無異的嘴臉,霎時滿身起了雞皮疙瘩,厭惡地急於掙脫。但這人卻像橡皮糖似的死黏著她不放,甚至將他那自以為性感的嘴直朝她湊近。「放手!」她氣急敗壞地喊。音樂立刻停止了,現場由一片寂靜取代。
「你們幹什麼?」店裡的人圍上來,卻被王朝雄的人馬擋住,無法靠近韓可靈。
「我們王朝雄公子不過想跟這位小姐做個朋友,你們最好閃一邊去,別破壞了王公子的雅興。」王朝雄的一個跟班一臉神氣地說。
韓可靈聽過這個和「摧花辣手」四個字連在一起的名字,頓時感到噁心至極,暗歎自己怎麼會倒楣地碰上這種敗類!
「放開我!你這無恥之徒!」她咬牙切齒的掙扎,怎奈她想盡辦法,就是無法掙脫鉗制。
「老闆呢?」有人小聲詢問。
「不巧,剛出去。」
「快去Call他回來。」一名店員連忙去找電話。實在是這個王公子他們真的得罪不起,除了得讓檯面上那響叮噹的名號三分外——那連黑道人物都肅然起敬的背景更讓人心驚膽戰。
「美女,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可以提供你意想不到的優渥生活,包你一輩子享用不盡。」他自信滿滿的說,嘴角揚著驕傲與施捨。從來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誘惑,他可是「金」光閃閃、魅力無限的男人。
韓可靈只覺得想吐。即使她曾經有過走「這條路」以換取金錢的念頭,也在這一刻完全打消。她想不到被一個自己厭惡的人摟抱的感覺是這樣恐怖、令人反胃而且心裡發毛!
「作你的白日夢!」連啃蝕他的肉都令她覺得噁心且不屑。
她的美眸因憤怒而更為明亮清澈,教王朝雄更為心漾神馳,他揚起嘴角,對這個不輕易屈服的美人更為滿意。
「真有個性,我喜歡!」他哈哈大笑,手臂收得更緊。
「你真是有病耶!放開我!」怎麼會有男人無恥狂妾到這種地步?!要不是動彈不得,她一定往他的重要部位狠狠踹去。
「美人——」
「放開她。」自門口插入一個沉冷的聲音,其中的氣勢頓時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出聲的男人立刻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他身材高大,身上所散發與眾不同的氣質亦不容輕忽,冷酷的臉和嚴峻的眼神更教人打心底肅立;他一動,周圍的人立刻自動讓出一條路,讓他走過去。
是他!韓可靈的訝異全寫在臉上;直到現在她才不得不承認,自上個禮拜六到今天,她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都在舞台下尋找他的身影……
「你是誰?」王朝雄感受到強大的威脅,使他不由自主擺出謹慎嚴防的態度。一出口,他才想到自己可是帶了一群人的,便又恢復那威風神氣的模樣。
「我說放開她。」東方轍咬牙,瞧見那兩隻糾纏她柳腰和玉臂不放的髒手,本來就不怎麼堅強的理性神經正一根根斷裂中。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這位可是王朝雄公子。」好不容易王朝雄的跟班中有人開口了。
「了不起嗎?不過是仗勢欺人的狗!」韓可靈狠瞪一眼,她最恨這種無力自救的情況,更氣這些無法無天的惡徒。
東方轍挑眉,對這個他將要救的女人另眼相看。他睇向那個「王朝雄」,聽他的口氣,這傢伙的名號應該挺響亮;台灣的環境他不熟悉,可以的話,他會盡量不惹是生非。
「我不認識。拿開你的髒手,我可以不計較。」對東方轍來說,這已經算很客氣了。
「你不計較?哈哈,我還不會放過你呢!」王朝雄仰頭大笑。這來路不明的傢伙不知道自己惹到什麼人物,還敢大言不慚,真是不要命了!
王朝雄的跟班跟著笑了起來,店裡有人好心偷偷地告訴東方轍,「他是王氏集團總裁的二公子,你惹不起的。」
東方轍皺起眉頭,這種角色還讓他浪費那麼多口水!
