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女媧宮」,綠琰便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瓊香繚繞,瑞霞繽紛寶閣氤氳,忽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模糊的景象。
當她怔然頓住腳步時,只見數名侍女簇擁著一位體態雍容華貴、容貌端麗溫雅的女子步入殿裡,身旁的太上老君忙拱手福身,「娘娘,玄天素女帶到。」
女媧娘娘溫婉淺笑,柔和的目光望向綠琰,柔聲道:「到我身邊來,我有話跟你說。」
綠琰依言走上前去,方抵女媧娘娘跟前,忽見她手中拂塵一揚,輕拂過綠琰眼前;霎時,前塵舊事像潮水般湧人她腦海裡,關於玄天素女的記憶一一浮現。
「娘娘!」一聲呼喚,她的雙膝同時跪了下去。「琰兒給您添麻煩了。」
女媧娘娘朝她頷首示意,「起來吧!這—切皆是命定之數,怪你不得。」
「娘娘,琰兒該怎麼做才能消弭鬼蛟之怨氣,阻止它在凡間為禍。」她執意不起。
女媧娘娘幽然長歎,「琰兒,如今只有一計可行,只不過得苦了你。」
「娘娘,禍是琰兒闖出來的,當由琰兒一人承擔。」
女媧娘娘讚許地點點頭,「琰兒,我要你下凡投胎,想辦法感化鬼蛟,消弭它積累的怨戾之氣,並且幫助它化解永世不得登錄仙籍之命,讓它得以位列仙班。」
「如何化解?」綠琰不禁有些困惑,斫仙劍之神威天界眾神皆知,卻未聽聞有化解之法。
「辦法是有的。」女媧娘娘徐徐說道:「只要尋得盤古開天時遺留下來的十二面古鏡之中的『水鏡』,便能解開斫仙劍加諸在鬼蛟身上的天咒。」
一旁的太上老君聞言,忍不住出聲:
「娘娘,這萬萬不可,水鏡需借由許願的方式才能達其效用,老朽以為鬼蛟積累的怨氣太深,恐難輕易化解,只怕玄天素女許完三個願望也無法感化它,屆時,不但不能阻止它為害人間,玄天素女也將因此神元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這一切本宮明瞭。」女媧娘娘黛眉輕蹙,神情凝重,「為了鬼蛟之事,我和盤古之間已有嫌隙,為了不讓彼此之間又加深誤會,我必須再給鬼蛟一次機會,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娘娘毋需顧慮琰兒,只要有一線希望,琰兒絕不輕易放棄。」綠琰無畏地道。「請娘娘將一切事宜詳細告訴琰兒,琰兒定當謹記在心。」
見她——口承允,太上老君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切就只能聽天由命,看玄天素女自身的造化了。
「琰兒,你仔細聽著。」女媧娘娘開始吩咐:「水鏡又稱女鏡,數百年來皆為女子持有,凡十六歲至二十歲之女子持有它,即擁有許下三個願望的資格,所許下的願望必能實現;但相對的,每實現一個願望便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見娘娘略現猶豫之色,綠琰主動問出口。
女媧娘娘凝視了她好一會兒,語氣沉重地開口:
「許下第一個願望後,青絲立即變白髮,第二個願望實現後,則芳華永逝、少女成老嫗;而最後一個願望實現後……便是魂神俱滅之時,非但無法回轉仙界,亦無輪迴轉生之機。」
綠琰聞言,心頭驀地一震,臉色頓顯蒼白;但很快地,她讓自己的心神回復鎮定,抬起眼,以著異常認真、堅定的眼神望著女媧娘娘,沉凝地道:「不管得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讓鬼蛟歸列仙班,將我欠它的一併還清。」
