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很顯然,包德生並沒有被齊堯氣焰凌人的口吻制住。他歎了口氣,丟下手中正在批改的公文抬起頭來,以年長者教訓年輕人的口氣說著:「別開玩笑了,世界上沒有這麼簡單的事,邵慈若是我的病人,我不可能讓你輕易帶走她。」
「那你要怎麼樣才肯放她走?」齊堯問他。
「沒有什麼『怎麼樣』……」包德生揮了揮手,不太耐煩,事實上,他們今天已經為了這問題爭論不下數十次了。「總之,慈若是不可能和你出去的。」
「她是正常的,既然是正常的,就沒有必要待在這裡面受苦。」齊堯強調著。
這幾天,他一直想到那天夜裡杜麗凱對自己和慈若說的話。
難道他們兩個人真的沒有什麼好下場嗎?雖然齊堯從來不信什麼詛咒之類的事,也不認為杜麗凱真的對他們下了詛咒,不過,他就是越想越不放心,總覺得只有讓慈若和他離開這個地方,她才是真正的安全,他們兩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他們兩個人是可以有結果的,絕對不會像杜麗凱所說的那樣--沒有好下場。齊堯有信心可以克服一切。
所以他今天才會一大早就來找包德生要求著,不過,兩個人的爭論從早上一直到快接近中午了,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你真的確定她是在這裡受苦嗎?」包德生望著齊堯,「至少她活得很好,不必坐牢,保住了她的性命。」如果當初她沒有被判為重度精神分裂,也許早就被槍斃了。
「當然是在受苦!」齊堯大聲反駁著,「現在的她,成天必須在人前裝瘋,連話也不能說。還被關在小小的房間裡,只有在夜裡才能偷溜出來,要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女孩受到這種待遇,難道她不是在受苦嗎?」
這些日子看她受到這樣的待遇,齊堯都為她心疼,一想到她已經這樣過了那麼多年,他就更不忍心了。而包院長居然還不認為她在受苦?
「齊醫生,」包德生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苦呢?執意要帶她出去又能得到什好處?別說慈若不可能和你出去,就算她真和你出去了,如果有一天被別人發現她從前都是裝瘋的,她真的逃不過一死啊!你真願意拿她的生命來冒這種險?」
這也是齊堯最顧忌的一點,不過,他仍然堅信會有辦法解決的。更何況全天下那麼多人,真有人會記得誰是邵慈若?又真的會有人那麼湊巧發現慈若過去是裝瘋嗎?
「我可以回去找雷家幫忙,『環宇』的勢力很大,一定有方法可以保護她的。」左思右想,齊堯想到了一直扶養自己和弟弟長大的雷氏一家人。
雷氏一向在政商界都頗有關係,或許他們可以想辦法找人保護慈若,甚至替她弄到一個假身份,讓一切重新來過,也絕對不是難事。
「行不通的。」包德生很快地就否決了他,「那樣的方法,等於又是把慈若關進了另一個牢籠裡。要她背著一個假身份,承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活下去,難道她就不痛苦嗎?萬一又被人發現她的身份是假的,不是容易讓別人更懷疑了嗎?」
「那麼,我們也許可以對外界宣稱她的病情突然好轉,可以出院了啊!」齊堯又提出了另一個方法。不過,這樣的方法,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
「胡扯!」果不其然,他的提案很快地就被打回票,包德生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公文夾丟在桌上。「你自己拿去看看!像這樣的病例,怎麼可能不到五年病情就痊癒了?如果真是那麼快病情就好轉,也不用住到翠園裡來了。」
那是齊堯一直找的邵慈若的病例,他拿起來翻了翻,隨即就像是顆洩氣的皮球一樣氣勢少了一半。
雖然明知道上面的記載絕大部分都是假的,不過,一看到那些「重度」、「痊癒無望」、「需終生強制禁戒治療」的字眼,他還是忍不住一陣難過。
的確,像這樣的病例診斷結果,病人能夠在有生之年恢復瞬間的清醒就十分難得了,怎麼可能在短短不到五年就恢復神智?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又要怎麼去說服那些司法機關呢?
看齊堯灰心喪氣的樣子,包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說:「別難過,我明白你對慈若的心情。不過,這真的只能說是你們兩個人有緣無分,我知道慈若一向是個乖女孩,她生命中有你出現,也該可以滿足了。你還有大好的未來要走,這次就當作是你一時的短暫迷戀吧!慈若會瞭解的。」
「不行!我不能對不起慈若!」齊堯也忍不住一陣眼眶發熱。
感情怎麼可以簡簡單單地用「迷戀」兩個字來打發呢?這不僅說服不了自己,也對不起慈若呀!