「哼哼,怕了吧?還不快給我滾!」王朝雄得意以極。
東方轍可是已經忍到極限了,光是額際那幾條怒爆的青筋,就足夠教人打心底發寒。
「王老頭那混帳是怎麼教兒子的,居然有你這種敗類!」見他罵王氏集團的總裁居然像在罵小孩似的,尤其還當著人家兒子的面,店裡的人不免為他捏一把冷汗。
王朝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立刻就吼道:「可惡,給我打!」
他一聲令下,那些跟班仗著人多,個個躍躍欲試;不想他們才圍過來,東方轍一個拳頭立刻打掉頭一個人的下巴。哼,他心情已經夠不爽了,這群不知死活的傢伙還來惹他!在大夥兒愣住的當口,他又打斷了兩人的門牙。那些跟班緊接著全跳開了,沒有人敢再輕忽這個完全不知來歷的神秘人物。
「你……你們怕什麼?上啊!」王朝雄大吼。雖然震懾於對方的氣勢和實力,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他的人也都是有武術底子的,豈容他輕易唬過。
一群人擺好架式,打算重新開打,沒有人再敢掉以輕心。
「這麼多人打一個太過分了吧?」一旁突然有人出聲,一群本來不敢出手的服務生紛紛圍過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誰敢出手幫這傢伙,我要他在台灣消失!」王朝雄口氣惡狠,使得不少人畏縮。他揚起嘴角,看自己的人有的掏出刀子,有人砸瓶當武器,更加得意。「給我打!」
一場混戰展開,韓可靈第一次知道所謂『刀光劍影』是怎樣的景況。她為那人提心吊膽,每看一個拳腳、一個光影接近他就嚇得魂飛魄散,幾次尖叫都到了喉嚨口;還好他俐落地閃過每一次攻擊,還讓不少人遭到迎頭痛擊!雖然那人真的很能打,可這樣危險的場面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畢竟他的血肉之軀怎敵那些手持尖刀利器的人呢,而且她也不值得他為她冒這樣的險啊!
「住手,你快叫他們住手!」韓可靈咬牙切齒的瞪向王朝雄。要不是被他抓住了,她真想跑到那人身邊當他的盾牌。
王朝雄得意地揚起嘴角,低頭望著懷裡的美人。這女子讓他愈看意滿意,他第一次這麼渴望得到一個女人。「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答應當我的女人,我就叫他們住手,好不好?」
韓可靈看著那雙色眼,打心底厭惡他。「我情願一頭撞死!」她脫口而出。
王朝雄擰起眉頭,「有個性是很好,太過固執就吃虧了。」眼看手下一個個敗退,他的脾氣愈來愈壞,「那傢伙什麼來頭,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韓可靈看著那氣勢十足、身手俐落的男人,她也想知道他是什麼人。
她瞪王朝雄一眼,「我不認識他!」
沒有多餘的時間讓王朝雄做調查了,只見東方轍一個閃身,下一秒,王朝雄就被扼住了喉嚨。
「放開她。」東方轍那如野火狂燒的眼神十足令人畏懼,可不知怎地,韓可靈居然不認為可怕,反而迷戀上那教人人打顫的眸。
王朝雄也懼於這個人的氣勢,那抵著他喉嚨的拇指和食指只需稍稍用力便足以教他氣絕,而他確信這個人真的下得了手。於是他緩緩放了手,甚至不敢吭一聲。
韓可靈才獲得解放,就又被人拉了一把,旋即落入那人的懷中。和剛才不同的是,她居然不覺得厭惡,反而有一份安全感。
東方轍放開王朝雄,摟著美人一言不發就要離開。
這下,自然沒有人再敢攔他。等他到門口,王朝雄才氣不過地喊,「站住!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的口氣自然是不甘心,要找人報復的。
許多人都在為這個還真站住不走的人擔心,看見他回頭,更是個個屏息,就連韓可靈都害怕他在這時吐露身份。這人大概不知道王家的背景吧?她實在很想把他拖走,可惜這人卻不動如山。
東方轍的火氣在剛才那一場架中降下了不少,一條條斷裂的理性神經紛紛接上,他又恢復了冷峻的表情。
「怎麼,沒膽子留名報姓嗎?」王朝雄彷彿找回了些尊嚴,再度神氣起來。東方轍不屑的揚起嘴角,朝他丟去一張名片。
「回去告訴王老頭,這兩天我會去拜訪他。」
「你不要命了嗎?」好大的口氣!王朝雄咬牙切齒地拿起那張名片,要看看這傢伙是哪個不怕死的無名小卒。今天雖然放過他,下次定要教他死無全屍——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名片上印著的三個銀色大字。一夥人只看見王朝雄臉色發白,雙腳還微微顫抖,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老大,我立刻叫人抄傢伙過來修理他!」王朝雄背後有人喊道。
「住口!」王朝雄狠狠瞪了一眼,當他再回頭想找人道歉,希望能補救一切時,門口早已沒了人影。「完了……」
這下死定了!如果把這張名片拿回家,那他……王朝雄不敢往下想,臉色降白。
他再次看向那張名片,上頭只印著三個龍飛鳳舞的銀色字體——東方轍。一個他父親都急於巴結的人物,居然讓他給得罪了!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