「唉!」女媧娘娘幽幽歎了一口氣,「事情會有今日的結果也是你命定之數;玉帝將此事全權交由我發落,琰兒,希望你明白本宮的難處。」
「琰兒不怪娘娘。」綠琰忙叩首,「一切事皆因我而起,娘娘已經幫了琰兒許多忙,琰兒謹遵娘娘安排。」
「你明白就好。」女媧娘娘欣慰一笑,「明日巳時,太上老君會領你到孟婆那兒投胎轉世,我已安排好讓你降生水鏡所在之地,你先回龍宮等候吧!」
綠琰領命正欲退下時,女媧娘娘忽又喚住她:「琰兒,切記,不要喝下孟婆湯,這是我唯一能指點你的了,你好自為之!」
綠琰一離開女媧宮之後,太上老君忍不住開口:
「娘娘,這麼做你捨得嗎?玄天素女畢竟是你座下愛徒,此次降生凡胎,禍多於福,怕是有去無回。」
女媧娘娘輕斂眼睫,慨然喟道:「唉,她雖是我的愛徒,那鬼蛟又何嘗不是盤古的愛將?琰兒一時莽撞誤斬鬼蛟,已是有錯在先,為了息盤古之怒,我救活了鬼蛟,封去他的元神和記憶,便是不想讓他因怨憤難平而心生魔障;偏偏綠琰又挑撥敖禺教訓鬼蛟,終釀成大禍,將我一片心血盡毀,導致不可彌補之後果。我身為天界正神,如何再能尋私護短?」
「也罷!」太上老君撫著長鬚喟然道:「玄天素女和鬼蛟二人本是宿世冤債,這一天的到來是遲早之事,只不過玄天素女此番下凡,二人之間除了冤債,恐怕還會牽扯出一段情債。唉,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
女媧娘娘悲憫一笑,語意深長地說:
「這是玄天素女命中既定之劫,能否安然度過,端看她自身的造化了。」
孰料,千算萬算,終究還是敵不過天意安排,那碗孟婆湯,綠琰終是避無可避地喝下了。
撤去仙籍,降生凡胎,俗世因緣就此牽纏上身,凡俗緲緲蕩蕩,塵浪滔滔滾滾,當她喝下孟婆湯的那一剎那,前塵舊事已然忘卻,今生的劫難才正要開始…
***
北方藜昌國
紫陀山,位於藜昌國南方數十里處,山景巍峨壯麗、秀麗絕美,終年白雲繚繞,霧靄縹緲,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凡間仙境。
在山的半腰處,立著一座「水月庵」,古樸的建築完美地落在群山環繞中,巒峰郁翠,白雲鑲鏤,林蔭幽徑篩灑著斑斑陽光,蜿蜒的小溪流水,交織出四季各異的旖旎風光。
初秋的清晨,山中已有些許涼意;朝陽騰升,薄霧漸散,水月庵裡傳出一陣悠然的鐘聲。
照悔剛做完早課,匆匆用了點素齋,便背起竹簍,準備上山採藥草。
她剛跨出庵門,一名小女尼急忙追了出來。
「照悔,等等我,你別走得那麼快呀!」小女尼年約十六,圓圓的臉蛋鑲著小巧可愛的五官。
照悔轉過身,一身白衣勝雪,如瀑的青絲簡單樸素地束攏,垂覆身後,溫和素淨的臉純然無邪,卻仍難掩其攝人心魄的姣美。淡淡金光灑落她全身,益發襯
出她出塵清靈的絕美,小女尼不禁看呆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當她望著照悔時,她心底便會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總覺得照悔清靈絕美得不似凡間之人,倒像是天仙下凡,唯獨那微帶傻氣天真的性子和神仙不符。
關於她的身世,她完全不知,二人年紀雖然相近,但照悔卻已在寺裡待了十多年。
曾聽庵裡的師姐們提過,照悔從小便跟在師父身旁,至今卻仍只是帶髮修行,無法剃度出家,只因為師父曾說過,她塵緣未了,宿世孽債未償,今生難人空門。
「照清,你急急忙忙喚住我,就只是為了讓我看你發呆嗎?」
照悔伸手在照清眼前晃了晃,將她自出神狀態中喚醒過來。