「你是真心的?」看齊堯堅持的樣子,包德生也忍不住動容了。「如果你願意多花一點時間,也許我可以盡量找點名目讓你時常來翠園,那麼你就可以常常來看她,等十年、十五年過去了,我們就可以找機會解釋成她神智逐步恢復正常,那麼也許有可能可以讓她出院,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
「十年?十五年了」齊堯激動地大吼,「十五年之後的她,都幾歲了?為什麼要這麼久?她現在才二十五歲呀!為什麼一個女孩子最珍貴的時光要被困在這個小島上呢?如果真要把她關在這裡那麼久,簡直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如果她不是那麼想出去、不是對這樣的生活感到不滿,就不會一個人在夜裡唱著一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也不會獨唱著一心想要跨海尋找愛人的詩歌,不是嗎?
「生不如死?」包德生笑了,說話的語氣一反往常地尖銳和譏諷,口氣像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真的是這樣嗎?『生不如死』這個形容詞,是我們這些安全無虞地活著的人才會說的話,你問過慈若了嗎?也許她根本不想和你出去呢!如果當她踏出了這裡之後,面臨的只有死亡一途,你認為慈若會選擇哪一邊?而且留在這裡,至少大部分的病人都是精神病患,沒有人會輕視慈若。一旦她出去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人對精神病患的態度,你要她承受多少異樣的眼光?」
就算是教育水準提高的現在,一般人對精神病患的態度仍然充滿了歧視,更何況是邵慈若這種有著殺人前科的患者呢?敵視、排擠,數不清的嘲笑和欺陵,真是她可以受得了的嗎?
「不會的……我會小心,不會讓人發現的……」齊堯的回答充滿無力感。畢竟邵慈若的性命是他最在意、最牽掛的事。
「小心?你要拿什麼做擔保?這又是可以擔保得了的事嗎?一有差池,就是慈若的一條命呀!如果真的讓她出去了,你要她一輩子擔心著自己不知道何時會被發現嗎?」包德生繼續質問他。
面對這樣的逼問,齊堯的確是一句話也答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的擔保有什麼用呢?很多事情不是現在可以預料得到的,他的確什麼也沒有辦法保證。不過,如果真的不能說服包德生,就不能帶慈若出去,慈若就必須繼續以這種半瘋半清醒的日子再過十年、十五年,甚至還要過一輩子。
他很貪心,他要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一天也不分開,更何況是十年?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看齊堯真的說不出話了,包德生露出了個鼓勵的笑容,以長者的語氣安慰著他:一你還太年輕,凡事看得太過單純了,世界上並不是事事盡如人意,也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結果。這次實習結束後,你就回到台灣,就忘了慈若吧!多年之後,如果彼此有意,也還有緣分,你們就會有好結果的。也許這也是慈若的命,就算她過去的行為再怎麼不得已,也該為了自己奪去三條人命負部分責任。」
搭著他的肩膀,包德生一面說一面推著齊堯出門,之後,就直接關上了門,把齊堯一個人關在門外,擺明不想再談下去了。
望著院長室的大門,齊堯的心中仍是滿滿的不甘。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不管是什麼方法,他一定要帶慈若離開這個地方!