被她這麼一說,照清隨即收攝心神,神情正經嚴肅,「照悔,師父不放心你一個人獨自上山,要我陪你一起去。」
照悔揚開一抹純真的笑。「不必了,照清,你進去吧,師父她老人家這幾日身體略有不適,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顧,我一人上山就可以了。」
淡柔的嗓音如微風般拂過,名喚照清的女尼只能傻傻地點著頭;直到照悔已走出數步之遠,才仿若大夢初醒般,趕忙又追了上去。
「照悔,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呀!」
氣喘吁吁地攔在照悔身前,她撫著心口急急說道:「照悔,你一個人上山實在太危險,近日山腳下的村民傳言紛紛,說什麼山上住著一條似龍似蛇的綠眼妖怪,會噴火還會吃人呢!」
照悔只是微微皺起眉,伸指輕點自己小巧的鼻頭,不以為意地說:「傳言多半是以訛傳訛,道聽塗說,我上山採藥草也有好幾回,怎麼不曾見過什麼似龍似蛇的妖怪,你別瞎操心了。」
「不是的。」照清焦急地蹙起眉:擔憂地道:「山下砍柴的李老伯曾親眼看見過,他不會騙人的,我怕……」
「別怕!」照悔輕拍她的肩,安撫她:「就算真有妖怪,也傷不了我的,別忘了我有鎮邪的家傳古鏡。」
說罷,她轉過身,順著上山的小徑繼續前進,留下照清怔怔地望著她衣衫飄飄,遠去的身影。
***
忙了一上午,當竹簍裡已裝滿採集來的白果、蜀葵、野參、黃連、黨參等藥草,照悔輕捶雙肩,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有了這些藥草,山腳下的村民找她治病就毋需再進城裡的藥鋪抓藥,也可省去一筆開銷。
她之所以能通岐黃之術,全是跟師父學的;原本只是為了替師父分憂解勞,但這幾年來,師父的身體逐日衰退、元氣漸失,已不能再為村民看病,於是,她便接下這份工作,閱覽醫書也成了她必做之功課。
休息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望著天際,晌午的金陽穿透雲層直射而下,微帶著炙人的熱氣,逼出她一身的淋漓汗水,喉頭的燒灼提醒她出門至今滴水未進。
她揮手拭去額際的汗水,低下頭四處尋找泉水溪流,以解口中的燒灼燥熱。
然而,放眼望去,皆是綿延無盡的山巒以及鬱鬱蔥蔥的濃密樹林;正失望之際,一陣斷斷續續的泠泠水聲如微風般飄進了她耳裡。
她欣喜地循著流水聲的方向走去,繞過幾處蜿蜒小徑,不知不覺走進了林蔭幽深的山谷密地。
片刻之後,一片宛如桃源仙境的美麗景致赫然出現眼前,沙泠流水聲瞬間轉為爭琮激越的泉水交擊聲,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迎面撲來,讓人頓感清涼無比。
抬眼望去,澎湃的泉水交擊聲來自於不遠處一片嶙峋山壁上飛瀉而下的冷泉山瀑,瀑布底下形成一座天然的湖泊,湖水清澈碧綠幾能見底,湖邊奇花異草遍佈,雲氣環繞,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照悔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方纔的燥意已然消褪無蹤。在紫陀山居住了十多年,她竟然從不曾發現這麼美妙的地方。
她興奮地奔近湖邊,水眸綻放著喜悅的光彩,輕掬起湖水啜飲,甘甜清涼的滋味讓她欲罷不能,隨即一個想法迅速閃過她腦海;方才流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感覺頗不好受,如果能在這清涼的湖水裡洗個澡的話,該是一件令人感到舒暢無比的事呀!