「最近好嗎?會不會覺得累?」坐在咨詢室裡,齊堯和李世芬正在進行例行的一對一諮商。
今天的天氣不錯,戶外有明亮的陽光,齊堯拉開了窗簾,讓屋外的陽光可以照進來。
「還不錯。」李世芬回答得十分簡短。這幾天以來,她的精神狀況一直都很好,不會如同以往那樣昏昏沉沉的。
也許是因為最近幾個晚上杜麗凱都沒有出現的關係,使得她可以在夜裡好好休息。
想到這裡,齊堯忍不住又想起了前幾天夜裡的杜麗凱。
那天晚上之後,他的確再也沒有遇過杜麗凱了。
雖然很遺憾傷了她的心,沒有辦法響應她的心意,不過,既然自己愛的人是慈若,那麼強要自己接受杜麗凱,終有一天兩個人都會後悔的,倒不如趁現在讓她看清楚。而且齊堯一直認為杜麗凱對自己只是單純的迷戀,只是因為自己對她很關心,才讓她有愛上自己的錯覺,以後她遇上了別人,她就能夠瞭解的。
「那……最近有沒有作什麼夢呢?或者是……有什麼不同的感覺?」垂下眼睛假意看著病例紀錄,齊堯還是一如往日先由一些例行問題開始諮商。
不知怎地,他只要一想到這是和杜麗凱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就忍不住有些尷尬地臉紅。
看到現在神態平和的李世芬,實在很難想像與那個晚上激動地對他說出告白話語的杜麗凱是同一個人。
不過,對於李世芬的身體狀況可以有這樣的改變,齊堯也很高興,如果李世芬的體力狀況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那麼,她也許就有能力和另一個杜麗凱人格相抗衡,不會只處於一面倒的狀態。這麼長久下去,也許真的可以得到一個使她們共存的解決之道也不一定。
「沒有,她沒有再出來了,不是嗎?」李世芬的語氣裡,還是聽得出對杜麗凱的濃濃敵意。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肯叫杜麗凱的名字,還是以「她」這個字眼來稱呼杜麗凱。
「是呀!」齊堯笑著回答她,「所以妳晚上都有好好休息,精神應該會比較好了吧!」
「正好相反,我每天晚上都作夢,夢到她在哭。」李世芬的回答很出乎意料。
「哭?她為什麼要哭?」齊堯連忙問她。
夢境往往是另一個人格的表現,如果李世芬真的會夢到杜麗凱在哭,也許在她屬於杜麗凱的那一份人格裡,真的在不停哭泣著。想到這裡,齊堯就開始著急。
「為什麼?」李世芬淡淡地笑了起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在你狠狠地拒絕她之後,任何一個女人都可能會傷心的,她怎麼可能不哭?」
「真的是這樣……」齊堯喃喃。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這幾天杜麗凱一直不出現,果然是因為打擊太大,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泣著。齊堯的心中滿是愧疚,偏偏她的出現不是齊堯可以控制的,讓他想找時間再解釋、安慰她都苦無機會。
想到這裡,齊堯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抬起頭,問著李世芬:「妳怎麼會知道?她告訴妳的?妳們彼此可以交談?」
只存在於白晝的李世芬怎麼可能會知道屬於夜晚的杜麗凱所發生的事?
「我怎麼可能會和那種人說話?」窄小的肩膀聳了聳,李世芬的口氣還是充滿了對杜麗凱的不屑。「只有在她的心理波動比較大、快要消失的時候,我可以有一點自己的意識,就像在看一場電影,看到她在說什麼、做什麼罷了,不同的是,她的心理狀態我會全然感受得到,就像是自己的一樣。」
「原來……」齊堯這才恍然大悟,於是他開始試著勸說,企圖化解李世芬對杜麗凱的敵意。「說得也是,妳們是同一個人啊!這樣可以互相感受彼此的心情不是很好嗎?這麼看來,妳們也許可以先試著和平共存,最後人格就可以順利地歸一了。」
「有什麼好的!」李世芬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對著齊堯大吼:「我才不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能感覺的只有她最強烈的情感,那些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都是些傷心、厭惡和恐懼而已,然後她就消失了,把爛攤子丟給什麼也不知道的我收拾。
「為什麼我要替她做那些?我什麼也不知道呀!為什麼我要替她承受那些後果?難道我就不怕嗎?我恨不得她早死早落個清靜,為什麼我還需要和她共存?」她談到杜麗凱時的口氣滿是恨意,尤其是在提到希望她死時更是充滿憤恨,連齊堯都嚇了一跳。
「她到底做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會讓她那麼怨恨?
「做了什麼?」李世芬開始怪笑起來,「你去問問她,她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當我在半夜的河邊,莫名其妙地被人罵『妖怪』、『瘋子』的時候,我會好受嗎?當我突然恢復意識,發現有人抓著我的雙手雙腿,正在撕我衣服的時候,我就不怕嗎?那個時候她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她只會玩樂,一出了事,就跑得不見人影?」說到最後,她掩面痛哭了起來。
原來如此!
望著哭泣的李世芬,齊堯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李世芬會那麼痛恨杜麗凱,怪不得杜麗凱臨到了緊要關頭就什麼事也記不得,原來那個時候李世芬的人格就出現了。
被小奇罵的,是剛恢復神智的李世芬,她沒有感受過杜麗凱和小奇的戀情,所得到的只有無來由的責怪和輕視。
代替杜麗凱遭受夜裡的巡警性侵害的,是李世芬。她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一醒來的時候,就被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制住全身,那樣瞬間而猛烈的恐懼,有哪一個女人可以承受得了呢?
無怪乎她對杜麗凱的恨意,遠遠超過其它人的想像和預期了。
「難道……那個巡警……」思考到後來,只有一個結果了。
「沒錯,人是我殺的。」李世芬沒有任何隱瞞,「我沒有瘋,我是在很清醒的意識下殺死他的,我記得很清楚,我抓起一旁的警棍打昏他,再用斷掉的路燈桿打死他的。而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殺他的,不是嗎?不然我能怎麼辦?」
「妳當時為什麼不說?妳有機會說的呀!」齊堯問她。
為什麼她不說?只要她說了,殺人的行為就有很大的機會被認定為屬於正當防街,根本就不必被判罪、被關了呀!
「之後我就昏倒了。」李世芬還是一貫地聳聳肩,一點也看不出後悔的樣子。「警方是夜間訊問的,當時的她根本什麼也記不得,還以為是她在無意識下殺的人。而我清醒後發現了,就決定我絕對不要說出來。我為什麼要為了她承認自己殺人?
「那是她殺的!不是我殺的!就讓別人認為一切都是她做的好了,那麼我就可以想辦法除去她,一輩子擺脫她!我唯一要殺的人只有她而已!」說到後來,李世芬越來越歇斯底里,她用手摀住耳朵,口中不停地尖叫著:「殺了她!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冷靜點,她和妳是同一個人呀!」用雙手摟著李世芬,齊堯企圖使她的情緒可以冷靜下來,「我們會想出好辦法解決的。」
怎麼會這樣呢?
看著邊嘶吼邊流淚的李世芬,齊堯也忍不住一陣鼻酸。活潑外向而渴望自由、陽光的杜麗凱固然令人憐惜,但一向靜默寡言、無辜地承受痛苦的李世芬又何嘗不教人同情呢?
「好辦法?」李世芬抬起頭來質問齊堯:「你有什麼好辦法?你的好辦法就是想留下她,根本不是想幫我,你會有什麼好辦法?」
「殺了她,也就是殺了妳自己呀!為什麼非要置她於死地呢?」歎了口氣,齊堯痛心地問。為什麼她總是看不清楚她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我恨她。只要能殺了她,我願意死!」李世芬的口氣仍然憤恨而堅決,她伸出雙臂摟住齊堯的脖子,像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瞇起眼笑說:「不過……我知道你很疼她,所以你捨不得讓她死。只要她不死,我也可以活下來,我會活下來的。哈哈哈!齊大醫生,這下,你可要好好傷腦筋了。」
「天哪……」推開懷裡的李世芬,望著她逕自坐在牆角,口中仍然不停地尖聲笑著,齊堯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果真是海與天不相連,冬與夏不相逢,白晝與黑夜,只能選擇一個嗎?
這一切的混亂與迷惘,到底該怎麼解決呢?
怎麼會呢?
自從上午一對一諮商之後,一整天,齊堯的心神都沉陷在李世芬所說的那些話當中。
李世芬和杜麗凱,果真必須要犧牲一個人嗎?
但是她們任何人都是另外一個人的另一部分,就如同地球和太陽,有光亮,也就自然有陰影,失去了任何一個,另外一個人都不會再完整。如果真的兩個都留下,是不是李世芬就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苦?那對她是不公平的。
齊堯發現自己不知自從何時開始,對當初所堅持的並存論調失去信心了。
「怎麼辦呢?」枯坐在草地上,齊堯低頭苦思,情緒仍然陷在白天的震驚中無法回復。
自己是個醫生,所接觸的又都是精神性疾病的患者,情緒更應該要穩定一點呀!怎麼還像個毛頭孩子一樣地惶惶不安呢?
身為一個精神科醫生,雖然平時總是在處理關於病人精神疾病的問題,但是日子久了,接受太多病人的心理障礙,一旦有所疏忽,自己的精神無法自持,就十分容易被同化而陷入和病人相似的病狀當中,跌入精神的迷宮裡走不出來。
此時的齊堯就覺得自己的情緒也開始陷入低潮了,除了彷徨不安之外,更對自己的心理建設和精神堡壘居然如此地薄弱感到驚訝和沮喪。
「我該怎麼辦呢?」以前在學校所學的那些知識、學問,到了這個地方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對於這樣的認知,更令齊堯感到無所適從。
無聲地,一雙冰冷的小手蒙上了齊堯的雙眼,雖然沒有一點聲音,卻把他從重重的自鄙當中猛然敲醒。
「慈若,妳來了……」抓下蒙住眼睛的手,齊堯把那雙小手向前拉到自己的唇旁,細捆地吻著。
只有她了,在這個遙遠的小島上,只有她是清醒的,像是一股清流,縱然生長在這個地方,仍然保持著她的清明和溫柔,沉靜卻深入地撫慰著他的心。
走到他的身前,邵慈若執起了齊堯的手,在他的手中畫下一個大大的問號,一對憂心的眸子瞅著他,像是在問著:怎麼了?