心裡這麼盤算著,她隨即圓睜水靈大眼,小心翼翼地觀察週遭環境。
很顯然地,這是一處極為隱密深幽的小山谷,就連動物的蹤跡也不見。照悔放心地揚開一弧柔美的笑容,這裡應該不會有人闖進來,況且她只是洗個身子罷了,很快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一邊說服自己,她一邊解下竹簍放在湖岸旁,最後牙一咬,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衣衫,僅餘下薄薄的抹胸和褻褲,緩緩地步人湖水裡洗滌身了。
微風輕掠,湖邊不知名的粉色花瓣紛紛落下,落在照悔裸露的香肩上。
照悔輕掬湖水,細細地洗滌一頭烏黑柔細的長髮,瑰麗的花瓣在湖面上載浮載沉,染上她的發稍,淡淡地傳遞芬芳馥郁、沁人之幽香。
當她發現湖中竟有魚兒穿梭優遊時,忍不住和它們嬉戲了起來,完全沒留意到湖水深處有一雙墨綠色的幽瞳,正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
鬼蛟深深地棲息於湖底,冷冷地注視著在他上方那抹毫無所覺的纖細身影。
他一向痛恨人類侵入他的領地,凡見過他蛟身之人都難逃一死,唯有那個老樵夫僥倖逃過他的利爪。
沒想到人類這麼愚蠢遲鈍,不知死活地又闖入他的領地,完全沒將他的警告放在眼裡!然而,令他不解的是,這處山谷中的冷泉湖泊極為幽深隱密,至今從未有人進來過,這丫頭是怎麼進來的?
但他沒讓自己想太久,因為他決定該是自己現形懲戒闖入者的時候了。
瞬即,只見他搖首擺尾、嘶吼一聲,黑亮的蛟身如雷電般迅即騰出水面,將湖水翻起數丈高的波濤。
事出突然,照悔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數丈長的怪物,震愣得不知該如何回應,更忘了要趕緊逃命。
鬼蛟現出猙獰暴怒的原形奔竄至照悔眼前,並張大口露出尖銳的銀牙及鮮紅的舌頭,對著她張牙舞爪,彷彿下一刻便要將她一口吞進肚腹裡。
然而,當他深幽的緣瞳中清楚地映出照悔的容顏時,他陡地停住了動作,而照悔也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確定她眼前所見之綠眼蛟怪是真實存在,並非是她的幻覺後,她只覺渾身冰寒徹骨,軟顫無力,跟著眼前一暗,整個人頓時失去意識,沉入深深的湖底。
鬼蛟見狀,迅速潛入湖底,接住她往下沉的身子,然後飛竄出湖面,勾起她留置在湖岸的衣物與竹簍,騰雲駕霧般飛向他居住的地方——紫陀山峰頂的一處洞穴裡。
他將照悔帶進洞穴內輕輕放下,而後緩緩幻化成人形;來到她身旁。
洞穴中雖然幽暗,但他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能視物;他以手支頤,側臥在她身旁,凝視著她細緻如畫的眉目,以及和他成強烈對比的雪白肌膚。
怎麼會是她呢?
這張美麗的容顏他識得,正是讓他數千年來頭一次動心的人兒——洞庭龍王的小女兒綠琰公主。
不!他還忘了一個人。彷彿被觸動了久遠前的回憶,鬼蛟的臉色驟變,變得陰沉黯凝;那個人才是讓他第一次動了心的女子,而她……卻趁他心神迷醉之際,用斫仙劍刺入他心窩,毀去他千年道行,更毀了他登錄仙籍的資格。
他永遠也忘不了讓他淪落至此的玄天素女!
勉強壓下心中愛恨交進之怒火,他緩緩將注意力重新移回照悔身上。
以現在的法力可看出凡人上一世的他,很肯定眼前這個凡間女子便是綠琰公主投胎轉世;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被貶至人間,莫非是因為涇水龍王二太子之死?
思至此,他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譏嘲的嗤笑,這世間所有美麗的女子都一樣,綠琰公主對他耍的手段,與玄天素女又有何異?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得感謝她哩,若不是她誤打誤撞,他如何能開啟被封印的元神和記憶!