「沒事……沒什麼……」除了歎息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這樣的抉擇,畢竟是自己該承受的考驗呀!
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她,像是要把她纖弱的身子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只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骨血。
永遠永遠。
一個冰冰冷冷的唇印上了自己的頰,睜開眼,是邵慈若用她的唇輕輕地吻著自己。
「慈若……」齊堯又逸出一聲濃濃的歎息。她總是那麼地令人心疼,縱然是默默地不說一句話,但就是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摟住她纖腰的雙臂不覺更加地收緊,卻又怕不小心折斷了她,只好心疼地環著,低下頭從她的頸間、髮際,吸取她醉人的女性氣息。還是清清淡淡的,純純淨淨的青草香味,還隱隱飄散著甜甜扶桑花香。
忍不住想要更多,齊堯的唇順著邵慈若的頸側向下滑,撫過她寬大的領口,啃咬著她細緻得宛如白瓷的肌膚。
邵慈若並沒有拒絕,她舉起手摟著齊堯的背以支撐自己的重心,半昂起頭,紅唇微張,閉上眼,任由齊堯的唇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移、探索著。
將她的身子放在草地上,明亮的月光成了最好的引路明燈,齊堯用顫抖的手指逐一解開邵慈若的衣扣,懷著莊重的心情,像是在膜拜一具美麗的雕像、女神,用自己的唇在她的臉頰、頸際游移,恣意地輕啃細咬她雪白的頸項,再順著完美的胸部向下游移、碰觸,逐一地誘惑撩撥著,而雙手則順著她的背向下至臀部,輕柔地燃燒著她的肌膚,慢慢點燃她的慾望。
邵慈若舉起顫抖的手勾住齊堯的頸項,手指穿進他的黑髮中,口中忍不住逸出一聲小小的呻吟,隨即咬住了下唇,像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發出什麼聲音。
察覺到她的反應,齊堯將她緊緊地摟住,同時發現她正微微地顫抖。「不怕,慈若,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他再次密密地親吻她,一點一滴地驅走她的恐懼,發覺邵慈若開始回吻他時,齊堯終於忍不住自己長久的熱情,原本溫文的動作變得熱情。
他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她誘人的曲線,揉捏著她完美的乳房,看著她美麗的紅色花蕾在夜色中挺立,像是開放在夜裡的扶桑花甜美惑人,禁不住低下頭吸吮著它,一面用手指親暱地挑動著。
「嗯……」邵慈若緊咬著下唇,全身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緊,頭則左右來回不住地搖動。
愛撫過邵慈若的雙峰,齊堯的唇來到她的小腹,來回舔著她的腰際,手則更向下移,一路來到她柔嫩的大腿內側,再順著修長腿部的曲線向上,到達雙腿的交會中心。
「啊!」發出細細的低呼,邵慈若又如同前幾次一般開始推拒,她本能地夾緊雙腿,弓起身,雙眼圓睜,滿滿的情慾中摻雜著恐懼。
「是我,是我呀!不怕喔!」低聲哄著她,齊堯低下頭覆上了邵慈若的唇,像是把滿滿的保證和愛意藉著這個吻傳達給她。
結束了這個吻,邵慈若呼出了一口氣,似乎已經不再那麼緊張害怕了。齊堯繼續用自己的身子頂開她的雙腿,用右手的指頭試著向內探索。
雖然過去曾經有過那麼令人心碎的一段經歷,但由於多年沒有性生活,邵慈若的體內仍然十分緊實,齊堯以指頭輕捻揉探著,耐心地讓她的花心逐漸濕熟、潤滑。
邵慈若從齒縫中發出破碎的嚶嚀聲,整張小臉也因為情慾而顯得酡紅,在月光的投射下更令人心醉忘我。
「我說過,別咬著下唇呀!那會很痛的。」看她的下唇被咬得慘白,齊堯忍不住在她的耳際叮囑著,還用舌頭心疼地舔了舔。
聽了齊堯的話,邵慈若試著放開了自己的唇,齊堯乘機覆上了她的唇,把自己的舌頭探入她的口中,自己的慾望也在同時深深地進入了她的體內。
邵慈若所發出的驚呼被齊堯全數吞噬,她摟住齊堯的肩,也忘我地順著他一次次的衝刺、擺動,發出一聲聲的低喊、呻吟,最後,無力地沉沒在齊堯所建構的激情漩渦裡。