儘管不屑她的所為,但他被她吸引卻是不爭的事實,除去她絕美出塵的容貌,她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這種感覺令他的心緒產生莫名的波動和煩躁。
即便是此刻,她對他仍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然而,這——次他不會那麼傻了,他喜歡她,就將她留在他身邊豢養,讓她成為他的消遣品,毋需動情愛之心,何樂而不為?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的指尖隨著他的意念撫上照悔的臉頰,輕輕地觸碰著;霎時,從他的指尖傳來一種溫暖、細緻、柔嫩的感覺。
這便是女子給人的感覺嗎?他發現自己愛極了這種觸感,這種感覺與蛇精青珂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修長的指尖繼續沿著照悔線條細緻優美的頸項往下滑,越過小巧的鎖骨,停留在肚兜上方的雪白肌膚。
當他碧綠的眼瞳一觸及她圓潤高聳、緩緩起伏的酥胸時,眸光瞬即轉深轉濃,體內燃起一道原始的情慾之火;這一次,他不再克制心中的慾念,大掌輕輕一扯,肚兜應聲而落,袒露出一片瑩白柔嫩、玲瓏有致的姣美身段。
在慾念的驅使之下,他的手掌徐徐包覆住一隻柔軟,緩緩揉搓了起來。
瞬間,一股蕩人心魂的酥軟感覺竄過他全身,修煉數千年至今,他鮮少碰觸女子的身體,唯一的一次經驗便是和修得女身的蛇精青珂,然而她給他的感覺卻遠不如身下的女子。
看來,短時間內,他不會輕易對她感到厭倦。從前的他潔身自愛,無愛無慾;然而,他換來的是什麼?成仙之路已絕,他何不放任自己在這凡間為所欲為,而她,將會是他品嚐的第一道「美味佳餚」。
***
好熱!
在昏寐與清醒之間掙扎的照悔,被身上一道道的熱氣給炙得異常難受,那股炙人的熱氣不斷地在她的胸口盤旋,攪得她氣息欲窒。
忽然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握緊了她的胸房。她一吃痛,猛地一驚而醒。
一張開眼,映人她眼簾的是—張陌生男子的臉龐。
在忽暗忽明的光線下,男子深峻的五官透著一股邪魅之氣,異於常人的黝黑膚色格外引人注目,然而,更教人震懾的是,男子有一雙罕見的碧綠眼瞳。此刻,那雙綠眸中彷彿燃著二簇小火苗,異常炯亮地凝注在她的……胸前。
照悔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望,這才驚覺到自己竟然身無寸縷,而男子黝黑的手掌正握住她的—只胸房。
照悔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在頃刻間幾乎凝結住;她迅速坐起身,遠離男子伸手可及的範圍,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儘管沒有勇氣直視他,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她身上,她下意識地抱緊雙臂,又往裡頭縮了一縮。
「你、你是誰?為什麼剝了我的衣服?」照悔努力遮掩裸露的身體,顫抖、嘶啞地低喊:「把衣服還給我。」
鬼蛟邪魅地勾唇一笑,「我是誰?你方才見過我的,怎麼就忘了?」
方才見過他?照悔怔了一怔,跟著霍然抬眼望向他,正好迎上他進射點點金光的碧綠瞳眸,頓時她又愣住了,這雙眼好熟悉啊。
忽地,腦海中閃過一幕景象,一條身長數丈的綠眼蛟怪在她面前張牙舞爪、昂首吐信,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她的臉色登時褪成一片雪白,水眸驚懼不已地圓瞠,抖著唇喃喃地道:「你就是方才湖中的綠眼蛟怪?」
鬼蛟聞言,陰沉地笑了。
「綠眼蛟怪?哈哈,說得真好,失去了登仙入籍的資格,縱使我再修煉多少年,也只是一條成精的蛟怪罷了!」
他頓顯陰驚黯沉的眼神和語氣,讓照悔忍不住瑟縮了下,如小鹿般驚惶的大眼怯怯地望著他,仍有些無法相信世界上真有妖怪。
也許、也許這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罷了!她在心裡喃喃安慰著自己。但當鬼蛟驀然傾身趨近她時,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見那雙獨一無二、妖魅攝人的碧瞳。
「看清楚,我是真實存在的。」彷彿知悉她心中所想,他惡意地戳破她自我安慰的想法。「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在你面前的我,的的確確是個修煉成精的千年蛟怪!」
望著他邪氣妖異的笑臉,照悔先是錯愕地怔愣不動,跟著忽地尖叫出聲:「別靠近我,求求你別吃我,我的肉一點也、也不好吃,請你把衣服還給我,放我回去。」
她的反應讓鬼蛟無趣地輕嗤了聲,沒想到外表看似清靈飄逸、悠然出塵的她,竟如此膽小,完全失去身為小龍女時的冷艷傲人,投胎之後的她可真令人感到乏味。
看他一臉不耐的煩厭表情,照悔心裡更加害怕,她後悔沒聽照清的話,讓她陪她上山來,如今她就要成為山中蛟怪的腹中之物了,心中不由得一陣驚恐,眼淚也不自覺地撲簌簌地落下。
「不許哭!」鬼蛟雙眸寒光一閃,劍眉陡蹙地低喝。
被他這麼一喝,照悔倏地止住了哭泣,圓睜著一雙淚光瀅然、楚楚可憐的大眼望著他,嫣嫩的粉唇委屈地緊抿著,雪白的芙頰猶懸著幾滴晶瑩的淚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鬼蛟心中驀然一動。
還來不及思索這份悸動的來由,他便直接貼近她,一把將她用力地抱進懷裡,冰涼的舌倏地伸出,輕輕舔過她的粉頰,把她的眼淚舔乾淨,隨即以低啞的嗓音吐出話:「我不會吃你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陪我。」
陪伴他!?在這個陰暗的山洞裡陪一個會吃人的綠眼蛟怪?
照悔頓覺瞬間無法呼吸,「多、多久?」她勉強穩住心神,吐出話來。
鬼蛟漫不經心地聳聳肩,雙臂卻將她擁得更緊,舌尖從她輕啟的紅唇上柔柔滑過,細細品嚐著她柔嫩的唇瓣。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他發出濃濁的低語:「一輩子。」
一句無心的話,卻引來照悔一陣猛然的戰慄。
「一、一輩子!?」她驚惶地啞聲道,神情慌亂無措,呼吸又急又快。「我、我不能在這裡待這麼久的。」
「為什麼不能?」鬼蛟根本沒將她的反應當作一回事,「我要你留下來你便得留下來。」
「不行!」她微微掙開被他箝緊的雙手,抵在他胸前,稍稍隔開二人之間過於親密的貼觸。
不知怎地,當他這麼摟著她、舔著她時,她全身竟莫名地發起熱來,心口還會怦怦猛跳,弄得她好難受。
「我真的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她喘了一口氣繼續說:「師父她們見我沒回去會擔心的,很可能還會、還會找到山上來,這就不好了!」
「別跟我囉哩八唆的。」鬼蛟不悅地瞇緊了眼,「你是要留在這裡陪我,還是要我現在立刻一口吃了你?」
照悔被他陰沉的怒氣給嚇了一跳,心裡又急又怕,水靈的大眼又開始溢出淚珠兒。
「你這人怎麼這麼蠻不講理?」她哽咽地控訴,「這裡又冷又暗,我住不慣的,你要我在這裡陪你又有什麼好處?」
見她小臉又淌下淚,鬼蛟不自覺地蹙起濃眉,心口微微一抽;說也奇怪,當他看著她傷心流淚時,竟會生起一股心疼不捨的感覺。
對於自己這種不該有的情緒反應,令他感到不悅極了,他刻意漠然地回道:「我本來就不是人,會蠻不講理也不稀奇,至於你說這裡又冷又暗讓你住不慣,這事好辦。」
說罷,他倏地揚手一揮,口中喃喃唸咒,忽然間,照悔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她反射性地眨了眨眼,再睜開眼時,一雙美眸霍然瞠大,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